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林秋曼刮了一下她的小鼻頭,“這你就不懂了吧,敲山震虎的威力可大著呢。”細細思索了陣兒,“我其實也好奇得緊,當初甄二娘敗晉王名節(jié)時,他明明可以阻止的,但他任由甄二娘作妖,這就有意思了?!?/br> 不過朝堂上的那些事終究不是婦道人家能窺探得懂的,林秋曼也懶得費腦子去琢磨,反正才賺了一筆錢,索性老老實實當圍觀群眾,看晉王如何收場好了。 話又說回來,叔父霸占了侄兒未過門的妾確實令天子沒有顏面,從事發(fā)到往后的二十多天皇帝都沒踏足晉王府。 李珣也未進宮,叔侄倆就任由輿論瘋傳。 眼見勢頭愈演愈惡劣,朝臣們來來回回跑斷了腿。 宮里頭一撥又一撥去,晉王府一撥又一撥被打發(fā)。 一大一小杠上了。 林秋曼在院子里憋久了厭煩,下午帶著蓮心和張氏到醉霄樓吃茶點消遣。 為了出門方便,她穿了一身藍色胡裝,頭發(fā)束起,頗有幾分爽利。 跑堂小二把主仆請到隔斷的包廂。 醉霄樓對面就是湖景,觀景吃美食,倒也是種愜意享受。 三人剛坐下,就聽隔壁口若懸河,談?wù)摰淖匀皇菚r下最熱門的話題。 這還是林秋曼第一次當聽眾。 隔壁坐了五位郎君,一青衫郎君說道:“依某看,晉王敗甄二娘名節(jié)十之八-九是真,若不然他為何告假了二十多天都不去政事堂,這不是明擺著心虛嗎?” “聽說連早朝都沒去過?!?/br> 另一郎君:“可是眾所周知,晉王克己慎行,是非常愛惜自己聲譽的。如此謹慎的一個人,怎么會在華陽府出格?” “是啊,確實令人匪夷所思?!?/br> 青衫郎君:“不是說了醉酒嗎,在醉酒的情況下難免把持不住。男人嘛,哪能不犯點錯。” “我倒覺得晉王醉酒敗甄二娘名節(jié)不像是空xue來風,不過林二娘趁晉王醉酒扒光其衣裳就一言難盡了。” “這傳聞也不像是假,聽華陽府的家奴說林二娘被大長公主狠訓了一頓,出府時臉頰紅腫,狼狽不堪,可見確有其事?!?/br> “這個林二娘,當初在公堂上宣揚韓三郎不舉,這下又去扒晉王衣裳,實在是卑劣無恥。好好的一個官家出身的娘子,卻落得比臭水溝里的蛆蟲還不如,誰要是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聽張兄你這一說,以后罵人就別罵豬狗畜生了。倘若是罵郎君,就咒他娶林二娘,若是罵女郎,就咒她變成下一個林二娘!” 眾人哄堂失笑。 有人調(diào)侃道:“魏兄,你這話實在妙哉!” 蓮心到底年紀小,聽得火冒三丈,很想去隔壁理論理論,卻被林秋曼拽住了衣袖。 張氏小聲道:“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別去惹事?!?/br> 蓮心很是委屈。 林秋曼輕輕撫掌,滿懷期待道:“且看著吧,我替晉王背了鍋,他欠了我這么大的人情,我看他要怎么還。” 張氏不解道:“小娘子何以篤定晉王會還人情?” 林秋曼:“他若沒有愧疚心,就不會考慮我的處境派老陳來了。我如今因他落得身敗名裂,倘若不給我討個說法……我就去扒他的褲衩!” 張氏憋了憋,忍不住道:“小娘子你能不能矜持一點?” “不能,我阿娘都慫恿我去扒呢,最好是扒個側(cè)妃的位分下來?!蓖nD片刻,“倘若扒晉王褲衩就能扒到位分,估計全京城女郎都去扒了吧,哪能等到我上手?” 對于她的這番言論,張氏老臉繃不住了,一旁的蓮心則露出習以為常的表情。 自家小娘子忒喜歡嘴上占便宜,要真讓她去扒,立馬慫成一孫子。 稍后跑堂小二上茶點,突聽隔壁又傳來轟動聲,許是有外人進了包廂,激動道:“圣上去了晉王府!聽說方才圣上去了晉王府!” 這道消息炸開了鍋! 僵持了二十六天的局勢總算起了變化,所有人翹首以待,恨不得跑到晉王府去圍觀現(xiàn)場! 第40章 叔侄相搏 姜到底是老的辣 與此同時, 晉王府。 書房的房門緊閉,老陳和賈公公守在門口。 兩個人的心里頭七上八下,生怕室內(nèi)的叔侄兩人打起來了讓他們不好做人。 一盤棋局才剛開始不久, 黑白棋子猶如一場權(quán)勢角逐。 叔侄二人盤腿坐在棋盤前, 相似的面龐,氣質(zhì)卻大不相同。 李珣一身鴉青色圓領(lǐng)窄袖袍衫, 清雋的臉上全然沒有平日里的仙風道骨,取而代之的是真真正正的政治家風范, 眼神銳利, 舉止沉穩(wěn), 渾身都散發(fā)著超齡的強勢氣場, 一言一語從容不迫。 小皇帝則嬌養(yǎng)許多。 一襲做工精致考究的白衫常服,頭戴紗帽, 五官標致秀氣。 到底是個半大小子,跟自家皇叔相比,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氣場被壓制得死死的。 不過他今天一點都不害怕,他是君, 李珣是臣, 若要以下犯上, 總得出師有名。 這句話是趙太傅告訴他的。 