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么熟悉的一種感覺?？墒俏蚁氩黄饋?，一點也想不起來，是什么時候，是誰，對我說過的這么一句話。

    ‘你的手很涼……’

    愣愣看著他的時候，他忽然把外套一脫，斜身朝我被子里鉆了進來。

    初時的涼意讓我有些抗拒，我抗拒地拒絕著他的進入，但手指碰到了他的襯衣，他襯衣緊貼著他皮膚的溫度，卻又是很暖。于是在短暫的抗拒后我鉆進了他的懷里，就好象以往每次做了噩夢，或者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或者……特別孤獨的時候。我鉆了又鉆，直到讓自己的頭和整個身體都感覺到他的溫度，然后周圍暗了下來，他關(guān)掉了燈。

    “狐貍，沒有你我會怎么樣……”然后我聽見自己這么問他。

    這是第一次，我想也是最后一次我對他說出這句話，而原本我以為自己的自尊心是會永遠讓自己拒絕這樣說出口的。

    狐貍沒有回答，只是在我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這是他今天第幾次對我動手動腳了？我懶得去數(shù)。他那巴掌打得我腦袋隱隱作疼，這出手也忒狠了點，我恨恨看著他，可是黑暗里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所以，他顯然也看不見我臉上的怒意。

    “你為什么老打我?！?nbsp;于是忍不住問他。

    “你打我的時候有沒有問過自己為什么？”他反問。

    我默然。然后覺得很委屈。委屈而虛弱，因此心臟又再次悶了起來，很悶很悶，悶得我不得不抬頭鉆出他的胸膛朝外深吸一口氣。

    然后被兩片嘴唇很突兀地壓住了，我的嘴。這叫我心臟一度差點停止跳動。

    “狐貍？”貼著他的嘴我驚叫了一聲，本想移開，可是嘴唇卻探索著他皮膚的觸覺朝那方向貼得更近了些。

    這不是我第一次碰觸到他的嘴唇，但那么主動地想去靠近，靠得更近，卻是第一次。他美麗的唇線，他微笑的神情……我記得那天他旁若無人靠近我兩腿間時，我就想這么做了，狠狠的，狠狠地吻住他那雙微彎的嘴唇，那雙不安分的，嘲笑的嘴唇。

    正如他現(xiàn)在對我的嘴唇所那樣做的。

    胯間再次傳來那陣熟悉的感覺，guntang的，堅硬的。我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據(jù)說人在生病的時候意志力是最薄弱的，而我這會兒薄弱得不能再薄弱，甚至不能肯定這種層層溢出的愉悅是否是真實的，我太過喜歡，太過喜歡……

    “狐貍……”忍不住用手把他抱得更緊，他嘴唇在我臉和脖子間移動著，灼熱得快把人心臟撕開。呼吸變得更加困難起來，其實已經(jīng)有一陣子了，我在他這樣的擁吻下感覺不到自己一點呼吸。但我并不覺得難受，他的手指就仿佛那些我無法吸入的氧氣，隨著指尖的滑動一點點由脖子進入我的心肺，guntang，微溫，然后……沁人心脾的冰涼……

    涼得好像窗外吹進來的風(fēng)雪，一點一點的，冰冷透徹，交纏這窗臺上清冷細碎的鈴音，叮鈴鈴……叮鈴鈴……一點點緩緩滲透進身體的每一寸細胞和血管……

    “狐貍……”忍不住再次叫出聲，我在黑暗里摸索著他的臉，摸索著他的身體，搜尋著他沒一根貼近又離開的線條，搜索著他的呼吸，搜尋著他的嘴唇……直到他冰冷的嘴唇再次把我吻住，突然我覺得自己心臟猛地狂跳了一陣！

    這不是狐貍……

    迅速把他推開，我試圖從床上爬起來，可除了眼前一陣發(fā)黑，我什么也做不了。

    全身都麻痹了，那些攀爬在對方身體上的手指，那兩條糾纏在他身上的腿……我發(fā)覺我自己的大腦竟然一點也控制不了它們！

    “你是誰？！”驚叫?？墒呛韲道锇l(fā)出的聲音小得可憐。

    窗臺上銅鈴再次響了起來，頂鈴鐺郎，隨著一陣?yán)滹L(fēng)吹到我臉上。面前那人在風(fēng)里慢慢坐了起來。

    輕輕推開我的腿，我的手指，而他另一只手依舊停留在我臉上，手指貼著我的臉頰滑到下顎，拖起，于是我在一團漆黑里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睛。

    同夜風(fēng)一樣的清冷。

    清冷的，冰湖般的色澤。

    就仿佛某種漂亮的異國玻璃器皿。

    “霜花……”

