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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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只能等表姐醒了再問了?!彪褚獬谅暤?,“不過有一件事頗奇怪,就是我們救下表姐后,發(fā)現(xiàn)表姐掌心有一道傷口,血痕已經結痂了,不大像剛被妖物弄破的。” 她說回身將表姐的右手從衾被里拉出來露在簾外。 “小道長,你看?!?/br> 絕圣湊上前,那傷口又細又深:“咦,怎么有點像樹枝扎破的?不對,樹枝扎不了這么深,像剪子?!?/br> “應該是剪子。我去庵里云會堂找表姐的時候,看見桌上有好些彩勝?!彪褚鈴男浠\中取出金箔玉片,“道長你瞧,估計在云會堂剪彩勝的時候就扎破手了?!?/br> 二人借光細細找,沒多久在其中一片上找到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暗色血痕,箔片本就是深赭色,血跡也已經干涸了,故而并不起眼。 絕圣左手捏訣,另一指劃過眉心,打開天眼未看出不妥,于是又轉過頭觀察杜庭蘭掌心的那道傷痕。 “看樣子出了不少血,假如當時林中藏著妖魅,只要杜娘子一靠近,妖物就會嗅出她身上的血腥味?!?/br> 滕玉意一怔:“道長的意思是,表姐因為手上有傷才被妖物盯上?” “也……”絕圣遲疑道,“不大像,師兄說這妖物草胎木心,以露水泥土為食,它不嗜血rou不喜腥氣,只愛美人的皮囊,遇到鐘意的往往會想辦法攫取rou身,一旦找到更漂亮的女子就會吸盡宿主的精元脫殼而出。單有一點,它絕不損及美人皮rou,前頭死了這么多女子,鮮少有人報官,因為從外頭看半點傷痕都無,都以為是急病而亡?!?/br> 滕玉意思忖著說:“照這么說,表姐手上破了這么深一道傷口,論理入不了那妖物的眼,那它為何還會瞄上表姐?” 絕圣托著滾圓的臉蛋苦想一回,無奈想不通其中關要,只好起身告辭:“我得趕快去向師兄回稟此事。明日杜娘子該醒了,若是夫人和滕娘子不介意,貧道會到府上走一趟?!?/br> 滕玉意和杜夫人忙欠身:“那就恭候道長駕臨了?!?/br> 絕圣挺著胖胖的小肚子往外走,滕玉意忽笑道:“道長請留步,我有一事想請教道長?!?/br> 絕圣轉過頭來,今晚要不是滕娘子主動出借翡翠劍,師兄不會那么快把老妖從陣中引出來,當時那情形,耽擱越久變數(shù)越多,等到師兄弄來假劍,他和棄智說不定已經死在妖物的爪下了。 滕娘子借給師兄翡翠劍,師兄也給了滕娘子六元丹,兩下里算是扯平了,不過滕娘子要是因此找他和棄智幫忙,他于情于理都得答應,于是憨笑道:“滕娘子請說。” “敢問道長。”滕玉意好奇道,“你師兄今晚給董二娘施了什么法術,為何能讓人癢成那樣??” “哦,那是【叫你生不如死癢癢癢開花】蟲?!?/br> 滕玉意和杜夫人愣了愣,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這蟲原叫白蟲,師兄嫌無趣,就給換了這個,如何,是不是比原來的名字好記些?!?/br> 滕玉意笑著點頭:“好威風的名字。” 絕圣畢竟稚子心性,被滕玉意的神態(tài)逗得高興起來,話匣子一打開,滔滔不絕往下說。 “這蟲子逢熱而生,專能驅五毒,師尊本來是捉了這蟲制藥丸,結果有一回端午節(jié),師兄在觀里喝醉了,捉了這蟲放到玉薤酒里,一泡就是七天,揭開酒釜一看,蟲子居然還活著,只是顏色從白色變成了碧綠色,性情也大變。 “它逢孔必入,最喜附著在人的皮rou上,要是不小心被它沾上,立時會奇癢難忍,最可恨的是捉不住、驅不走,一旦被沾上,只能活活受它的嚙咬,還好這蟲只能活一個月,但哪怕就一個月,也足以把人折磨得不成人形?!?/br> 滕玉意愈發(fā)好奇:“如此了得,又沒有克制它的解藥,若是不小心誤用了,該如何收場?” “師兄既然敢用它,自然有驅役它的法子。這蟲子刀槍不入,不懼火燎,師兄也是試了許久才找到克制它的解藥?!?/br> 滕玉意眼波漾了漾:“我剛才聽世子令宮人先服解藥再碰董二娘,難不成這蟲子會播散?” “可不是?!苯^圣眼睛睜得圓圓的,“要是有人不小心與中了蟲毒之人相接觸,也會跟著癢起來。” “那……你師兄不打算給董二娘解藥么?” “怎么會?”絕圣頭搖得像撥浪鼓,“師兄這人鐵石心腸。董二娘既騙六元丹又害師兄受了傷,師兄不給她多放幾只就不錯了,怎會替她解毒呢? 滕玉意不露痕跡地笑了笑,從袖籠中取出一物,在絕圣面前攤開:“小道長,我這劍能砍下那妖物的爪子,不知能不能對付你們青云觀的【叫你生不如死癢癢癢開花】蟲?” 絕圣望著那柄碧瑩透亮的翡翠小劍,暗中吞了吞口水,好奇一晚上了,終于得以一窺真容,他眼饞得不得了,真想馬上摸一摸。 他試著伸出手去,又遺憾縮回來:“可是我眼下身上未帶那蟲子?!?/br> 滕玉意假意收回翡翠劍,搖頭嘆氣:“可惜了,本以為馬上可以一試的?!?/br> 絕圣急聲道:“反正明天貧道會到府上探視幾位傷者,我可以帶幾只上門。” 滕玉意忙笑道:“如此甚好,那就這么說定了,到時候我把翡翠劍交給小道長,道長可以親自比劃?!?/br> 絕圣高興了一回,漸漸回過味來,這蟲在觀里算不得寶貝,卻也沒有隨意拿出去給外人瞧的道理,怎么才幾句話的工夫,自己就答應了滕娘子了?但只要想到明日就可以把玩翡翠劍了,他心里又癢癢的。 那劍只露了一面就被滕玉意收回去了,絕圣越琢磨越覺得不太對勁,他嘟著嘴地看滕玉意,自己是不是被繞進去了?然而滕玉意一本正經回望他,仿佛在說,“道長看我像壞人么?” 絕圣下車的時候想,滕娘子當然不能算壞人,可是滕娘子今晚用胳膊肘壓董二娘的腿時,他和棄智就在簾前,那一招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他們,下手那樣重,估計董二娘的腿到現(xiàn)在還淤青著呢。 照這樣看,滕娘子好像也稱不上好人。 *** 杜夫人輕輕戳了戳滕玉意的額頭:“你這孩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別不是想把那蟲子弄到家里來吧?!?/br> 滕玉意回想段家姐弟騎馬而去的舉動,笑瞇瞇往杜夫人肩上一靠:“姨母不用管,反正我自有用處。” 杜夫人也在思量今晚之事,就段文茵走時的態(tài)度來看,兩家退婚之事不會那么順利,段寧遠即將冊封世子,段家斷不肯在這個當口讓段寧遠被人詬詈品行。 今晚的事雖說在場諸人都看得明白,但畢竟沒人親眼看見段寧遠和董二娘之間的首尾,假如段家一口咬定是一場誤會,滕家卻執(zhí)意退婚,過錯豈不又落到了滕家頭上? 有沒有法子讓所有人都知道是段家的過錯…… 她揉了揉眉心,只恨眼下想不到好法子,事關玉兒一生,萬萬不能讓玉兒受委屈。幸而姐夫快回來了,此事當需趁早籌謀才是。 忽又想起一事,驚道:“瞧我,方才凈顧著聽你們說話,忘了去跟淳安郡王道謝了,今晚虧得郡王殿下幫忙,一家人才能那么快移到紫云樓來,聽說成王世子也是郡王殿下派人找來的,玉兒你在車上等著,姨母去當面道謝?!?/br> 滕玉意搴簾望著窗外:“恐怕已經遲了,姨母你看?!?/br> 紫云樓門前,一行車馬齊齊逐塵而去,呼喝聲中,無數(shù)仆從策馬跟上。