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 侯景亂梁中

    侯景之濟淮也，莫適所歸。時鄱陽王范為南豫州刺史，未至，馬頭戍主劉神茂，（馬頭，見第八章第七節(jié)。）為監(jiān)州韋黯所不容，馳謂景曰：“壽陽去此不遠，城池險固。王次近郊，黯必郊迎，因而執(zhí)之，可以集事。得城之后，徐以啟聞，朝廷喜王南歸，必不責也?！本皥?zhí)其手曰：“天教也。”及至，而黯授甲登陴。景謂神茂曰：“事不諧矣?！睂υ唬骸镑雠扯阎烧f下也。”乃遣豫州司馬徐思玉夜入說之。黯乃開門納景。（據(jù)《南史·景傳》。《梁書·景傳》云：監(jiān)州韋黯納之，其辭較略?！妒捊閭鳌吩疲焊咦骐贩乐黜f黯納之，則恐非其實也。）景遣于子悅馳以敗聞，自求貶削。優(yōu)詔不許。復求資給。即授南豫州刺史。光祿大夫蕭介表諫，言“景必非歲暮之臣。今既亡師失地，直是境上一匹夫。陛下愛匹夫而棄與國之好，臣竊不取也?！辈宦?。而以鄱陽王范為合州刺史，鎮(zhèn)合肥。其措置，實不免于姑息矣。

    《梁書·傅岐傳》云：大清二年，淵明遣使還，述魏人欲更通和好。敕有司及近臣定議。朱異言：“且得靜寇息民，于事為便?！弊h者并然之。岐獨曰：“高澄既新得志，其勢非弱，何事須和？此必是設間，故令貞陽遣使，令侯景自疑：當以貞陽易景。景意不安，必圖禍亂。今若許澄通好，正是墮其計中。且彭城去歲喪師，渦陽新復敗退，今便就和，益示國家之弱?！敝飚惖裙虉?zhí)。高祖遂從異議。《南史·侯景傳》云：魏人更求和親，帝召公卿謀之，張綰、朱異咸請許之。景聞，未之信，乃偽作鄴人書，求以貞陽侯換景。帝將許之。舍人傅岐曰：“侯景以窮歸義，棄之不祥。且百戰(zhàn)之余，寧肯束手受縶？”謝舉、朱異曰：“景奔敗之將，一使之力耳?！钡蹚闹?。復書曰：“貞陽朝至，侯景夕返?！本爸^左右曰：“我知吳兒老公薄心腸?！卑膏捜酥畷?，似不易偽為；即能偽之，武帝復書，亦未必輕率至是；此說殆不足信。不則景妄為此言，以激怒其眾也。然即不以淵明易景，當時與北言和，亦非所宜。傅岐之議，可謂洞燭事機。史言岐在禁省十余年，機事密勿，亞于朱異，而武帝于此，獨不用其議，蓋偷安茍且之念，入之深矣。是歲，六月，遣使通好于北。侯景累啟絕和，及請追使。又致書朱異，辭意甚切。異但述敕旨以報之。案和議合宜與否，別是一事。國家和戰(zhàn)之計，要非降人所得與。若如景之所為，是國家當守小諒，為匹夫報仇也，其悖亦甚矣。既決意言和，而景有此請，便宜乘機，加以誅責，乃又優(yōu)容不斷，又曷怪景之生心乎？鄱陽王及羊鴉仁累啟稱景有異志，朱異并抑不奏聞。異蓋以常理度之，謂景必不能叛也。然事有出于意計之外者，而其變化，遂非恒情所能測度矣。故曰：“日中必熭，cao刀必割”也。

    是歲八月，侯景舉兵反。《南史·景傳》：景上言曰：“高澄狡猾，寧可全信？陛下納其詭語，求與通和，臣亦所竊笑也。臣行年四十有六，未聞江左有佞邪之臣，一旦入朝，乃致囂。寧堪粉骨，投命仇門？請乞江西一境，受臣控督。如其不許，即領甲臨江，上向閩越。非惟朝廷自恥，亦是三公旰食?！钡凼怪飚愋Z答景使曰：“譬如貧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朕惟有一客，致有忿言，亦是朕之失也?！本坝种R賀王正德怨望朝廷，密令要結，正德許為內(nèi)應，景遂發(fā)兵反。以誅朱異等為辭。攻馬頭木柵，執(zhí)大守劉神茂、戍主曹璆等。