    蒼白得像鬼魅一樣的霜花……出現(xiàn)在我的房間里，我的床上，而就在幾秒鐘前我還對此一無所知。這感覺就好像一根針一樣狠狠扎在了我皮膚最敏感的地方。

    他究竟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狐貍又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狐貍究竟來過我房間沒有？

    從頭到尾和我在一起的，到底是狐貍和霜花，還是僅僅只是霜花……

    看著他的眼睛，我覺得自己的腦子變得和身體一樣麻痹，只有牙關(guān)是活躍的，它在我嘴里不停地發(fā)出咔咔咔咔的聲響。

    “叮鈴……”就在這時窗臺方向突然又傳來一陣鈴聲，清晰而突兀，在這靜寂得幾乎讓人窒息的空間里讓我驚跳了一下。不由自主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就看見窗臺上那枚銅鈴正被陣風(fēng)吹得滴溜溜直打轉(zhuǎn)。

    可是滾圓的鈴身卻不知什么時候只剩下了半個，好像被什么東西平切去了半邊，只留另一邊在風(fēng)里轉(zhuǎn)動著，一邊不停發(fā)出鈴鈴聲響。

    不由得呆了呆，而就是這短短一剎那的時間，我的身體突然失去了支撐點，猛地朝前跌了過去！一跌才發(fā)覺，那原本坐著霜花的半邊床，這會兒竟然是空著的，一絲溫度都沒有，冰冷冷承接住我突然倒下的半個身體。

    頭撞到床，發(fā)覺自己的手和腳竟然能動了，惶恐中帶著絲竊喜我迅速從床上爬起來。站到地上的時候頭一陣發(fā)暈，手腳也有些軟得發(fā)顫，但總好過之前癱瘓般的僵硬。我搓了搓自己還有點麻木的手腕，一邊飛快朝周圍掃了一眼。

    周圍并不暗，因為窗外射進來路燈光的緣故，一切都是比較清晰的，清晰地將房間每個角落都投進我眼里，包括身后那扇緊閉著的門。

    我沒有看到霜花。他不見了，就在剛才他還分分明明地躺在我邊上，一只手捏著我的下巴，一邊用那雙琉璃般的眼睛看著我?？墒且换紊耖g他就不見了，如同狐貍突然間從我緊抱著的胳臂間消失。這不得不叫人懷疑……我是不是在做夢，一個夢中套夢的夢。

    夢里我想入非非地和有些不同于往常的狐貍肆無忌憚地親熱著，然后又在夢的另一層夢里，我驚覺那個同我親熱著的狐貍并不是狐貍，而是霜花……我怎么會做這樣一種怪夢的？我問著自己，然后又聽見一陣輕響從窗臺上傳過來。我再次注意到了那只只剩下一半了的鈴鐺，它孤孤單單在風(fēng)里搖蕩著，一邊發(fā)出那種因為殘缺了半邊，所以變得格外清晰了的鈴音。在風(fēng)里搖來蕩去的似乎是想告訴我些什么，比如在我沉睡著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的時候，它都看見了什么；比如究竟是誰用什么樣的方式，把它變成了這個樣子……

    鈴聲再次一陣輕響，我意識到窗外卷進來的風(fēng)開始變大了，一股股夾著雪從外面空蕩蕩的弄堂里撲進來，把地板打出一大片冰冷的潮濕。于是我朝它走了過去，正準(zhǔn)備把窗給關(guān)上，不期然，忽然聽見外面?zhèn)鱽黻嚰毤毜穆曇簟?/br>
    細而婉轉(zhuǎn)，因著風(fēng)聲的囂張，幾乎聽不清楚它的調(diào)子，那是種笛子吹奏出來的聲響。

    誰會在這種時候吹笛子？琢磨著，我探身朝外看了一眼。外面風(fēng)真大，劈頭蓋臉吹得我一陣搖晃，不過倒不覺得冷，所以把手往窗臺上撐了撐，我朝外面再探出了一點身子。

    隱隱約約看到那個吹笛子的人了。就在左手邊那條弄堂的盡頭，立著個一身白衣的人。風(fēng)和雪吹模糊了他的身影，連同笛音……而就在我探出身體的一剎那，那人突然收起笛子轉(zhuǎn)身就走了。

    “霜花？？”我忍不住沖著那背影叫了一聲。

    他看起來真的很像是霜花，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頭發(fā)，走在弄堂里一點聲息都沒有，除了那只雪精靈似的妖精，還會是誰。

    想到這里，我有些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我家窗臺的外面，鈴鐺在窗臺上繼續(xù)發(fā)出輕響，叮鈴叮鈴的，而身前身后，是空空蕩蕩幾乎一眼望不到頭的弄堂。

