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三十一章 程嬤嬤領(lǐng)了賞賜退下,小郭氏瞧著吳氏那青白交加的面容,卻是一陣暢快舒服。這些年她在內(nèi)宅被吳氏打壓地死死的,一點(diǎn)油水也撈不到,早便憋屈的難受,窩了一肚子心火了。 在她看來,前頭生意場上,自己男人做著總掌柜的,那這內(nèi)宅也理當(dāng)是她來管理。她又是老太太的親侄女,她掌管中饋,那和老太太掌著不都是一樣的嘛,這吳氏便是沖著向老太太盡孝,也該讓自己掌權(quán)。 加之人都是有貪欲的,小郭氏的夫君是老太太最愛的幼子,小郭氏和老太太又是嫡親的姑侄關(guān)系,在郭氏面前也比吳氏得寵,便是郭氏最愛的孫子,最喜的孫女,那也皆是小郭氏所出。小郭氏自然會覺著,吳氏既樣樣都不如她,中饋?zhàn)砸苍撍齺碚评怼?/br> 今日機(jī)會從天而降,小郭氏這樣的精明人,自不會白白叫機(jī)會溜走,當(dāng)即便關(guān)切地起身拉了吳氏的手,擔(dān)憂地道:“不是我說,大嫂面色是真的不好呢。大嫂這般年紀(jì)有孕本便該好好休息,可這一大家子的吃用瑣事還都要大嫂惦記著,又為老太太的壽辰費(fèi)心費(fèi)神,許是真累著了,這可如何是好……” 小郭氏那點(diǎn)心思,吳氏是清清楚楚,她是怎么也沒想到,小郭氏竟是不顧自家顏面,竟就當(dāng)著這么多客人的面兒奪起權(quán)來了??蛇@會子她除了堅持說自己沒病之外,卻也辯駁不了什么,堅持自己無礙,也得眾人相信啊,如今不用照鏡子,她都能想象自己的面色怎樣,這若再堅持,大家只會越發(fā)覺著她捏著權(quán)力不放,苛待妯娌了。 壞就壞在,她不該有孕三個月卻瞞著,也壞就壞在這事兒還叫小郭氏給洞察了。 吳氏無言以對,那邊郭氏已蹙眉道:“老大媳婦面色是不好,你弟妹說的是,你年紀(jì)不輕了,能再給老爺添個嫡子,那是再好不過的,母親和老爺也謝你。可這身子骨是定要養(yǎng)好的,這往后府中的事便都交給老四媳婦吧,你且安心生產(chǎn),待出了月子再cao勞也不遲?!?/br> 吳氏見婆母這般偏心,她為姚家受苦受累,如今又有了身子,竟還不多顧念著她,只一門心思地偏疼四房,登時氣的上牙齒碰下牙齒,可當(dāng)著這么些人的面,她是一句忤逆的話也說不出,只能恭敬地點(diǎn)頭,道:“母親說的是,媳婦定好好養(yǎng)胎?!?/br> 老太太這才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沖眾人笑著道:“我這大兒媳婦持家有方,孝順賢淑,就是太過恭順良善了,還總說吃虧是福,這也是姚府祖上積德才娶上這樣的媳婦?!?/br> 她言罷,眾人自是紛紛稱贊,吳氏面上掛著溫婉笑意,余光瞧見小郭氏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卻是恨得十個指甲都嵌進(jìn)了掌心里。錦瑟站在一旁將她微微顫抖的衣擺瞧在眼中,目光清寒中掠過一絲輕嘲。 