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錦繡堂中一番見禮,眾夫人簇?fù)碇显诋?dāng)中的榻上落座,郭氏才幾分客套幾分惶然地沖武安侯夫人萬氏笑道:“民婦小壽,卻還勞動了夫人大駕,實(shí)在是我姚府上下的榮光?!?/br> 大錦五品以上的官員,若功績超群便都有機(jī)會得到皇上封贈其母,其妻為誥命的詔書,而六品以下的官員所得到的則被稱為敕命,且只有那政績斐然的,才會經(jīng)翰林院依式撰擬,再遞內(nèi)閣審核。姚禮赫不過是小小六品同知,還是靠著當(dāng)年姚鴻的人脈走到了這一步,故而其母郭氏和妻子吳氏卻是沒有獲得封敕殊榮的。 而萬氏卻是二品誥命夫人,若非錦瑟的關(guān)系,姚府這樣的人家是萬沒可能和武安侯府這樣的勛貴人家攀上關(guān)系的,故而郭氏雖年長,但在萬氏跟前兒卻是絲毫不敢托大。 萬氏聞言笑著道:“老太太說哪里話,錦瑟是我未來的媳婦,當(dāng)年親家翁過世,我本便該將錦瑟接到侯府教養(yǎng),無奈這孩子顧念著她那年幼的弟弟,我念著他們自幼失了親人,正該姐弟多親近,這才作罷了。這些年錦瑟承蒙府上照看,老太太疼惜,我這還不知怎么感謝您呢?!?/br> 她言罷,郭氏便笑了起來,連聲謙虛著,接著才沖錦瑟笑著招手道:“四丫頭歡喜過了嗎?還不快過來給夫人見禮。”眾人的目光便都隨著郭氏抬起的手瞧向了錦瑟。 二十八章 錦瑟穿著一件銀紅鑲淡紫暗刻大朵海棠花的錦繡褙子,罩著桃紅色的織金花卉穿蝶百卉八幅裙,烏發(fā)只梳了個普通的雙螺髻,戴著八寶玲瓏海棠花的赤金步搖。頸上還掛著長命玉鎖片,一身裝扮得體卻不出眾,卻將蒼白的面色映出了幾分紅潤。 她安靜地端坐著,見郭氏招手,這才似不好意思般低了低頭,長長黑濃的睫毛在瓷白的臉頰上如蝶羽輕顫,起身往郭氏和萬氏身旁走去。步履間長命鎖片微微響動,配著她那略顯局促的動作,乖巧的姿態(tài),倒顯得似個孩子,生生將那極為出挑的容貌壓了幾分下去。 她行至萬氏身邊尚未俯身下去,已被猛然起身快行一步的萬氏抱在了懷里,接著頭頂便響起了萬氏感懷帶哽的聲音,“可憐的孩子,三年不見,已是長成大姑娘了,怎卻和姨母客套起來了?!?/br> 當(dāng)年萬新蕾和錦瑟生母廖華是義結(jié)金蘭的姐妹,故而錦瑟一直便稱呼萬氏姨母,如今被她抱在懷中,想著今日一早吳氏那同樣的懷抱,錦瑟壓了壓笑意,這才哽咽著喚了聲,“錦瑟該打,這些年累姨母掛念擔(dān)憂了。” 她這一哽咽,登時屋中的夫人小姐們無不動容,好些已是紅了眼眶,有淚無淚皆是拿了帕子輕試眼角。 “這是怎的了,本是歡喜的事,怎還落淚了。四丫頭,這嬸娘可要好好說說你了,今兒祖母過壽怎還惹得她老人家和你一道落淚了呢,來,快讓嬸娘給你擦擦淚,莫哭了啊?!?/br> 錦瑟剛自萬氏懷中抬起頭來,已被剛剛領(lǐng)著知府姜夫人進(jìn)來的吳氏拽到了跟前兒,接著她拿出一條帕子便欲去拭錦瑟腮邊的淚,動作親昵,語氣寵溺。 