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理他，撿起地上的掃把，又掃起了大街。鄒陽跟在我身邊，我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蔣子瑞那孫子真狠，開口就要兩千塊錢，他爸媽也不依不饒的，是我親自去說了說，他們才肯罷休的。”鄒陽滿臉堆笑，在我身邊絮絮叨叨著。我倒忘了，鄒陽在我們這個小地方也算是呼風(fēng)喚雨，畢竟有個當(dāng)官的爹娘嘛，誰還不賣他幾分面子？

    “幾個意思？”我瞪著他：“想讓我跟你說聲謝謝，再承承你的情？”

    “不是不是?！编u陽慌了：“浩哥，您在北園那么照顧我，我?guī)湍阋淮问菓?yīng)該的……”

    “第一，我沒照顧過你，我做夢都想殺了你，我就是這么心眼小?！蔽艺f：“第二，別再叫我浩哥，想讓我和你說幾遍？”

    鄒陽啞了火，心虛地看著我。我沒再理他，繼續(xù)掃起街來。仍舊是老樣子，我走一步，他也跟著走一步，就好像是我的跟屁蟲一樣，就好像是孫大飛、盧翔他們跟著他一樣。

    我哼了一聲，開口說道：“你沒跟他們說我在北園的事吧？”

    “沒有……”鄒陽低下了頭。

    我笑了一下，再沒說話。他當(dāng)然不會說，就和盧翔一樣，說了不是給自己臉上抹黑嗎？我們班的同學(xué)很少有在北園念書的，大概有十幾個吧，城高的只有鄒陽，北七的只有盧翔，其他學(xué)生都分布在北園其他學(xué)校，離我們那邊遠(yuǎn)了去了，消息更不會傳過去了。其他學(xué)生要么像孫大飛他們一樣整天閑晃，要么考到了其他縣城的高中，更是八竿子打不著了。

    “不說是對的。”我狠狠地說：“敢說出去半個字，我叫你在城高呆不下去?！币亲屛覀儼嗤瑢W(xué)知道了，他們的父母也就知道了，傳到我父母耳朵里也是遲早的事。我父母知道我老是打架，卻不知道我在城高已經(jīng)……稱霸。在家長的印象里，這個詞該不是什么好詞，和那些仗勢欺人、為非作歹的小流氓小混混脫不開關(guān)系。我在父母眼里永遠(yuǎn)是那個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的孩子，即便和人打架也是情非得已、無可奈何、忍無可忍。

    “不會的不會的?！编u陽在我面前立了保證：“我一定不會說的，我也會讓盧翔守口如瓶！”

    “嗯?！蔽覜]再說話，仍舊在掃著大街，還有幾十米就掃完了。

    “王浩，有個事要和你說下?！?/br>
    我沒理他，我知道他一定會自己開口。果然，鄒陽繼續(xù)說道：“咱班大年初五聚會，班長不想叫你的，但我跟他說都是一個班的同學(xué)，咋能不叫呢？所以就由我來通知你啦！”

    我冷笑了一聲：“如果我沒猜錯，你跟班長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一定露出了jian笑吧？”

    鄒陽奇怪地看著我；“您怎么知道的？”

    呵，我當(dāng)然知道。班長肯定以為鄒陽是故意叫我過去，故意想當(dāng)著全班的面羞辱我的，和孫大飛他們說的一樣，鄒陽欺負(fù)我已經(jīng)欺負(fù)成了習(xí)慣。只是他們不知道，如今已經(jīng)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了，先前那個欺負(fù)我的鄒陽，現(xiàn)在巴巴地跑來叫我浩哥，幫我解決麻煩，還主動幫我出醫(yī)藥費，殷勤著呢！只是我心里這樣想，嘴上當(dāng)然不能說出來。

    鄒陽又問：“王浩，那你去不去？”

    “不去！”我恨恨地說道。我一輩子都不想看見那些同學(xué)，一輩子都不想。

    “王浩，你就去吧?！编u陽可憐巴巴地說著：“大家都是一個班的，少個人多不自在啊?！?/br>
    “不去！”我把掃把扔在地上，也不知哪里來的氣性，大聲吼道：“給我滾！”