而此刻的園子里,姚錦玉正將紅泥小爐上煮沸的水用碧玉茶瓢往外舀,她取出一瓢沸水倒入一旁的琺瑯平底四足花鳥茶甕中,又素手執(zhí)起竹夾在沸騰的方形雙耳白瓷攀枝茶鍋中攪著水渦。 察覺到一旁謝少文專注的目光,她心頭撲撲直跳,動作愈發(fā)優(yōu)雅,眼瞧著那沸水騰起白色水霧隨著茶夾冉冉升起,縈繞在自己五指之間,她只覺自己那柔弱無骨的手,在氤氳的水汽中當(dāng)真是美不勝收。 想著謝少文目光如此炙熱,定然是因自己這一手煎茶的技法令他高看了,姚錦紅不覺便暈染了雙頰,心下甜蜜,她睫羽輕顫去瞧謝少文,既羞又惱的嗔道:“文哥哥瞧什么呢……” 謝少文聞言卻沒有將目光移開,反倒瞧著姚錦玉的手微微笑了起來,目光流動著溫柔之色,直羞的姚錦玉心撲撲跳著,雙手發(fā)軟,險些拿不住手中竹夾。 卻見謝少文又是溫柔一笑,這才柔聲道:“大姑娘這一手煎茶的技法可是跟著錦瑟meimei學(xué)的?我記著小時候她便總愛這般左三下,右三下地攪水,我笑她小孩心性,偏她道理最多,非說這樣攪手,攪出的水渦像桃花朵朵盛開一般,最是好看了……” 謝少文滿臉追憶地說著,好看的唇角便愈發(fā)揚(yáng)了起來,姚錦玉聞言卻是面上緋紅色褪了染白,又瞬間轉(zhuǎn)為漲紅。 那邊謝少文卻并未瞧她,兀自莞爾一笑,又道:“錦瑟meimei最是愛美,不僅煎茶如此,瞧見那些個漂亮的,精巧的小物件便就像小貓瞧見魚兒一般,一雙眸子水亮水亮的,也不知這三年我送來的小擺設(shè)她都喜不喜歡……咦,大姑娘,這茶渦已成了,該下茶了……” 謝少文說話時只瞧著那水渦處,并未看向姚錦玉,見水渦已成,姚錦玉卻還兀自僵硬地攪動著,這才驚疑一聲瞧向她。姚錦玉聞言垂在身側(cè)的手握了握,重新調(diào)整了神情,拿了一旁象牙做成的則,取了一則茶沫倒在了水渦中間,又拿了那竹夾子去攪動。 因這會子她心情已破壞殆盡,也不再指著能靠煎茶令謝少文高看,故而動作已沒了方才的從容優(yōu)美,謝少文蹙了下眉便轉(zhuǎn)開了目光,只凝眸往依弦院的方向瞧了瞧,念著錦瑟怎還不醒來。 亭子中一時靜默,待茶煎好,姚錦玉將沫餑平均的分進(jìn)兩個白瓷纏枝茶碗中,這才笑著托到了謝少文的身前,道:“我這煎茶的技法自是比不上錦瑟meimei,文哥哥姑且嘗嘗,且莫笑話我東施效顰才好?!?/br> 謝少文自姚錦玉手中接過茶碗,抬頭沖她笑道:“今日有勞大姑娘親自煎茶已是謝某榮幸,又怎會笑話大姑娘呢?!?/br> 接著他輕嗅茶香,贊道:“這云山金瓜茶,梅花蕊上的落雪,在大姑娘的手下真是活了,沫下塵香當(dāng)如是。” 他接茶動作間免不了碰到了姚錦玉的指尖,姚錦玉只覺心一跳,再觀他近在咫尺的笑顏,那俊美挺拔的身姿,溫雅動聽的聲音,登時早將方才的不快忘到了腦后,粉面欲羞,嬌美動人。 見她如此,謝少文倒是微微一怔,兩人正對視,卻聞亭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三十二章 “哎呀,大小姐怎還在這里,老太太已移步錦繡堂了,客人們也都到了,夫人正到處找大姑娘呢,大姑娘快隨老奴前去給老太太拜壽吧。” 