    忽然左前方的笛聲再次響了起來，若隱若現(xiàn)的，我不由自住跟著那聲音過來的方向走了過去，不知為什么，那笛聲好像一只手似的在前面輕輕招呼著往它那兒走。

    我的腳步不快，笛聲也不快，似乎特意循著我的步子娓娓而來，又好像根看不見的棉繩似的勾著我的腳腕。它要帶著我去哪兒？我不知道，只由著自己的步子慢慢朝前走著，光裸著的腳踩在濕滑的雪地上，也不覺得冷，周圍的風(fēng)，也不讓人覺得凍，最主要的，我在這樣的夜里這樣一個人走在這條沒有一個人的小路上，竟然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這不能不叫我感到奇怪，可是越是奇怪，我越是不由自主地隨著那笛聲往前走……

    走啊走……

    走啊走……

    也不知道穿過了幾條弄堂，走過了幾條馬路，一直到街心花園那只熟悉的秋千架晃晃悠悠出現(xiàn)在我眼前，笛聲倏地就消失了。

    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除了颯颯的風(fēng)雪聲，一點聲音也沒有。

    而我之前一直很平靜的心臟就像復(fù)蘇了似的驟然間飛快地跳了起來，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妥，很不好的感覺。于是想拔腿往回跑，可就在這時突然更大一陣風(fēng)從我頭頂壓了下來，在我沒來得及抬頭朝上看的時候，旋了兩旋，無聲無息停落在那只秋千架上。

    “兩天沒來了，今晚，又是來聽我繼續(xù)說故事的么。”

    清透的聲音隨著風(fēng)清清澈澈落進我耳里，那道雪白色的身影高高站在秋千架上，手里執(zhí)著支長笛。笛身玉做的，上面隨風(fēng)搖曳著兩條粉色的絲帶，一頭纏著他的手，他手晃著那只被雪覆蓋成一片蒼白的秋千，用腳輕輕踢下一大片細密的雪片。

    我站在雪里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想馬上離開，可是腳一點都不聽使喚，就像之前在我床上時那樣，它們麻痹了，僵硬了。于是我只能直愣愣站在原地，直愣愣對著秋千上那抹雪精靈似的身影，直愣愣地點了點頭。

    他笑了，一拂袖朝秋千上坐了下來，輕輕蕩了蕩，對我道：“那么我們繼續(xù)說，說說朱允炆活著時最后那些歲月，最后那些關(guān)于他，以及無霜城的故事……”

    永樂十年，立冬剛過，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fēng)雪再次封鎖了北陵城，通往城外的所有要道全部被切斷，就如同七年前那場雪災(zāi)一樣。

    城里凍死了很多人。

    這場雪來得太突然，前一天還艷陽高照，隔天驟然就風(fēng)云變幻。一連數(shù)天，棉絮大的雪團夾雜著冰塊幾乎覆蓋了半堵城墻的高度，城內(nèi)由此被壓垮的民宅不計其數(shù)，不少人就此被掩埋在了那些坍塌的房屋內(nèi)，更多的人雖然逃出危宅，卻在嚴(yán)寒和鋪天蓋地的暴雪中無處藏身。于是四處可見僵硬發(fā)青的尸體，或躺或跪或蜷縮在厚厚的雪層間，路經(jīng)馬車劈頭碾過，只一心急急離開這風(fēng)雪之地，哪里管得了尸身的四分五裂。一時間半邊蒼穹寒鴉哀啼，盤旋于空久久不散，乍然看去，一時竟分不清究竟哪里是天空云層，哪里是那些不祥大鳥撲騰得暗不見天日的黑羽了。

    而寒鴉飛過處，地上的尸體很快變成了一堆帶血的白骨，血把雪地染得通紅，隨著凌厲的風(fēng)，散發(fā)出一陣陣冰冷而腥咸的味道，這味道引來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不知從哪里來，也不知會往哪里去，它們漆黑的身影閃電般的流竄在滿地的尸骨間，偶爾停住，發(fā)出一陣吱吱嘎嘎扯木條似的聲音，肆虐咆哮的風(fēng)聲里乍一聽到無不令人格外驚心。

    很多路經(jīng)的人見過那些東西，卻不知道它們究竟是什么，也無心去知道，只顧著驚惶逃離了，誰還會有心思去管那究竟都是些什么東西。

    但膽大的人自然也是有的。

    有人說，遠遠的看清了，那是些巨大的老鼠。非常大，比老貓的個子要大得多，全身黑毛鋼針?biāo)频?，匆匆鉆出雪地一塊塊啃著那些帶血的骨頭。也有人說，什么老鼠，那是猴子，你們見過長著長長手爪的老鼠么？那東西是猴子！更有人說，錯了，不是老鼠，也不是猴子，是人，長著長長的黑毛，和長長的手爪，約莫半人高的小人。那小人啊，不是活的人，是死人，是被這雪，這年復(fù)一年的瘟疫，殺死在這座城市里陰魂不散的死人……死人的眼睛是鮮紅色的，好像血一樣……好像朱王府里……那個兩歲大的小公子的眼睛一樣……

