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小雪笑了,說:“我哪有這樣的朋友呀?!?/br> 胡柳說:“沒關(guān)系,話先說到這兒,萬一你有了這樣的機會,才知道找我呀?!?/br> 和胡柳說話確實無趣,小雪便提議回房休息。進了天井,小雪猛然看見那間豪華套間的房里亮著燈。房門大開著,一個女人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小雪很震驚,但不敢有任何聲張。進房之后,聽見胡柳也關(guān)上了房門,她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小雪在住宿登記上看見過,那套房是她爸爸的司機長年包租的。這司機也被牽連到爸爸的案子中,因犯有包庇等罪被判了幾年刑,所以這房間一直沒人來住。和尚不知山外事,只要客人預(yù)付了足夠的錢,這房間當然得留著。可是今晚,住進那間房的女人是誰呢? 小雪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后來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但不停地做夢。她夢見自己在一條船上,船很顛簸,她坐在緊靠船舷的位置。這時,一個黃頭發(fā)的外國姑娘走過來要她讓座,說這是她的座位。她便和這姑娘爭執(zhí)起來,正爭得不可開交,忽聽有人在喊船到碼頭了。小雪于是和很多人一起下船,大家都在談關(guān)于名畫的事,說到這里來就是為了參加一個名畫拍賣會。小雪和大家一起走進了一條長廊,但眾人忽然消失了,只剩下妙玄和尚走在她的旁邊。長廊很黑,走著走著,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女人。妙玄和尚對小雪說,別跟那女人走,她便害怕地停了下來。妙玄和尚也站在暗黑中,合掌默念著什么,好像是在為死人超度似的。 小雪在恐懼中醒來,正是夜半時分,寺院中的夜寂靜得像是黑色的深潭。她下了床,拉開窗簾的一角看出去,天井對面那間套房里的燈還亮著。她輕輕地開了房門,像影子一樣來到那亮著燈的窗前。窗簾之間有一道細小的縫隙,她湊近臉從這道縫里望進去,屋里的女人正坐在沙發(fā)上,一手拿著一面小鏡子,另一只手正拿著眉筆在描眉呢。小雪頓感毛骨悚然,立即向后退,一直退到了天井里,才轉(zhuǎn)身跑向自己的房間。她撫著跳得厲害的胸口,忽聽得胡柳正在隔壁房間里低聲說話。胡柳的語音很含混,但語調(diào)激烈,像是和人吵架似的。小雪只聽清了“見異思遷”這幾個字,其他的發(fā)音都很模糊,小雪明白過來,胡柳也是在做夢呢。她稍稍定了定神,正要回房時,忽見這天井的入口處亮起了一盞昏黃的光,這團光照亮了妙玄和尚的臉和他腳下的路,這是妙玄和尚提著燈籠來巡夜了。小雪趕緊一閃身進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房門后,她想到,明天一定得問問妙玄和尚,住進套間的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天一大早,趁著胡柳還沒起床,小雪已在寺廟里轉(zhuǎn)著尋找妙玄和尚了。她走過大殿,走過佛堂,最后在寺院大門外看見妙玄和尚正在掃地。大門外的這片空地很干凈,他還掃什么呢?網(wǎng)上曾有人說這是在掃紅塵中人的腳印,小雪一直以為這是戲言,現(xiàn)在看來,此話不假。 小雪走過去,問起了住在套房里的是什么人。和尚立即合掌說道:“阿彌陀佛,套房的施主有言,凡是能說出他手機號碼的人,住進去便是,我們從不過問?!?/br> 小雪正感失望,忽見住在套房里的那個女人正沿著下面的石梯走上來。小雪定了定神,便向山道迎了過去。那女人三十多歲,眉毛描得細長,有點夸張。小雪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叫她“阿姨”還是“大姐”。她最后還是叫道:“大姐,這么早就出來散步呀?!蹦桥丝戳怂谎壅f:“哦,我是去停車場看了看,他還沒來。