姚錦玉聞言,蹙眉回頭,見竟是母親身邊最得力的賀嬤嬤,欲惱的神情這才稍稍壓下,倒是一直在亭子中伺候著的妙紅幾人大松了一口氣。 她們本見時辰已到,已催過姚錦玉兩回,可姚錦玉卻遲遲不肯前往福祿院,最后被催的急已是有了惱意。幾個丫鬟本便心中惶恐不安,生怕回頭姚錦玉鬧了笑話,吳氏再發(fā)作到她們頭上。 只無奈她們素知姚錦玉的性子,卻也不敢再連番催促。如今見到賀嬤嬤,幾人無不似看到了救星一般。 而姚錦玉卻笑著道:“是賀嬤嬤啊,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了,怎么今兒卻一點(diǎn)禮數(shù)都不知,這位是武安侯世子,是貴客,嬤嬤還不快來拜過。” 謝少文那么大個人坐在亭中,賀嬤嬤豈能看不到?她這會子是幾欲拉了姚錦玉離開,這才裝作沒瞧見的,誰知姚錦玉竟是特意點(diǎn)了出來,賀嬤嬤便只能上前見了禮,謝少文還沒喊起,那邊柳嬤嬤卻匆匆忙忙奔了過來。 到了亭外柳嬤嬤便福了福身,一臉焦急地道:“都怨老奴,將才世子過來,打前報信兒的小丫鬟只稟了老奴,老奴想著姑娘剛睡下,不好驚動,便自作主張想請世子到前廳奉茶,后來見大姑娘親自在此招待世子,也用不上老奴,老奴便想著回院子瞧著姑娘,姑娘一醒來,也好第一時間過來稟明了世子。不想老奴沒進(jìn)依弦院便碰上了大廚房的柳mama,又因姑娘煎藥的事兒和柳mama嘮叨了一會,誰知回到依弦院才知道,老奴一出院子姑娘便醒了,因是不知世子來了,故而便去福祿院給老太太拜壽去了……瞧這事弄的,都怨老奴,都怨老奴!” 賀嬤嬤本便奇怪姚錦玉怎會在此和謝少文糾纏在一起,而姚錦瑟卻又去了福祿院,方才她還動了心思,怕是依弦院做了手腳。如今聽了柳嬤嬤的話,她算恍然了,也顧不得再深究,忙道:“大姑娘快隨老奴到錦繡堂去吧。” 姚錦玉聞言雖也知應(yīng)趕緊到錦繡堂去,可她就是挪不開腳步,她如今是芳心初動,最是沖動之時,將才和謝少文又是情濃之際,偏就被賀嬤嬤這老貨給打攪了,叫她此刻離了謝少文那卻是不能的。 想著方才提及錦瑟謝少文那溫柔的目光,姚錦玉登時嫉妒心和虛榮心便高度膨脹了起來,竟存了叫眾人,尤其是錦瑟知道她和謝少文在此烹茶賞景的心思。 故而姚錦玉便笑著沖謝少文道:“四meimei竟是去了錦繡堂呢,不若文哥哥也隨我一并去給祖母請個安吧?也能見到四meimei呢?!?/br> 謝少文方才被姚錦玉勾起了記憶,轉(zhuǎn)念間已是想起了不少幼時和錦瑟的回憶來,此刻錦瑟就在數(shù)墻之外,卻是再難忍受欲見到她的沖動來。 三年不見,想來錦瑟meimei愈發(fā)出落了吧,是否也如眼前的大姑娘般已亭亭玉立?不,錦瑟meimei那樣的容貌和氣度,是成百上千個姚大姑娘都比不得的…… 謝少文雖也知這般魯莽地跟了姚錦玉到錦繡堂去是為不妥,可他抵不過心中的這些想法,聽到姚錦玉的話便沒有立刻推辭,反倒是面露猶豫。 賀嬤嬤聞言卻是大驚失色,暗道大姑娘真真是豬油蒙了心了,忙上前一步道:“姑娘,這不妥吧,畢竟此刻錦繡堂全是女眷……” 姚錦玉卻一臉的不以為然,銳利的目光瞪向賀嬤嬤,道:“這有什么不妥的?!