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一百六十一章 萬慶六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對鳳京多數(shù)百姓來說,這一夜是漫長而煎熬的,整個京城都充斥著漫天的火光和喊殺之聲,馬蹄劇烈踏過青石地面的震蕩聲,甲衣撞擊發(fā)出的簌簌聲一下下撞擊著人的耳膜。// 這一夜千家萬戶,房門緊閉,京城的百姓們以家為單位抱在一處瑟瑟發(fā)抖,直等著兵戈聲落,或是西都王的叛軍攻占皇城,改朝換代,或是天朝軍隊趕走叛軍,守住江山。 究竟誰能勝出,其實百姓們真的不那么關(guān)心,不管是誰最終得到這大好江山,坐上紫禁城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那和他們都沒什么關(guān)系。他們只在意這場戰(zhàn)亂何時能夠過去,他們能否在戰(zhàn)亂中保住家人和自己的小命,只在意戰(zhàn)亂過后能否得到安寧和溫飽的生活。 雖是不關(guān)心,然而當沖天的火光消退,晨光降臨,當一夜的廝殺聲漸漸遠去,整個城池陷入肅穆的沉靜時,百姓們還是因這一夜的變故和波折而大驚失措了。只因經(jīng)過這一夜,鳳京竟接連換了三回主子,而最后百姓們迎來的既不是大錦的李家王朝,也不是西都王所率叛軍新建立的馬家王朝,而是燕國武英王所率領(lǐng)的燕國西路大軍。 不管這一夜的鳳京經(jīng)歷了怎樣的驚心動魄,后世之人看到的史書上關(guān)于這日卻只有寥寥幾行記錄:萬慶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叛軍逼近鳳京,帝亂,復信國師撒豆成兵之言,至夜,叛軍兵臨城下,國師大開城門,撒豆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遂逃。叛軍入,帝殺婉妃于高幸宮,自戕而大錦亡。時三更,蹄聲震天,叛軍猶詫,燕軍從天而降,驅(qū)叛軍而占鳳京,至亮,西都王狼狽出逃,武英王五大令發(fā)于乾坤宮,入主鳳京。 這一夜如同千萬戶的百姓家一般,廖府也經(jīng)受著前所未有的驚顫,門戶禁閉,護院家丁和婆子們皆持棍棒護在院中,錦瑟等主子們也都聚在廖老太爺?shù)乃生Q院中,只等著外面塵埃落定。對于廖家這樣的望族大戶,實是不怕這樣的戰(zhàn)亂的,不管外頭是何等情況,哪撥人馬能夠勝出占據(jù)京師,他們?yōu)榱朔€(wěn)定態(tài)勢,都不會對這些高門世家動手。 故而廖家雖氣氛緊張,下人們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可卻未曾慌亂。而松鶴院,錦瑟和海氏等人也皆在小佛堂中陪伴著廖老太君念經(jīng),幾個老爺和公子則在花廳中吃茶。 