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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盛世收藏在線閱讀 - 第20節(jié)

第20節(jié)

    孔信眼神復雜地看著他,這個年輕人從什么時候起已經(jīng)有了為自己分憂的能力?

    他甩甩一團亂麻的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卻覺得神智越發(fā)混沌,也許是身后有了可靠的人,腦子便開始偷懶了。

    抬手按在他的肩上,疲憊道,“那就都聽你的了?!?/br>
    孟昕父母早亡,從小在孔家長大,只有一個舅舅在外地,一時半會兒還趕不過來,和醫(yī)院與交警方面的事情交涉完,羅子庚到孔家時已經(jīng)是早上。

    南京凌晨的時候落了一場薄雪,孔家的梅枝上掛了雪花,在清晨凜冽的寒氣中帶來一絲暖色。

    羅子庚踩著細碎的冰碴大步進門,阿姨接過他的外套,遞上一杯熱水,“子庚啊,孔先生在書房等你,讓你一回來就過去?!?/br>
    “我知道了,”羅子庚疲憊一笑,端著杯子邊喝邊走上樓,書房門半開著,孔仰山和孔信都站在書桌旁邊,明亮的臺燈被壓到桌邊,照映著桌面一堆染血的碎瓷片。

    羅子庚腳步一頓,認出那是孟昕車禍時帶在身邊的柴窯長頸瓶,被十幾噸位的卡車幾乎壓成齏粉。

    “子庚,你來看,”孔仰山淡淡招呼了一聲,將燈光再度調(diào)亮,“這就是你們在汝州買的柴窯?”

    “是的,”雖然長頸瓶已經(jīng)破碎,但是那雨過天青的細膩釉質(zhì)卻一眼就能辨認出來,抬眼看向孔信,只見他眉頭緊鎖,似是十分想不通,“怎么了?”

    孔仰山帶著手套,撿起一片稍大的瓷片,遞到羅子庚面前,“看看這個胎?!?/br>
    羅子庚目光落在瓷片上,心里咯噔一跳,嶄新的胎茬讓他幾乎窒息,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竟然是現(xiàn)代仿品嗎?

    孔信一言不發(fā),死死地盯著燈下光芒刺目的瓷片,咬住淡色的下唇,半晌,啞聲道,“我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打過眼了……”

    “沒有誰能一輩子不打眼,”孔仰山緊緊捏著手里的瓷片,上面干涸的血跡觸目驚心,他喃喃道,“可惜了小孟……”

    孔信痛苦地閉了閉眼睛,他們事后才知道孟昕是因為急著將長頸瓶送回孔家而超速駕駛,才以致于沒能及時避開大卡車。

    不過,若是沒有這場車禍,他們根本不能發(fā)現(xiàn)這尊腥風血雨的稀世柴窯竟然是現(xiàn)代高仿。

    從書房出來,羅子庚跟著進了孔信的房間,“我不相信你和孟哥兩人會同時打眼?!?/br>
    “你不也打眼了嗎?還有王八賢……我們都打眼了……”孔信坐在窗邊抽煙,寒風刮進房中,刺骨的冷意。

    羅子庚關(guān)上窗戶,“孔哥,你有沒想過回頭去找那大煙鬼兄弟?我懷疑是他們做了手腳?!?/br>
    “古玩這一行,憑個人眼力吃飯,不興退貨的,”孔信搖搖頭,“打眼了,活該交學費,只不過我們的學費太貴了。”

    太貴了,一次打眼,他們付出了孟昕的命。

    “我還是無法相信……”羅子庚低聲道,“你們?nèi)齻€人都不是第一天鑒定,怎么就同時錯了?”

    孔信皺起眉頭,仔細思索片刻,慢慢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老煙鬼他們……他是王八賢介紹的人,遠房親戚,理應沒有問題……”

    羅子庚沒有說話,平心而論,他覺得王八賢這個人渾身都有問題!

    “王八賢還在汝州,但小孟葬禮時他肯定得來吊唁,我問問他,”孔信揉揉太陽xue,“多虧你忙前忙后,知君的情況怎么樣?”

    “我哥他……唉……”羅子庚搖搖頭,“幸虧護工反應快,孟哥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了?!?/br>
    孔信苦澀道,“他一直以為我們?nèi)齻€人里會是他第一個走,我們也都有足夠的心理建設,但沒想到是小孟?!?/br>
    羅子庚抬手覆在他的眼睛上,“別再想了,你已經(jīng)夠累,去休息吧?!?/br>
    “還有,”孔信突然想到,“小孟他大舅明天該到了,你記得接待一下,至于小孟留下的遺產(chǎn),他喜歡墨玉,手里屯了不少,你問問他大舅,如果愿意收藏,就全部交給他,如果想要現(xiàn)錢,就古今閣出面買下來,哦,還有小孟的私人賬上應該沒多少錢了,那長頸瓶……”

    “這些我都能應付得來,”羅子庚打斷他喋喋不休,“你感冒剛好,這些事就交給我去辦好了,你睡吧,我回家了,剛給我媽打了個電話,被一頓臭罵,嫌我這么長時間都沒打電話給她?!?/br>
    “嗯,”孔信拍拍他的肩膀,“路上小心?!?/br>
    羅子庚淺笑,“好。”

    孔信猛地心跳漏了一拍,看著他的笑容怔了神。

    “怎么了?”