世子和四meimei早便訂了親,姚府和武安侯府便是姻親關(guān)系,世子也算不得外人,去給祖母拜壽本便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信煸?,支了屏風(fēng)便是?!?/br> 謝少文去拜壽確實(shí)沒什么不妥,可他就這般和姚錦玉一起去,那便是大大的不妥了!要知道這夫人小姐們聚集的地方本便是流言蜚語滋生之地??! 賀嬤嬤見姚錦玉竟完全不懂自己的意思,登時急了一頭大汗,卻不知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兒如何措辭,她正心思急轉(zhuǎn),那邊小郭氏派的嚴(yán)嬤嬤卻是在這當(dāng)口上到了,當(dāng)即便接了姚錦玉的話,道。 “大姑娘說的是,將才賀嬤嬤走后,夫人們說起世子來,武安侯夫人也說該叫世子去給老太太賀壽呢。這不,四夫人便遣了老奴來尋世子了?!?/br> 聽聞此話,姚錦玉面上一喜,忙沖謝少文道:“既如此,那文哥哥咱們快走吧,莫叫侯夫人和祖母她們久候了?!?/br> 謝少文聽了嚴(yán)嬤嬤的話自是點(diǎn)頭,當(dāng)即便抬步和姚錦玉一前一后出了亭子,賀嬤嬤眼見事情已這般,急的愣在原地,倒是嚴(yán)嬤嬤笑著拉了她,道,“愣著做什么,主子們都走遠(yuǎn)了?!?/br> 賀嬤嬤這才恨恨地瞪了嚴(yán)嬤嬤一眼,快步又去追姚錦玉了。柳嬤嬤見眾人走遠(yuǎn),卻是瞧著謝少文遠(yuǎn)去的身影神情凝重了起來。 這邊大戲剛唱起,那邊位于前院福壽堂外的小花園好戲卻正唱著。 卻說四少爺姚文敏被吳氏一番敲打,又不得不棄了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青玉佩,出了偏廳他只覺一股火氣無處可出,恨意、不平之意憋的他胸悶難當(dāng),直欲發(fā)泄。 平日跟在身邊的小廝,也都是吳氏安排的,這時候他自不愿看到,一人一腳,那小廝也精乖的緊,自不愿留在他身邊頂風(fēng)受罪,當(dāng)即便一溜煙地全跑了。 姚文敏便自尋了一處偏僻的假山,生了一會子悶氣,起身一腳踢在了山石上,因是用力太猛,又抽疼著抱著腳亂跳。痛疼加之心悶,便使他紅了眼睛,抽著鼻子落下了淚,恨聲道。 “早晚,早晚小爺定要將你們都狠狠地踩在腳下!” “四少爺怎自己在這里?” 他聲音剛落,突聞自假山另一側(cè)傳來問話聲,姚文敏登時便驚出了一身冷汗來,哭聲戛然而止,忙用袖子胡亂擦了淚,這才回過頭來,卻見依弦院的管事嬤嬤王嬤嬤一臉驚詫和擔(dān)憂地從山石那邊繞過來,正定睛瞧著他。 ------題外話------ 謝謝寶貝searchfairy,瓷器小貓送素素的鉆鉆喲。 三十三章 “這是怎的了,四少爺怎還落淚了,可是哪個作死的奴才奴大欺主惹了您,四少爺且和老奴說說,老奴去稟了老太太,老太太是定然會給四少爺做主的!” 姚文敏聞言狐疑地瞧了兩眼滿臉關(guān)切和熱情的王嬤嬤,卻也不敢信她,又生恐她將自己方才的話傳給了吳氏,便也不敢在此久留,錯身便欲往外走。 