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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攻玉在線閱讀 - 第178節(jié)

第178節(jié)

    滕玉意順勢坐到藺承佑身邊,把其中一盒捧到他面前:“世子,你嘗嘗我的手藝?!?/br>
    藺承佑低眉望著滿屜子的玫瑰花糕,那點心捏成了玫瑰花的形狀,一朵一朵挨在一塊,這樣精細的小點心,一看就知道極費工夫,想想這是她親手捏的,眼里不自覺溢出了笑意。

    只可惜連絕圣和棄智都有份,何時她做一份只給他一個人的點心就好了,又聽滕玉意道:“這四盒是專門給世子做的,世子不那么愛吃甜的,所以這里頭餡料清淡許多?!?/br>
    藺承佑微微一怔,笑意從心里蔓延到了嘴角:“謝了,我一個人吃不了這么多,你和端福也餓了,這盒你們吃吧?!?/br>
    滕玉意興致勃勃說:“世子你先嘗?!?/br>
    藺承佑接過棄智遞來的帕子凈了凈手,隨手拿起一塊吃了,果然不算甜,味道清新軟糯,有種說不出的風味。

    “你夸口說這是江南最好吃的點心?”

    滕玉意:“世子以為呢?”

    藺承佑笑道:“行吧,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吃?!边@次絕沒有絲毫違心夸贊的意思,一口氣吃了好幾塊。

    滕玉意在旁看著,笑靨愈發(fā)深,藺承佑好像還挺挑嘴的,他要是覺得不好吃,絕不會吃這么多。

    她含笑捧起一盒,先用帕子裹了好幾塊遞給端福,自己也拈了一塊放入口中。

    幾人盤腿坐在廊下,心里一高興,便肆意說笑起來。

    庭院荒涼,夜風陣陣,頭頂燈光昏暗,隔壁滿是鬼怪殘骸,這情景實在詭異,而且玫瑰糕也早已涼了,可是這一頓吃下來,每個人都覺得心頭熱乎乎的。

    回到滕府已是半夜,滕玉意跟絕圣棄智告別下車,藺承佑在馬上望著她說:“之前跟你說的記住了?”

    滕玉意頷首:“知道了。”

    藺承佑安插在書院的內應姓簡,日后有事可以托這位簡女官傳話。

    藺承佑看了看候在滕府門口的一眾下人,一抖韁繩:“行了,那就告辭了?!?/br>
    說著催馬離去。

    絕圣和棄智從車里探出腦袋:“滕娘子,明日開學之禮我們不便去打攪你,下回等你有空,我們再找你除祟?!?/br>
    滕玉意目送車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這才高高興興回了府。

    端福不聲不響跟上去,心里默默地想,這一整日,娘子好像比過去一整年笑的次數(shù)都要多。

    第99章 【捉個蟲~】【萬字更】……

    三月二十五,香象書院開學。

    天剛蒙蒙亮,書院門前的大街就停滿了各府的犢車。為著這一天,各府已經(jīng)提前籌備好些日子了,拂曉一開門,下人們就絡繹不絕往內搬送箱篋,似是知道書院規(guī)矩大,個個謹言慎行,門外轂擊肩摩,門內卻連交談聲都不可聞。

    滕玉意與杜庭蘭是最早來書院報道的,一入內便有女官帶她們前往寢舍。

    正如皇后所說,那回在樂道山莊擬的幾個好名字全都用在了書院各處。

    教經(jīng)史的書閣名叫探驪院,這是當初武綺獻的。教音律的書樓名叫東游樓,這是鄭霜銀獻的。

    娘子們的寢舍名叫自牧閣,為戶部尚書柳谷應之女柳四娘所獻。

    寢舍分下來是兩人一個套閣,因學生中大多是世家女子,特準許每人帶一名婢子,但不能在房中置膳,更不能在房中飲酒作樂,所有學生一律要在思善閣用膳。

    晨間有早課,晚間不得擅自出入書院,至亥時中必須就寢,就連三餐的餐饗也都各有定制。

    滕玉意和杜庭蘭分在同一套寢舍。

    杜庭蘭住在東廂,滕玉意住在西廂,中間是個小小的起居室,杜庭蘭身邊留了大丫鬟紅奴,滕玉意在春絨和碧螺之間猶豫了許久,想起兩婢中碧螺梳頭更快,而梳頭快就意味著她早上能多睡一會兒,于是忍痛選擇了碧螺。

    春絨為此哭紅了鼻頭,想著將有一個月見不到娘子了,直到臨走的時候還在抹眼淚。

    姐妹倆住在東邊寢舍的中間,右邊是彭花月姐妹,左邊是鄭霜銀和侍中鄧致堯的孫女鄧唯禮。

    再過去,便是李淮固和柳四娘的寢舍。

    武緗武綺不與她們住在同一排,而是則住在對排的寢舍里。

    李淮固出來時,滕玉意留神打量她,李淮固是大病初愈,臉色難免比頭些日子差些,好在體態(tài)裊娜,這一病非但不減容色,反倒更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風致。