    混在城高的日子 第218章、你必須得去

    鄒陽仍是不滾——哦不，仍是不走，死皮賴臉地跟在我身邊，像是摸透了我，知道我嘴上罵的狠，卻不會動他?！思耶吘箘値土宋覀€大忙，而且自始至終都對我很尊敬。

    “王浩，你得去，你必須得去?！编u陽一會兒繞到我左邊，一會兒繞到我右邊。

    “我怎么著就必須得去？”我拿眼睛斜瞄著他。

    “因為……”鄒陽滿臉堆著笑：“李珊曼也會去啊……”

    我的腦袋木了一下，就像是突然斷點一樣。緊接著，手和腳也都木了，一動不動。

    李珊曼，我在初中時暗戀的女孩。她是我們班上最受歡迎的女孩，包括我在內(nèi)的很多男生都喜歡她，包括孫大飛、張維寧、蔣子瑞他們。以前上初中的時候，李珊曼的身邊總是圍滿了男生，和夏雪在城高時的待遇一樣，都是公認(rèn)的準(zhǔn)班花。每個班上都有一個特別受歡迎的女生，和一個特別受歡迎的男生?！拖?，每個班上都有一個特別受欺負(fù)的學(xué)生一樣。

    李珊曼是很可愛的女孩，說話溫柔笑容甜美待人有禮，喜歡穿粉色系的衣服，頭上戴著亮閃閃的發(fā)卡，鞋子永遠(yuǎn)都刷的干干凈凈。她是班上男生心中的女神，也是我心中的女神。

    只是，因為我是班上最受欺負(fù)的男生，李珊曼始終對我卻很冷淡，甚至?xí)桃夂臀冶３忠欢ǖ木嚯x，就像我是醉漢在街邊留下的一攤臭不可聞的嘔吐物——人人避之不及。

    有一次語文課上，老師讓同學(xué)間互相抽背課文，于是大家趁機(jī)亂竄座位。那是我第一次距離李珊曼那么近，我小心翼翼地坐到距離她一個座位的位置，假裝專心致志地背課文，卻用眼睛不時瞄著她。真是美麗的女孩！我在心里感嘆著，她的眼睛如同螢火蟲一般閃閃發(fā)亮，她的睫毛如同鳥羽一般柔軟細(xì)長，她的臉蛋如同洋娃娃一樣白皙光滑……

    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孩子，我從沒奢求自己能擁有過她，哪怕就像是現(xiàn)在這樣，能近距離地看著她已經(jīng)讓我覺得十分幸福。隨著我看她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李珊曼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和不軌之心。她微微皺了皺眉頭，露出一個厭煩的神情，拿著語文書站起身來，走向別處——最少十個座位那么遠(yuǎn)的距離。

    我們之間隔著十個座位，不過十幾米的距離，卻讓我覺得有十個星系一樣遙遠(yuǎn)。

    我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在青春年少時和我有一樣的經(jīng)歷，看著喜歡的女孩和別的男生肆意地打情罵俏，而自己卻連和她說一句話的機(jī)會都沒有。想想就心酸啊。那一堂課，距離李珊曼十個位置的我，距離李珊曼十個星系的我，流了整整四十分鐘的眼淚。后來語文老師把我抽起來背課文，我結(jié)結(jié)巴巴的一個字也背不出來，課堂里到處充斥著嘲諷的笑聲?？墒沁@算得了什么呢，相比李珊曼對我的冷淡和疏離，算得了什么呢？

    即便如此，我仍舊迷戀著李珊曼，像是卑微的乞丐迷戀著高貴的公主一樣，初中三年情竇初開的情懷，盡數(shù)放在她一個人的身上。穿著名牌開著寶馬出現(xiàn)在李珊曼面前的情節(jié)，永遠(yuǎn)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中罷了。我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

    我在ri記本上傾訴著自己的愛慕之心，用最美麗的字眼描述著有關(guān)她的一切。直到盧翔把我的ri記本翻出來，在講臺上用猥瑣的語氣朗讀著我的ri記，逗得班上同學(xué)哈哈大笑，以至于李珊曼都紅著臉指著我說：“不許你再寫我，你這個惡心的人！”

    我的自尊，被狠狠地踐踏在地上，如同被丟在沙灘上的魚，奄奄一息等待著死亡。

    那是李珊曼和我說過的最后一句話，她對任何人都語氣溫柔笑容甜美，唯獨對我一個語氣狠毒冷若冰霜。李珊曼從沒欺負(fù)過我，可她的冷淡同樣讓我飽受折磨。而我卻沒有因此迷途知返，仍舊癡癡地迷戀著她，能夠看她一眼便覺得無比幸福。即便下一秒她的臉上便會露出嫌棄的表情，我卻扔像飲鴆止渴般一次次偷看著她。