王嬤嬤卻是攔住了他,見姚文敏當(dāng)即便露出了猙獰和提防之色,便笑著道:“四少爺如今兩眼通紅,這再闖出去,叫人看見,少不得要傳出些混賬話來,四少爺快整整儀容吧?!?/br> 她說著卻是從懷中摸出一面小鏡子和手帕來遞給了姚文敏,姚文敏定睛瞧了王嬤嬤一眼,見她一臉善意,這才接過東西背過身匆匆整了下。 收拾齊整,卻也不再急著往外走,又在之前坐的石頭上坐下,看著王嬤嬤,王嬤嬤便笑著道:“可是夫人又說教四少爺了?說起來夫人對四少爺也是一片拳拳愛護(hù)之意,做父母的難免會望子成龍,嚴(yán)苛一些也是在所難免,四少爺既明白夫人的苦心又何必如此?平日四少爺對夫人恭恭敬敬,老奴瞧著比大少爺,二少爺都要至孝,夫人自也明白四少爺?shù)囊黄嗄街?。將來這姚家的偌大家業(yè)自然都是大少爺?shù)模贍敽痛笊贍斠荒竿?,也是嫡出,大少爺自不會虧待了親兄弟,四少爺孝敬嫡母,兩位兄長便只瞧在這份上也會多照看四少爺幾分呢?!?/br> 王嬤嬤雖是這般說著,可那語氣和神情卻渾不似這般,姚文敏瞧著她蹙眉道:“嬤嬤何意?還請嬤嬤將話講的明白些,若嬤嬤能給我指一條明路,我定感念嬤嬤一輩子!” 姚文敏剛出生生母就沒了,身旁從嬤嬤到小廝全是吳氏安排的,在這大宅院中全靠他的悟性活到現(xiàn)在,卻是從未有人和他說過一句貼心話的,今兒也是太需要有人開解,王嬤嬤又表現(xiàn)的情真意切,登時姚文敏就忍不住了。 王嬤嬤見他上鉤,笑的更是親和,復(fù)又嘆息一聲,道:“這些話原也不該老奴多嘴,可老奴實(shí)是看四少爺和我們小少爺要好,又常常照顧我們少爺,又念著四少爺和我們姑娘、少爺一樣的身世凄涼,這才少不得要說上兩句。四少爺如此孝敬嫡母,固然是至孝,可也總得為自己的將來多做打算啊。夫人已有兩位嫡子,而四少爺卻是庶出,這嫡庶向來是不兩立的啊,姚府就這么一塊大餅子,分給四少爺?shù)亩嗔?,大少爺和二少爺便得少得,夫人又豈能不為親子多打算兩分?若然夫人是個寬厚大方的倒還罷了,四少爺如此,總不會虧了您,可……哎,說到底四少爺如今走的這條路怕是難通啊?!?/br> 姚文敏聞言只覺王嬤嬤這話真真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先幾年他就是想著要討好吳氏好獲得她的信任,從而得到生存空間,可經(jīng)過這兩年他發(fā)現(xiàn)不論他如何表現(xiàn),吳氏對他都只是表面情分,根本就不可能給他半點(diǎn)實(shí)質(zhì)性的好處。是啊,嫡庶本便不兩立,這可真是他犯了傻了。 他想著便一個情急拉了王嬤嬤的手,道:“嬤嬤教我,嬤嬤定要可憐我,為我指條明路啊。” 王嬤嬤安撫地拍著姚文敏的手,卻是嘆道:“老奴沒多大本事,卻也聽過幾出戲文,有一出叫《魯王認(rèn)母》的戲,不知四少爺可聽過?” 姚文敏聞言若有所思,道:“聽是聽過,這戲和嬤嬤為我尋的明路有關(guān)?” 王嬤嬤卻只一笑,再不多言,只拍了拍姚文敏的手,起了身,道:“老奴本有差事在身,便不陪著四少爺嘮嗑了,一會子叫人瞧見也會給四少爺惹出麻煩來,老奴這便先告退了。” 姚文敏一急,欲攔,王嬤嬤卻是笑著擺手出了假山,姚文敏見她遠(yuǎn)去這才蹙眉思索了起來。 