錦瑟聞言心中微冷,吳氏真真是不放過任何打壓自己的機(jī)會,被她這般一說,倒似自己不懂事,不孝地惹了老太太傷懷,壞了老太太壽辰了。 “都怨錦瑟,本就叫姨母多番惦記,如今剛見面,又惹得姨母先就落了淚。姨母莫難過,您瞧錦瑟這不是好好的,老太太,叔父嬸母們,兄弟姊妹們都對錦瑟極好。嬸娘說的是,今兒是老太太壽辰,原不該落淚的,姨母再落淚,錦瑟真真是無地自容了。” 錦瑟就著吳氏的手擦拭了淚珠兒,卻是略過吳氏單提老太太落淚的事兒,只將話頭往萬氏身上引。 錦瑟若是接過話來去向老太太賠罪,勸老太太莫再傷懷,說不準(zhǔn)還要惹的郭氏更傷感,不僅坐實(shí)了吳氏的話,也會將她顯的更為不懂事。如今她只勸著萬氏,誰也挑不出理兒來不說,還提醒了眾人,先落淚的可不是她姚錦瑟,而是萬氏。那方才吳氏的話,可就有些不妥當(dāng)了。 吳氏聞言一愣,總覺幾日錦瑟有點(diǎn)說不出的不同來,可細(xì)瞧細(xì)想?yún)s又覺是自己多心,她也知說錯了話,要壞事,正瞧著萬氏想補(bǔ)救兩句,那邊萬氏卻已擦干了淚,笑著沖郭氏道:“老太太莫怪,是我一事忘情失儀了?!?/br> 郭氏忙笑著道:“四丫頭是個有福氣的,得夫人如此看待?!?/br> “早便聽錦瑟說夫人最是慈愛仁善,對她也如同親出,今兒我可算是見著了?!眳鞘弦裁πχ馈?/br> 萬氏尚未吭聲,錦瑟已是忍不住將帕子壓在嘴邊低低地壓抑地咳了兩聲,萬氏便忙將她拉在身邊,細(xì)細(xì)打量,滿臉憂色地道:“怎瞧著面色不太好?可是病了?” 錦瑟見眾人目光皆望了過來,便羞澀地低了頭,回道:“前兩日剛病了一場,累的老太太和嬸娘為我擔(dān)憂cao勞,今兒早上方清醒過來,卻是又叫遠(yuǎn)道而來,本便受了奔波之苦的姨母也跟著擔(dān)心,是錦瑟不爭氣。”言罷,猶且歉意地瞧了瞧身旁的吳氏。 她一言,郭氏便忙道:“這是個純孝的孩子,在床上昏昏沉沉三日,今兒一早剛醒便惦記著過來于我拜壽。” 萬氏自免不了細(xì)細(xì)問了錦瑟如何病的,都吃了什么藥,今日起來又吃用了些什么諸如此類,眾人瞧著兩人緊握的手,不覺感嘆聲一片。有贊錦瑟不愧是首輔之家的嫡孫女,至純至孝,恭順知禮,亦又贊著武安侯府不忘舊情,念著萬氏寬仁慈善,嘆著錦瑟好福氣的。 錦瑟聽在耳中,又瞧著萬氏頭上那一套紅寶石的赤金頭面,只覺著黃金赤澄流光,紅寶石碩大閃亮,耀眼奪目,這般的富貴彰顯,也難怪眾人只嘆她命好,一個破落戶,竟得這樣一門好親事,確實(shí)值得感嘆呢。 “這孩子就是太過純孝了,今兒我再三囑咐莫下床再落了病根,她卻還是惦記著要給老太太拜壽……當(dāng)日也是我這做嬸娘的沒盡到心,竟不防這孩子熬了一夜看那《草堂文集》,竟是傷了身子。”錦瑟正答著萬氏的話,便聽吳氏滿臉歉疚地道。 錦瑟心中生寒,吳氏今兒可真是鐵了心地要給她按上一個不懂事,不孝敬的名聲呢。 不聽嬸娘話,非要下床,此其一不孝;帶病前來拜壽,再惹的老太太等人為她擔(dān)憂,其二不孝;眼見老太太壽辰將近,卻還不顧念著些,熬夜看書,此其三不孝;若是今日再將病過給了老太太那就是罪過了。 