藺承佑與一名紫袍金冠的青年公子并轡而行,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那人氣度雍容,身形瘦削板正,想來就是淳安郡王了。 “也罷?!倍欧蛉诉z憾道,“你姨父應該也快到了,待會我們半路會著了,我再跟你姨父好好商量登門拜謝之事。” 車夫一揮馬鞭,滕家馬車也踏上了回城的路途。 *** 段文茵攬轡攔到段寧遠的馬前,沖弟弟怒目而視:“你要去做什么?!” 段寧遠拽住韁繩,張口要辯駁什么,末了又咽了回去。 段文茵沉著臉:“剛才你都看到了,成王世子受了傷,此事必定會驚動宮里,你這時候卷進此事,就不怕連累鎮(zhèn)國公府的名聲?” “可是真要判了杖刑,就算不死也會丟掉半條命。”段寧遠咬了咬牙,“二娘雖然做錯了事,但也是為了救母才如此。阿姐,我并非想幫她脫罪,但叫我對她不聞不問,恕我辦不到!” “那是她咎由自??!”段文茵揮動馬鞭狠狠抽到地上,“寧遠,你自小聰敏過人,為了一個董二娘竟糊涂至此!她既跟你私會,一定聽說過段家跟滕家的關系,她當時在簾后明明醒著,卻聽憑你怪罪滕玉意,你且細想想,她真是良善之輩嗎?” 段寧遠一噎。 段文茵冷笑連連:“她自是巴不得你跟玉意退婚。” “阿姐!” “她父親董明府今年述職待選,經吏部評定只得了個‘下中’,非但指望不上擢升,恐怕還要外放,而且想必你也知道,董明府曾狠得罪過鄭仆射,如今鄭仆射拜相,董家的苦日子才剛開頭,我聽說董家遲遲不肯給二女兒訂下親事,就是想攀個對董家有助力的高門女婿?!?/br> 段寧遠臉色越來越難看:“阿姐,你縱是不喜歡她,也不必將她想得如此不堪?!?/br> 段文茵冷哼一聲,要是料到弟弟會陷得這樣深,她當初就該做得狠絕些。 她雖早就嫁去了洛陽,卻也常聽人說起萬年縣董明府的女兒。董家這位二千金詩琴雙絕,是長安城有名的才女。 弟弟在隴右道從軍三年,回來后在一次正元節(jié)燈會上邂逅了董二娘,少年男女情竇初蒙,動情往往只在一瞬間,暗中來往大半年,弟弟對董二娘已是情根深種。 她無意中得知此事,驚怒之下立即逼弟弟疏遠董二娘,怎奈弟弟被董二娘弄得五迷三道,甚至萌生了退婚的念頭。 段文茵痛心疾首:“今晚我就不該心軟答應你把董二娘接到紫云樓。我只當她性命垂危,怎料她別有心腸。 “我且問你,她阿娘急需六元丹,她為何不堂堂正正找你幫忙?阿爺在圣人面前也算說得上話,要是你打定了主意要替她弄六元丹,未必就弄不到,董二娘不來找你,反借著這個由頭三番五次去找成王世子,你可細想過其中的緣故?” 段寧遠面色霎時變了,段文茵譏諷一笑:“你和玉兒自小訂親,要退婚簡直難如登天,成王世子身份尊貴,至今未議過婚事,董二娘高自標置,心里怎能沒別的盤算?要不是成王世子根本不吃她這一套,董二娘今晚未必會挑唆你和玉兒退親,哼,小娘子這些彎彎繞繞我可是見得多了?!?/br> 段寧遠從齒縫里擠出一句:“她不是這種人?!?/br> “她不是這種人?她阿爺和阿兄今晚不在身邊,她明知那藥不好討要,為何獨自一人跟上去?你一廂情愿要救她,卻連她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段寧遠臉色蒼白,忽然一抖韁繩,段文茵驚道:“你要去做什么?“ “去京兆府,有些話得當面問個清楚?!?/br> “若她還騙你呢?”段文茵冷笑。 段寧遠默了默:“我自有辦法叫她說真話!” “你給我站住!滕家現(xiàn)在打定主意要退親,苦于找不到你和董二娘有私的證據(jù)罷了。你這時候去找董二娘,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什么,任誰都攔不住滕家了。