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說魃道 第252節(jié)
“呵……” “朱珠還想起,那時朱珠臉上的面具不知因何被擱置在一邊,朱珠當時有些慌亂,立即將它拾起戴上時,不知是因病的關系,還是因著藥物的關系,見到那聞聲進門的樓小憐樓先生,上半身是個人的模樣,下半身竟是條蛇身……” “蛇身么?!?/br> “先生在笑,是不是因為覺得朱珠說的話有些可笑?” “姑娘但說無妨。” “實話同先生說,朱珠這一雙眼,自小是有些奇怪的?!?/br> “怎么個奇怪法?” “最早些的記憶已是完全不記得了,只曉得大約是從四歲時起,朱珠有時候會在一人獨處時見到一些讓人匪夷的東西?!?/br> “如何匪夷?” “譬如一個巴掌大小的人,坐在窗臺上看著我,有時候朝我笑,有時候朝我哭。先生又笑了……朱珠也知道,的確可笑,因而從未對人說起過。后來五歲那年,我看到有一只人面的貉從祖父的房檐下走過,經(jīng)過我面前時,它抬頭朝我桀桀地笑,那笑聲我至今都沒有忘記,而當天夜里,祖父就得了急病,原始終昏睡不醒,一日當我隨阿瑪去他房里探望時,他突然睜開眼指著我發(fā)出了同那人面貉一樣的笑聲,隨后……再次失去了知覺。” “聽來確實匪夷……” “緊跟著,家中先后有人染病,尤其是一向身體康健的老祖母,病后盛夏里呼冷不止,蓋了三四條被褥都無濟于事,大約半月之后,也就是祖父得病后的一個月,她便亡故了。亡故那日我親眼見到一只雪白的鷯哥自她房間窗口內(nèi)飛出,見到我朝它望著,似乎要朝我飛來,但不知為何卻又離開了,高高飛至我頭頂,在我頭頂上方盤旋了好些圈,隨后飛遠了……這一幕恰被我阿瑪見到,不知為何,他很害怕,連夜派人請了曾廣圣先生到府里,說要看一下風水。但是曾廣圣先生雖然為府里看過了風水,等他離開后,府里依舊有人接二連三地病倒,包括我額娘。他們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看來似乎尋常發(fā)燒,卻無論吃多少藥下去也不見起色,那時候府里整天都被藥香給包圍著,時至今日,我依舊好似能在廚房中聞見那些氣味?!?/br> “后來怎樣了?” “后來,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后,祖父去世了。頭七那天,一位年輕的測字先生來到府上,毛遂自薦要替我家看風水,我阿瑪原是要攆他走,豈料他望見我阿瑪便報出了我的生辰八字,還說出我遭遇白色鷯哥一事,阿瑪聞之感到極為驚訝,便請他進了府內(nèi)。之后,碧先生也瞧見了,朱珠這張面具便是拜那位殷先生所賜,十多年來終日在人前戴著,不得輕易取下?!?/br> 聞言碧落目光閃了閃。 原似要說些什么,卻不知為什么沒有說出,隨后微微一笑,道:“姑娘的過往倒是當真奇異叵測,卻不知為什么忽然在此時要對碧落說起這些?” “之所以說起那些,是因為前些日,那天雨夜,碧先生在宮里貿(mào)然闖入了朱珠的住處……”說到這兒,面色微微一燙,朱珠將頭朝下垂了垂。隨即又抬起,望著他道:“那時朱珠一眼見到先生,很是吃了一驚。先生可知朱珠為何那樣吃驚?!?/br> “因為我突然闖入,冒犯到姑娘了?!北搪洳粍勇暽馈?/br> 朱珠搖搖頭:“這是其一。” “其二是什么?!?/br> “其二是因為朱珠瞧見了先生的另一面……”話音未落,她一咬嘴唇突然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哪一面?”碧落望著她問。 朱珠沒有回答。 徑自沉默著,握著帕子的手下意識用了點力。 “姑娘說不出來么?”見狀碧落笑道。 朱珠不得不也笑了笑,隨后慢慢吸了口氣:“不是說不出來,是不想說。此時朱珠只想說一句,先生是個非常之人,此事你知我知,朱珠斷不會讓第三個人知曉。只是前陣子聽人說起,怡親王為太廟‘金水玉帶’一事,手下人同先生有了些不快。又聞先生因了在紫禁城修改風水一事,同皇上和怡親王處在了對立的位置……本來,這些朝廷上的事,你們男人間的事,朱珠說不上什么,但今日不得已多上一嘴,只望先生無論今后是想做些什么,有些怎樣的打算,不要同怡親王……” “你先前所說交換一事,原來便是為了怡親王么,朱珠?”