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春香姐長得好看，你要是長得好看，也能進(jìn)去在火塘子旁坐著?！?/br>
    一說到容貌上，她們不免朝姜言意多看了幾眼。

    姜言意這身皮相沒得說，巴掌大的鵝蛋臉上嵌著一雙含情脈脈的秋水眸，朱唇皓齒，哪怕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也格外惹人憐惜。

    一個女人見姜言意那盆芋頭快削滿了，她們這邊才裝了個底，怕一會兒有人過來取貨挨罵，伸手想把姜言意那盆芋頭拿過來，嘴上還惡狠狠道：“快點削，這些都是你的！要不是你跟春香姐作對，咱們也不至于被連累！”

    她手才伸到一半，姜言意突然把手里的刀往下一擲。

    刀砍在一個芋頭上，距離那女人的手只差分毫，女人被嚇出一身冷汗。

    姜言意抬起一雙清亮的眸子，看著她淡淡道：“你拿一個試試?！?/br>
    第3章 豆腐西施   燒火棍之爭

    再平靜不過的語氣，卻讓女人伸出去的那只手不自覺地發(fā)抖。

    姜言意這態(tài)度讓她相信，只要她敢拿，姜言意絕對就敢剁了她的手。

    女人訕訕縮回手，拿起刀繼續(xù)削芋頭皮。

    她是幾個女人中最會來事的一個，眼下她都偃旗息鼓了，另外幾個女人也不敢再找姜言意的麻煩。

    耳朵終于落得個清凈，姜言意繼續(xù)專心削芋頭，她運(yùn)刀快，手法也愈發(fā)嫻熟。

    等劉成帶著幾個火頭軍來拿削好的芋頭時，姜言意已經(jīng)削好兩大盆，對面三個女人才削了半盆不到。

    劉成第一反應(yīng)是那三個女人偷懶了，他陰著臉道：“耽擱大軍開飯，就等著腦袋搬家吧！”

    對面三個女人瑟縮了一下身子，埋頭努力削芋頭皮。

    劉成這才看向姜言意，眼底劃過一抹驚艷，他在軍營里有些年了，可從沒見過這般標(biāo)志的美人。他換了一副和善臉孔問：“你叫什么名字？”

    “姜花?！?/br>
    姜言意隨口編了個假名。

    皇帝把原身發(fā)配過來時，并沒有走大理寺的渠道登記名冊。

    畢竟一個世家女發(fā)配到邊關(guān)充妓，必然會在朝堂上引起嘩然，他心尖尖上的女主同為姜家女，也會被影響到名聲。

    知道她真正身份的只有原先管理營妓們的小頭目，但小頭目在三天前被新上任的大將軍砍了，自己的身份在這里便成了一個秘密。

    她現(xiàn)在只是西州大營里一個黑戶。

    劉成視線有些貪婪地在姜言意身上打了好幾個轉(zhuǎn)兒：“廚房缺個燒火的，你跟我進(jìn)去?！?/br>
    此言一出，另外三個削芋頭的女人看著姜言意，眼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劉成料定了姜言意不會拒絕。

    他讓姜言意來削芋頭皮，倒不全是春香的原因，而是看她不太懂這里的規(guī)矩。

    美人誰不愛，但聽話的美人才是最惹人憐愛的。

    讓她知道削芋頭皮的辛苦了，再換她進(jìn)去燒火，才會對他感恩戴德、百依百順。

    劉成心里打的算盤姜言意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惡寒，不過嘴上還是客套了一句：“謝軍爺?！?/br>
    劉成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開了口，她若不去，就是在打劉成的臉。

    自己現(xiàn)在無權(quán)無勢，得罪這樣一個地頭蛇，可比被春香記恨要麻煩得多。廚房那么多人，劉成也不可能對她做什么。

    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一個營妓，今天被叫來當(dāng)幫廚，明天還不知被叫去做什么。自己有一身廚藝，若是能進(jìn)火頭營做事，怎么也比現(xiàn)在的處境強(qiáng)。