落下一粒白子, 李琛學著自家皇叔的模樣, 老氣橫秋問:“五皇叔為何不進宮來?” 李珣垂下眼瞼, 手中捻著黑子不答反問:“陛下為何到今日才來晉王府?” “五皇叔欠朕一個解釋?!?/br> “陛下也欠臣一個解釋。” 二人看著對方。 李琛微微動怒, 有些裝不下去了。 少年壓抑著克制,質(zhì)問道:“你明知甄二娘即將入宮,卻還公然打朕的臉。” 李珣緩緩落下黑子, 說話的語氣不疾不徐,“陛下對臣生了疑慮,看來是臣在平日里做得還不夠周到,不夠克己慎行?!?/br> 這句話如鋒針般扎到李琛敏感的心上,半晌沒有吭聲。 李珣忽然覺得跟一個孩子較勁實在乏味,“今日陛下來晉王府,就只為說這么嗎?” “朕要保甄家?!?/br> 少年天子一臉堅定,言語下得極重,仿佛為了甄家可以跟晉王府撕破臉皮。 看著他篤定的樣子,李珣冷不丁笑了起來,明明笑得溫煦,卻令小皇帝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問道:“五皇叔為何發(fā)笑?” 李珣漫不經(jīng)心地敲擊棋盤邊緣,饒有興致問:“陛下要如何保甄家?” “這是朕自己的事,不勞五皇叔cao心?!?/br> 李珣垂下眼瞼,收斂笑容道:“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講?!?/br> “什么話?” “臣其實也想告訴陛下,臣要辦甄家,至于如何辦甄士懷,那是臣自己的事,不勞陛下cao心。” 這話把李琛氣著了,瞪著他不說話。 李珣視若無睹,繼續(xù)保持著好教養(yǎng),慢悠悠道:“陛下,該你走棋了?!?/br> 一大一小僵持在棋盤前。 李琛一臉慍惱之色,李珣則淡定自如,和顏悅色的,仿佛很好說話的樣子。 “趙太傅苦口婆心把陛下勸到晉王府來,就是為了與臣說這些嗎?” “不是趙太傅,是朕自己要來討說法的!” “是嗎,那臣倒是想問一問陛下,甄士懷是怎么教養(yǎng)的女兒,光天化日之下趁臣醉酒扒臣的衣裳敗了臣的名節(jié),如此下作手段,可是甄士懷親自教的?” “五皇叔莫要血口噴人,明明是林二娘色膽包天扒了五皇叔的衣裳!” 提到林二娘,李珣又笑了起來,“陛下是從哪里聽來的傳聞,可是大長公主親口同你說的?” 李琛閉嘴不語。 李珣淡淡道:“先帝的托孤血書還在晉王府供著,臣為皇室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不想一番赤子之心卻被一介婦人給敗了。與陛下僵持的這二十多天,臣心寒吶,原以為叔侄二人沒有芥蒂,看來是臣奢求了?!?/br> 李琛不吃這一套,懊惱道:“五皇叔何必說這些,若事發(fā)后進宮解釋一番,又何至于鬧到如今的地步?” 李珣平靜地望著他,眼神愈發(fā)冷了下來,一針見血問:“敗了甄二娘的名節(jié)于臣來說有何好處?” 被他那樣看著,李琛的手心開始出汗。 李珣微微前傾身子,俊美的臉上寫滿了窺透人心的睿智,“婦人之計,又蠢又毒,陛下心知肚明?!?/br> 一語雙關(guān)激得少年炸毛,激動之下說錯了話,“你莫要胡亂揣測,跟后宮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李珣輕輕的“哦”了一聲。 看他了然的樣子,李琛快急哭了,“朕不管!反正朕要保甄家!” 少年性子急,氣勢壓不過,智慧也占不到上風,竟被急紅了眼。 李珣慢條斯理取出手帕遞給他,“臣十三歲時遠離京中,遠離昭妃獨自一人去了邊境苦寒之境,臣當時怕極了,哭了好幾宿,被稍大些的小郎君笑話了許久。后來有一個叫王五的人告訴臣,你就算哭瞎眼也沒用?!?/br> 李琛望著他兩眼通紅,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李珣柔聲道:“相信陛下也聽聞過當年臣在宮里時一直不受你祖父喜歡,可是那時候你父親寬厚溫和,待臣卻是極好。長兄如父,臣一直記得他的好,只可惜……” 提到自己的父親,李琛眼淚直打轉(zhuǎn)。 李珣輕輕拭去他掉落的淚水,“這些年看著陛下茁壯成長,臣心里頭甚感欣慰,日后臣若去了陰曹地府,也能問心無愧地面見你父親了?!?/br> 這番話說得誠摯。 被他以情動人,李琛再也沒有方才的鎮(zhèn)定,只能像個傲嬌的小老虎般無理取鬧,“朕不管,朕要保甄家?!?/br> “陛下要保甄家,也得看陛下自己的本事,若是來求臣高抬貴手,那就算了吧?!?/br> “不用五皇叔手軟,朕要靠自己的本事保甄家!” 李珣抿嘴笑了笑,心平氣和道:“陛下保不了甄家,明天是朝會的日子,臣會親自去承陽殿,讓陛下徹查甄家?!?/br> 聽到此,少年天子眼皮一跳,“甄家三品大員,徹查甄士懷總得出師有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