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jié)
夜里的貓十分嚇人,熒光閃耀的兩眼,就像是駭人的鬼火。 可還來不及讓竇姨娘害怕那貓的,就見那貓忽然就撲向了鬼氣森森的婦人。 婦人受驚無措地倒在地上。 一時間地上一灘的血水,婦人凄慘地呼喊著:“疼,好疼,精梳,救我……” 這一幕太熟悉了,仿若當年又恍然出現(xiàn)在眼前。 “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錯……”竇姨娘瘋了一般地抓著自己的發(fā)髻,哭喊著。 而躺在血泊中的婦人猛然坐了起來,帶著一身滴答的血腥,慢慢向竇姨娘的方向走來。 這副模樣竇姨娘是不消說了,就是霍榷都不禁擁緊袁瑤往后退了幾步。 袁瑤卻拍拍霍榷的手,讓他安心。 竇姨娘被嚇的屁滾尿流地從床上跌下來,見床底就鉆。 婦人也不去看床底下的人,慢慢坐床上去了,“我死得好慘!精梳,你為何要害我?” 床底下的竇姨娘捂住耳朵大喊道:“不是……姑娘……是……太太……讓奴婢……尋的貓……” 竇姨娘的話支離破碎,語無倫次,就像是一塊快散落四處的真相碎片。 袁瑤和霍榷一點一點地拼湊起這些碎片,推測還原了當年的真相。 …… 先夫人官氏為人最是和善,卻又是最多愁善感的,在生下婉貴妃霍敏之時,因不能一舉給霍榮延續(xù)血脈,而深深自責。 官氏幾次三番的同當時還在閨中的霍夫人說起這遺憾。 當時左姨娘也同官氏要好,就勸說了官氏。 霍夫人也沒有不勸的。 只是官氏卻道:“侯爺常年沙場征戰(zhàn),最是生死難料,我若不能早早給侯爺留下血脈香火,一旦侯爺有什么不測,我便是霍家的罪人。我聽說城外有個鄭道婆最是靈驗,有求于她的沒有不成的,求子更是靈驗。我如今不便,不如你們代我去瞧瞧,若是真像傳說的那樣靈驗,你們就幫我要個方子回來?!?/br> 霍夫人就是這樣識得的鄭道婆,如今的明過師太。 起先霍夫人是不信,但拗不過官氏三天兩頭地打發(fā)人來問起的,就幫著要了一方子。 那方子果真靈驗了,兩月的功夫官氏就傳出了喜訊。 鎮(zhèn)遠府上下沒有不高興的,只是還都不知道這孩子非順其自然得來的,而是靠藥物強行懷上的。 也正因這非順其自然,官氏在生產(chǎn)霍杙之時付出了代價,險些連命都保不住了。 就是月子里精心調(diào)養(yǎng),都不能將補全了元氣,以后都不宜再有孕了。 終得了子嗣,官氏到底還是高興的,心也安了不少,霍榮憐惜她的辛苦待她自然越發(fā)恩愛了。 可靠藥物強行得來的孩子,到底有些先天的不足。 霍杙也是如此,身子骨很弱,每每稍不留意就大病小病不斷。 這些霍夫人都看在眼里,就計上興頭。 在又一回霍杙得病時,霍夫人便勸說官氏道:“不是我說晦氣話,只是我實在為你揪心,侯爺身邊只大哥兒一個子嗣如何能成的。不說旁的,就是看大哥兒如今這身子骨,那天要是……還是得再有一個哥兒才能安心的?!?/br> 官氏原就是個耳根子軟的,一聽霍夫人這話,就也猶豫了,“話是這般說,可我如今的身子太醫(yī)說不能再有了的,避子湯更是每天一碗,不能拉下的,如何能再有的。也不知侯爺怎么就那么子嗣艱難的,開臉了幾個,起先還有信兒的可就是一個兩個都坐不住的?!惫偈线呎f邊哀聲嘆氣的。 霍夫人又道:“旁人的那里能同親生的比,不說別的就京城里庶子為爭家財,坑害嫡子的事兒還少嗎?” 官氏一聽自然也是怕的,抓著霍夫人的手,“就是這話,我娘家里就有這種事兒,你說好好的例子擺在那里我怎么就想不到的,險些就害了大哥兒的。只是如今就是侯爺對我也小心的,我一日忘了用避子湯,他都盯著我補上的,如何是好?” 