唉,又是開會吧。不過今兒下午他肯定會來?!?/br> 小雪對她的話感到莫名其妙,便問:“他,是誰呀?” 那女人湊近她說:“妹子,鄒副市長你知道吧?他再忙,可心中只有我,我們很久沒在這里相聚了,他昨天發(fā)了短信給我,說今天一定來。你看,你看,這就是他的短信……” 那女人一邊說話一邊擺弄著手機,并遞給小雪看,小雪看見那卻是條賣房的廣告。 對這突然發(fā)生的事,小雪無比震驚,并有想嘔吐的感覺。雖然,她從報紙上已經(jīng)知道,她的爸爸有三個情人,但如今面對面見了,自己也還是感到無地自容。這三個情人,最小的一個還在讀大學(xué),這女生在高中時為市里的活動做禮儀小姐,便被她爸爸看中了。第二個是某藝術(shù)團的女演員。而眼前這個女人,一定是市里某局的副局長了。新聞報道說她原是一個頗有姿色的小科員,和爸爸好上之后很快逐級攀升,并最終當上了副局長。當然,爸爸案發(fā)后,這個副局長又回到了小科員的位置?,F(xiàn)在看來,這女人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出問題了。 這時,那女人已在石梯上坐下,對著山下小聲唱起歌來。一邊唱,一邊還用手在膝蓋上打著節(jié)拍。 小雪轉(zhuǎn)身就跑。她想大叫,大哭,她希望山崩地裂,馬上把自己給埋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間,關(guān)上門便倒在床上號哭起來。 胡柳在“咚咚”地敲門,小雪像是沒聽見,眼淚已經(jīng)沒有了,她只是號。胡柳在外面覺得窗戶都被震動了,她不再敲門,淺淺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這女孩也真夠癡情,為幾天的戀愛犯得著這樣嗎?” 這天,游山休閑和去山后泡溫泉的計劃都取消了。小雪執(zhí)意要回家,胡柳只好依從。她們下山來到停車場,小雪看見那輛黑色轎車,突然莫名地感到不舒服。她對胡柳說:“你怎么買這種顏色的車呢?”胡柳說:“公司配給我的,還能選顏色嗎?”正說話,胡柳的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一邊說著“喂”一邊往遠處走,好一會兒后,她才接完電話回到車邊,主動對小雪解釋道:“公司老板來的電話,要我給他尋找名畫賣家,唉,今天我休假他也在催,看來我老板快成收藏癖了?!?/br> 回城的路上,胡柳一邊開車一邊對小雪說:“皮醫(yī)生那人,我覺得挺喜歡你的。”小雪“嗯”了一聲并不答話。胡柳發(fā)現(xiàn)她氣色虛弱,像生了大病似的。 小雪回到家,剛進家門魏阿姨便對她說:“昨天有人打電話找你,說是有急事,看來,你真該去買一部手機了?!?/br> 小雪剛從國外回來,沒有手機,原想回來待不了多久,用不上這玩意兒,可那天在酒吧想和皮貴悄悄通話時才感到不方便,她是借了胡柳的手機,和皮貴悄悄約定他的身份是皮醫(yī)生?,F(xiàn)在看來,這手機還真是不能沒有。 “急事?”她問魏阿姨,“誰打來的電話?” 魏阿姨說:“一個男的,他說他姓皮?!?/br> 小雪心里“咯噔”一聲,好像預(yù)感到會有什么嚴重事情似的。 第四章 月下花園 吊死或怎么死,皮貴見慣不驚。他正要往停放尸體的整容間去,禿主任又補充道:“這個女人,據(jù)說與已斃掉的副市長有關(guān)系?!?/br> 皮貴心里震動了一下,但沒表示驚訝,便往整容間走去。 1 皮貴從森林山莊回來后,想起小雪在夜半的叫聲便心如刀絞。他懷疑已經(jīng)有人對小雪施加了某種魔法,以便在她精神崩潰后送她進精神病院。無論如何,他得趕快和燕娜接觸上,以便想法從她那里探聽到,究竟是誰讓她聯(lián)系精神病院的。 按照邵梁的名片,皮貴將電話打了過去。這個月下花園的物業(yè)主管倒是很熱情,他說皮貴,你來看我不敢當呀。上次我弟弟的事你幫了忙,我還沒謝你呢,你來吧,我請你喝酒。 月下花園在城市的南郊,皮貴仍然坐出租車去。皮貴現(xiàn)在掙錢不少,除了將工資獎金的大部分給供他長大的姑母一家外,剩下的錢他幾乎不會花銷。 皮貴在月下花園的大門口被板著臉的保安詢問。