那出《魯王認(rèn)母》的戲,卻講的是魯國的王子情因自幼失去生母,不被魯王所喜,便被王后使計送到了敵國姜國為質(zhì),然他不干認(rèn)命,幾經(jīng)籌謀認(rèn)了當(dāng)時魯王最寵愛的玉陽夫人為母,這玉陽夫人雖寵冠六宮,只無奈竟患有不足之癥,無法生養(yǎng)自己的親自。她得王子情為子,自一心為他籌謀,經(jīng)玉陽夫人再三勸說魯王,魯王終將王子情接回魯國,王子情愈發(fā)對玉陽夫人恭順有禮,其和玉陽夫人護(hù)為依持,最后在眾王子中脫穎而出,魯王突然中毒而死,王子情終繼承了魯王之位。 王子情能改天換命,靠的不過是玉陽夫人,若非他依附不能有孕,注定無子,偏又極為得寵的玉陽夫人,便不會有后來的大功告成…… 姚文敏想著猝然將雙眸一睜,隨即已是明白了自己的出路在那里,緩緩露出了笑意來。 而此刻姚錦玉已和謝少文一同到了錦繡堂,賀嬤嬤方才一路試著勸說姚錦玉,只無奈姚錦玉這會子興致極高,竟是完全不聽勸,當(dāng)著謝少文的面兒,賀嬤嬤也不好將話點(diǎn)的太明白。 眼見已不可能勸服大姑娘,賀嬤嬤便尋了打頭報信兒的由頭,快步先到了錦繡堂,進(jìn)了屋她沖吳氏低語幾句,吳氏當(dāng)即就變了面色,眼見那邊郭氏正和萬氏說著話,便悄然起了身欲往外去先一步攔住姚錦玉。 可她剛起身,才走兩步,右手便被人一把抓住,吳氏一個沒忍住滿目厲色地回頭,卻正迎上小郭氏盈盈含笑的眸子,“呀,大嫂這是怎的了?” 小郭氏這一腔可不小,當(dāng)即便有不少夫人小姐瞧了過來,吳氏不及收回神情,那邊小郭氏開口的一瞬間卻是斂卻了眸中笑意,轉(zhuǎn)為一臉的驚慌擔(dān)憂,右手狠心地在大腿上一擰,那雙眸子便淚汪汪了起來,端的是楚楚可憐的小媳婦樣兒。 吳氏瞧的那個氣堵,猙獰的神情便越發(fā)難以轉(zhuǎn)換,就那么五官扭曲地被眾人看了個正著。錦瑟活了兩世,才有幸瞧見這般景致,低垂的眸子滑過一絲輕寒的譏誚轉(zhuǎn)瞬瞧向小郭氏卻若有所思。 三十四章 吳氏一向注重名聲,前世時她便苦心孤詣地經(jīng)營著自己賢惠慈善的美名,費(fèi)盡心機(jī)地營造著姚錦玉敦厚端方的淑媛形象,可她豈不知這名聲本就是雙刃劍,重視名聲會成為她最大的弱點(diǎn)。 小郭氏不注重這些,不介意當(dāng)眾揭開姚府妯娌不合的真相,更不介意叫眾人知道她欲搶吳氏的權(quán)。她就這般步步緊逼,吳氏小心翼翼、顧忌良多,卻反倒被逼的狼狽不堪,捉襟見肘。 前世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總念著當(dāng)年祖父和父親的盛名,明明是女子卻非要執(zhí)著詩書學(xué)問,反而忽視了本該在意的一切…… “大嫂……” 那邊傳來小郭氏委委屈屈的聲音,郭氏見吳氏面色猙獰,又感屋中氣氛凝滯,暗恨平日最沉穩(wěn)的大媳婦今日怎頻頻出狀況,甚至在想她是不是有意要?dú)ё约旱拇髩?!只面上卻微慌地,關(guān)切地沖身后雅菊道:“大夫人是不是不舒服?快,快去扶著大夫人!” 