    “沒、沒事……”孔信狼狽收回視線,也許是房間的燈光太過曖昧,羅子庚笑起來的那一瞬間,讓他突然心神動蕩,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潮水一般的愛意,剎那間,就動心了。

    羅子庚拍拍他的臉頰,低聲道,“傻樣兒?!?/br>
    “嘿,”孔信猛地回過神來,“你小子沒大沒小……”

    “呵呵,”羅子庚在他抬手要打人的前一秒敏捷地往旁邊一跳,一轉(zhuǎn)身跑出房門,回身揮手,“我得回去了,你趕緊休息,店里的事情交給我,你放心吧?!?/br>
    孔信看著他大孩子似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沒再說什么。

    古今閣孟老板車禍身亡,消息一出,在古玩街掀起軒然大波,特別是前一天剛在汝州花七千萬收的柴窯長頸瓶也被撞得粉碎,同情者有之,嘲諷者有之,更多的是痛惜,畢竟柴窯是千百年來百聞未得一見的神品,大家尚未有幸見其真容,竟已香消玉殞,實在是可惜。

    羅子庚將車停好,剛要下車,旁邊一輛大奔突然發(fā)動,唰地擦了過去,嚇了他一跳,看看那牌照,居然是外地的。

    滿心疑惑地走進門,就見阿姨對他眨巴眼睛,小聲道,「小心點,孔信心情不好,正找借口發(fā)脾氣呢?!?/br>
    「誰惹他了?」

    阿姨對門外一努嘴,「喏,小孟他舅,開大奔那個,硬是說小孟為孔家打工死了,讓賠錢呢,把孔信氣得……差點打起來?!?/br>
    羅子庚無語,孟家和孔家是世交,孟昕在孔家就像第三個兒子一樣,和孔信共同管理古今閣,根本不存在打工一說,這個大舅是想錢想瘋了吧。

    「總之你小心,」阿姨對羅子庚幸災樂禍地使眼色,孔信已經(jīng)噴火了,這時候千萬別撞槍口上,否則留全尸的概率不大。

    羅子庚笑著搖搖頭,走進書房,看到孔信正躺在沙發(fā)上看手機中長頸瓶的照片。

    「孔哥你找我?」

    孔信收起手機,面無表情站起來,「跟我來?!?/br>
    「哦。」羅子庚老實地跟著他。

    走進地下室,孔信刷好指紋,厚重的保險大門緩緩打開,感應燈隨之亮起來,整個地下室剎那間明亮得如同白晝。

    稀世珍瓷、傳世古玉、歷經(jīng)滄桑的青銅器、精雕細琢的鼻煙壺、美輪美奐的明清家具……。

    羅子庚面色沉靜,呼吸卻控制不住地開始加速——這才是真正的收藏世家,祖祖輩輩的沉淀是其他人所無法望其項背的。

    繞過一架蘇繡屏風,孔信帶羅子庚來到一個白色的博物柜前,幾十尊墨玉雕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這是小孟一部分私人的收藏,」孔信在微電腦上將羅子庚指紋輸入進去,「我們得把它們出手?!?/br>
    羅子庚微怔,「出手?這可是孟哥的遺產(chǎn)?!?/br>
    「他大舅剛才來過,」孔信譏諷地笑,「不要遺產(chǎn),要現(xiàn)錢?!?/br>
    「這些全部出手?」

    「不光這些,小孟家里應該還有一部分,還有存在銀行保險柜里的,」孔信道,「按他大舅的意思,全部折現(xiàn),并且我們古今閣再付八十萬賠償費,呵呵,小孟的命,就值這么多?!?/br>
    ☆、羅子庚告白

    孟昕的葬禮由孔信全盤cao辦,孔孟兩家都是百年薪火的收藏世家,雖然孟家沒落,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南京古玩行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多派了人前來吊唁。

    羅子庚掃一眼走到遺像前敬上一炷香的人,俯身附在孔信耳邊,低聲道,「這人是王八賢的手下,我認得,以王八賢和孟哥的交情,怎么會只派個手下過來送挽聯(lián)?」

    孔信陰沉著臉,目光死死盯著遺像前吊唁的人,「這王八蛋是心虛了,看來他也看出來那老煙鬼有問題,怕我找他事兒呢?!?/br>
    “嗯?”羅子庚皺眉,“他知道長頸瓶是仿品?這事只有我們和孔伯伯三個人知道?!?/br>
    孔信冷哼,“以那王八蛋的能耐,知道這個不稀奇,他是做掮客的,消息最靈通?!?/br>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不急,先把他找出來再說,媽的,敢不接我電話,他死定了!”孔信收起手機,恨聲罵了一句,余光掃到吊唁的人走出靈堂,遂抬步跟了上去,走到門外,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哥們兒,怎么是你來啊,那老王八蛋呢?”