    她洗干凈手上的泥，跟著劉成進(jìn)了營房。

    身后那三個削芋頭的女人在低聲罵“狐媚子”什么的，她也懶得搭理。

    營房里擺了二十幾口大鍋，每口鍋里都冒著白騰騰的熱氣，火頭軍們忙得熱火朝天。

    有幾個跟劉成相熟的火頭軍見他帶了姜言意進(jìn)來，都對著劉成會心一笑，道是這小子艷福不淺。

    坐在灶臺后面的春香則險些氣歪了嘴，她一個勁兒給劉成使眼色，劉成只當(dāng)看不見，春香恨得牙癢癢。

    燒火空缺的是春香旁邊的一個火塘。

    姜言意走過去坐下后，春香就挖苦道：“之前不是還三貞九烈要撞墻么？今兒怎么不把你那貞潔牌坊端著了？”

    姜言意冷冷瞥她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我給你說過什么？”

    觸及姜言意那個冰冷的眼神，春香脖子上似乎又升起一股被瓷片抵著的涼意，沒敢再吱聲。

    姜言意收回目光后，春香又有幾分懊惱，自己怎么老是被這個新來的小妮子給唬住，她再能耐，營房里這么多人她又能做什么？

    為了避免失火，火塘外邊放的柴禾都不多，姜言意那邊的火塘柴禾已經(jīng)燒完了，只有火塘里面還有一根干柴燃著。

    她看了一眼春香那邊堆得高高的柴禾，春香趕緊護(hù)住柴禾：“營房外邊有，自己拿去?！?/br>
    拿個柴禾也費不了什么事，姜言意沒跟春香多費口舌，起身出去。

    春香一心想給姜言意難堪找回場子，見姜言意走遠(yuǎn)了，趕緊把那邊火塘里的柴禾移過來放到自己這邊火塘里。

    等會兒灶上的廚子過來看到火滅了，還不得把人罵個狗血淋頭，姜言意別想待在這里燒火了！

    春香計劃得美滋滋。

    姜言意抱著柴禾進(jìn)來的時候，正碰上李廚子在發(fā)脾氣。

    他罵的不是別人，正是劉成。

    “都說師傅領(lǐng)進(jìn)門，修行在個人，教了你多少遍了？你瞧瞧你點出來的這叫什么豆腐？一鍋豆子全叫你給浪費了！”

    劉成在外面威風(fēng)得跟什么似的，在李廚子跟前卻屁都不敢放一個。

    “你趕緊去問問外邊那些女人，看她們有沒有人會做豆腐的！我這邊鍋里還吊著湯，那是給大將軍送去的，要時時盯著，馬虎不得?！崩顝N子忙得焦頭爛額。

    姜言意看了一眼做豆腐的大鍋，鍋里的豆腐黑漆漆的，顯然是鹵水放多了。

    她抱著柴禾回到火塘旁，就見自己負(fù)責(zé)看著的火塘火已經(jīng)熄了，一旁的春香還給了她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

    姜言意心知那根柴禾不可能這么快燃盡，這絕對是春香的手筆。

    她一句話也沒跟春香多說，直接起身去找李廚子：“軍爺，我會做豆腐！”

    李廚子乍一聽有人會做豆腐，心中還有些高興，一看姜言意這模樣，臉就沉了下來：“你這是下過廚房的樣兒？”

    旁的不說，單是姜言意那一雙手，白白嫩嫩跟蔥根似的，一看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姜言意語氣篤定：“鍋里的豆腐是鹵水多用了半成才發(fā)黑的。”

    李廚子在灶上掌勺幾十年，劉成的豆腐為什么沒做好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但這小女娃能有這樣的眼力勁兒，說不定真會做豆腐。

    這是給十萬大軍接風(fēng)用的晚宴，火頭營人手不夠，時間也趕。

    李廚子也就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行，豆腐我就交給你來做，要是沒做出來，我唯你是問！”

    姜言意得了這話，趕緊挽起袖子上灶臺。

    春香在火塘后面看得傻眼了，姜言意就這么去灶臺上忙活了，她這邊的陷害怎么辦？

    李廚子交代完，扭頭去瞧自己鍋里的吊的湯，這一瞧可不得了，水都沒滾了！

    他氣得胡子發(fā)抖，指著春香就是一通亂罵：“怎么燒火的？長著一對招子是瞎的嗎？火滅了都看不到？”

    春香百口莫辯：“我……這火不是我負(fù)責(zé)的……”

    李廚子壓根沒空聽她扳扯，知道春香能在這里燒火，肯定跟劉成有關(guān)系，對自己這個徒弟更加不滿了些，扭頭就訓(xùn)斥他：“瞧你干的好事！趕緊把人給我轟出去！”