馬絨的叛軍逼近鳳京,明孝帝已經(jīng)下令鎮(zhèn)國公所率護**回師,然而其此刻遠在肅州,正被燕國的西路軍死死咬著,即便快馬加鞭回京也是鞭長莫及,而楊松之所帶的中路軍,甩脫三皇子禹王完顏宗璧的猛擊,帶著大軍尚未抵達京城,誰知明孝帝便已經(jīng)慌亂了,竟然相信了國師圣道子撒豆成兵的鬼話,非但不召集京中兵馬嚴守城池,加強防御,等待援軍到來,反倒相信其親封的國師會撒豆成兵,變出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個天兵天將來,活捉馬絨,殺叛軍一個片甲不留。 說起來,這個國師錦瑟倒也見證了其發(fā)達,他正是當日在成衣鋪隔壁酒樓上,錦瑟瞧見的那個給明孝帝算過命的道士,明孝帝將劉婉璧弄回后宮,之后給她變了個身份就封成了婉貴妃,接著便將那白發(fā)老道也請進了宮中,先入欽天監(jiān),后老道便預言大錦西南三川會有大劫,誰知不久后果然鳳京西面三川就發(fā)生了地陷,明孝帝便愈發(fā)信任老道,其后三年也不知老道都是怎么糊弄的明孝帝,竟一步步當上了國師,而且身受明孝帝和劉婉璧的信任。 這時候國師說能抵抗叛軍,明孝帝便信以為真,眼看著國師連日做法,還裝出一副極厲害通神法的模樣,說什么非朝廷危機,絕不出師,拖延著一直不肯施法。明孝帝竟還對其深信不疑,罔顧大臣軍民的反對,將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國師身上,至叛軍攻到,圣道子令城門大開,駐守城墻的軍民都閃開,撒豆施法,結(jié)果可想而知。 皇宮被破,明孝帝在高幸宮親手殺了劉婉璧,后自戕在其身邊,大錦就這么滅亡了。馬絨還沒將龍椅坐熱,豈知完顏宗澤所帶的燕國大軍便攻了過來,馬絨此時連城中都沒安定下來,哪里能夠抵擋,偏大錦的京畿軍只以為是援軍到了,還和完顏宗澤的大軍里應外合,未足兩個時辰,馬絨的叛軍便傷亡慘重,至天亮帶著殘軍狼狽逃竄出京了。 完顏宗澤帶兵進入皇宮便在乾坤殿頒布了極為有名的五大令,其一誓諸將勿殺不辜,掠財物,焚廬舍,不如約者罪之。其二,吏來復歸其位,官員歸順,京官皆照舊錄用,地方官員官升一級。其三,大錦原李姓各王歸順保留王爵,其四,民來復歸其業(yè),歸其所。其五,諭官民燕國大軍乃為清君側(cè),而非傾覆天朝,帝為叛軍所殺,燕軍必為爾君父仇,非殺爾百姓。 完顏宗澤的這五大令在天光盛亮時已被燕軍奔街穿巷,一遍遍大吼著傳到了百姓們的耳中,他又令士兵們將諭官民的告示貼的到處都是,扔進高門大戶的院墻中,也就是在此時,百姓們才知曉,這鳳京一夜間已變了天,被燕國攻克了。 外頭吵雜的兵馬聲先開始并未驚擾到廖家,至三更天外頭卻突然大亂了起來,打殺聲沖天而起,馬蹄聲震的整個地面都在顫抖不息,府中幾個門也都有叛軍攻擊欲進府,廖家兩位老爺和三位在京的少爺親自帶眾人守護門戶,這才壓下了亂子。 待天亮,聽到外頭燕國兵勇的大喊聲,廖老太爺才搖頭長嘆了一聲令錦瑟等人都散去,待錦瑟服侍著廖老太君安歇回到夕華院卻出了一件叫她始料未及的事。 她回到內(nèi)室本便極為疲累,正欲往凈房便敏銳地察覺到屋中有些不對勁,八仙桌邊有把椅子倒在地上,而床幔處分明藏了人,錦瑟一驚,當即便抽出匕首,正欲扯了白芷往后退,那床幔處便先后繞出兩個人來,錦瑟瞳孔一縮,白芷瞧清那兩人已驚叫出聲。 “太子殿下!?” 