加之前世,錦瑟可沒忘記,吳氏就是這般給她硬生生按上了個清高自詡,持才傲物的名聲,要知道這姑娘無才便是德,熬夜看書,看的又非《女戒》之類的書,這放在男兒身上值得稱頌,放在姑娘身上卻是大大的不妥了! 萬氏本便瞧不上如今毫無依持的錦瑟,現(xiàn)下見她面帶病色,體態(tài)羸弱,便更加不快,聽了吳氏的話心下更加厭惡,早將當(dāng)年兩家的情分忘在了腦后,只一心惦記著兒子的前程。 她不覺微沉了臉,道:“這卻是你的不對了,怎能熬夜看書呢,便是再喜歡那書,也得注意身子,這熬夜不僅傷眼更是傷身,再累的長輩擔(dān)憂豈不還得擔(dān)上個不孝?” 吳氏聽萬氏這般說,心頭便是一喜,許多想法越發(fā)活泛起來。而錦瑟也連聲稱是,卻又?jǐn)Q著帕子,不好意思地道:“實(shí)是那本《草堂文集》是祖父當(dāng)年心心念念的,只無奈竟一直尋不到這孤本,如今大jiejie好容易幫我尋了來,想著當(dāng)年祖父的遺憾,錦瑟便沒忍住,只望著自己個兒讀了,也能代替祖父一二……是錦瑟思慮欠妥當(dāng)了?!?/br> 萬氏聞言面上就是一陣動容,拉著錦瑟的手連聲嘆著好孩子,而那邊自也引得眾人又是一番夸贊和勸解。吳氏本見錦瑟竟出現(xiàn)在這里,已是大驚大氣,如今預(yù)想的安排算計皆落到了空處,更是憋悶,她正動著心思,卻聞萬氏對錦瑟道。 “知道你大jiejie待你最好,姚大姑娘是哪位,快過來叫我瞧瞧?!?/br> ------題外話------ 謝謝寶貝夢落之繁花滴5顆大鉆鉆,20朵花花,謝謝親親虎窩里的幸福,wcw2002送滴花花,統(tǒng)統(tǒng)滴抱住啃個。 求收藏啊求收藏,滿地打滾求收藏啊。 二十九章 吳氏聞言,環(huán)目一望,這才發(fā)現(xiàn)屋中竟是沒有姚錦玉的身影,當(dāng)即她心里便咯噔一下。 之前她只當(dāng)姚錦瑟正和謝少文在依弦院中敘舊,可如今姚錦瑟竟是生生地出現(xiàn)在這里,偏今日她又處罰了凌珊,之前竟是半點(diǎn)消息都未得到。 既然姚錦瑟出現(xiàn)在這里,那么進(jìn)了內(nèi)宅的謝少文又到哪里去了?吳氏心思動著,面上已是笑了出來,道:“廚上出了些岔子,我便支這丫頭去跑個腿兒,叫夫人笑話了?!?/br> 眾人聞言這才目露恍然,郭氏雖心中有疑面上卻不顯露,沖吳氏道:“你忙了這許久,快到一邊兒歇歇。” 吳氏笑著應(yīng)下,在一邊的錦墩上坐下,這才沖身后賀嬤嬤使了個眼色,賀嬤嬤便趁著眾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而萬氏心中卻也存了疑,她早在兩年前便打了退親的念頭,自不會顧念錦瑟的名聲,這也是為何她不曾攔著兒子進(jìn)人家后宅的緣由。如今見錦瑟在此,而兒子蹤跡卻不知,她正欲問錦瑟可曾見了謝少文,那邊知府姜夫人卻走了過來,福身見禮道:“臣婦姜王氏見過夫人。” 萬氏聽她自稱臣婦,便知是江州知府姜燦之妻,忙微笑著點(diǎn)頭,錦瑟見姜夫人有意和萬氏攀談,便借機(jī)退了下來,悄無聲息地又坐回了位置。