    “哎,孔大少,”吊唁的人忙寒暄,自動忽略他對自家boss不怎么友好的稱呼,一臉痛惜道,“我們老板一聽說孟少的噩耗就難過得暈過去了,醒來后非要親自回來一趟不行,但汝州那邊工作實在是太忙了,脫不開身,唉……你說孟少這……真是天妒英才啊,我們老板那么剛毅的漢子,都哭成淚人兒了……”

    孔信面無表情,“他這幾天住在玫瑰園還是陽明山莊?”

    “……”那人一愣,“孔大少你是不相信我啊?!?/br>
    “我相信你,”孔信心下了然,淡淡道,“但我更相信我自己對那老王八蛋的了解?!?/br>
    目送孔信轉(zhuǎn)身走回靈堂,那人無奈地搖頭,小聲嘟囔,“希望boss別怪我辦事不利,這孔大少也真是太難搞呀……”

    打發(fā)了那便宜大舅,總算讓小孟入土為安,孔信疲憊地坐在古今閣的閣樓里,開一瓶酒自飲自酌。

    夜晚漸漸靜謐,樓梯響起一陣腳步聲,羅子庚走上來,“孔哥?”

    “我在這里?!?/br>
    “怎么不開燈?”啪地一聲,暖黃色壁燈亮了起來,羅子庚走近他,低頭看著孔信燈影中醉紅的兩頰,“喝這么多酒,心情不好?”

    晃晃杯中液體,孔信苦笑,“怎么可能好?”

    羅子庚從酒柜中拿出一只杯子,坐在他的對面,“我陪你喝。”

    兩人沒有多說話,靜靜地喝著酒,孔信舒展僵硬的脊背,疲憊地趴在小吧臺上,歪頭看向窗外暗紅色的夜空,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喃喃道,“你說,小孟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到天上了?”

    “大概吧,”羅子庚垂下眼瞼,人死燈滅,他不信鬼神之說,更不信什么天堂地獄,死了就是死了,像自己父親一樣,前一天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第二天說沒就沒了,干凈利落,干干凈凈。

    “我都不記得第一次見小孟是哪一年了,好像從記事起,就認識了,小時候那么秀氣,像個女孩子,長大了也那么好看,就是太冷淡了,王八賢說他是冰山美人……”孔信已經(jīng)醉得沒有意識,絮絮叨叨地念著當年的事情。

    羅子庚握著酒杯看他,眸子中滿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小孟那么聰明,又冷靜……比我眼力好,爺爺更疼他……”孔信雙眼沒有焦距,茫然地看著夜空,“他們都疼他,都喜歡他……”

    我喜歡你,羅子庚在昏黃燈影中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小心翼翼地伸手,覆在他搭在吧臺的手上,輕輕虛握住。

    孔信順勢抓住他的手,將醉熱的臉貼在他微涼的手背上,喃喃道,“都喜歡他……爺爺、奶奶、爸爸、姐……jiejie更喜歡溫知君……”他目色迷離,一遍遍地重復著,“知君……知君……”

    手背漸漸濕了,羅子庚心頭猛地一顫,發(fā)現(xiàn)孔信已經(jīng)閉上眼睛,止不住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孔哥,”羅子庚啞著聲音,輕輕起身坐到他的身邊,將他攬到了肩頭,孔信無力地倒進他的懷里。

    火熱的呼吸撲在脖頸,羅子庚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他低頭,怔怔看著他,片刻之后,便絲毫沒有遲疑地吻了下去。

    酩酊大醉的人渾身虛軟,羅子庚將人緊緊揉進懷中,不顧一切地親吻他的嘴唇。

    如此甘甜……將他抱緊了親吻的感覺是如此甘甜……他的嘴唇、他的皮膚、他的細腰……他修長性感的長腿……現(xiàn)在全都在自己的懷里。

    羅子庚激動得喘息,喉間無法遏制地溢出粗重的吟聲。

    孔信被他抓得疼了,掙扎著半睜開眼睛,看著羅子庚點漆般的眸子,怔了一下,皺著眉頭想要推開他。

    「聽話……」羅子庚按住他的手腕,鋪天蓋地的親吻落在他的眼角、額頭、鼻梁、臉頰……孔信眉頭顫了幾下,終于抵抗不了酒精的迷惑,淺淺地墜入夢中。

    翌日,孔信醒來的瞬間,大腦頭痛欲裂,他揉著快要爆裂的太陽xue,重新閉上眼睛,一動,就怔住了。

    ——兩人肢體交纏的姿勢堪稱常春藤纏梅花樹,他甚至色性堅強地覺得自己一伸舌頭就能舔到對方誘人的肩窩。

    “嗯?醒了?”羅子庚也是剛醒,聲音帶著一絲迷惑,睜開眼睛的瞬間睡意全無。

    孔信大腦有點不夠使,他重重躺回去,后腦落在羅子庚的手臂上,捂著眼睛回想了半天,無語道,“我沒把你怎么樣吧?”

    羅子庚搖頭。

    “既然什么都沒發(fā)生,那就……”孔信的聲音還帶著宿醉的慵懶沙啞,“就……唉,反正什么都沒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