第86節(jié)
“大人,路堵住了。” “堵住……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平箏跳下馬車,前去查看情況,不多時便回來稟報:“夫人,前面的路口有個人昏倒了,周圍不少人圍著看,道路阻塞,我們的馬車太大,過不去?!?/br> 沈長寄聞言淡淡道:“繞路吧?!?/br> “等下……”謝汝皺著眉,從男人的懷里掙脫出來,撩起轎簾,朝遠處看了看。 “怎么?” 謝汝猶豫地看他,“夫君……我想……” “去吧,我陪你?!?/br> 轉(zhuǎn)移些注意力也好,只要她開心就好。 謝汝眼前一亮,“夫君你真好!” 沈長寄被這一句“好”哄得身心舒暢,他先跳下了馬車,手攬過謝汝的腰,將人從車上抱了下來。 “走吧。”他牽起她的手。 身旁的護衛(wèi)將兩位主子護在中間,警惕著周圍。 謝汝走到昏倒的那人面前,神色微變。 她自小學(xué)醫(yī),也曾抱有懸壺濟世的夢想,即便知道不可能實現(xiàn),但她總是盡能力去幫助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眼前的男子衣著普通,人倒在地上,天青色的長袍上沾了不少泥土。 他烏發(fā)散亂,臉色蒼白,嘴唇微微泛著紫,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第58章 加更 護衛(wèi)將百姓疏散開, 謝汝蹲在男子面前,伸手就要去摸他的脈搏。 還未觸碰到病患,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她回頭看。 沈長寄彎下了腰,將一條絲帕遞了過去。 他眸色微沉, “墊著?!?/br> 謝汝接過, 面色如常地轉(zhuǎn)回頭, 帕子搭在男子的腕上。 沈長寄不眨眼地盯著兩個人“接觸”的地方,死死地看著。 謝汝鎮(zhèn)定地為病患診脈, 片刻后, 她眉峰微蹙。收回手指,用帕子墊在掌心,捏住男子的臉頰, 去查探他的口舌。 沈長寄順著她的手往上看,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眉頭緊擰,皺得能夾死一只蚊蟲。 謝汝收回了手,若有所思,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低沉又小聲的嘀咕: “不許碰旁的男子。” “……” 謝汝收回了手, 無奈地笑了下。她轉(zhuǎn)過頭, 對上沈長寄盯著她的手那道幽怨的目光,她唇邊的笑意愈發(fā)明顯。 男人突然將視線挪向她。 謝汝抿緊唇瓣,將笑意艱難地壓下, “夫君, 我能把他帶回去嗎?” 沈長寄不可置信:“……你還要帶回去??” 謝汝解釋道:“他這病有些奇怪,我手頭沒有趁手的工具,得回家。” “你缺什么, 我叫人送過來?!?/br> 謝汝無奈道:“大人,此地也不是看病的地方啊。” “你叫我什么?!?/br> “夫君,夫君,好不好?” 她將手帕遞給平箏,手指悄悄去勾男人垂在身側(cè)的手,還幅度很小地晃了晃。 沈長寄低頭看了看,身體很誠實地將她的手攥起來。 “好吧?!?/br> 回去的路上,謝汝的耳邊一直沒消停過,沈長寄在長篇大論與她說帶陌生人回家的危害,以及各種陰謀論。 “我們回家必經(jīng)那條街,難保此人不是有心之人故意安排的圈套?!?/br> “此人來路不明,貿(mào)然帶回去,恐有諸多隱患?!?/br> “設(shè)局之人居心叵測,他知你所在意的是病患,而我所在意的唯一個你。你不會見死不救,只要你開口,我定然允諾,呵,此人心機之深可以想見?!?/br> 謝汝:“……” “大人,”謝汝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想多了?” 沈長寄眸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扭過頭,不再說話。 說到底,他還是對她帶一個陌生男子回家這件事耿耿于懷。 “我敢?guī)厝ィ宋遗c你說的那兩條理由外,還有最重要的一個,你要不要聽呀?” 沈長寄沒說話,繃著臉,目不斜視。 “沈大人?夫君?”她挪到另一側(cè)坐下,手撐著他的腿,湊近說道,“想不想聽呀?” 沈長寄的喉結(jié)微微滾動,他垂眸掃了一眼按在腿上的手,手指蜷了下,沒說話。 “夫君,好夫君……”謝汝直接坐進他懷里,手主動圈上,“還有一點。” 沈長寄幾乎毫不猶豫地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啞聲道:“車?yán)锘?,別亂動。” 謝汝也不管他要不要聽,兀自說道:“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那是因為有你在呀?!?/br> “有你在,自然是安全的,我做什么都可以?!?/br> “你不知道,我其實很羨慕謝窈的,她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有人維護她?!敝x汝輕松道,“可我沒有啊?!?/br> 幼時很多事她都不懂。 謝窈和她三歲啟蒙,謝窈背會第一首詩時,向來嚴(yán)肅的父親笑了,他抱著謝窈溫柔地說:“小阿窈,真聰明?!?/br> 她不懂那是一個父親對親女兒的疼愛,只以為背書就可以討得父親的歡心。 她偷偷從大哥的房間里拿了本書,她識字不全,就揪著給她們上課的夫子問,那夫子可憐她,悄悄地將念法講與她聽,她記憶很好,沒幾遍就記住了。 半月時光,她去到父親面前,背完了整冊書,可父親并沒有很開心,他雖驚喜,可過后卻是哀愁,夫子受牽連被辭退,而她再也沒有上私塾的機會。 一次當(dāng)然不長記性,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以為自己背的不好,于是又想辦法求了大哥謝璮教她。 謝璮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世子了,他是個溫厚的兄長,從小就像個悶葫蘆,雖不善言語,但對謝汝還算不錯,起碼他會在父親要關(guān)她的緊閉時,站出來,把她抱走。 謝璮認真地將自己會的知識教給她,同時也告訴了她: “父親不喜歡你會背書,也不喜歡你笑得太好看,你和謝窈不一樣。” 她和謝窈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那時候她很倔強,沒聽謝璮的話,繼續(xù)向謝家人展現(xiàn)自己有多優(yōu)秀,她過目不忘,看過一遍的知識就能記住,她將謝窈比了下去。 有一次別家的夫人來做客,大人們就愛考小孩子的功課,她沒忍住搭了腔。 那位夫人臨走時,對她贊不絕口。 后來,謝汝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再任何宴會上。 后來,她終于明白了謝璮說的那句話是何意。很單純的字面意思,不喜歡她太出彩。 她得藏著情緒,藏著喜怒,小心翼翼地生活,想要什么不敢說,想做什么也不能做。 她與沈長寄交頸相擁,輕聲道:“錯的不是優(yōu)秀本身,而是那個人不能是我?!?/br> 她只能謹小慎微,刻意地收斂鋒芒,泯然眾人。 “謝窈可以恃寵而驕,我卻不行?!?/br> “現(xiàn)在你有我了?!鄙蜷L寄收緊手臂,頭埋進她的肩膀,悶聲道。 “嗯,我有你了?!?/br> 如今脫離了謝家,她想怎樣便能怎樣,她也有為她撐腰的人了。 沈長寄低嘆了聲,輕聲說道: “不就是一個病人,想治便治。” 沈長寄怎會不懂?說的這般多,無非就是想告訴他,她想將那人帶回去,她有自己想做的事,希望他可以同意。 他當(dāng)然會同意。 只要她開口,不管是星星還是月亮,都能捧到她面前。 沈長寄的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你想將咱們家變成醫(yī)館,我也沒意見,可好?” 謝汝“哦”了聲,“那倒也不必……” 她安靜地趴在他肩頭。 正當(dāng)沈長寄以為她心情不好,想要安撫地親親她時。 謝汝突然說道:“夫君,雖然我這樣說,但你還是要將那人的底細查清楚些,別叫他耽誤你的事?!?/br> 沈長寄:“……” “看他穿的衣服,用料雖普通,但那人氣質(zhì)……怎么說呢,不太一般?!?/br> “……” 謝汝十分認真地說道:“那人五指干凈修長,皮膚冷白細膩,不像是干粗活的人。而且那人雖瘦弱,但瞧著也不像是因為吃不飽餓瘦的,與尋常百姓比起來,倒像是個公子哥,不像是個落魄街頭的流浪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