吳氏這會子也顧不上那么多了,當(dāng)即便借了郭氏的話福了福身道:“媳婦偶感不適,本想悄悄退出去……” 郭氏尚未言語,小郭氏已親熱地扶了吳氏,道:“嫂子不舒服怎不早說,既不舒服便不好再出去,若著了寒氣更是不好。我扶嫂子到后頭稍稍歇息會兒吧?” 吳氏氣的雙手緊握,正欲再言,門簾被打起,嚴(yán)嬤嬤打頭進(jìn)來已是稟道:“老太太,大姑娘和武安侯世子一道來給您拜壽了?!?/br> 吳氏聞言一個腿軟,險些沒站穩(wěn),身子前后晃了兩下才被雅菊扶住。屋中的氣氛便更加死寂了,連老太太和萬氏這樣久經(jīng)后宅錘煉,早練就一副面具的老油條都禁不住變了神色。 這里的眾人是都知曉的,那武安侯世子可是和姚府四姑娘訂了親的,如今怎卻和大姑娘一道前來,這且不說,大姑娘本該早早在此,而如今遲遲不到不說,好容易來了竟是和個外男一起,這不得不叫她們多想。 再想到方才吳氏對大姑娘不在的解釋,那理由便顯得有些蹩腳了。這里誰也不是傻子,當(dāng)即便有人沒有忍住發(fā)出兩聲譏嘲。 片刻后不少人都將目光瞧向了錦瑟,卻見錦瑟安寧地坐在那里,神情一如方才恬靜而安然,似感受到了眾人目光,她抬起濃密的睫羽,一雙水潤清澈的眸子含著笑意微微一蕩,雖是沒有瞧任何人,卻叫人覺著她在看所有人般,最后她目光凝滯緩緩起身沖郭氏福了福,道:“老太太是否叫人支了屏風(fēng)來?” 經(jīng)她這么一提醒,郭氏才算回過神來,忙笑著吩咐了身后丫鬟。十二扇的粉翠藍(lán)杏四色繡四季斑斕花鳥魚蟲檀木屏風(fēng)被支起,姑娘們移了步,老太太才叫了身邊郭嬤嬤親自出去迎了謝少文進(jìn)來。 錦瑟和眾位姑娘一并坐在屏風(fēng)后,卻分明感受到了這邊異樣的氣氛,不少姑娘都將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屏風(fēng)那頭,好奇、焦急者甚眾。謝少文尚未進(jìn)來,錦瑟便聽右邊有小小的低語聲。 “聽聞武安侯世子是京城久負(fù)盛名的六美男之一呢,不知此言真假,吳jiejie去過京城,可曾見過……” 錦瑟余光望去,這說話的卻是一個穿粉衫的姑娘,她瞧著不過六歲模樣,眾姑娘自當(dāng)是童言童語,未曾低看她。倒是不少姑娘因這話翹首以盼面露好奇,兩耳卻都豎起去仔細(xì)聽那吳姑娘的答聲。 “俗語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云meimei豈不知圣人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故事?meimei這般小就以貌取人可不好,來日jiejie變丑了,云meimei豈不是要嫌棄我了?” 這是一個極清雅動聽的聲音,語速緩慢,給人一種從容溫婉之感。姑娘們聽她繞開了話題,不免有些失望,一些又瞪大眼睛去瞧那門口處,一些卻心下嗤之以鼻,只覺這武安侯世子和姚家大姑娘出雙入對,便是容顏再俊美,花心風(fēng)流便要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