    直到我在城高遇見夏雪，那個在班上和李珊曼有著同樣待遇的女孩，卻不因我被人欺負(fù)、排擠而遠(yuǎn)離我，反而一次次的鼓勵我，支持我，不僅讓我走出被人欺辱三年的陰霾，也讓我走出李珊曼帶給我的痛苦。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了李珊曼，但是鄒陽在我耳邊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喚起了我似乎早已忘懷的記憶。我還愛著李珊曼嗎？答案當(dāng)然是否定的。我愛著夏雪，愛著桃子，我有兩個那么好那么好的女孩，甚至還有……

    我怎么還會愛著李珊曼？

    可不知為何，我就是想再看看她。初中三年，我像個卑微的乞丐偷偷看著高貴的公主，只要被她發(fā)現(xiàn)就會換來惡毒的白眼。這一次，我一定要光明正大地看看她；這一次，我一定要面含微笑地看著她；這一次，我一定要神態(tài)自若地看著她……

    這一次，我一定要在看過她后，瀟灑地轉(zhuǎn)身調(diào)頭離去，徹底告別一段滿痛苦的回憶！

    看著我發(fā)呆的模樣，鄒陽的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他在旁邊輕聲說道：“王浩，這次班上同學(xué)聚會，每個人要出一百塊錢，不過我已經(jīng)幫你交過啦……”

    我沒有理他，仍舊沉沉地陷入回憶之中。鄒陽拍了拍我的肩膀，又鬼鬼祟祟地將一個信封塞進(jìn)我的口袋，悄聲說到：“王浩，我代孫大飛他們向你道歉啦。這點錢你拿著，就當(dāng)是他們給你的補(bǔ)償。這幾天也別掃大街了，多辛苦多累啊。我走了啊王浩，大年初五，千萬別忘記了，在北園市的貴賓樓酒店?！?/br>
    我沒有注意到鄒陽把信封塞進(jìn)我口袋的細(xì)節(jié)，卻清清楚楚地聽到“貴賓樓”三個字。那是位于北園市解放街最繁華路段的一間高級酒店，門口從來沒有停過五十萬以下的車。又聽鄒陽在旁邊笑說：“這幫山炮，非得去貴賓樓酒店。其實每個人一百塊，也只能吃到最便宜的菜啦。不過隨他們嘍，他們想長長見識，就和他們一起去吧?！?/br>
    我仍是沒理他，腦子里全是李珊曼的模樣，估計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了。

    “王浩，那我就先走啦，大年初五別忘了呀，中午十二點準(zhǔn)時開飯呢。你放心，那幫孫子誰敢說你一句，我就罵他十句，罵到他跟你道歉為止！”然后拍拍我的肩，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明白鄒陽的意思，他就想讓我承他的情，好和我的關(guān)系能夠改善一些。不過我沒時間去計較這些，仍舊傻傻地呆在原地想著李珊曼。那個讓我暗戀三年的女孩，又用冷漠帶給我三年痛苦的女孩。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

    不知站了多久，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讓我哆嗦了一下。我拾起地上的掃帚，麻木地掃起街來。終于要完工了，就在我準(zhǔn)備收拾工具回家的時候，突聽一個豪邁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

    “兒～～～～～～～～～～～～～～～～～～～～～～～～～～～～～～～子～～～～～～～～～～～～～～～～～～～～～～～～～～～～～～｀”

    我的心中一陣狂喜，抬頭望去，只見路的遠(yuǎn)處，兩個中年人大步流星趕來。其中一個自然就是我爸，另外一個則是宇城飛的父親。兩人的步伐很快，不一會兒就奔到我身前。他們兩人都穿著建筑工人在冬天常見的綠色軍大衣，個子都是一般的高大挺拔，下巴上長滿紛亂的胡茬，頭發(fā)也像鳥窩一樣蓬亂，全身也是臟兮兮的，卻又充滿了渾厚的男人氣息。

    “哈哈，好兒子，在幫你媽打掃衛(wèi)生呢？”我爸很開心地說道。

    “是啊?！蔽尹c點頭，沖著宇城飛他爸說：“叔叔好！叔叔過年好！”

    宇父哈哈一笑：“這是跟我要壓歲錢呢，現(xiàn)在不給你，等大年初一再給你！”

    “好嘞?！蔽颐^，傻笑著說：“爸，叔，你倆在一起工作？”