武帝聞之，笑曰：“是何能為？吾以折棰答之?！庇谑窃t鄱陽王范為南道都督，封山侯正表（臨川靖惠王子，正德之弟。時為北徐州刺史，治鐘離，見第八章第四節(jié)。）為北道都督，柳仲禮為西道都督，裴之高（邃兄子。）為東道都督。又令邵陵王綸董督眾軍。景聞之，謀于王偉。偉曰：“莫若直掩揚都，臨賀反其內(nèi)，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聞拙速，不聞工遲，即今便須進路。不然，邵陵及人?！卑妇澳肆b旅之臣，眾又寡弱，即極剽悍，安敢遽犯京師？縱使幸勝，亦將何以善其后乎？景上武帝書，雖絕悖慢，然其“表疏跋扈，言辭不遜”，（亦《南史·景傳》語。）為朝廷所優(yōu)容久矣，實未可指為反跡，故武帝不以為意，及其既叛，尚以談笑處之也。然則無正德之許，景必不敢遽叛。《正德傳》云：正德陰養(yǎng)死士，常思國釁。侯景反，知其有jian心，徐思玉在北，經(jīng)與正德相知，至是，景遣思玉至建業(yè)，具以事告。又與正德書曰：“今天子年尊，jian臣亂國，以景觀之，計日必敗。大王屬當儲貳，中被廢辱，天下義士，竊所憤慨，豈得顧此私情，棄茲億兆？景雖不武，實思自奮?！闭碌脮笙?，曰：“侯景之意，暗與人同，天贊我也?！彼煸S之。謂景之要結正德，在其舉兵之后，必不然矣。九月，景發(fā)壽春，聲云游獵，偽向合肥，遂襲譙州。（南譙州，今安徽滁縣。）助防董紹先開城降之。高祖聞之，遣大子家令王質(zhì)率兵三千，巡江遏防。景進攻歷陽，（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大守莊鐵又降。帝問羊侃以討景之策。侃求以二千人急據(jù)采石，（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令邵陵王襲取壽春。使景進不得前，退失巢窟，烏合之眾，自然瓦解。議者謂景未敢便逼都城，遂寢其策。陳慶之子昕，為臨川大守，（臨川，見第七章第一節(jié)。）敕召之還。昕啟云：“采石急須重鎮(zhèn)，王質(zhì)水軍輕弱，恐虜必濟?！蹦税骊繛樵乞T將軍，代質(zhì)，而追質(zhì)為丹陽尹。時正德都督京師諸軍，屯丹陽郡，先遣大船數(shù)十艘，偽稱載荻，實擬濟景。景至江將渡，慮王質(zhì)為梗，俄而質(zhì)退，而陳昕尚未下渚，景遂自采石濟。馬數(shù)百匹，兵八千人。京師不之覺。景分襲姑熟，（見第四章第一節(jié)。）遂至慈湖。（見第七章第一節(jié)。）皇大子見事急，入啟帝曰：“請以事垂付，愿不勞圣心?！钡墼唬骸按耸侨晔?，何更問為？”大子仍停中書省指授。于是以宣城王大器都督城內(nèi)諸軍事，（大器，簡文帝長子，即哀大子也。）羊侃為軍師將軍副焉。（十二月，侃卒。朱異以明年正月卒。）正德守朱雀航。景至，正德率所部與之合。石頭、白下皆棄守。景百道攻城，不克。傷損甚多。乃筑長園，以絕內(nèi)外。十一月，景立正德為帝。攻陷東府城。于城東西各起土山，以臨城內(nèi)。城內(nèi)亦作兩山以應之。材官將軍宋嶷降賊，又為賊立計，引玄武湖水以灌城。闕前御街，盡為洪波矣。十二月，景造諸攻具，百道攻城，又不克。時梁興四十七年，在位及閭里士大夫，莫見兵甲；宿將已盡，后進少年，并出在外，城中惟羊侃、柳津、韋黯，津老疾，黯懦而無謀，軍旅指，一決于侃，（《南史·羊侃傳》。）而侃又卒，平蕩之事，自不得不期望援軍。援軍最先至者，為南徐州刺史邵陵王綸。直指鐘山，（見第四章第三節(jié)。）