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太皇太后平靜地看著她,用深冷的語氣道:“我要他死?!?/br> 華陽轉身離去。 這些年想殺李珣的人多著去了,他偏偏活得上好,把想干掉他的人都送去陪齊王了。 心里頭不痛快,回府的路上華陽一直板著臉,馬車抵達長平街時,她忽然道:“去朱家院兒?!?/br> 馬車掉頭往正南門方向去了。 此刻林秋曼正在庖廚里忙碌,方才從一老翁那里弄來一條鮮魚,她打算做火鍋魚吃。 接近傍晚時分,砂陶鍋端上桌,林秋曼正要坐下開飯時,突聽仆人匆匆來報,說大長公主來了。 院里的人們吃了一驚,林秋曼趕緊去接迎。 華陽在家奴的攙扶下進了朱家院,林秋曼帶著仆人跪禮,她打量四周道:“都起來吧?!?/br> 林秋曼起身,好奇問:“什么風把大長公主您給吹來了?” 華陽沒說話,只是抬頭看那片綠蔭,說道:“剛從宮里出來,心里頭悶得慌,到處走走?!?/br> “可用過飯?” “還沒,我讓家奴去醉霄樓叫過來便是。” “倘若大長公主不嫌棄,奴剛剛做好的鍋子魚,您要不要嘗嘗?”頓了頓,“就是味兒有點重?!?/br> “什么鍋子魚?” 林秋曼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行人前往廂房。 華陽老遠就聞到了濃重的油香,還有椒麻的味道。 稍后看到桌上翻滾的濃油湯汁,她忍不住道:“想不到你林二娘竟是個奢侈人,這得下多少銀子進去?” “鍋子魚嘛,油肯定得狠?!?/br> 白瓷碗里的魚片薄如紙翼,一顆雞子打碎在里頭,桌上盛放著琳瑯滿目的菜蔬,葷rou,醬料等物。 華陽饒有興致地坐下,問道:“可是燙煮著吃?” 林秋曼點頭,“就是味道有點重,茱萸和花椒放得多?!?/br> “無妨,你先弄給我試試?!?/br> 把醬料配好,林秋曼夾起一片河魚放進翻滾的湯汁里涮了涮,僅僅片刻就撈進碗里。 潔白的魚片在高溫下起了卷兒,又嫩又滑,看起來很是誘人。 然而先動筷的卻不是華陽,而是她身邊的郭嬤嬤。 林秋曼知道貴人都有試食的規(guī)矩,自己也涮了一片入口。 確定食物沒有問題后,華陽才拿起筷子。 醮醬料時林秋曼提醒道:“大長公主小心燙。” 待魚片稍稍放涼,華陽小口嘗試,鮮香與麻辣刺激著味蕾,在口腔里交織出奇妙的體驗。 怕她受不住,林秋曼忙把清熱的菊花飲子送過來。 華陽接過手喝了一口,林秋曼道:“這味道下得重,大長公主估計受不住,奴讓庖廚重新備晚膳吧?!?/br> “倒也不必,我還挺喜歡。”又道,“這樣的東西,就應該有酒才好。” 第39章 酒逢知己 二娘與五郎很是般配 “大長公主想吃什么酒?” “天色已經晚了, 街頭陳記那里的椰花酒還不錯,你沒什么酒量,桂花釀適合你?!?/br> “奴這就吩咐他們去買。” “不用, 我來蹭你的飯, 怎能讓你支使銀子。”當即沖郭嬤嬤做了個手勢,她立即下去吩咐仆人辦差。 林秋曼又給她燙煮了幾片魚rou放進碗里, 華陽道:“你也坐下吃,讓她們來?!?/br> 林秋曼坐到對面, 她無比慶幸今天晚上吃的不是鯉魚。 天家姓李, 與鯉同音, 民間是禁吃鯉魚的, 不過偷偷摸摸也可以。 兩位女郎守著砂陶鍋,沒吃多久就出了一身薄汗。 待到酒送來了, 一個吃椰花酒,一個吃桂花釀。 幾杯下肚,華陽郁悶的心情散了不少, 話也多了起來,她問道:“二娘覺得五郎是個怎樣的人?” 林秋曼放下筷子, 故作困惑問:“什么怎樣?” 華陽若有所思, “就是……他看起來是個怎樣的人。” 林秋曼隨口道:“殿下挺好的呀, 二娘受過他不少恩惠。” “你別跟我裝傻, 我要你說實話?!?/br> “什么實話?” “那日家宴上, 你怎么跟他攪合在一起了?” “大長公主冤枉啊, 起先奴本與六娘在倚月樓, 后來英國公府來信兒六娘出去了一趟,奴沒坐多久也離開了,再折返回來時奴還以為六娘在里頭, 結果……看到殿下衣衫不整?!?/br> “當時甄二娘在里頭嗎?” “沒有?!庇值?,“奴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也幸虧大長公主您來了,要不然二娘早就沒了。” 華陽垂眸不語。 林秋曼撒謊撒得很真誠。 