    我爸說道：“是啊，上次沒跟你說嗎？老宇和我一起下崗了，然后又一起到工地……”

    “扯什么淡！”宇父還不等我爸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怒氣洶洶地說：“是廠長讓你下崗，我給他拍了桌子，結(jié)果他把我也給整下崗了！然后咱倆才一起去工地的！”

    我爸也急了：“老宇，說話憑良心吶？是你先下的崗，然后我去給廠長拍了桌子，還罵他是龜孫子王八蛋，他才把我也給整下崗的！”

    “胡說八道！”宇父大吼著：“純屬放屁！”

    “胡攪蠻纏！”我爸大吼著：“***的！”

    兩個中年人就這樣在大街上吵起架來，他倆這樣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吵完了照樣摟著肩膀喝酒去，所以我一點也不擔(dān)心。只是我很想弄清楚是誰先下的崗，誰又給廠長拍了桌子，也不知他倆誰在說真話，誰在說假話。不過站在我的立場上，肯定是相信我爸了對吧……

    哪有兒子不幫老子的道理？于是我?guī)颓坏溃骸笆迨?，您就別咋呼了，您業(yè)務(wù)水平不行，肯定是您先下的崗。我爸平時脾氣溫和，但是碰上急事也會發(fā)怒，肯定是他沖廠長拍的桌子?！?/br>
    混在城高的日子 第219章、兩家聚首

    宇父爽朗地大笑道：“好你個小兔崽子，和你爸聯(lián)合起來對付我是吧？等我回家把我家那個小兔崽子也叫上，然后到你們家踩場子去！等著瞧好吧！”

    我爸笑道：“你家那個小兔崽子？不行，只怕他說不上兩句就睡著嘍！”

    “在我面前他沒那個膽子！”宇父哈哈大笑著朝他家走去，隨后丟下了一句話：“老王，晚上準(zhǔn)備好酒和菜，我?guī)е胰颂煲缓诰瓦^去，咱們兩家好好的喝一喝！”

    “老宇，又不厚道了！”我爸急眼道：“這次該輪著你請啦！”

    宇父一邊走一邊笑：“工地上請酒是一碼事，回到家請酒是一碼事，不能混為一談嘛！”

    我爸也笑了：“什么時候也是你有理，快點來啊，在家等著你們?！?/br>
    宇父擺了擺手，越走越遠(yuǎn)了。我收拾好打掃的工具，和父親相跟著回家。路上，父親問：“年貨都買好了嗎？”我故作悲傷地說：“mama上街買菜，被小偷順走了五百塊錢，只買了些白菜和土豆，連rou都沒有，咱家這個年不好過啊……”本想刺激刺激父親，然后回家給他個驚喜。結(jié)果父親大笑著說：“哈哈，破財免災(zāi)。沒事沒事，爸賺了錢，咱們明天買去！”

    ……我算是服了爸，好像永遠(yuǎn)都不急不躁的樣子，生活的重?fù)?dān)似乎永遠(yuǎn)壓不倒他的肩膀。

    我跟在父親身邊，看著高高大大的他，心里也覺得特別踏實。回到家里，母親迎了過來：“哎呀呀，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怎么今天晚上就回來啦！”父親大笑道：“想給你和浩浩一個驚喜！”順手把軍大衣脫下來扔在沙發(fā)上，又說：“聽說你丟了五百塊錢？”

    母親作出一副悲傷的樣子來（不過我覺得她是真的很悲傷）說道：“是啊，這事整的……連個年都過不好啦，家里只買了點白菜和土豆?！边@是我和媽說好的，故意嚇唬爸呢。

    父親當(dāng)然還是一副大笑的樣子：“誰說咱過不好年啦？”順手從兜里摸出五百塊錢來，塞到母親手里說道：“正好啊，我剛才在來的路上撿了五百塊錢，估計就是你丟的那五百塊！”

    母親啐了一口：“拉倒吧你，這是你的工資吧？還有多少，都拿出來！”

    父親哈哈笑著：“真是什么也逃不過你的眼睛啊。”又從兜里摸出一茬錢來遞給母親，約莫有三四千塊錢的樣子。母親拿了錢，轉(zhuǎn)身就打開衣柜放了進(jìn)去，也不知塞到哪個角落里了。