他說找邵梁,保安立即變得和顏悅色,看來這個主管在這里混得不錯。保安立即用對講機通話,邵梁很快出來了。邵梁比皮貴大幾歲,長得腰圓膀壯的。他將皮貴帶到他的小屋里,一邊泡茶一邊說:“聽你電話里的意思,到這里好像有什么事?” 皮貴單刀直入地說:“電視臺的主持人燕娜,住這里吧?” 邵梁說:“對的,她住16號別墅。怎么,你們殯儀館也想找她做宣傳?” 皮貴說不是,是想見見她,和她說說話。皮貴還說從讀書時起就崇拜她,如果能有機會和她一起待上幾個小時,此生的心愿就滿足了。 邵梁驚得瞪大了眼睛?!捌べF,你發(fā)神經(jīng)了吧?”他說,“你別胡思亂想了,找個女朋友結(jié)婚,你就不會發(fā)這種神經(jīng)了。告訴你吧,我已有了一個女友,附近商店的一個售貨員,長得蠻漂亮的,有機會我?guī)碜屇憧纯??!?/br> 皮貴說:“我是認真的。你替我想想辦法,讓我進到她屋里去和她說說話。” 邵梁被皮貴這不可思議的要求搞昏了頭:“你什么時候成追星族了?就算這樣,你守在這大門口,她開車回來時我攔住她多問問,你便可以在一旁看個夠了?!?/br> 皮貴固執(zhí)地說:“不,我要進屋去和她說話。辦法我已想過了,比如進屋去修水電什么的。” 邵梁說:“你會修嗎?” 皮貴搖搖頭說:“找個借口嘛。” 邵梁說不行。他想了想又說:“你可不能有犯罪動機呀。人家是明星,況且已三十多歲了,算是大jiejie了吧,你要進屋去對她有什么非禮的舉動,我可負不了這個責(zé)?!?/br> 皮貴說:“你說到哪里去了,我皮貴一輩子都是老實人,敢亂來嗎?我只是想和她說說話,不然人就像要死了似的?!?/br> 皮貴的這句話,是從對小雪的感受轉(zhuǎn)用過來的,不料還真讓被逼得沒法的邵梁讓了步。他說:“這樣吧,燕娜的家庭衛(wèi)生都由我們給她派人打掃,每周一次,你就去做做這活兒吧?!闭f完這話后邵梁看了看墻上的掛歷,他說,“老天成全你,做清潔就在后天,下午四點開始,你準時來,工具我這里都有?!?/br> 皮貴如愿以償。不過,當一天后他真正進到燕娜房里時,他還是非常緊張。燕娜看上去比電視里更生動,個子較高,說話的聲音也好聽。她看著皮貴說:“邵梁說你是新來的,做衛(wèi)生有經(jīng)驗嗎?”皮貴說:“做過好些人家的衛(wèi)生了,不過每戶人的要求不同,你多指教?!毖嗄缺銕е趧e墅的各個地方轉(zhuǎn)了一圈,不斷給他指點。到了樓上的臥室時,她說這屋里什么都別動,只擦地板就行了。 按照安排,皮貴開始從廚房衛(wèi)生做起。因為燕娜說,如果一個人做這里的衛(wèi)生,要很晚才能做完。先打掃廚房,這樣才不影響她到時做晚飯。 打掃廚房衛(wèi)生是很繁重的活。皮貴首先瞥了一眼泡在水池里的碗碟,估計是好幾天積累下來的。單身女人的生活看來是很懶散的。皮貴將這些碗碟洗了,放進消毒柜,然后開始清潔灶臺。他做得很認真,很仔細,目的是讓燕娜滿意,以便愿意下次繼續(xù)雇他。要了解誰在背后害小雪,這個女人這里還留有最后的線索,皮貴絕對不能讓這條線索斷了。 沒想到,要做出高質(zhì)量的廚房衛(wèi)生,竟花去了一個多小時時間。終于可以做客廳衛(wèi)生了,燕娜就坐在那里,這樣可以一邊干活一邊和她說話。皮貴準備在閑聊中將話題引到精神病院方面去。 看見皮貴從廚房過來,坐在沙發(fā)上玩手機的燕娜又安排他打掃客房,皮貴頓感失望,可嘴上卻只得說好。他進了與客廳相連的側(cè)門,這間房看來沒人住,打掃起來很簡單。他迅速打掃后又回到客廳,燕娜站起來要走,他忙說你就坐那里吧,不影響我。燕娜說她還是到樓上去。 皮貴的計劃就要落空了。他進了這屋,可是并沒有和主人接觸的機會。他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干活,主人在樓上。他一邊干活一邊在心里咒罵著自己的笨蛋計劃。心里一急,他想起了對小胖娃用過的方法,可是,他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個女人,對女人使用武力是男人的恥辱,他皮貴一輩子不會干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