只見自床幔后繞出來的乃是一個老太監(jiān)并一個同穿太監(jiān)服飾的六歲模樣小太監(jiān),那老太監(jiān)正是皇后宮中的掌事太監(jiān)楊公公,小太監(jiān)滿臉淚痕一身狼狽神情驚恐,然而卻不掩粉雕玉琢的五官,確實是一年前被封為太子的大錦二皇子。 這二皇子原是阮妃所生,楊皇后和阮妃感情好,一直對二皇子疼寵有加,兩年前更是將他養(yǎng)在了身邊,視為正宮所出,一年前麗妃和大皇子落馬,二皇子便被封為太子。如今皇宮被攻破,楊皇后出于種種考慮,便令心腹楊公公帶著太子趁亂出了宮,竟將太子送到了錦瑟這里。 錦瑟怔愣中,楊公公已拉著太子上前,他噗通一聲跪下,便老淚縱橫著道:“姚姑娘救命啊,您是菩薩心腸,求您救救咱們大錦的小殿下吧,殿下快給姚姑娘跪下……” 楊松松說著便去拉扯太子,太子顯然早已被驚嚇的沒六神無主,恍若被獵鷹盯視著的小兔子驚慌失措,被楊松松拉著他便欲跪,錦瑟便忙上前一步將他拉進了懷中。 錦瑟之所以敢和義軍聯(lián)絡,一來是她所做之事都極謹慎,從未暴露過和義軍極親密的關(guān)系,外頭人只知道是姚家的管事前往金州采辦藥材時曾救過河古村的村民,根本不知錦瑟所為,更不知劉三波的夫人曾是錦瑟的婢女。其二,錦瑟也是料定了她在江州造出活菩薩的盛名來,得了民心,大錦朝廷即便懷疑她和義軍,此時也應已安定民心為上,不會對廖家如何。更有,廖書意和閆峻皆在戰(zhàn)場上,這時候?qū)α渭覄邮蛛y道不是傻子所為嗎?而且廖老太爺早在一年前便致仕了,這時候廖老太爺只是個閑散之人,朝廷大臣們也沒費勁狠踩廖家的理由啊。 出于這種種考慮,錦瑟才在江州放開手腳做了那許多安排,豈料這明孝帝還真是個傻子,竟然真被有心人所用,對廖家動了手。 上次禁衛(wèi)軍封鎖廖府,擒拿廖家老爺,最后多虧了皇后及時趕到,這才沒鬧出亂子來,而那次太子卻也是跟著來了的,故而錦瑟是識得他還和他玩鬧了一陣的,這會子被她抱在懷中,太子憶及錦瑟溫和的笑容,便本能地抬手抱住她,將頭都埋在她懷中顫抖起來。 三年前楊松子便已知道她和完顏宗澤的關(guān)系,但是他卻一直守口如瓶,錦瑟欠了他,而上次也多虧皇后廖家才能躲過一劫,如今皇后將太子送來,錦瑟即便不看在這兩件事的份兒上,只瞧著這么個小孩子如此無助又驚恐的模樣,她便辦不到置之不理。 安撫地拍了拍孩子抖動的背,錦瑟方道:“皇后和阮妃娘娘……” 楊公公聞言更加泣不成聲,道:“兩位娘娘……皆已自縊殉國了……” 錦瑟早便有感,念起楊皇后慈藹的笑顏,一時喉間發(fā)堵,半響才道:“公公且和太子殿下安心在此,我定會拼全力護太子性命?!?/br> 錦瑟只說會護太子性命,卻非護其萬安,可如今大錦已亡,太子卻不同其他宗室王爺,燕人豈能容許太子存活于世?!此刻要保住太子性命已是難比登天了,錦瑟毫不夸大本事,說那空話,倒叫楊公公心神一松,哽咽出聲,深深地給錦瑟又磕了個頭。 錦瑟錯身避過令白芷去扶楊公公,楊公公卻已站起身來,道:“太子殿下老奴便交給姚姑娘了,老奴還要趕著回宮去……” “公公這是……”錦瑟聞言一驚,正欲勸,楊公公神情卻凜然起來,道:“老奴跟隨皇后娘娘四十余年,如今娘娘殯天,身邊沒老奴伺候豈能?