    兩歲小公子的名字叫剎，剎那的剎。

    剎從出生那天起就沒有哭過，即使那么多人死在他面前，即使有三天時間朱允炆沒有差人給他喂過奶，他始終眨著雙明晃晃的大眼睛看著天花板，也不哭，也不鬧，也不需要人喂和抱。直到第四天一名侍女看不過去偷偷用米湯喂了他一點，他才安靜地睡著了，很乖。

    兩天后那名侍女的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在她的臥房里，靠床而坐，頭低垂著，**的身體在洞開著窗吹進來的寒風(fēng)中僵硬得像塊玉。

    全身沒有一點傷痕，這讓趕來的仵作有點困惑，最后草草斷定，猝死。

    但朱允炆知道她不是猝死的。

    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健健康康，花朵一樣，是不會在嚴(yán)冬臘月的天大開了房間的窗，然后讓自己“猝死”的。不是猝死，那她是怎么死的？朱允炆卻說不上來了，只是坐在榻上看著不遠處那個沉睡在襁褓里的孩子。沒有母乳的喂養(yǎng)他看起來小得可憐，但很安靜，很乖，乖得像只吃飽喝足了的小貓子。

    不知為什么，看著他，朱允炆想起了最近流傳在北陵城的一個傳說。

    全文免費閱讀 94第十一章

    北陵城自古有個傳說。

    說是西方有羅剎,居三忘界，以赤眼為大兇,吞修羅火,鑄金剛劍，所經(jīng)之處如腐毒過境,寸草不生。后興起,妄圖殺上佛天,噬佛,未遂，百戰(zhàn)敗北后終在佛前放下屠刀,成佛奴，立為尊者。因其煞氣難收,佛曰之血照天命,是為血剎尊者，以千年為一期限，墮入凡間，為滅國之兆。

    這個原本已經(jīng)在北陵城風(fēng)雪里被人漸漸淡忘了的傳說，自從剎一出生，又漸漸風(fēng)吹草長了起來。

    也怪不到那些人的愚昧。連年天災(zāi)，靠山吃山的獵戶久無收獲，日子已經(jīng)快過不下去。路邊凍死的人越來越多，每到夜里，甚至白天，城里又時常發(fā)生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怪事，甚至有不少人親眼見到有異物在凍僵的尸體上作祟，這不能不叫人再度想起了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

    也是，有哪家的孩子一出世，就只會安靜地看著人，一聲不哭的。

    而這世界上，見過生著黑眼睛的，見過褐色眼睛的，見過琥珀色眼睛的，甚至包括藍色和綠色的眼睛……卻有誰見過有人天生一雙赤眼？

    那么紅，紅得像血……于是不把這一切往那孩子身上想，也難。只是，再仔細想想，若把這一切推給一個才出世的孩子，是不是有點可笑？

    想著，朱允炆忽然感覺有誰在看著自己。

    隨后發(fā)覺，是那個孩子。

    忽閃著雙赤紅色的眸子，那孩子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他，眼睛很亮，人很安靜。

    剎吧。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朱允炆腦子里忽然印出這個字來。

    滅國之兆又如何？

    他朱允炆的國，不早就已經(jīng)被滅了么，還哪里有什么國，再畏懼被滅了的？

    于是走到那孩子身邊，他抱起了他。

    就叫剎吧。他對自己說。

    這個紅發(fā)的，不哭也不鬧的小孩，他朱允炆的兒子，此后，就叫剎吧。

    次年夏天，紫禁城突然來了位欽差大人。

    那時候朱允炆正斜靠在內(nèi)院的長廊里，枕著紅老板的膝，聽著阿落的簫。

    阿落的簫聲像風(fēng)，飄飄搖搖，雪融冰消似的悅耳。當(dāng)時的風(fēng)也飄飄搖搖的，伴著陽光，吹得瓦上雪融冰消。很愜意的一個午后，愜意得讓人昏昏欲睡，吹著杯里打轉(zhuǎn)的茉莉花，朱允炆想，此生有這一刻，似乎也能夠滿足得了。卻就在這時，正門開，一名家人匆匆奔來稟告，說紫禁城的欽差大人到了。

    “那就請他進來吧?！?/br>
    送到嘴邊的手頓了下，朱允炆將茶一口抿進嘴里，抬頭對家人道。

    于是家人趕緊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