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西戎，”他說，“阿汝好生不知風(fēng)情。”

    謝汝：“……”

    “夫人，阿汝，吾妻……”

    沈長寄似乎醉了，抱著她，一會兒一個稱呼，沒皮沒臉地喚她。

    謝汝羞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大人是否喝醉了，我不是你夫人……”

    男人眉頭緊鎖，眸色漸漸黯淡，眼底帶上了些冷意，“你是?！?/br>
    謝汝紅著臉，“還不是啊……”

    話音剛落，眼前冷光一閃。

    沈長寄抽出了那把隨身攜帶的寶劍，利刃冰冷的鋒芒劃過，兩綹頭發(fā)落在男人寬大的掌心。

    “你的，我的?！?/br>
    他將那兩撮頭發(fā)系在一起，打了個死結(jié)。一個結(jié)覺得不夠，又打了兩個。

    他眼神執(zhí)拗，醉后帶著十足的偏執(zhí)與瘋狂。

    “結(jié)發(fā)了，你便是我的妻，不準(zhǔn)不認(rèn)?！?/br>
    第40章 （劇情章，無互動）西戎……

    結(jié)發(fā)……

    謝汝只覺得此刻, 呼吸guntang到有些灼燒喉嚨。她實(shí)在難以想象，沈長寄喝醉了酒竟是這般，這般……

    她想不出一個詞來形容, 只盼著他能輕點(diǎn)抱，因?yàn)樗牧馓罅? 像是要將人撕開揉碎一般。

    四更梆響, 醉鬼首輔終于安靜睡去。謝汝累的癱倒在一旁, 蜷縮在榻上，在他身邊, 意識逐漸昏沉。那一晚, 她果真沒能回去。

    謝汝再睜眼時，天已大亮，而她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睡得熟, 全然未曾察覺到自己被人帶回來。

    她更不知道沈長寄醒來時，回憶起自己做過的事, 那神情堪稱精彩。

    **

    沈長寄將人偷偷送回府，直接去了玄麟衛(wèi)的暗牢。

    平瑢忙活了一夜，終于將他們新抓來的所有西戎jian細(xì)審問完畢, 他剛看完口供, 一抬眼便瞧見首輔大人疾步匆匆走來。

    沈長寄剛走近, 平瑢便聞到了他身上濃厚的酒味。他微怔，反應(yīng)過來后連忙站起，抱拳道：“大人, 您怎么來了？”

    一邊說, 一邊偷偷瞟，心道大人昨夜去哪了，衣衫凌亂, 渾身酒氣。

    有那么一瞬間，平瑢以為自己看錯了。大人的脖子上似乎有一道抓痕。他瞥一眼，又瞥一眼，沒看錯，是指甲的痕跡，又細(xì)又紅，長長的一道，還微微腫起。

    “好生猛……”他沒忍住，將心底的感慨說了出來。

    沈長寄冷冷地覷他一眼，他連忙噤聲。

    “如何。”

    平瑢收了心思，正色道：“那個婢女是玹先生早先安插在酈京中的，據(jù)婢女交代，她的目標(biāo)就是魏夫人?！?/br>
    華氏，也就是魏夫人，駐守南楚的魏煉將軍的夫人。

    不管魏將軍的夫人是誰，是華氏也好，張氏王氏李氏也好，婢女只需要潛伏至“魏夫人”的身邊，在合適的時機(jī)，將人毒死，然后再嫁禍給大軒的朝臣，挑撥魏將軍與大軒皇帝的關(guān)系。

    “此次她的行動十分倉促，是魏夫人近來住在娘家的緣故，夫人近來一直未出門訪友，因而她一直未尋得機(jī)會下手。”

    原本可以一直拖延下去的，可變故來得猝不及防，沈長寄突然要將魏將軍從南楚傳召回來。

    “魏將軍已得了您的書信，不日便會回京，到時候她便不再好下手?！?/br>
    婢女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了華氏去了平南將軍府的機(jī)會，于是出門前給華氏下了藥，算準(zhǔn)了時辰，到藥效快要發(fā)作時，又與華氏說，華大夫人叮囑她身子不好，早些回去，于是還未聊盡興的華氏也只得打道回府。

    華氏才一出了將軍府，毒發(fā)了。

    原本華氏一死，一切都可循著玹先生的計(jì)劃發(fā)生，魏將軍與柳將軍因此結(jié)下仇怨。柳將軍這些年受成宣帝重用，而魏將軍早已被忌憚，不然也不會被派到南邊去駐守。

    成宣帝心中自有偏向，到時候君臣心生芥蒂，西戎再想方設(shè)法拉攏彪勇善戰(zhàn)的魏將軍，屆時入主中原也指日可待。

    可偏偏這其中就生了岔子。

    **

    幾日后的西戎王庭，帳內(nèi)的暖爐明明燒的正旺，可卻仿佛三九寒冬一般，就連外面突降的大雪都不及這殿內(nèi)冰冷。

    壯實(shí)粗獷的西戎將官跪了一地，無人敢說話，甚至連吐出的呼吸都盡可能放緩，大氣都不敢出。

    虎骨制成的胡椅上鋪了足有三層的羊毛毯，玹先生坐在上首位，肩上披著狐裘，膝上蓋著虎皮毛毯，手中捧著杯熱茶。

    猙獰的面具遮擋，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有一雙比夜還深還暗的黑眸露在外面。

    他一語不發(fā)，身上卻帶著十足的上位者的威嚴(yán)氣勢。

    他身側(cè)站著個十五六歲的西域少女，手中拿著條軟鞭，她抱著肩站著，神情倨傲。

    在這靜得可怕的帳內(nèi)，少女先開了口：“庫查力那個縮頭烏龜，我們找了他這么多年，沒想到他躲到中原去了?！?/br>
    這話本應(yīng)觸了逆鱗，有人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見上首位的男子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仍一動不動坐著，未曾發(fā)難，心里也活奮了起來。