老奴便是死也要死在娘娘身邊,況且如今兩位娘娘的尸身還掛在玄清殿中,老奴……老奴總是要……” 楊公公再次搖頭難言,錦瑟心一觸,見他神情堅定,便知她勸也無用,只嘆了一聲方道:“公公好走,勿庸擔憂太子殿下。” 待楊公公走后,錦瑟令白芷去端來吃食,瞧著太子用了些,又和王嬤嬤一起親自給他沐浴換了衣裳,輕聲細語地哄他睡下,這才在床邊坐下瞧著太子靜默沉思。誰知便在此時,外面突然便喧鬧了起來,錦瑟猛然起身,尚未走出內(nèi)室,院中便響起了一陣陣沉肅的腳步聲和甲衣摩擦的簌簌聲,錦瑟面色一變,白芷已匆忙奔了進來,指著外頭,面露驚色,道:“姑娘,燕軍闖進來了!” 錦瑟見她神情慌亂便知來的不是完顏宗澤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氣才沖白芷使了個眼色,令她照顧好太子,自己卻大步往院落中走?;◤d的房門上掛著一張湘妃簾,隔著簾縫,錦瑟只見院子中已圍了一隊士兵,甲胄在晨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芒來,閃地院中丫鬟婆子們?nèi)诵幕袒蹋l(fā)抖,那領(lǐng)頭之人瞧著三十出頭,竟高坐馬上,身形極為高大,穿盔帶甲,提著彎刀,兇神惡煞,額頭至沿右頰至下巴還有一條新疤,方結(jié)痂不久,瞧著向臉上爬了一條蟲蛇一般,更為駭人了。 “搜院!掘地三尺也要將人給本將軍翻出來!誰抓到了,記大功一件!” 錦瑟剛欲舉步出屋便聞那傷疤將軍沉喝一聲,登時院中兵勇們便躍躍欲試起來,錦瑟正欲出聲阻攔,便聞院外傳來一聲大喝。 “住手!北燕武英王的軍令難道都是愚弄人的嗎?還是北燕軍隊將領(lǐng)壓根就沒將武英王放在眼中,竟敢公然違抗軍令?!早聞武英王治軍極嚴,武英王所率西路軍更甚,軍紀甚嚴,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說話間廖二老爺已匆匆趕來,那傷疤頭領(lǐng)聞聲回頭見廖二老爺進了院子,便獰聲一笑,道:“休和本將軍扯那沒用的,王爺?shù)能娏钍菍樏竦?,你他娘的窩藏了什么人心里清楚,若你這般作為,等本將軍找到了人,本將軍便立下滅你滿門!愣住做什么?不想建功立業(yè)了?給我搜!” 廖二老爺見這刀疤將軍性子竟急成此般,一時大惱,上前兩步正欲再言,錦瑟卻含笑揚聲,清悅的聲音蕩出,她已素手挑簾出了屋,清洌洌的目光在院中一轉(zhuǎn)凝在那刀疤將領(lǐng)的面上,已是道:“敢問這位將軍大人,何以便肯定我廖家窩藏了不該藏之人,這院子搜是可以,可若然人將軍搜了卻未搜到,那便是公然擾民,彼時又該當如何?!” 錦瑟突然出聲,眾人顯然沒想到這時候竟然會有女人的聲音傳出,皆凝眸望去,瞬時被奪了呼吸。但見伴著那悅耳動聽如音符如清風的聲音,一角銀紅色的裙裾自湘妃簾后悠然一蕩,若火焰隨風輕曳,如水波無風自揚,順著那輕擺的裙角,一個身段高挑纖細曼妙的身影自簾后緩緩而出,姿態(tài)間從容優(yōu)雅。 