見無人注意,便沖一旁的姚錦紅笑著道:“大jiejie平日最是知禮,府上有個什么宴會總是第一個到祖母跟前兒呢,今兒遲遲不到,怕是準(zhǔn)備了討巧的壽禮,等著壓場呢?!?/br> 姚錦紅聞言笑著點(diǎn)頭,心思卻動了起來。方才吳氏的話她自是半句不信,莫說老太太的壽辰早便做了準(zhǔn)備,這會子大廚房出不了什么岔子,便是真有岔子叫賀嬤嬤去才是正經(jīng),何必勞動姚錦玉。 再來便是理由再充足,這祖母過壽比賓客到的還晚總歸是不合禮數(shù),要落壞名的,姚錦玉就算是壓場也沒這么個壓法。又想著方才吳氏沖賀嬤嬤使眼色,賀嬤嬤匆匆而去的情景,姚錦紅便笑著道:“四meimei說的是呢,一會子咱們可都要睜大眼睛好好瞧瞧呢?!?/br> 錦瑟含笑點(diǎn)頭,不再多言,姚錦紅卻起了身湊到了小郭氏面前,片刻小郭氏便打發(fā)了身旁嚴(yán)嬤嬤出去辦差。恰那邊一個夫人問起了老太太的抹額,眾人聽聞是三小姐姚錦紅繡的,無不拉著她的手夸贊著,郭氏和小郭氏便也滿臉笑意,與有榮焉。 錦瑟余光見吳氏已沒了方才的高調(diào)和從容,笑意連連的面色下難掩一絲擔(dān)憂,時不時還不忿地去盯正出著風(fēng)頭的姚錦紅,錦瑟不僅輕輕勾起唇悠然地呷了一口茶。 若她沒看錯,將才在錦繡堂外小郭氏可吩咐了身旁最得力的程嬤嬤兩句話,接著那程嬤嬤便匆匆地出了院子。若她沒猜錯,那程嬤嬤只怕是往惜戀院去了呢。至于方才的嚴(yán)嬤嬤,那自是去壞賀嬤嬤的差事了。 錦瑟正想著,小郭氏清脆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呀,嫂子面色怎有些不佳呢,可是近來cao持家室累著了?都怨弟妹我是個蠢笨的,竟是半點(diǎn)都幫不上嫂子的。早知嫂子身子不妥,前兩日娘說讓我為嫂子多分憂一些,我便該厚著臉皮應(yīng)下了?!?/br> 姚錦紅的一把清脆嗓門是肖極了其母小郭氏,她這一言倒是叫本各自閑談著的夫人姑娘們都看了過來,吳氏忙調(diào)整了神情笑著道:“怎會?許是擔(dān)憂一會子菜式不對夫人姑娘們的胃口,故而有些不安。” 她言罷眾人忙表示不會,而小郭氏卻抓著話頭不放,又道:“嫂子如今年歲已比不得錦玉她們那般的小姑娘了,這有礙身子的事兒可不能馬虎,對了,我記著姜夫人身邊的彩娟姑娘是個通曉醫(yī)理的,民婦可否厚著臉皮求姜夫人叫彩娟姑娘給我嫂嫂請個脈?” 姜夫人是來過姚府兩次的,她身邊有個懂岐黃的丫鬟這也是江州不少夫人都知曉的。小郭氏說著已沖姜夫人福下了身,面上對吳氏的擔(dān)憂之色渾不似做假。錦瑟瞧在眼中,雙眸越發(fā)黑沉。 吳氏心中咯噔一下,她和小郭氏素來不和,一來如今姚家偌大家業(yè)因姚禮赫入仕,皆掛在了四房頭上,雖這只是明面兒上的,可到底四老爺掛著總掌柜一職,四房得利也極可觀。在吳氏看來,四房這是搶了她大房的財產(chǎn)。再來,小郭氏是婆婆的親侄女,婆婆偏心是自然的,這長期以往,吳氏心中也實(shí)難平衡。 