現(xiàn)如今皇室與晉王府犯了齷齪,她才不會把自己架到火堆上烤。 華陽不想再提這些煩心事,單手托腮道:“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你,活得恣意妄為,不像我,束手束腳,渾渾噩噩過了半生?!?/br> “大長公主怕是在哄二娘開心,奴才艷羨大長公主呢,女郎家能做到您那份上,已經很了不得了?!?/br> “如何了不得?” “至少不會為了一點錢銀去坐牢。” “……” “自立門戶不容易呀,奴現(xiàn)在要養(yǎng)十口人吃飯呢,天天都在愁怎么掙銀子?!?/br> 這話把華陽逗笑了。 林秋曼好奇問:“華陽府有多少家奴?” “好幾百口?!?/br> “嘖嘖,若是二娘去養(yǎng)那幾百口,估計會累成騾子?!?/br> “你也可以選擇嫁人?!?/br> “以二娘這名聲,誰家的郎君敢不要命來娶?” 華陽沉默片刻,“倒是我考慮不周,當時只顧著把事情壓下去,沒細想過你的處境。” 林秋曼樂觀道:“嗐,我林二娘干了全京城女郎都想干的事情,仔細想想,好像也挺厲害的。” 華陽默默捂臉,“你知道外頭怎么傳你嗎?” “今兒家母來過,說我把晉王扒得只剩下了褲衩?!蓖nD片刻,“奴倒是想去扒呀,問題是殿下不讓我扒?!?/br> “你就是個流氓!” “大長公主可說對了,我林二娘就是個流氓,下九流的玩意兒,要不然哪會淪落到替他人寫訴狀的地步?!?/br> 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華陽認真地打量她,愈發(fā)覺得這人復雜多變。 有時候覺得她無法無天,有時候又覺得她豁達通透,看似沒有規(guī)則章法,實則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一番道理。 “你真有意思,愈發(fā)讓人捉摸不透?!?/br> “如何捉摸不透?” “若說你膽大妄為,好像又有理有據(jù);若說你恣意灑脫,好像又為生活所困?!鳖D了頓,“不知道為什么,我竟生出一種奇怪的錯覺?!?/br> “???” “我竟在你身上發(fā)現(xiàn)了跟五郎一樣的東西,我與五郎關系要好,許多話都能與他說,跟你同樣如此??墒俏铱床煌肝謇?,有些時候明明覺得很了解他,有些時候又特別陌生。現(xiàn)在我在你身上也發(fā)現(xiàn)了這點?!?/br> 林秋曼連忙擺手,“大長公主言重了,奴就是一介潑皮,豈能跟晉王殿下相提并論?!庇值?,“原先奴尊禮守節(jié),也盼著能像其他女郎那樣姻緣美滿,遺憾的是韓家的那三年過得豬狗不如,死里逃生后徹底想開了,做任何事情都遂著心意來,沒您想得那么復雜。” “果真如此嗎?” “不敢有半點不誠?!?/br> “但愿如此吧,不過你與五郎倒是挺般配,一般的女郎刻板無趣,沒你有意思,只是遺憾你這名聲,我若在你閨閣中時就結識你,說不定那時候你與五郎倒還能成就出一段姻緣來。” 林秋曼干笑道:“大長公主可別調侃二娘了,殿下是那天上的皎皎皓月,二娘只是泥濘里的潑皮,不敢妄想著把皓月抱懷里,那可是要折壽的?!?/br> 華陽被這話逗笑了,“你倒有自知之明?!?/br> 林秋曼:“奴這張破嘴您是知道的,就只是嘴上過過癮,占占便宜,實則膽子忒小,比那縮頭烏龜更甚。” 華陽無奈搖頭,“你這張破嘴,沒哪家小娘子比得上?!?/br> 眼見天已經黑了,郭嬤嬤插話提醒道:“主子該回去了,再晚怕是要宵禁了?!?/br> 華陽看了看天色,“那便回吧?!庇值?,“今日叨擾你了,吃酒吃得痛快?!?/br> 林秋曼:“大長公主若不嫌棄,改日再做其他好吃的。” 華陽點頭,“甚好?!?/br> 一行人把她送了出去,待馬車走了,林秋曼才回到院里。 張氏好奇道:“大長公主怎么想著來朱家院了?” 林秋曼伸了個懶腰,“估計在宮里頭煩了心,只要晉王一日不去政事堂,頭頂上的烏云就一日散不盡,誰的日子都不好過?!?/br> 蓮心困惑道:“晉王府的聲譽算是徹底敗了,晉王不去政事堂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