再觀,那女子穿戴竟極為華麗,大紅的緞面起暗紋底子,衣邊兒上用金線繡了碎梅花兒,細細密密地沿著直襟的衣口灑下,下擺開四襟,玉帶束腰,其下是一條銀紅色的羅裙,裙擺上也繡著極為繁瑣紅色海棠花樣,這般艷麗的衣裳,比之更艷的卻是那冰肌玉骨,那絕色麗顏,她梳了個鳳髻,額前束了條鑲和田蓮花青玉的抹額,抹額上碧色的絲線繡著蓮葉紋,云鬢上插著鳳釵,吊著步搖,華貴卻又不夸張,莊重卻又透出幾分俏皮來,一對貓眼石的耳鐺更是隨著她步履輕輕在如玉般的耳邊晃動,敲打著優(yōu)美的脖頸?;\煙眉,粉蓮唇,肌如凝脂,美眸流轉(zhuǎn),清絕中自有一番明艷高華。 晨光一瀉萬丈散落在她肩頭,腰間銀紅宮絳隨晨風飄動,那搭在雙臂間的長帶披帛也飛飛揚揚,卷蕩如舞。她的周身似是閃動著光華,那耀彩直入一碧長空,映亮了院中所有人的雙目。 半響靜默,那刀疤將軍卻猛然雙眼炙熱起來,徑是直勾勾地盯著錦瑟便驅(qū)馬沖她逼近,錦瑟目光幽深,亦未轉(zhuǎn)開視線,盈盈而立,無懼地回望著那刀疤將軍。 刀疤將軍面上興奮之色濃郁,在臺階前御馬,卻傾身靠近錦瑟,瞇著眼盯著她,隨即哈哈大笑,竟道:“美!這大錦果然人杰地靈,這般絕色佳人養(yǎng)在深閨,何等可惜。妖精meimei莫急,等爺抓到了人,定抱meimei回去,從此夜夜翻云覆雨,共赴巫云,再不叫meimei你你空虛寂寞……” 那刀疤將軍言罷便又yin笑出聲,好不暢快,其他小將和兵勇們登時也是污言穢語交相喊起。 “這般佳人,那些個瘦弱如病貓的大錦男人哪里滿足的了,將軍擄回去叫她拜在將軍雄威之下才是揚了我軍軍威!” …… 刀疤將軍聞聲愈發(fā)得意,仰天而笑,然而他的笑聲卻在下一秒僵住,只因此刻正有一把鋒銳的匕首在他得意地失去防備時已然直插入他跨坐在馬鞍上的雙腿間,寒刃正抵在他最好命的地方發(fā)著森然之光。 刀疤將軍不置信地低頭,正見錦瑟站在馬下,手持匕首,昂著頭,柳眉飛鬢,冷眸奇絕地盯視著他,長裙搖曳飄灑身后,環(huán)佩清越,依舊模樣柔弱,姿容清麗無雙,然而那眸中卻是讓人無法不震驚和驚懼的冷寒殺機! 刀疤將軍僵住,院中眾兵勇何曾見過這樣的江南女子?何曾能料到會有如此的突變,登時齊齊呆如木雞,院中瞬時空氣凍結(jié)起來,錦瑟和刀疤將軍四目相視,鋒芒而對。 正在此時,外頭再度響起喧囂聲,就聞院外守衛(wèi)的兵勇跪拜之聲響起,“參見王爺!” 參拜聲中,錦瑟心一跳,忍不住凝眸去望,只聞威沉的腳步聲清晰傳來,接著月洞門處光影也為之一閃,出現(xiàn)一個高大而挺拔的身影,那人眼底掠過一絲極冷的光澤目光在院中滑過,渾身的肅殺之氣,沉斂著機鋒與銳氣,似能殺人于無形,歷時便令院中凍結(jié)的空氣冰裂欲冷,接著兵勇們紛紛跪下,參拜聲震天而起,錦瑟卻微微咬唇,執(zhí)著匕首的手輕抖一下,無聲地笑了。 ------題外話------ 汗,不是故意斷在這里的…更晚了,抱歉。 嘿嘿,這個撒豆成兵是宋欽宗干的蠢事,借用一下哈… ☆、一百六二章 錦瑟的手微微一晃沒關(guān)系,要緊的是那刀疤將軍變了臉,這不光是因為完顏宗澤的到來令他心一凜,更是因為錦瑟這一動,此刻那刺在他胯下的寒刃便也跟著一動,要命地貼著他那身下物什,令他更深切地體會到自己隨時都能淪為太監(jiān)一流的事實。[]. 