故而自小郭氏進(jìn)門之后,兩人大大小小的事掐架不是一兩回了,如今郭氏豈能好心地關(guān)心她?再來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這面色不好皆因有孕之故,本便沒什么大病。只她尚未想明白小郭氏這是要做什么,那邊姜夫人已吩咐身后彩娟來給她請脈了。 吳氏忙笑著推辭,道:“哪里就有那般嬌氣,也實(shí)不敢勞動彩娟姑娘,再來今兒是老太太的壽辰,這請脈一事也實(shí)為不妥。” 她言罷,郭氏卻已笑著道:“沒什么不妥的,讓彩娟姑娘請個平安脈我也能安心。” 吳氏眼見無法,只能由著凌雁將她的袖子挽起,彩娟把了脈當(dāng)即便笑著沖上頭的郭氏福身道喜,道:“恭喜老太太,恭喜大夫人,府上眼見就要添丁了。大夫人這是有喜了,如今已三個多月了?!?/br> 眾人聞言無不笑著恭喜,老太太一愣接著才大笑起來,忙吩咐丫鬟雅冰往前院去給姚禮赫報喜,隨后卻又看向歡喜而恍惚的吳氏,道:“難為你了,好好。只是有一點(diǎn)我卻要說說你,這子嗣是天大的事兒,你也是三個孩子的娘了,怎還如此大意,不經(jīng)事兒般,能有了三個多月竟都不自知?” 吳氏一噎,當(dāng)著這么些夫人姑娘的面也不好說什么,半響才道:“是媳婦的錯,許是近來忙著為娘準(zhǔn)備壽辰,又逢四丫頭病了,這便有些疏忽了自己……” 聽她這般說,郭氏豈能高興,當(dāng)即便道:“四丫頭這兩日才病倒,我的壽辰哪里用提前三個月準(zhǔn)備的。前些日我瞧你氣色不好,便說叫老四媳婦幫你料理些府里的事兒,你偏說自己身子好,如今竟是這般輕忽大意。也不是娘說你,實(shí)是你如今年紀(jì)不比當(dāng)年有大丫頭那時了,可要多養(yǎng)養(yǎng)才成?!?/br> 眾人聽郭氏這般說,再想到方才小郭氏所言,什么蠢笨的話來,登時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哪里會有婦人這般糊涂,有孕三個多月了都不自知,莫說是吳氏這樣懷過三個孩子的,便是那新嫁的小媳婦也不會這般大意。這顯然是吳氏為了和妯娌爭權(quán),不愿放權(quán),才刻意壓下了有孕之事嘛。 這般想著,眾人瞧向吳氏的目光便有些不同。吳氏本是想著借腹中骨rou撈個為家事勞心勞神,賢良淑德的名聲,沒承想竟落得被指摘籠權(quán)排擠妯娌的下場,登時便面露委屈,可她尚未張開口,外頭已傳來了婆子報喜的聲音。 “老太太大喜啊,夫人大喜啊?!闭f話間一個穿墨綠比甲的婆子已進(jìn)了屋,跪在地上討喜地道,“惜戀緣的冰蓮姑娘已有四個月的身孕了,老奴給老太太和夫人報喜了。” 三十章 錦瑟瞧去這通報的婆子可不就是小郭氏在錦繡堂外支走的程嬤嬤嘛? 眾人聽聞她的話,已知這惜戀院的什么冰蓮姑娘定然是姚禮赫的小妾了,若不然程嬤嬤不會只給老太太和吳氏賀喜。當(dāng)下屋中的氣氛便驟然變得怪異了起來。 