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劫富濟貧
宋圣哲一面拿過彭平康打出來的牌,一面輕笑道,“完哉,完哉,依彭大人的說法,連孔圣人都成‘萬惡’了?!?/br> 彭平康笑道,“我是在揶揄那些‘教書的’,與孔圣人有什么相干?” 范垂文道,“這‘教書的’,也不全是作惡之人罷?”他淡笑道,“彭大人此言,若被有心人聽入耳中,可頗有‘指桑罵槐’之嫌啊?!?/br> 彭平康微笑道,“范大人此言差矣,若是那些‘教書的’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即使聽了我的話,一笑也就過了?!?/br> “倒是那些仗著‘老師’身份逞惡慣了的,斷見不得旁人指出這‘教書的’一丁點兒不是,旁人若說出來了,定上趕著去認,拿孔圣人作幌子不說,往往還叫囂著要‘尊師重道’。想到這里我就不服,”彭平康似玩笑般道,“這作惡的披了層‘師’皮就能使喚旁人敬重他了,那‘天地君親’又何嘗須得‘愛民’呢?” 宋圣哲笑著接口道,“這下我明白了,彭大人是取‘愛民如子’之意,拿‘老師’比胥吏來說給周大人聽呢?!?/br> 周胤緒笑了笑,道,“是啊,我也聽出來了,彭大人自己是‘父母官’,因此不敢拿‘親’來編排,只得往后退一步,盡逮著‘老師’挖苦呢?!?/br> 彭平康伸手抓了一張牌,笑道,“對,這便是其中的一樁‘惡’了?!?/br> 范垂文笑道,“‘惡’在何處?” 彭平康笑了笑,道,“尋常人的挖苦才叫挖苦,這‘老師’的挖苦,卻叫作‘教育’。”他頓了頓,半開玩笑般道,“無論那些‘教書的’說得話有多狠多毒,只要他們的諷刺對象是懵懂無知的黃口小兒,就能推說是在‘教孺育子’?!?/br> “不但不會被怪罪報復,還有一干無知‘父母’,在一旁拍著手叫‘罵得好’、‘再多教育’呢?!迸砥娇滴⑿Φ溃安贿^我想,周大人向來‘開明’,理應不會是這‘無知父母’罷?!?/br> 周胤緒“吃”了張牌,剛要答話,就聽范垂文淡淡地開口道,“彭大人這回的比喻可比得不甚恰當啊?!?/br> 彭平康笑道,“怎地不恰當?周大人方才說不少縣官都推說要留錢還‘賑貸’,豈不是就同那些‘惡師’一樣,變著法兒地拿‘兒孩’來要挾‘父母’,堂而皇之地索要賄財?” “若是‘父母’不理不睬,這些‘惡師’便瞧準了機會,以‘教育尊師’為名,對自己管理的孩童極盡諷刺折磨,不榨出一點‘油水’來就誓不罷休?!迸砥娇敌Φ?,“更可悲的是,像周大人這樣的‘好父母’,往往就會成為那些‘惡師’的犧牲品?!?/br> “百姓受胥吏苛剝,就如同孩童受‘惡師’嘲諷,黃口孺子對‘老師’的惡意絕無還手之力。即使心有不忿,也不會以為是那些‘惡師’暴虐,反而,”彭平康意味深長道,“還會責怪‘父母’不慈,記恨‘父母’對自己不聞不問呢?!?/br> 周胤緒怔了怔,爾后猶疑著道,“彭大人的意思是……” 宋圣哲笑著接口道,“彭大人的意思,是要周大人將那些‘惡師’除之而后快呢。” 彭平康淡笑道,“我可沒這么說,”他伸手拿過一張牌,“我只是要周大人仔細分辨,別讓‘惡師’的一兩句話就唬得……” 范垂文接口道,“周大人也不過是因著‘賑貸’的事問彭大人一句罷了,”他抓了一張牌,“既沒說要撥錢下去,也沒說就被唬得不敢動彈了,彭大人倒先替周大人著急起來了,生怕周大人吃虧似的?!?/br> 彭平康抿嘴笑道,“范大人這話說得,”他打出一張牌,“我是怕三位大人吃虧,哪里僅僅是周大人呢?” 范垂文輕笑了一記,道,“吃?!?/br> 周胤緒看著范垂文伸手拿過彭平康打出的牌,復開口問道,“那依彭大人說,我這‘開明父母’遭遇‘惡師’,卻又心疼受虐‘孩童’,左右動彈不得,該如何是好呢?” 宋圣哲淺笑道,“周大人這一問可是白問了,彭大人向來嫉惡如仇,別說是‘惡師’,就是見著‘惡父母’也恨不得一下打死,端的是眼里揉不得半點兒沙子呢?!?/br> 彭平康半開玩笑般道,“往日我如此,今日我在周大人面前,便依周大人的性子,斷不會如此了?!?/br> 周胤緒道,“哦?”他“吃”下宋圣哲打出來的牌,抬頭對彭平康笑道,“難道在彭大人眼里,我素來是個‘軟性兒’人?” 彭平康道,“周大人不‘軟’,”他笑了一下,“周大人是個‘善性兒’人。” 周胤緒一怔,就聽彭平康繼續(xù)道,“可鄉(xiāng)間‘惡師’就是這樣,”他淡然道,“周大人越‘善’,他們便越以為周大人‘軟’?!?/br> 范垂文輕咳一聲,“碰”了周胤緒打出來的牌,道,“媚上者必定欺下,無論為師為吏,概莫如此?!?/br> 彭平康道,“是啊,”他微笑道,“周大人此刻高高在上,自然不宜……” 宋圣哲微笑道,“周大人是不愿為難底下的縣官胥吏,”他抿嘴笑道,“這宜不宜的……” 周胤緒道,“確實,”他低著頭,一邊碼牌一邊道,“自然是不宜的。” 宋圣哲臉色微變。 彭平康打出一張牌,悠悠道,“既如此,我與周大人說一樁巧宗兒,周大人覺得好就使,若覺得不好,我便從此再不提起,周大人也不必著惱,如何?” 周胤緒看了范垂文一眼,只見范垂文微笑不語,他滯了一下,先道了一聲,“碰?!苯又焓帜眠^彭平康打出來的牌后,才又道,“彭大人且說就是,我聽著呢?!?/br> 彭平康垂眼理牌道,“依我說,周大人且先不用管底下鄉(xiāng)縣究竟有無錢去收余糧,也不用理會那些縣官胥吏有什么矛盾?!?/br> “只須將瑯州城內(nèi)的幾家大戶家主召來,讓他們牽頭,依朝廷批文,再由州府衙里頒布糴糶數(shù)額,讓大戶們按司農(nóng)寺規(guī)定市價去鄉(xiāng)縣收購余糧,不收至一定數(shù)額,便按偷逃漏稅、投機傷農(nóng)懲處,這樣一來……” 彭平康話未說完,范垂文便笑著接口道,“我懂了,”他抬頭看向彭平康,“彭大人是要周大人在瑯州‘劫富濟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