他的面龐一時間因羞惱丟人而漲得紫紅,一時間又因擔憂驚懼而變的煞白,只因他實是沒見過錦瑟這樣的江南女子,這女人長得柔柔弱弱,卻比燕國女人更辣更兇悍,他完全不確定錦瑟會不會真就下一刻捅破他的褲襠。 他這邊瞬間面色已變了幾變,那邊完顏宗澤目光在院中兵勇們之間巡了一遍,這才凝了過來,極閑淡的目光,安靜,陌生,沉肅……映著他那冷峻的神情,藍眸如同鑲在冰層下的藍寶石,澄澈中微微冷冽,清淡中一絲鋒芒奪目……沒有一絲久別重逢的喜悅而激動,偽裝的倒好似頭一回見到她一般,可錦瑟還是從他緊繃的挺拔身體洞悉了他此刻的不同來。 時光是個神奇的東西,光陰已將當年那個玩世不恭的大男孩變成了一個連發(fā)絲都能透出沉肅霸氣和深斂機鋒的男人,劍眉依舊英挺,臉龐依舊清雋,然而那身軀卻異常偉岸,他站在那里,頂天立地,不動不言,身上便有一股剛戾鐵血之氣撲面而來,竟似比三年前足足又高出了兩頭。 他穿著薄甲,明媚如金的晨光漫天撒網(wǎng)似的罩下來,黑甲泛光,襯出其下硬朗的肌骨來,身后披風隨風飛揚,其上金線紋樣,五爪傲龍怒氣勃然地彰顯著尊貴的身份。 錦瑟凝眸盯著他,細細打量,用同樣清冷無波的目光一寸寸地描摹著他的模樣,他的脊骨。眼前人,陌生而又熟悉,他那么英俊,那么挺拔,三年多的相思刻骨,三年多的癡傻堅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也只愿君心不負,亦如她心。 然而此刻他便用那么清冷平靜的目光對著她,好吧,雖然錦瑟心知他這都是為她好,更知她如今的反應也沒比他熱情寸許,可心里還是不舒服了,還是氣惱了。 天際流云舒卷,布滿了兵甲的庭院中,卻似瞬息寧靜地空余他二人一般,空中有細小的微塵飄蕩著,錦瑟甚至能聽到那微塵浮動的聲音,亦如她此刻緩緩失跳的心震在耳畔是那么的清晰。 院中氣氛有些古怪,眾人見完顏宗澤進了院子竟一聲不出,只盯著那美的驚人的廖家姑娘瞧,便都莫名地覺著他們之間有絲絲縷縷不足外人道的情愫在蔓延,可瞧兩人的神情卻又著實不像認識的模樣,一個冷峻依然,一個靜淡無波。// 眾人正屏息嘀咕,卻聞一聲女子甜懦柔雅的低笑傳出,接著是她依舊悅耳婉轉(zhuǎn)的淡語聲,“將軍的雄風是否和燕**威一般,小女是不知道,小女卻知將軍再亂動一下,這輩子便勿庸再提雄風二字了?!?/br> 錦瑟說話間已將目光不動聲色地自完顏宗澤身上移開,凝在了那刀疤將軍的身上,手也隨之動了下,將匕首又往前送了送,警告意味十足,卻是那刀疤將軍方才欲趁她恍神時發(fā)難被錦瑟覺察了。 她這話言罷便覺那道一直盯著她的清冷目光炙了一下,似要將她的肌膚都灼燒了般,錦瑟唇角便勾了起來。 完顏宗澤見錦瑟和那刀疤將軍對視,又觀她右手微抬執(zhí)著匕首探過去,自他的方向瞧,匕首隱沒不見,倒只顯她那動作大膽又惹人氣恨,刺眼而又令他心神浮動。他到底忍不住了,一陣風般大步逼近兩人,再所有人都沒瞧清之前一把捏住了錦瑟的手腕,輕輕一捏,錦瑟手中匕首已然脫手,接著他已扯著她的手臂將她拉地離那刀疤將軍三步之遠。 迎上錦瑟近在咫尺,笑意盈盈飽含戲謔的眸子,完顏宗澤這才恨的捏了下她的手腕,不甘地松開,扭頭瞥了眼那刀疤將軍,沉聲道:“還不滾下來!