而程嬤嬤卻似完全沒發(fā)現(xiàn)屋中氣氛不對一般,正一臉討喜地瞧著坐在上頭的老太太郭氏。 此刻屋中氣氛又怎能對了,這府上的大夫人吳氏剛被診出有了三個來月的身孕,話音兒都還沒落呢,竟就爆出府上小妾已有了四個月的身孕,這不是當(dāng)眾打吳氏的臉又是什么?! 更何況眾人也都注意到了程嬤嬤的稱呼——惜戀院的冰蓮姑娘。 這可就叫大家動起了心思,但凡是江州的,都知道前些日子同知姚大人迷戀過柳紅院的花魁睡蓮姑娘,后來這花魁便被人悄無聲息的贖了身,聽說是被養(yǎng)成了外室,之后便不知所蹤了。 這種風(fēng)流韻事,一向是壓不下的,大家也都對此心知肚明,猜的出那睡蓮姑娘去了何處,如今聽聞程嬤嬤的話,登時恍然大悟,瞧向吳氏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或是幸災(zāi)樂禍,或是悲憫同情,或是嘲笑譏諷……不一而足,吳氏將才已被眾人譴責(zé)的瞧過,如今又被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只覺顏面都丟盡了,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后沉淀成慘白之色,只覺喉嚨都似被人勒住了一般,竟是憋悶的她欲抓開領(lǐng)口大喘上幾口氣才好。 錦瑟將吳氏的反應(yīng)瞧在眼中,神情轉(zhuǎn)為擔(dān)憂,眸中卻泛起了層層笑意,如碧波蕩過,清澄璀璨。 眾人猜的可是一點(diǎn)沒錯呢,這位惜戀院的冰蓮姑娘可不就是當(dāng)初柳紅院的花魁睡蓮嘛。大錦雖有明令,不準(zhǔn)官員狎妓,可如今大錦早不復(fù)太祖,圣祖時的繁榮強(qiáng)大,不僅被北燕逼的偏安一隅,更是朝政崩壞,帝王昏庸。 皇帝都貪戀美色,底下人自也有樣學(xué)樣,貪污腐敗,狎妓玩樂,無所不為。一個六品同知狎妓,莫說是御史根本就顧不上,便是顧上了,那這要參的官員可真就不勝枚舉了。故而姚禮赫迷上窯姐兒一事才會鬧得人盡皆知,加之姚府本也算不上什么講究人家,吳氏也就做主將這花魁贖身抬進(jìn)了府。 吳氏這也是眼瞅著丈夫整日不著家,念著將人弄回府中才好整飭拿捏,這才親自包辦,先將那睡蓮從花樓贖了出來,又養(yǎng)在外頭姚家別莊兩個月,眼見此事淡了才將人用一頂小轎連夜抬進(jìn)了府,如今據(jù)睡蓮進(jìn)府也便只有三個月的時間,算起來這窯姐兒的身子卻是在府外便就有了的。 卻說,睡蓮進(jìn)了府,姚禮赫自是對吳氏感念的緊,只覺她通情達(dá)理,賢惠大方,又因內(nèi)疚,委實(shí)和她熱乎了幾天。而吳氏便趁姚禮赫理虧之際以睡蓮出身為由勸他等過了這陣風(fēng)頭再給睡蓮抬了姨娘。 如今美人兒都進(jìn)府了,這點(diǎn)子小事姚禮赫自是連聲答應(yīng)。故而這睡蓮姑娘便沒名沒分地在姚府的惜戀院住了下來,下人們更是以姑娘稱之。 吳氏本是想借此給睡蓮一個下馬威,日日還叫了這改了名的冰蓮到上房伺候,冰蓮倒也知趣兒,從不忤逆吳氏,行事滴水不漏竟是半點(diǎn)錯處都沒叫吳氏抓到。