駁析毛文龍意圖與皇太極聯(lián)手攻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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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登基之后,對毛文龍猜疑日重,毛文龍既不得志于朝廷,抗金斗爭又不能有為,為求自固之計,他又開始與后金進(jìn)行議和、洽降的活動。 其實(shí),早在天啟四年七月,努爾哈齊就“咨文移龍求和”,又派李永芳寄札毛文龍稱“將龍在遼族屬未遭誅戮者盡行優(yōu)待,誘龍同叛,中分土地”。 毛文龍“連奴酋來使暨李永芳惡札星夜差官緘封,護(hù)送進(jìn)呈”,熹宗以其“不行反間,升秩賞賚,茲從優(yōu)再加左都督,仍賞大紅蟒衣一襲,銀五十兩”。(《明熹宗實(shí)錄》卷48) 天啟五年二月初一日,努爾哈齊遣劉維國、金盛晉致書毛文龍,信中挑撥毛文龍與明廷和朝鮮的關(guān)系,勸其攻打朝鮮義州,又招降毛文龍 “我之意,以爾取朝鮮之義州城,與我相倚而居,則朝鮮豈敢犯爾?爾駐義州之后,朝鮮若降則罷,若不降,則來借用我兵。爾若如此與我相倚,迫使朝鮮投降,則爾之前途無量矣。 爾既得罪于爾帝,已不能回明,而朝鮮又不容爾,我能置爾於不顧乎?爾向何處?倘若爾因派遣jian細(xì)收納逃人,而恐我責(zé)備于爾,各為其主效力,豈有復(fù)存惡念之理乎?爾若降我,豈不亦如此效力于我乎?” 等信函已到毛文龍?zhí)?,努爾哈齊又假擬漢官投遞毛文龍的信函,信中稱愿與毛文龍里應(yīng)外合 “今金國汗欲棄遼東之地,移向其本土,豈能棄其生身之地及父祖之骸骨而去耶?故我等眾官商議,致書老爺乞一生路。老爺若以我等不得已而降之,被強(qiáng)迫而生之,憐憫于我等,則望親書保文或答付寄來。我等若有可能,即奪一城池而居之;若不能則登千山。乞老爺務(wù)將所思繕文訓(xùn)示,并速交來人赍回,遲久恐被發(fā)覺。”(《滿文老檔·太祖朝》) 努爾哈齊的設(shè)間不過是埋伏誘jian毛文龍的手段罷了。毛文龍一度信以為真,派兵北上。 據(jù)《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8仁祖三年三月己巳載,“毛都督以為賊將李永芳到鳳凰城求和,遣參將、游擊時可達(dá)、杜貴等七將,領(lǐng)六千兵,發(fā)向義州?;蛟贫级街幯砸印薄?/br> 乙亥載,義州府尹李競馳啟曰“督府十將句催船只,若將渡江者,然而終不渡江,還向蛇浦”。 可見,毛文龍最后發(fā)現(xiàn)事有蹊蹺,并沒有上努爾哈齊的當(dāng)。 該年十二月,努爾哈齊又授意李永芳等差人往三山島誘降毛文龍。使臣初五日至,二十八日始回。 據(jù)登撫武之望稱“毛帥深諱之,千方百計以圖遮飾”。 后來,毛文龍將來使“分尸游示”。(《明熹宗實(shí)錄》卷71) 天啟六年五月鞍山諸役,東江精銳損失慘重。 二十,努爾哈齊乘機(jī)誘降毛文龍 “聞爾毛將軍謂我為何殺人,若不殺人,誰不愿降。 遼東、廣寧之人原系朱氏皇帝之民也,因天授與我,故我以國增、兵增、錢糧增而悅之。自旅順口以北至開原,自鎮(zhèn)江以下至廣寧,皆養(yǎng)育之。 然欲養(yǎng)而不從,竟殺我所任之官、所遣之使,jian細(xì)往來,叛逃而去。對此豈能不殺,而平白釋放以遣之乎?