丟人現(xiàn)眼!” 刀疤將軍這才反應過來,忙自高馬上下來,也跪在了地上,道:“王爺恕罪?!?/br> 燕**隊要捉拿搜查的是大錦太子,這點自然不能明說,以免引起大錦百姓的動亂,而完顏宗澤也剛發(fā)了軍令,告諭世人,燕國是不會傷害大錦皇室宗族的,刀疤將軍雖得到皇宮燕國細作的準確消息,說皇后令人將太子送到了廖府中,可此刻卻不能公然說是要搜尋太子的。 他言罷完顏宗澤卻目光沉冷,道:“本王有軍令在先,不準擾民!馬將軍是沒將本王的軍令放在眼中呢,還是根本沒將本王將在眼中?!” 這刀疤將軍顯是有恃無恐,聞言握著的手捏了捏,卻道:“末將得到城中細作的準確消息,廖家窩藏了叛軍緊要頭領(lǐng),末將正在全力捉拿,實非有意違抗王爺軍令,末將更不敢有絲毫輕視王爺之心?!?/br> 完顏宗澤聞聲目光愈冷,嘴角卻擒住一抹笑意來,笑意揚起又驀然凝住,瞇眼笑道:“馬將軍莫以為有蘇貴妃和三哥為你撐腰,本王便不能將你怎樣?!?/br> “末將不敢。”刀疤將軍低著頭翹了下唇,卻道。 這人分明和完顏宗澤是有過節(jié)的,錦瑟雖不知那蘇貴妃是何等人物,可卻敏銳地察覺了這一點。不由唇角微勾,沖完顏宗澤福了福身,道:“王爺明察,我廖府從未窩藏叛軍?!?/br> 完顏宗澤未曾扭頭去瞧錦瑟,卻只盯著那刀疤將軍,道:“你既說廖家窩藏了叛軍,若搜出來便罷,若然搜不出本王定以軍法處置!” 他說罷這才瞧了錦瑟一眼,一揮手沉聲道:“搜!” 眼見一給小將領(lǐng)著一隊兵勇欲往正房,完顏宗澤才道:“本王親自來搜,姑娘前頭領(lǐng)路,倘使冤枉了廖府,本王必給一個交代?!?/br> 那小將聞言領(lǐng)著一隊人前去搜尋后罩房等處,完顏宗澤已大步邁上臺階往屋中去,錦瑟轉(zhuǎn)身目光凝在他寬闊而挺拔的背上,心跳如鼓,深吸了一口氣才緊隨著上了臺階。 她身后湘妃竹的簾子剛落下,右手便被人狠狠抓住,接著一個踉蹌,身子已落進一個堅硬而guntang的懷抱,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錦瑟吸了一口氣,心尖一跳,人已如被卷進風浪中的小船被映帶著退了好幾步,接著后背一緊抵在窗戶上,話未說出,完顏宗澤便傾身下來直直咬住了她的嘴唇,力道有些兇狠有些急躁,似想以此來確定什么一般。 錦瑟呆了一下,身子微微發(fā)抖,完顏宗澤已等不得她反應,抬起手來捏著她的兩頰直迫地她櫻唇張啟,便發(fā)瘋似的去吸允舔咬她唇舌間細軟的蜜rou,探舌進去將她徹底侵占。 錦瑟被迫揚著頭,唇齒有些難以招架他迅猛的攻勢,心卻狂跳起來,上千個日夜的思念成災被喚醒,心頭若被他點燃了一把火苗,簇燃起來,燒的她雙頰上的緋紅之色快速染遍全身,一顆心也炙熱躁動起來,身體里猶如有萬千只沸騰的蟻啃噬著她。她本能地去抱完顏宗澤的腰,任由他霸道的舌絞著她的,將她的魂都給吸走。 直到疾風驟雨的吻令她喘息不過,她方毫不示弱地松開抱著他腰身的手,改而環(huán)住他的脖頸,勾住,用力地將他的頭扯下來,捧住他的臉,掙脫被他吻的嫣紅酥麻的唇去吻他的唇角,他的下巴,吻他的脖頸,他的喉結(jié)……一雙氤氳的眸子媚惑地去瞧他,妖嬈嫵媚地似也要不甘示弱地將他的七魂六魄都給拿走方算罷休。 