吳氏是做夢也沒想到,那嬌滴滴的冰蓮日日到上房來立規(guī)矩,隔三差五地還伺候姚禮赫過夜,怎就會不聲不響就懷了四個月的身孕了! 對此她早先是半點(diǎn)都未察覺,在她管制了多年的宅門里竟還出現(xiàn)了這等事,如今又當(dāng)眾被爆出這丑事來,吳氏又氣又急,又羞又惱,面上神情若還能維持住溫婉之態(tài)那才叫個奇怪呢? 也多虧了多活一世,錦瑟才能知曉冰蓮有孕一事,今日刻意捅給姚錦紅知曉,便是料定了小郭氏不會放過這個打擊大房,打壓吳氏的機(jī)會。 屋子里鴉雀無聲,萬氏雖不知這冰蓮的底細(xì),但大宅門里的那些齷齪事兒卻是見的多了,又聞程嬤嬤竟還以姑娘稱之,便已心知這冰蓮只怕是個不干不凈。當(dāng)即她對吳氏也多了一份的厭惡,只覺她這主母少了手段,弄的府邸烏煙瘴氣。接著她又瞧了眼錦瑟,退親的念頭便更堅定了。 和萬氏一樣,府中的夫人們聽聞這樣的丑聞,皆不會覺著是姚禮赫無恥風(fēng)流,都只笑話吳氏沒本事,沒手段。 僵硬的氣氛,最后總算被郭氏給打破,她面色尷尬地沖程嬤嬤道:“什么冰蓮姑娘?這冰蓮在沒進(jìn)府時是你的鄰里,可如今早已是姨娘身份,你這稱呼怎就還改不過來?!” 程嬤嬤似這才反應(yīng)過來般,忙自打著嘴巴,道:“瞧老奴,真真是個嘴笨的,將才周大夫剛診出姨娘有了四個月的身孕了,老奴這便趕著來給老太太,給大夫人賀喜了。” 眾人這會子已是回過神來,紛紛掩飾了神情,皆笑著恭賀。 “給老太太賀喜,給夫人賀喜,這可真是三喜臨門啊?!?/br> “姚大人中年得子,這說明姚府子嗣昌盛,福澤綿延啊。” …… 這些言語聽在吳氏耳中,簡直如同用刀子一片片在隔著她的rou,縱使她城府再深,此刻也僵直了身子,面色變幻不停。放在膝蓋上的手突然被一個輕柔的力道握住,吳氏抬頭,卻見錦瑟不知何時竟已站在了她的身側(cè),盈盈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擔(dān)憂正瞧著她。 “嬸娘,程嬤嬤還等著領(lǐng)賞呢?!?/br> 經(jīng)過錦瑟這般提醒,吳氏才發(fā)現(xiàn)老太太已賞過程嬤嬤,而眾人的目光皆盯了過來。于情于理,她是大房的主母,小妾有了老爺?shù)墓莚ou,是喜事,做主母的都得打賞報喜的人才是。 吳氏忙笑著吩咐身后凌雁重重的打賞,錦瑟站在她身邊卻見她的雙手已是死死握了起來,側(cè)頭間那目光中流露出的陰狠和毒辣更是叫人心驚。錦瑟雖知道,那是沖著冰蓮去的,但也忍不住心中一寒。 錦瑟面上擔(dān)憂更為明顯,又握了握吳氏的手,吳氏便也緊緊抓住了錦瑟的手,死死的,似抓著支撐自己不倒下的唯一力量般。 錦瑟被她捏的骨骼生疼,心中卻一片暢快,眸中笑意又蕩漾了開來。 嬸娘啊,只這樣就受不了么,要知道您教養(yǎng)的好女兒這會子可還沒上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