    有人先起了頭，大著膽說道：“當(dāng)年庫查力被先生趕下汗位，便已一敗涂地，雖說他在叛徒的幫助下逃離了王庭，可這些年也未曾掀起什么風(fēng)浪。”

    “那喪家犬這十多年不知在何處茍延殘喘，竟是連暗樁都未曾發(fā)覺?！?/br>
    玹先生轉(zhuǎn)著手中的墨玉扳指，靜靜地聽著眾將官你一言我一語。

    “那中原的首輔不知是何意圖，會將庫查力的消息透露給我們啊?！?/br>
    “中原人都狡詐得很，那位大人更是兇殘暴戾，聽說他連自己的親兄弟都可斬殺，這是何其心狠手……”那將官話音未落，身側(cè)的人便狠狠掐了他一眼，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臉色慘白。

    親兄弟又如何？要說兇殘，眼前這位先生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將官瑟瑟發(fā)抖，玹先生仍安靜地坐著，好似對方才的話置若罔聞。

    恰在此時，帳簾被人掀起，一個三十左右，五官俊朗的西域男子進(jìn)了大帳。

    所有人朝他拜服，口呼“大汗”。他一概置之不理，朝著坐榻上的男人走去。

    玹先生這才回神，咳嗽了一聲，從座位上起身，右手搭在左肩，微微彎腰，“大汗。”

    來人正是現(xiàn)今的汗王，察諾薩。

    察諾薩握住玹先生纖細(xì)的手臂，用力托住，沒讓他行禮，強(qiáng)硬道：“先生坐著便好。”

    說著將他按了回去。

    說了多少次，不必向他行禮，就是不聽。

    察諾薩心里有些不痛快，他抬手將跪著的一眾人都轟了出去，只留下了阿諾一人。

    人一走，察諾薩掀了玹先生的面具，看到男人蒼白的臉上滿是無奈。

    “先生還是少cao些心吧，”察諾薩負(fù)氣地在身旁的位置上坐下，叫阿諾給他倒茶。

    “我若是不cao心，你又如何能睡個安穩(wěn)覺?！鲍t先生淡淡道。

    十七年前，老汗王的大兒子庫查力弒父殺親，登上汗位后，便開始追殺老汗王原本屬意的繼承人，也就是現(xiàn)今的汗王，察諾薩。

    那時，玹先生便陪在察諾薩的身旁。當(dāng)時的察諾薩生性善良，敦厚溫和，他的弓箭只對向長空中的蒼鷹，他從未拿過刀劍，從未殺過人。

    庫查力暴/政的第五年，西戎子民苦不堪言。善良的察諾薩在玹先生的幫助下，終于將他趕下了汗位，為自己的父汗報了仇。察諾薩念在是親兄弟的份上，不愿要了兄長的命，只將他押入了地牢。

    消息傳到了玹先生的耳中，他拖著病體，在那個凜冽入骨的雪夜里從榻上起來，拽著察諾薩進(jìn)了陰冷的地牢，將一把鋒利的寶劍塞在察諾薩的手中，握著他的手，狠狠捅了庫查力一刀。

    “趕盡不殺絕，則后患無窮?！?/br>
    說完那一句之后他便病倒了，一陣兵荒馬亂。

    無人注意到庫查力并沒有被殺死，還在叛徒的幫助下，逃出了地牢。

    這禍患一留便是十二年，玹先生找了庫查力十二年，卻不曾想，前幾日收到了沈長寄的書信，信上寫著——

    “先生大慧，不若換個合作對象，誠意附上?！?/br>
    玹先生看了那信后便笑了，他許久沒有遇到這般有趣的事了。

    大軒的首輔與西戎的謀臣通信，蕭順明啊蕭順明，你這皇帝當(dāng)?shù)眠€真是失敗。

    “先生？先生！”

    玹先生從回憶中回神，疲憊地揉了揉太陽xue，“怎么？”

    察諾薩擔(dān)憂道：“先生，您的身體……”

    “無礙?！?/br>
    察諾薩失落道：“先生，您為了西戎已做了太多，我放您自由好不好。”

    “我這些年不是為了你，察諾薩，我不能前功盡棄?！?/br>
    “可您的身體已經(jīng)撐不住了，您也只比我大兩歲而已，我還如此強(qiáng)壯，您已經(jīng)……”察諾薩像是要哭了，“我不想給您送終。”

    玹先生突然又劇烈地咳了起來，阿諾驚慌地拍著后背為他順氣。

    他臉色白如紙，卻笑了，“放心，我定會撐到蕭順明死的那日?！?/br>
    若不是他這身子撐不住，他定要親自闖進(jìn)皇宮，將那人斬于刀下。可惜他已燈枯油盡，只能躲在這大漠之中，算計(jì)人心。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那繁華的京城里?！?/br>
    那里是他的家啊。

    落葉歸根，待一切心愿了，他會回家去，最后看一眼他出生的地方。

    阿諾紅著眼睛，“若是回去，便帶上阿諾吧。我與阿兄說好了，這輩子都跟著你。”

    玹先生沒說話，只溫柔地摸著她的頭。

    “先生，那位首輔是何意，您可有想法？”察諾薩揉了揉酸脹的眼，岔開了話題。

    玹先生沉吟片刻，“再看看吧。”

    他也看不清，沈長寄究竟是何意圖，庫查力的下落還需核證過，才知這位首輔大人的誠意有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