我之所殺者,理也。由我處逃出,愿結(jié)爾而前往之人,爾收容后,不加豢養(yǎng),卻令其從軍,反戈而戰(zhàn),故于各處之被殺者,乃爾所殺,非理也 ……毛將軍,我曾以為爾乃明智之人,今爾不知天時,是愚味也。明運(yùn)已終,劫數(shù)未盡,無處不殺漢人。安邦彥將山陰、安南、貴州、四川、廣西、云南、曹縣、滕縣等處,所殺者尚少乎?實(shí)乃明滅之時也。天之所滅,爾能救焉 ……毛將軍,無論爾如何為君效力,然爾國亡時已至,君臣昏聵,反致殃禍于爾,何益有哉? 明國已亡定矣! 各處刀兵紛起,丙辰年大風(fēng),都城內(nèi)各殿之樹連根折斷,牌樓石柱亦被摧毀。戊午、己未兩年,都城內(nèi)河中流血,此皆非天示滅亡之兆,使之知儆乎?天時古鑒,將軍何以不知?望爾深思。時機(jī)失盡,悔之何及? 佟駙馬、劉副將皆只身逃來,李駙馬及遼東、廣寧之官員,皆獲于陣前。彼等皆被擢用養(yǎng)育,爾不知乎?爾若誠能向我,則待爾優(yōu)于彼等”(《滿文老檔·太祖朝》) 據(jù)《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13仁祖四年閏六月甲寅記載,毛文龍“出示奴賊所送牌文,招入持來假韃,往復(fù)問答,而門禁極嚴(yán),無從聽聞”。 一番思慮之后,毛文龍差二人答書努爾哈齊,信函史籍不載,但中有議和之意。 閏月二十日,努爾哈齊遣回毛文龍使臣,并復(fù)書拒絕與毛文龍議和 “此戰(zhàn)乃我興之乎?實(shí)爾明萬歷帝肇之也。今明帝如愿擔(dān)承興兵之過而議和,并遣大員持蓋御璽之書,經(jīng)山海關(guān)前來,則可與之相議耳。豈可與爾看守南逃之人議之?”(《滿文老檔·太祖朝》) 七月,使臣回到皮島,毛文龍修書嚴(yán)斥努爾哈齊。 據(jù)《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13仁祖四年七月己卯載,接伴使鄭斗源馳啟曰“都督答奴賊兇書,嚴(yán)辭斥之”。 又據(jù)后來毛文龍致皇太極的信中稱“先汗在時,我所遣諸申一名,漢人兩名,均被殺”,毛文龍使臣被殺應(yīng)是此事,因?yàn)椤冻r李朝仁祖實(shí)錄》中沒有使臣回島的記載。 《明熹宗實(shí)錄》卷74天啟六年七月丙子載,“巡撫登萊右僉都御史李嵩塘報奴酋致毛文龍謾書,請申飭邊吏,整兵以待”。 可見,毛文龍又將努爾哈齊的招降書上呈明朝。 通過以上的敘述不難看出,努爾哈齊幾次招降毛文龍基本上是被毛文龍嚴(yán)詞拒絕的,毛文龍屢屢將后金招降書所謂“謾書”上呈明廷,又處死后金使者。 天啟六年夏,廷臣對牽制的質(zhì)疑和鞍山役的失敗曾經(jīng)讓毛文龍抗金的決心有所削弱,一度耍手段派使臣前往后金議和,以致在鮮的明朝將領(lǐng)傳言毛文龍欲投降后金,而朝鮮的邊臣也因與毛文龍不和,屢屢聲稱毛文龍欲謀叛,這是朝鮮君臣懷疑毛文龍謀叛的原因所在。 但是后來冷靜一想,毛文龍有所悔悟,還是堅定了抗金的決心,并堅拒努爾哈齊的招降。 當(dāng)時毛文龍與魏忠賢深相交結(jié),在朝廷上有恃無恐,熹宗又屢降隆恩,毛文龍感戴皇恩,在與明廷關(guān)系融洽的情況下不可能有叛降之理。 而且,當(dāng)時敵后戰(zhàn)場的抗金斗爭還屬有為之時,希圖建功立業(yè),成為一時名將的毛文龍,又怎么可能投降后金? 更何況,投降后金也不一定能給他帶來更多的利益,如鮮臣張晚所說“臣意彼無速發(fā)之理。