為賊所敗。退奔京口。已而鄱陽世子嗣、（范子。）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司州刺史柳仲禮、前衡州刺史韋粲、宣猛將軍李孝欽、南陵大守陳文徹等皆至。共推仲禮為大都督。仲禮者，津子?！赌鲜贰ぶ俣Y傳》云簡文帝為雍州，津為長史。及入居儲宮，津從，仲禮留在襄陽，馬仗、軍人悉付之。稍遷司州刺史。侯景潛圖反噬，仲禮先知之，屢啟求以精兵三萬討景，朝廷不許；及景濟江，朝野便望其至，兼畜雍、司精卒，見推總督；景素聞其名，甚憚之?！读簳ろf粲傳》云：粲建議推仲禮為大都督。報下流眾軍。裴之高自以年位，恥居其下，累日不決。粲乃抗言于眾曰：“今者同赴國難，志在除賊。所以推柳司州者？政以久捍邊疆，先為侯景所憚；且士馬精銳，無出其前。若論位次，柳在粲下；語其年齒，亦少于粲；直以社稷之計，不得復論。今日形勢，貴在將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舊齒，年德已隆，豈應復挾私情，以沮大計？粲請為諸君解釋之?！蹦藛昔粗林郀I，切讓之。于是諸將定議。仲禮方得進軍。軍次新亭。賊列陳于中興寺。相持至晚，各解歸。是夜，仲禮入粲營部分。令粲頓青塘。青塘當石頭中路，粲慮柵壘未立，賊必爭之，頗以為憚。仲禮使直將軍劉叔胤助粲。直昏霧，軍人迷失道，比及青塘，夜已過半，壘柵至曉未合。景登禪靈寺門望粲營未立，便率銳卒來攻。軍副主王長茂勸據(jù)柵待之，粲不從。令軍主鄭逸逆擊之，劉叔胤以水軍截其后。叔胤畏懦不敢進逸遂敗。賊乘勝入營。左右牽粲避賊，粲不動。猶叱子弟力戰(zhàn)。兵死略盡，遂見害。子尼，及三弟助、警、構，從弟昂皆戰(zhàn)死，親戚死者數(shù)百人?！赌鲜贰ぶ俣Y傳》曰：韋粲見攻，仲禮方食，投箸，被練馳之。騎能屬者七十。比至，粲已敗。仲禮因與景戰(zhàn)于青塘，大敗之。景與仲禮交戰(zhàn)，各不相知。仲禮矟將及景，賊將支伯仁自后砍仲禮，中肩，馬陷于淖。賊聚矟刺之。騎將郭山石救之以免。自此壯氣外衰，不復言戰(zhàn)。神情敖很，凌蔑將帥。邵陵王綸亦鞭策軍門，每日必至，累刻移時，仲禮亦弗見也。綸既忿嘆，怨隙遂成。而仲禮常置酒高會，日作優(yōu)倡。毒掠百姓。污辱妃主。父津，登城謂曰“汝君父在難，不能盡心竭力，百代之后，謂汝為何？”仲禮聞之，言笑自若。晚又與臨城公大連不協(xié)。（大連，亦簡文子，時為東揚州刺史，以兵至，見下。東揚州，治會稽。）景嘗登朱雀樓與之語，遺以金環(huán)。是后開營不戰(zhàn)。眾軍日固請，皆悉拒焉。案謂仲禮一戰(zhàn)而傷，遂氣索不敢復戰(zhàn)，殊不近情；謂其與侯景通，亦近溢惡：《南》、《北史》主博采，鮮別擇，所言固不盡可信也。當日者，諸軍獨力皆不足破景，欲解臺城之圍，非齊力決戰(zhàn)不可。然將驕卒惰，久成痼疾，不有嚴令，孰肯向前？而一時諸將，無一材望足資統(tǒng)率者。不得已，就兵之最強者求之，柳仲禮遂以小器出承其乏。得之既不以其道，自為眾情所不服，雖膺都督之任，依然號令不行，欲決戰(zhàn)，仍非獨力前進不可，此自非仲禮所樂為；諸軍亦無不如是；（如其向前，亦徒為韋粲耳，然并此亦無第二人也。）遂成相杖不戰(zhàn)之局矣。此正與寒山之役，齊師決堰，諸軍莫肯出戰(zhàn)同。故曰：觀于寒山，而知臺城之圍之不可解也。時邵陵王之兵，與臨城公大連再至南岸，亦無功。荊州刺史湘東王繹，遣世子方等、司馬吳曄、天門大守樊文皎下援。與鄱陽世子，及永安侯確，（邵陵王綸子。）前高州刺史李遷仕，前司州刺史羊鴉仁共破東府前柵，營青溪東。旋為景將宋子仙所破，文皎死之?！赌鲜贰ぞ皞鳌吩疲菏菚r邵陵王與柳仲禮，甚于仇敵；臨城公與永安侯，逾于水火。諸軍之情形，固如出一轍也。