話未說完,被碧落淡淡打斷。 朱珠咬了咬唇,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那么,之前妥帖為碧落清理傷口,原也是為了這場交易所做出的溫婉鋪墊么,朱珠?” “先生……” “既如此,若我要在這交易上另添一筆,不知朱珠姑娘可否為了那位怡親王,一并應允呢?” “先生請說……” 碧落沒有立即開口。 帶著絲令朱珠無法看透的神情似笑非笑望了她一陣,遂站起身,低頭朝她那雙由此緊張起來的眼睛瞥了一眼。 便將身形一轉,繞到她身后撩起她一縷發(fā)絲,拈在指間揉了揉:“既然你已如此坦白,如今我也同你坦白一些便好。你已知我是個怎樣的人,人前我故作姿態(tài),人后我衣冠禽獸,對于女人,若要同我談任何條件,可以,但自要先循著我的意順著我的心,我才能瞧著掂量掂量。如今,我嫌你這身衣裳拉拉雜雜,著實礙眼,不如給我褪個干凈,如你剛才所說那番話一般坦白赤誠了,隨后我倆再赤口裸口裸談個明白,姑娘,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番話聽得朱珠臉紅一陣青一陣。 險些因此怒罵出聲,但張嘴后抬頭望見他臉上笑容,硬生生忍了下來,隨后站起身往邊上一移,欠了欠身道:“以先生的能耐,想必早已知曉朱珠這身子已是殘花敗柳,但即便如此,可嘆朱珠這一張顏面總還是要的。亦心知,雖然先生口稱自己衣冠禽獸,實則坦蕩君子,之所以如此放言,實則是朱珠欠妥在先。還請先生原諒朱珠剛才一味的任性語言,也請先生能忘了剛才朱珠所說的一切……” “忘?”聞言突然冷冷一笑,碧落伸手一把朝她臉上攬了過來:“怎個忘記法,你說來聽聽?” “先生……”朱珠見狀急忙想躲避,無奈對方出手如電,在她剛剛側過身時已一把按著她的臉將她推在了身后的墻上。她急忙用力去扯開他的手,可是那點點掙扎對于他的臂腕實在不堪一擊,意識到這點朱珠當即靜默下來,用力咬了咬微微發(fā)抖的嘴唇,鐵青著臉抬頭望向碧落:“我知錯了,先生恕罪?!?/br> “恕什么罪?”他笑,慢慢將手從她臉上松了開來:“我只是在同你談你的那筆交易,朱珠。怎了,敢提,這會兒卻不敢繼續(xù)往下談了么?” “不想談了?!?/br> “晚了?!?/br> 淡淡兩字丟出,也不見他手里有任何動作,朱珠的衣裳自衣領處啪的聲裂開。 隨后一下子四分五裂,頃刻露出她一副雪白rou體,在室內(nèi)搖曳的燭光下如她臉色一般僵硬絕望地坦現(xiàn)于碧落冰冷的目光下。 此時窗外遠遠一陣巡夜者腳步聲起。 沒等走近,桌上那點燭光倏然而滅,濃重夜色即刻籠罩了下來,帶著隨之而來的寂靜,同碧落在黑暗中無聲貼近的身形一起,層層壓疊在了朱珠的身上。 窗外腳步聲由遠至近,再由近而遠。 窗內(nèi)兩人身影始終這樣交疊緊貼著,不動亦不語,如刻在墻上一道深深的影子。 那樣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道細微的熱氣的靠近,朱珠聽見面前這男人一字一句問她:“怎么不吭聲了,朱珠?!?/br> “不知該說些什么,先生?!?/br> “那就什么也不要說?!毖粤T,一低頭將嘴唇壓在了她冰冷的口上。 朱珠由著他那樣吻著自己。 末了,輕輕嘆了一口氣:“先生如此深愛那位故交,為何在中秋夜舍她一人冷冷清清?!?/br> 聞言碧落身子驀地一僵。 雙手緊抓在朱珠的肩上,不知不覺竟忘了自己究竟施下了多少力,直至感覺到她全身發(fā)起抖來,才立即將手松了松:“疼?” “不疼?!?/br> 短短兩字令他低頭望向她那雙安靜在夜色里的眼睛。 同當年一般無二的眼睛,此時如此冷靜至無情,卻是為了另一個人。 “呵……”于是不由自主笑了起來,在她因此而終于目光微閃,帶著點困惑朝他望來之時,頭一低一口咬在她左胸柔軟的突起上。 “疼?”隨后問。 “不疼。”身子由此一陣顫抖,朱珠咬牙道。 微溫的血順著碧落牙齒在她身上緩緩滑落,她閉上眼,因為清晰覺察到那男人牙齒再次朝她體內(nèi)用了點力。 穿過血rou,仿佛要穿進她心里去。 “疼?”他再問。 朱珠搖頭:“不疼?!?/br> 他于是松開嘴用力朝她身上壓了過去。 壓得她幾乎連氣都透不過來,低頭一遍遍用他帶著血腥的嘴狠狠吻她。 這舉動終于讓朱珠無法再抑制自己的憤怒。 