完顏宗澤被她紅唇小舌惹的渾身冒火,被她那水漾而霧蒙蒙的眸子瞧的小腹收緊,身體里便如有一泉水咕咕的冒起泡來,他低喘著有些狼狽地退了一步,避開她的紅唇。 接著他俯身欲吻上她的唇,好制止她的四下點火,可錦瑟卻俏皮又敏捷地扭臉避開,他又去撲捉,她又扭頭,再度躲開,兩下惹的他心頭身子都冒了火,捏在她腰間的手猛然一收,頗具威脅的壓疼了她的纖腰,她才輕笑出聲。 兩人的視線這才重新黏著在一起,完顏宗澤那藍眸中哪里還有半點方才的沉肅無波,翻涌著一**的浪潮,燃燒著一簇簇火苗,似要將她吞噬,錦瑟失笑,摩挲著勾著他的腰帶,又抬頭傾身去吻他,他卻也避開,唇齒燙舌地侵上來,去舔舐她的耳珠兒。 酥酥麻麻的感覺自耳后竄起,一路沿著她的脊骨往下,錦瑟氣恨地將手滑進他的薄甲,隔著里頭絲薄的綢衣用指尖磨蹭他胸前肌里,用指甲一圈圈劃著他顫抖的心窩。 完顏宗澤身子一震,薄唇順勢擦過她的臉頰頸口,牙齒咬開她的襟口吻她的鎖骨,隱露出來的優(yōu)美胸線,箍在她腰間的手探下去,握住她的翹翹的臀,狠狠一托,將她整個抱了起來。 錦瑟喘息一聲,卻用一雙曼妙的長腿勾住完顏宗澤的腰身,不怕死地用豐滿的曲線去積壓磨蹭他硬朗的胸膛,探在他薄薄甲衣下的手,手背是冰涼涼的甲片,而掌心卻是guntang如巖漿般走動如珠的肌rou,他的心跳如脫韁野馬,比她更快,錦瑟滿意地笑了。 完顏宗澤哪里能料到錦瑟大膽如此,又是氣悶,又是激動,又是渴望,又是無奈,直被折磨地身子都疼了起來,終是認了命,將她的手自甲衣中扯出來往下帶,按在他全身最冒火的地方,眸光情濃欲燃得緊盯她,道:“別鬧了,仔細收不住了真辦了你!當著我的面就和別的男人討論雄風的問題,你倒還有了理了?!?/br> ------題外話------ 汗,更少了,留點,明天換到早上更新哈。 ☆、一百六三章 錦瑟纖細的素手包裹在他厚實修韌的大掌中,而她的掌下裹著的卻是他最秘密之處。.完顏宗澤的掌心火熱,早已不復干燥,黏黏的冒出了汗水,貼在她的手背上,而她的掌心亦是guntang一片,那炙熱的溫度竟比他的手心的溫度更盛,她只覺那素手如被一團巖漿包住,燙意轉(zhuǎn)為一股激顫自指尖竄起,一路沿著手臂,直擊得她的心尖都跟著發(fā)抖起來。 耳聽他口中的話,錦瑟卻笑了,并非是她大膽妄為,實是她屋中確實藏了不該藏的人,如若太子這會子被刀疤將軍搜出去,小命不保是一定的,連廖家也要被拉進火坑里去。這會子她想保住太子,除了依靠完顏宗澤別無它選,她沒有能耐送太子離開,她也清楚,燕國大軍入城,完顏宗澤定會派人暗中護著廖府,見他遲遲不來,她只能想法子拖延時間,她倒是想用匕首抵在那刀疤人的脖頸上啊,無奈她夠不著,也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而方才和刀疤男討論雄風的事情……確實是她故意的,誰叫完顏宗澤表現(xiàn)的那么鎮(zhèn)定呢,鎮(zhèn)定的叫她覺著陌生,更無所適從地自心底升起一股心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