霍夫人就悄悄對官氏道:“我聽說鄭道婆那就有一味藥,吃了,也不管是什么避子湯、紅花湯的一概都化解了藥效去?!?/br> 官氏聽了眼前一亮,“有這等好藥?”少時又黯然了,“可就是有了這藥,他們都說我的身子骨還弱,怕是也坐不住?!?/br> 霍夫人道:“瞧你,太醫(yī)不過是說不宜再孕,不是不能再孕,且如今都過去大半年了,這半年的調(diào)養(yǎng)我瞧著你就很好了?!?/br> 官氏也以為是,“我也是這么說的,我自己覺著就沒什么了?!?/br> 兩人一言定,過了幾日果然霍夫人就打發(fā)人捎?xùn)|西來給官氏了。 明過師太當年能有那樣的名聲,的確也因她是有些本事的。 藥給官氏吃了三月后,官氏果然又有了喜訊。 霍榮當時真是又急又悔的,可耐不住官氏喜歡就留下了孩子。 對官氏這胎,全府上下沒有不緊張的,且在五個多月時還險些不保,霍榮就越發(fā)小心守護了,讓霍夫人無從下手。 可看著官氏這么瓜熟蒂落,霍夫人又不甘心的。 到底是大傷了元氣的人了,雙身子更是吃力了,到了八個月時候就越發(fā)不得了,官氏常常郁郁寡歡,悶悶不樂的,還有幾回險些傷了自己。(產(chǎn)前抑郁癥) 這時霍夫人及時送來了一盆依蘭花,香氣奇異,官氏聞了就喜歡,且郁郁之癥也漸緩了。 一時就將依蘭花做成香包,時常佩戴在身上。 就在這時事發(fā)了,因著官氏不喜歡貓狗,故而府里從不曾養(yǎng)過這些東西,那日里也不知從那里來了一只黑貓,見著官氏就撲。 官氏受驚跌坐在地,當場xia身就見了紅。 等太醫(yī)和穩(wěn)婆趕來,官氏已疼得全身沒了氣力,吃再多的參片也不頂用,且有大出血的征兆,神仙也難救的。 而官氏腹中的孩子也不慎好,最后母子俱亡,一尸兩命。 黑貓那里來的?當年以為是后街偷跑了進來的野貓,如今總算真相大白了,原來是竇姨娘引來的。 而竇姨娘正是聽了霍夫人的挑唆,說官氏不準她們生下庶子危及霍杙的地位,這才暗中對她們都下了要,讓沒一個坐得住身子的。 竇姨娘懷恨在心這才和霍夫人同流合污了。 …… 等竇姨娘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后,坐架子床上“霍杙的娘”站了起來,回頭向床帳后的墻,深深蹲了一福,道:“伯爺和夫人可都聽清楚了?婢妾水鄉(xiāng)冒犯了?!?/br> “水鄉(xiāng)?”霍榷怔了怔。 袁瑤點點頭,卻對正房里的人道:“都清楚了,你去吧?!?/br> “是?!彼l(xiāng)恭敬地再福,這才退出了正房,離開了竇姨娘的小院。 霍榷早便跌坐在小耳房的冷炕上。 袁瑤想要去勸慰幾句,卻見霍榷猛然站了起來,一腳踹開小耳房的門,冒著大雨直奔霍榮的外書房去了。 外書房里燈火依舊,霍榷站在雨中想著那曾經(jīng)身姿挺拔偉岸的父親,如今倒影在窗紗上的身影卻已變得垂暮。 童富貴就守在外頭,道:“公爺說,要是伯爺來了,就自己進去。” 在小耳房里時,霍榷是有欲見霍榮的沖動,可到了這門前,霍榷卻怯步了。 霍榮的書房門只是虛掩著,霍榷能看到里頭霍榮拿著一塊黑油的牌位在小心的撫拭。 許是見霍榷久不來,霍榮在里頭道:“你娘罪該萬死,死有余辜?!闭f著霍榮一掌在書案上,就算如此,霍榮兩眼依舊沒從那塊牌位上移開,“可她不能死,她死了你……”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后頭的話霍榷聽不清了,可霍榷能知道父親說了什么。 霍榮不但是兒子,是丈夫,是父親,他還擔負著家族興亡的重任。 “這家將來只能靠你了?!蹦且估锘魳s最后對霍榷說的話。 