奮力一掙伸手一把將自己指甲朝著他臉上的傷口處刺了過去。 可手指碰到綻出血液的瞬間,突然心上卻猛地一痛。 痛得她幾乎要朝他身上跌去,忙不迭收回手,手腕卻被他一把扣住。 “我卻疼得很,寶珠?!比缓笏ǘㄍ?。 遂一把將她抱起轉身扔到了床上,又在她彈身而起那一瞬,再次按住她身子壓倒了她。 朱珠當即瘋了般掙扎起來。 用力推著他,捶打著他,乃至撕咬他。 仍是無法擋住他手指拂過她小腹朝她下身內(nèi)按了進去。 那刻她痛得要尖叫,卻只能死死忍住了。 萬念俱灰間,直愣愣瞪大一雙眼望著他,以至連他湊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些什么,也似乎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他道:“別怕,我是在替你治療,明日那一道關卡,這世上唯有我可替你瞞天過海?!?/br> 他還道:“無論你多恨我,多不明白我這一切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么,待再過些時日,你終是能想起來,明白過來。只需再同我靜等一段時間……” 隨后他將手指自她體內(nèi)收了回來。 緊緊抱住了她,抱著了她如同死人般了無生氣的身體,那樣整整抱了一個晚上。 直到第二日黎明的晨曦自窗紙外穿透了進來,他才不見了,如來時一樣無聲無息,鬼魅一般。 隨之而來的卻是宮里一行人突如其來的造訪。 燦爛陽光下,為首一名年長女官,同安佳氏手牽手一路在提督府花園內(nèi)走著,面對著安佳氏的不安,笑吟吟道:“恭喜提督夫人啊,待婆子驗好了姑娘的身子,再過些天,您家可就要多了位貴妃娘娘啦……” 第285章 畫情三十七 立冬過后,天氣驟冷,不過白日里陽光普照,往窗子里照久了,倒還暖暖融融。 但這暖似乎透不進慈禧的身上和心上。 她早早已換上了紫貂皮襖子,手里捧著只暖爐,但手指依舊是冰冷的,細長的指尖緩緩移動在今晨御醫(yī)李德立獻上的那本脈案上,目光盯著上面幾行字呆看了許久,便是李蓮英輕輕走到她跟前也渾然未覺。 直到聽李蓮英湊近她邊上低低問了聲:“老佛爺,怡親王載靜求見,不知老佛爺可宣?”她才乍然醒轉,目光又在那本冊上停了陣,點點頭:“宣?!?/br> 載靜是上代怡親王載垣的族弟。 雖是性子溫厚,謹小慎微的奕格之子,卻處處都跟那族兄載垣極為相似,年少時便雄心勃勃,這一點自載垣被賜死,而他沿襲了載垣的親王頭銜上了朝堂議政后,尤為明顯。甚至曾在朝堂上當著一干老臣的面,為同治帝忤逆過慈禧,后險些被慈禧動了殺心,但奕格雖然老實,倒也聰慧,立即借故將他送去海外,之后歷經(jīng)四年回來,卻好似換了個人,不再對朝政感興趣,亦不會同過往那樣直言不諱,在同治面前整日鼓吹些新政和革新。整天只知圖圖畫畫,玩玩樂樂,看上去似乎安安心心只想當個太平王爺……只是,一肚子洋墨水應該不是白喝的,所以慈禧深知他在洋人面前極為說得上話,又得八旗各旗主的效忠聽命,實在是不可不為之小心防范的一個人。 面上卻始終是要一團祥和的,在見到載靜行禮入內(nèi)后,慈禧笑了笑,順手一旁給指了座,隨后淡淡問了句:“無事不登三寶殿。載靜啊,好些日子也沒見你過來瞧過我,這會子突然造訪,不知是有何貴干吶?” 載靜笑笑:“老佛爺折煞載靜了,雖然不方便整日在后宮里走動,載靜卻也著實對老佛爺?shù)肽钪o,適逢前些日我額娘家里邊來人,帶來一些極為罕見的天山雪蓮,額娘立即念叨著要拿來孝敬老佛爺,所以載靜也剛好趁此機會,過來向老佛爺問安?!?/br> “替我謝謝你額娘。自她隨你回怡親王府,我身邊也就少了個能經(jīng)常說說話的人,所以著實想念,卻又不好妨了她同兒孫們團聚,待到年后,再喚她入宮同我作伴吧?!?/br> “老佛爺這番恩慈載靜必會轉達?!闭f話間,視線落在慈禧面前那冊脈案上,載靜目光微閃,側了側身道:“老佛爺,自上次載靜離宮后,數(shù)日來一直未見皇上臨朝,聽聞是皇上有了天花之喜,也不知皇上近來病體究竟如何了?” 慈禧笑了笑:“好很多了。自李德立當了皇上的主治醫(yī)師,這些日子蒙他悉心治療,已好了很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