    劉成被罵了個沒臉，一句話也不敢反駁，只低著頭應(yīng)是。

    春香被李廚子一通罵，營房里又大多都是她的老熟人，營房外邊也有人聽見了聲音在探頭探腦地往里瞧，她只覺臉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打了一巴掌還疼，灰頭土臉跑出了營房。

    姜言意可沒功夫管春香，鍋里的生漿已經(jīng)燒開了，她正忙著把生漿舀起來用干凈的紗布濾去豆渣。

    濾渣后的豆?jié){繼續(xù)回鍋，用猛火燒滾，因為豆子含有豆油，豆油浮在最上層，姜言意瞧著豆油凝結(jié)在一塊，還起了一張油豆皮。

    這次燒開的豆?jié){可以直接喝，要不是顧忌著營房里有這么多人在，姜言意都想嘗一碗這古代純天然豆子榨出來的豆?jié){是個什么滋味兒。

    她瞧了一眼鍋里豆?jié){的量，取了鹵水灑在一個大木桶里。

    點豆腐，鹵水的用量是關(guān)鍵，鹵水少了豆腐不成型，鹵水多了做出的豆腐發(fā)黑，還有一股怪味。如何達(dá)到一個恰到好處的量，這就得看經(jīng)驗了。

    上輩子姜言意祖上是靠開火鍋店發(fā)家的，只不過到了姜言意爺爺那一代，因為種種原因火鍋店沒落了，再也沒開起來。

    到了姜言意老爸這一輩，她老爸覺得山城大街小巷全是火鍋店，自家再開一個賺不了什么錢，就改學(xué)川菜。

    姜言意的爺爺說她爸是沒那個做火鍋的慧根，老人家一直都希望有朝一日家族傳承下來的老火鍋能重見天日，從姜言意懂事開始，就教姜言意炒料、制作老火鍋的底料。

    老爺子還有一門絕學(xué)，那就是做豆腐。

    紅湯鍋底里煮豆腐，豆腐煮入味了再下口，那滋味美的！

    煮火鍋的豆腐跟市場上買的豆腐不一樣，市場上的豆腐孔眼細(xì)小，煮火鍋的豆腐則要氣孔多才方便入味，但又不能嫩得一碰就散了。

    為了做出合格的火鍋豆腐，姜言意是下了苦功夫的。

    眼下做起普通豆腐那叫一個得心應(yīng)手。

    她把豆?jié){倒進(jìn)灑了鹵水的大木桶中，木桶中的豆?jié){幾乎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凝結(jié)成了白嫩嫩的豆腐。

    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煌?，仿佛是凝固的牛乳，實在是看得人眼熱?/br>
    李廚子因為之前徒弟的失誤毀了一鍋豆腐，姜言意再做時，他就一直留意著這邊。

    瞧見姜言意點出的豆腐又多又白嫩，比起他這個在灶上忙活了大半輩子的老手也不差，心中委實驚訝。

    這女娃看著嬌氣，干起活來倒是一把好手。

    他問：“女娃子家里以前是做豆腐的？”

    姜言意忙著把嫩豆腐裝進(jìn)模具里定型，半真半假編了個謊話：“我爹是個廚子，我耳濡目染學(xué)了些?！?/br>
    李廚子聽了，面上不知為何多了幾分悵然，只說：“有門手藝傍身好，到了哪兒都餓不著，可會炒菜？”

    姜言意想到這是一個機(jī)會，連忙道：“會，能同時管百十來人吃上熱飯熱菜?！?/br>
    這是實話，上輩子姜言意老爸學(xué)川菜出師后，在飯店里當(dāng)過主廚，后來搞創(chuàng)業(yè)，也下鄉(xiāng)辦過流水席，姜言意有空也會跟去幫忙。她旁的不行，在做菜這一塊倒是頗有天賦，甭管什么菜一學(xué)就會。她爸忙不過來的時候，經(jīng)常都是她趕去頂上。

    李廚子眼中多了些許失望，顯然是覺得姜言意在撒謊。

    姜言意若說自己能做些家常菜他還信，同時管百十來人吃上熱騰騰的炒菜，怕是這營房里掌勺的廚子都沒幾個敢夸下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