到那時候,人人都會知道你負人在先,人人都會在背后指摘你。就算你想問個明白,為何不等滕家打消退婚的念頭之后?“ 段寧遠硬生生勒住韁繩,即便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鎮(zhèn)國公府的名聲。 “忘了這個董二娘吧。以前你說你不喜武將之女,可是今晚你也見了玉兒,雖說遮著頭臉,但就身段氣度而言,哪一點不比董二娘強?她模樣阿姐也見著了,當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段寧遠不耐煩聽這些:“阿姐,二娘的事不能再等了,真等施了杖刑,就算不殘也要傷上半年,趁她還未定罪,今晚我必須去一趟,府尹不在,最近正好是孟芳仲當值?!?/br> 段文茵一愕,打聽得這么明白,可見已經提前做了安排。 她恨恨地想,弟弟如今泥足深陷,急需一劑猛藥,董二娘鬧這樣一出,未必不是好事,等弟弟看清了董二娘的為人,正好借此機會做個了斷。 段文茵重重嘆氣:“罷了,你非要去的話,我也攔不住你,只是去的時候萬萬要當心,切莫授人以柄。今晚過后你給我忘了這個董二娘,把心收回來,安心等著迎娶玉兒?!?/br> 段寧遠沒接話,正是風口浪尖的當口,必須想個萬全之策,他反復在心里演繹一番,終于拿定了主意:“放心,我和董二娘既不會‘碰面’,旁人也不知我去找過她,此事不會泄露出去,如何授人以柄?阿姐先回府吧,我去去就回。” *** 滕家的犢車駛出沒多遠,迎面遇見了杜家父子。 兩下里一打照面,車夫率先勒住韁繩:“老爺,大公子?!?/br> 父子倆各騎一馬,一路趕來已是汗若濡雨,杜裕知騎術欠佳,下馬的時候身子還有些搖晃。 滕玉意和杜夫人掀開車簾確認一眼,急忙下了車,走近才發(fā)現(xiàn)杜裕知面如金紙,杜夫人慌忙上前攙扶:“老爺不用擔心,蘭兒服了藥,已經見好了?!?/br> 杜裕知抓住杜夫人的手,喘吁吁正待細問,杜紹棠奔到母親跟前:“阿娘,阿姐在何處?究竟出了何事,咦,玉表姐?” 杜裕知緩過了勁,也詫異道:“玉兒,你怎么跟你jiejie和姨母在一處?你信上不是說過兩日才到長安嗎?對了,蘭兒現(xiàn)在何處,快讓我瞧一瞧?!?/br> 滕玉意撿了緊要的話答道:“jiejie現(xiàn)在車上,剛吃了藥,已經無甚大礙了?!?/br> 杜裕知神不守舍,非要上犢車親眼看過才放心,杜夫人隨他上了犢車,把今晚的事大致說了說,悵然握著女兒的手道:“也算不幸中之大幸了,遇到這樣的大邪祟,還能撿回一條性命。明日青云觀的小道長還會上門探視,估計再調養(yǎng)一回就無事了。老爺你看,蘭兒的氣色益發(fā)見好了。” 杜紹棠擠在后頭默默看著,眼中隱約有淚光。 滕玉意瞧著這個表弟,不到十一歲,剛曉事的年紀,身量倒是夠高了,只是過于窄瘦,相貌與母親jiejie如出一轍,白膚明眸,生就一張清秀的瓜子臉,要不是已經束了發(fā),乍一看會誤認成小娘子。 杜紹棠小時候常跟在她和表姐后頭跑,她們蕩秋千,他也蕩秋千,她們斗萱草,他提著彩篚替她們摘花。 被姨父狠狠打了幾回之后,杜紹棠不敢再膩在內宅了,后來進了國子監(jiān)念書,書是一貫讀得好,就是性情不夠剛直,遇事總愛啼哭。 記得姨父曾慨嘆,姐弟兩個換一換就好了,女兒性情簡靜,但骨子里極有主見,兒子這副黏糊軟糯的性子,也不知何時能支撐門戶。 姨母卻說:“誰家的小郎君生來就擎天架海的?往后大了跟你出去走動,多歷練歷練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