霍榷緩緩跪下,眼中的濕潤滑落同面上的雨水混了滿面…… 自那日后誰都沒再見過霍夫人,對外只說,霍夫人回南邊養(yǎng)病去了。 對外只說,霍夫人回南邊調(diào)養(yǎng)去了。 正文23919日的更新在這里第三七回急功近利 第三七回急功近利(一) 昨夜大雨瓢潑,翌日愈發(fā)是傾盆而下。 霍夫人是幾時離去的,如何離去的,又去的是何地,都沒人知道。 昨日鎮(zhèn)遠府的巨變,除了袁瑤和霍榷這一房,誰都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 竇姨娘徹底瘋了,連夜就被送走了。 自左中棠戰(zhàn)死寧武關(guān),一直纏綿病榻的左姨娘,在霍榮親來告知已查明當年的真相,就像是終了了在世的最后牽掛,左姨娘在睡夢中便去了。 就是水鄉(xiāng)也不知所蹤了。 而在發(fā)生了這些變故后,霍榮依舊如無瀾的湖水,三更便上朝去了,只是讓霍榷告假在先夫人官氏靈位前代母親贖罪,在囑托袁瑤代管鎮(zhèn)遠府,并侍疾霍老太君跟前。 這日的早朝,又因大雨而為洪水爭論不休。 禎武帝依言未在逼迫霍榮,給時候霍榮思慮和準備,轉(zhuǎn)而向王家一系施壓。 “南陽伯,依你看這洪水該如何防治才是上策?”禎武帝狀似無意地問道。 南陽伯王諲早已滿面細汗,一身僵硬的從百官之列中走出,躬身長揖道:“回皇上,臣……臣以為,可再調(diào)兵丁前往加速加固兩岸堤防,二則盡快疏散方圓的百姓,三……三則盡人事聽天命。” “哼。”王諲未說完,禎武帝就重重地冷哼了一聲,嚇得底下的王諲險些把自己的舌頭給咬到了。 “再調(diào)兵?。俊钡澪涞勐曊{(diào)提高了幾分,“那摩海兩岸朕已調(diào)派了五萬余人了,再調(diào)?朕就只能讓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將士們前往了,你這是讓朕對胡丹大開門戶不成?” 王諲兩膝一軟,跪倒在地,忙叩首告罪,“臣……臣不敢,臣思慮不周?!?/br> “疏散方圓百姓?哼,”禎武帝又重哼了一聲,“人是能散了,可田地呢?眼看秋收在即,洪水一來,一年的收成又打了水漂了。來年又是饑荒,又要出多少人命來。盡人事聽天命?你盡了什么人事了,就想著聽天命了?” 王諲出了連連告罪,一句也答不上來。 禎武帝將御案上的硯臺砸了下去,將王諲濺了一身朱墨。禎武帝指著王諲就罵道:“朝廷就養(yǎng)了你們這些個尸位素餐的,臨到頭就只知拿這些個貽笑大方的計策搪塞糊弄朕。王諲,朕再給你兩日的功夫,若是再想不出法子來,就給朕滾回家去?!?/br> 一直垂首恭敬地站在武官之列首的霍榮,聽到“兩日”二字,臉上微微有了顏色,他知道這其實是禎武帝給他的期限。 的確,如今防治洪水才是迫在眉睫之事,不容遲疑。 這一日早朝,王家一系落得灰頭土臉。 王諲感覺到將有大難臨頭,一下了早朝便到了寧壽宮去求見太后。 一得進了寧壽宮,王諲就先哭上了,“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經(jīng)這些日子的調(diào)養(yǎng),身子到底好了些,可她思慮過重,病情一直在反復(fù),故而依舊臥病在床。 見一大早王諲便哭喪著臉來見她,便心中不悅,道:“哭什么,哀家還沒死呢,真晦氣。” 王諲知道太后定會這般說的,便細細將早朝之時禎武帝對王家一系的動作給說了,“……這是自馬家之后,皇上想要對我們王家動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