    時城中疾疫，死者大半。景軍亦饑，不能復戰(zhàn)。東城（東府城。）有積粟，其路為援軍所斷；且聞湘東王下荊州兵；彭城劉邈，乃說景乞和，全師而返。景與王偉計，遣任約至城北，拜表偽降，以河南自效。帝曰：“吾有死而已，寧有是議？且賊兇逆多詐，此言云何可信？”既而城中日蹙，簡文乃請帝許和，更思后計。帝大怒曰：“和不如死?！边t回久之，曰：“爾自圖之，無令取笑千載。”乃聽焉。景請割江右四州之地，（謂南豫州、西豫州、合州、光州。南豫州、合州皆見第一節(jié)。西豫州，今安徽懷寧縣。光州，今河南潢川縣。）并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后解圍濟江。仍許遣其儀同于子悅、左丞王偉入城為質(zhì)。傅岐議：以宣城王嫡嗣之重，不容許之，乃請石城公大款出送。（大款，大器弟。）詔許焉。遂于西華門外設壇為盟誓。（遣尚書仆射王克，兼侍中上甲鄉(xiāng)侯韶，散騎常侍蕭瑳，與于子悅、王偉等登壇共盟。武衛(wèi)將軍柳津出西華門下，景出其柵門，與津遙相對，刑牲歃血。韶，長沙宣武王懿孫。）時大清三年二月也。景之渡江也，武帝召封山侯正表入援。正表率眾次廣陵，聞正德為景所推，遂托舫糧未集，盤桓不進。景以正表為南兗州刺史，封南郡王。正表既受景署，遂于歐陽立柵，（歐陽，在今江蘇儀征縣境。）以斷援軍。又欲進攻廣陵。南兗州刺史南康王會理遣軍擊破之。正德走還鐘離，遂降魏。會理與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鄱陽忠烈王恢子。）西昌侯世子彧（西昌侯淵藻，長沙宣武王懿子，時為南徐州刺史。）率眾三萬，至于馬邛州。（在臺城北。）景慮其自白下而上，斷其江路，請悉勒聚南岸；又啟稱永安侯、趙威方頻隔柵詬臣，乞召入城；敕并從之。（《南史·本傳》云：確知此盟多貳，欲先遣趙威方人，確因南奔。綸聞之，逼確使入。后與景獵鐘山，引弓將射景，弦斷不得發(fā)，賊覺，殺之。）景運東城米于石頭，食遂足。湘東王繹師于武城，（在湖北黃陂縣南。）湘州刺史河東王譽次巴陵，（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前信州刺史桂陽王慥頓江津，（慥，桂陽簡王融之子。江津，見第七章第三節(jié)。）未進，亦有敕班師。景知援軍號令不一，終無勤王之效。又聞城中死疾轉(zhuǎn)多，謂必有應之者。王偉又說景曰：“王以人臣，舉兵背叛，圍守官闕，已盈十旬，逼辱妃主，陵穢宗廟，今日持此，何處容身？愿且觀其變?！本叭恢Ｄ丝贡黻惖凼?。請誅君側(cè)之惡臣，清國朝之秕政，然后還守藩翰。三月朔旦，城內(nèi)以景違盟，舉烽鼓噪。景決石闕前水，（胡三省曰：景前決玄武湖水積于此。）百道攻城，晝夜不息，城遂陷。景矯詔遣石城公大款解外援軍。于是諸軍并散。（《南史·柳仲禮傳》：仲禮及弟敬禮、羊鴉仁、王僧辯、趙伯超，并開營降賊。僧辯者，湘東王使督舟師援臺者也，才至而宮城陷。景留敬禮、鴉仁，而遣仲禮、僧辯西上，各復本位。餞于后渚。敬禮謂仲禮曰：“景今來會，敬禮抱之，兄便可殺，雖死無恨?！敝俣Y壯其言，許之。及酒數(shù)行，敬禮目仲禮，仲禮見備衛(wèi)嚴，不敢動，遂不果。