    不一會,皇后駕臨。

    學生們噤若寒蟬,捧著絹候在前庭。

    時辰一到,兩位院長、四位女官、應邀前來觀禮的幾位大儒,連同禮部尚書,同升鼓篋之禮。

    典禮參照國子監(jiān)升學的流程,足足持續(xù)了一個時辰,皇后為鼓舞她親自挑選的這第一批學生,說了好些勖勉之詞。

    皇后訓話時不經(jīng)意望了望底下的杜庭蘭,這孩子的那份文靜又與旁人不同,不是裝出來的,是當真宛如一尊柔美莊嚴的菩薩像,那小大人的模樣,真是越看越招人愛。

    皇后訓完話,滕玉意才敢將視線平視前方,不出所料,她在皇后身邊見到了藺承佑所說的那位簡女官簡明秀。

    簡明秀是洛陽大儒簡文清之女,也是四位女官中最年輕的一位,約莫二十歲出頭,據(jù)說跟父親一樣文藻宏麗,為著繼承父親的書院,立志終身不嫁。

    舉行典禮時,簡女官始終不曾看過底下。她是司讀女官,所謂司讀,指的是掌管學生們的課業(yè)。

    待學生們依次繳完束修,禮就算成了,皇后起駕回宮,劉副院長帶領學生們伏拜相送。

    滕玉意本以為今日不過是升禮入學,禮畢就會讓她們回寢舍整理箱籠,哪知女官們緊接著就帶領她們到探驪院上課,第一堂正是大經(jīng)之首《禮記》的首卷,而講課人正是由副院長劉夫人。

    劉夫人素來不茍言笑,教書時更是不怒自威,學生們端坐在席上,個個大氣不敢出。

    滕玉意怕自己不小心打呵欠,只得咬緊牙關。

    昨晚她為了收倀鬼大半夜才回府,早上天不亮又起了,捱到現(xiàn)在早已困了,若是教些新鮮的她或許不至于打瞌睡,但這些經(jīng)史她十歲前就背熟了,實在叫人犯困。

    為了分散注意力,她暗自打量左右,彭花月眼睛瞪得大大的,彭錦繡的腦袋卻早已一磕一磕的了,負責司律的白女官巡視到此處時,用戒尺輕輕敲了敲彭錦繡的幾面。

    彭錦繡猛一激靈睜開眼睛,依據(jù)書院守則,被司律女官發(fā)現(xiàn)上課偷懶,下課后需得將當堂的功課手抄二十遍,這下她哪敢再瞌睡,只能望著桌面欲哭無淚。那頭彭花月似是嫌meimei不爭氣,忍不住對meimei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未幾,劉院長開始發(fā)問,這問題很深,也很活,起初無人應答。

    不懂的,自是不敢隨便接話。

    懂的人,例如杜庭蘭穩(wěn)重內斂不喜出風頭,是不愿答;

    鄭霜銀性情孤傲,覺得問題太簡單,是不屑答;

    滕玉意入書院是來找兇手的,可不是為了表現(xiàn)優(yōu)異嫁給宗室子弟的,是懶得答。

    劉院長等了一晌沒等到人接話,干脆往下一指:“武緗,你來答?!?/br>
    武緗一字不錯地答上來了,末了還溫和地引申了一番。

    劉院長邊聽邊頷首,滕玉意訝然打量武緗,這問題答上來不難,但武大娘的這份見地屬實讓人另眼相看。

    這不只需要熟讀經(jīng)史,還需有一份極高的領會能力。

    不過再一想,武中丞的才名歷來不輸鄭仆射,武家大郎武元洛也有神童之名,武家滿門都是績學之士,武大娘有此學識也就不出奇了。

    她細細打量武大娘,相貌比meimei武綺更柔美,只是性情不如meimei武綺活潑,滕玉意與武二娘算是很熟了,可也只與武大娘才說過幾句話,只當武大娘天生害羞,沒想到人家只是善于藏拙而已。

    回想起來,武大娘也是在退親之后才開始頻繁露面交際,依滕玉意看,段青櫻處處都不如武緗,鄭大公子應該是眼睛漏了風,才會在定親前跟段青櫻有了首尾。

    轉念一想,自己不是也被段寧遠擺了一道么,滕玉意在心里冷笑,世間男子無不喜歡見異思遷,婚約在身也攔不住他們頭腦發(fā)熱。

    忽又想起阿爺和阿娘,當初爺娘那樣恩愛,阿娘去世時身邊卻只有她一人,阿爺他——

    想著想著,她心里就仿佛結了冰渣子,只余一片冰涼。

    劉院長果然對武緗大加贊許,令簡女官將武緗的答話記下來送到宮里給皇后過目,又說:“往后出題時,凡是答得好的,都會在記在各人的cao行簿上用做日后評優(yōu)之用,答案尤為出彩的,會即刻送呈皇后。”