    “哎，你別全塞進(jìn)去啊。”父親說：“拿出一部分來，明天還要買年貨呢?！?/br>
    我拉了拉父親的胳膊：“爸，你跟我來?！备赣H疑惑的跟我來到廚房，母親也緊隨其后。打開廚房的燈，父親的眼睛就瞪大了：“好家伙，這么多東西，你們娘倆上哪偷來的？”廚房里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蔬菜瓜果、酒rou副食，是這么多年來最豐盛的一次了。

    母親罵道：“會說話不？這是我們拿錢買的！”我連忙說道：“爸，那天媽丟了五百塊錢，特別傷心特別難過，覺得生活怎么就那么倒霉啊。后來想起咱家上次倒霉的時候，你去買了一注彩票就中了五萬塊。媽就想著要不也去試試，反正已經(jīng)夠倒霉了?！?/br>
    父親的眼睛瞪的更大：“這次中了多少？！”

    我比了個手勢：“八千塊！扣完稅還有七千五！媽拿著錢花錢可大方了！”

    父親果然更高興了：“哈哈，真是奇怪啊，怎么咱家一倒霉就中獎，這是打一竿子給一甜棗啊，這老天可真有意思……”不過也沒往深處去想，看得出確實挺開心的。

    回到客廳，一家人圍在火爐子邊上吃著瓜子聊天敘話，父親說他工地上的趣事，我說我學(xué)校的趣事，母親……母親沒什么趣事，翻來覆去都是抱怨生活太艱難。

    外面的天逐漸黑了，院子里響起了腳步聲，門被重重地推開，宇父氣宇軒昂地站在門口，身后跟著宇城飛和宇城飛的母親。我們一家人都站了起來，我爸拉著宇城飛他爸說話，我媽拉著宇城飛他媽說話，我自然是奔到宇城飛面前，興奮地說：“宇哥，什么時候回來的？”

    宇城飛打了個呵欠，看上去很困倦的樣子：“晚上剛回來啊，還想睡一覺呢，就被我爸拉到這來了，說是要來你們家踩場子。我一瞧這個有意思啊，便跟著來了，結(jié)果你看看……”

    我順著他的目光，我爸和宇父親昵地交談著，我媽和宇母親昵交談著，確實沒有一點點踩場子的意思。宇城飛攤了攤手：“太無聊了，我要睡覺了?！眲傉f完就倒在了我家的沙發(fā)上，連醞釀一下的意思都沒有，看來這些天確實是太累了。

    “瞧你家那傻兒子?！蔽野种钢嘲l(fā)上的宇城飛說：“還沒說話呢就睡著了?！?/br>
    我連忙打開衣柜拿了條毛毯給宇城飛蓋著，宇父指著我說：“你家的才是傻兒子，這么多年了還是我兒子的跟屁蟲，到底誰更傻??？”

    “你家的兒子傻！”

    “你家的兒子傻！”

    剛才還好好的呢，轉(zhuǎn)眼間倆人又杠上了。

    這個晚上，母親炒了四個菜，我爸和宇父一邊喝酒一邊吹牛逼，算是將遇良才棋逢對手，倆人喝一會兒就要紅著臉吵一陣子架，一個比一個嗓門大。不過我們都習(xí)慣了，誰也沒有搭理他們。我媽和宇母坐在床上聊天，說的都是些家長里短的事。宇城飛躺在沙發(fā)上睡覺，我坐在沙發(fā)邊上擋著他，怕他不小心摔下來，然后無聊地看著電視。

    電視里演的什么，我一點也沒看進(jìn)去，腦子里想的全是大年初五的同學(xué)聚會。其實我該多想想七龍六鳳的，畢竟開學(xué)后即將面臨的大敵是他們，只是我托葉展搞的東西他還沒送來，他不拿來那個東西，我就沒辦法進(jìn)行下一步，沒事可做只好就想大年初五的聚會，想那幫曾經(jīng)欺負(fù)了我三年的同學(xué)，想那個看到我就遠(yuǎn)遠(yuǎn)避開的李珊曼……

    我爸和宇父足足喝到晚上十一點，兩人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反正我們旁觀的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而他們竟然還能津津有味的交流著。最后宇母實在受不了了，硬拉著宇父叫他回家。宇父這才站起來準(zhǔn)備走，我連忙去叫睡著的宇城飛，當(dāng)然是叫半天叫不醒。宇父和宇母也過來叫他，但他始終不醒。我爸說要不就讓他在這睡吧，宇父說那怎么行，兔崽子又不是沒有家。然后宇父一把抓起宇城飛，想把他放在肩上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