后景征晉熙，敬禮與南康王會理謀襲其城，刻期將發(fā)，建安侯蕭賁告之，遂遇害。賁者，正德弟正立之子。正德為侯景所立，賁出投之。專監(jiān)造攻具，以攻臺城。常為賊耳目。后賊惡其反覆，殺之。羊鴉仁出奔江西，將赴江陵，于路為人所害。惟趙伯超為賊用。）景降蕭正德為大司為。撤二宮侍衛(wèi)，而使其黨防守。武帝憂憤感疾。五月，崩。（年八十六。）景密不發(fā)喪。二十余日，乃迎皇大子即位，是為大宗簡文皇帝。正德知為賊所賣，密書與鄱陽王，期以兵入，賊遮得，矯詔殺之，時六月也。

    先是景以武帝手敕召南康王會理，而使其黨董紹先據(jù)南兗州。（會理僚佐咸勸距之。會理用其典簽范子鸞計，謂處江北功業(yè)難成，不若身赴京師，圖之肘腋，遂以城輸紹先。至都，景以為司空，兼尚書令。祖皓起義，期以會理為內(nèi)應，景矯詔免會理官。后景往晉熙，都下虛弱，會理與柳敬禮謀取王偉，事覺，與弟通理皆遇害。祖皓起義，見下。）又使蕭邕代西昌侯淵藻據(jù)南徐州。以任約為南道行臺，鎮(zhèn)姑熟。使李賢降宣城。（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于子悅、張大黑入?yún)?。大守袁君正迎降。子悅、大黑，肆行毒虐，吳人各立城柵拒守。景又遣侯子鑒入?yún)?。收子悅、大黑還京誅之。戴僧逷據(jù)錢唐，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據(jù)州，吳興大守張嵊據(jù)郡，（吳興，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景使宋子仙、趙伯超、侯子鑒、劉神茂等攻破之。文成侯寧于吳西鄉(xiāng)起兵，亦為景黨孟振、侯子榮所破殺。景又以郭元建為北道行臺，總江北諸軍，鎮(zhèn)新秦。（宋郡，今江蘇六合縣。）前江都令祖皓起兵，襲殺董紹先，亦為景所破，更以侯子鑒監(jiān)南兗州。鄱陽王范棄合肥，出東關，（見第十一章第四節(jié)。）請兵于魏，遣二子為質(zhì)。魏人據(jù)合肥，竟不出師助范。范屯于柵口，（今安徽裕溪口，在蕪湖東北。）待援兵總集，欲俱進。江州刺史尋陽王大心聞之，遣要范西上，以湓城處之。（大心，簡文子。湓城，即湓口城，見第三章第九節(jié)。）景出頓姑熟。范將裴之悌、夏侯威生以眾降。景以之悌為合州刺史，威生為南豫州刺史。范至湓城，以晉熙為晉州，（晉熙，晉郡，治懷寧，今安徽潛山縣。）遣子嗣為刺史。江州郡縣，輒更改易。尋陽政令所行，惟存一郡。初莊鐵降景，又奉其母奔大心。大心以鐵舊將，厚為其禮。軍旅之事，悉以委之。仍以為豫章內(nèi)史。鐵據(jù)豫章反。大心令中兵參軍韋約等擊之。鐵敗績，又乞降。嗣先與鐵游處，請援之。范從之。乃遣將侯瑱，率精甲五千救鐵。夜襲破韋約等營。于是二藩釁起，人心離貳。范居湓城，商旅不通，音使距絕。范數(shù)萬之眾，皆無復食，人多餓死。范恚，發(fā)背薨。嗣猶據(jù)晉熙。城中食盡，士乏絕。簡文帝大寶元年，七月，任約、盧暉略攻晉熙。嗣中流矢，歿于陳。約進襲江州。大心遣司馬韋質(zhì)拒戰(zhàn)，敗績。時帳下猶有勇士千余人，咸說大心輕騎往建州，以圖后舉。（此建州置于苞信縣，在今河南商城縣西。勸往此者，蓋以便于入齊也。）而大心母陳淑容不肯行。大心乃止。遂與約和。于是景之兵鋒，直逼荊、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