    言下之意是學生們的言行都會及時反饋給宮里,往后需得勤勉自省。

    眾人惴惴應了。

    上完這堂課就到晌午了。

    學生們送走劉院長,自覺精疲力盡,便相攜到思善閣去用午膳。

    好在午膳時并無女官在旁監(jiān)督,一下子就沒那么拘束了。

    膳畢回到自牧閣,柳四娘率先帶著婢女給同窗們送見面禮,緊接著鄭霜銀和鄧唯禮也帶著食盒出了屋。

    滕玉意和杜庭蘭也各自準備了禮物。幾個人一帶頭,自牧閣總算活躍起來了,小娘子們在游廊相遇,熱熱鬧鬧互贈禮物。

    鄧唯禮似是對滕玉意很好奇,送禮時含笑看了滕玉意好幾眼。

    滕玉意也忍不住端詳鄧唯禮。

    鄧唯禮的祖父是侍中鄧致堯,外祖是衛(wèi)國公,端的是華貴滿門,長安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女。

    頭些年鄧夫人病逝,外祖母疼惜外孫女,常將外孫女接到洛陽居住,鄧唯禮一年中有大半時日不在長安,但因鄧唯禮性情詼諧可愛,無論走到何處,身邊總有一大堆女孩相隨。

    滕玉意前世在大明宮覲見時見過一次鄧唯禮,當時因為面見皇后不敢四下里打量,最后腦中只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只記得鄧唯禮姿貌明艷。

    此番一打量,才發(fā)現(xiàn)鄧唯禮跟自己有些掛相。

    柳四娘也立刻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看看滕玉意又看看鄧唯禮,訝笑道:“滕娘子和鄧娘子好像有點像,杜娘子你覺得呢?”

    是有點像,杜庭蘭在心里想,都是水汪汪的眸子,花朵一樣的臉盤,但細看卻不像了,鄧娘子眼睛細長些,meimei卻是一雙杏圓漆黑的眼睛。與其說相貌像,倒不如說氣度有些像,都是未語先笑,萬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嬌貴模樣。

    鄧唯禮憨笑著點頭:“我說為何覺得滕娘子那么親切,原來是我倆有點掛相的緣故,你不記得我了吧?我可還記得你,小時候我們斗棋,那么多小孩就你贏過我??上ь^兩月我在洛陽外祖家,都不知道你來長安了?!?/br>
    滕玉意一愣,她幼時與鄧唯禮見過面?那是哪一年的事了?她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她笑問:“我在哪贏的你?”

    “在我們府里。我祖父做壽,你們府里的管事帶你上門送禮,你同我們玩了一下午呢,你那時候才五六歲吧,我跟你同年。”

    杜庭蘭在旁微笑聽著,兩人模樣不相像,但說話時這副聰明外露的神態(tài)倒是有點像。

    鄧唯禮說話間挽住滕玉意的胳膊,又令婢女把自己準備的禮物送給二人。

    彭氏姐妹出手最闊綽,居然給每位同窗準備了一套筆墨紙硯,紙是剡溪紙,硯是龍須硯,墨和筆也都是珍稀上品,同窗們紛紛聞訊而來,彭氏姐妹屋子里一下子集結了十來個小娘子。

    這廂說完話,大伙又相攜去柳四娘和李淮固的屋子里,李淮固待人接物極周到,這次同窗相見,論理會準備些別出心裁的禮物,可她不知是不是剛病愈的緣故,只拿了些自家府里做的點心。

    滕玉意立時對李淮固刮目相看,一個人不怕出錯,就怕出錯后意識不到癥結所在,李淮固被咒術一害,竟馬上知道自己此前行事太招眼,為了避鋒芒,看樣子決定遵養(yǎng)時晦了。

    接下來同窗們去各屋送禮時,李淮固果然只笑吟吟相隨,鄧唯禮與鄭霜銀大肆討論音律時,她也不再像往日那樣不露痕跡地插言。

    送完禮,女官們便帶著使女們過來說該午歇了,女孩們這才依依不舍各自回屋。

    碧螺和紅奴相約到廚司去取水,滕玉意自行在西屋鼓搗一陣,隨后抱著小布偶跑到東屋,說要跟阿姐在一張床上睡。

    杜庭蘭好脾氣地把枕頭推給滕玉意,自己往里挪了挪,順勢抬頭往對屋望了望,悄聲說:“你又在床前掛了百花殘?”

    滕玉意把衾被拉到自己下巴處:“窗邊我也掛了。午歇足有一個多時辰,我睡覺實,目下端福也不在身邊,誰知那人會不會使出什么怪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