虜雖強(qiáng)請,毛不速發(fā)矣。毛將在此,則享公侯之樂,投奴則為一俘虜,必不及李永芳矣。如賊亦必知文龍之軍不可用,豈汲汲于文龍乎?只慮在此,則或?yàn)楹蠡迹拭敉督?,想必受之,而必不?yōu)待矣”。(《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14) 所以,認(rèn)為毛文龍“堅拒誘降”的說法是有說服力的,而因?yàn)槊凝埮c后金有往來就認(rèn)為他此時“已經(jīng)接受了后金的招降活動”的說法證據(jù)是不充分的。 再看毛文龍與皇太極的往來。 毛文龍再次與后金往來源于王子登的投島。 王子登本為遼東監(jiān)督煉鐵的衛(wèi)官,天啟元年努爾哈齊占據(jù)遼東,王子登投降,授官石城備御。 天啟三年三月,因擒獲毛文龍jian細(xì),授游擊。 四月,因斬毛文龍jian細(xì)和剿殺逃人,升為參將。 其后,王子登又升至副將。 《毛大將軍海上情形》稱天啟三年三月李永芳、楊于渭、王子登、劉愛塔向毛文龍“遣使請降,乞免死金牌、袍緞等項(xiàng),毛將軍一一給之去”,又說“四人中惟劉愛塔實(shí)心歸降”,可見王子登當(dāng)時是游離于明金之間的兩面派,一方面與毛文龍秘密聯(lián)系,另一方面又將毛文龍差人綁獻(xiàn)。 王子登投島事,《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17仁祖五年十一月乙丑載,鐵山府使安景深馳啟曰“遼東人王志登,以奴賊游擊巡海至鹿島,為都督軍兵所圍,自言歸順,與真二名出來,都督相見甚喜。”王志登即王子登。 據(jù)王子登給皇太極的信中則稱“于九月二十一日起行,二十九抵皮島?!保ā稘M文老檔·太宗朝》) 可見王子登的投島應(yīng)該是被圍后的順勢自保,并沒有與毛文龍有事前的聯(lián)系。 此外,王子登也并不是后金派往毛文龍?zhí)幍膉ian細(xì),因?yàn)橥踝拥亲苑Q“棄子而逃”,后來天聰六年,后金參將寧完我在給皇太極上疏中也稱王子登是“自我國逃去者”。 毛文龍見到王子登甚喜,極為厚待,據(jù)王子登自稱“毛都督以綢鍛、銀牌、衣帽賞之,并即奏于明帝,封以總兵官之職,朝夕共同議事”。 當(dāng)時,明廷已經(jīng)經(jīng)歷新皇的更替,毛文龍的同伙魏忠賢和閹黨逐漸失勢,為求自固,毛文龍想出了誘騙后金要人之計,藉以向新帝邀功。 天啟七年十月,毛文龍寫信遣游擊金首舉往送,王子登作為議和的中介人,也派家人二人持密書同來,于十一月十三從威寧營入境,欲與后金謀和。 但是兩個月過去,未見后金有任何回音。 毛文龍認(rèn)為是“諒汗守邊之人,貪其所攜金、緞、馬、騾,匿而不報耳”,王子登也說“不知守邊諸申,欲得其衣物、馬、驟而殺之,抑為汗與諸貝勒挽留議事”。 其實(shí)是皇太極擔(dān)心毛文龍有詐,而將來使斬殺。 據(jù)《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18仁祖六年三月壬午載,后金使臣稱“毛帥年前委差漢人言于我國曰‘新天子即位以來,有意于和親云’,而我國不信其言,抑恐毛帥有他謀,斬其人而不納”。 皇太極的疑慮是有道理的,崇禎即位初反對和議的態(tài)度是堅定的,天啟七年十月皇太極以蒙古敖漢部的名義致書明朝約和兩國,但是始終沒有回音。 而毛文龍?zhí)靻⒛觊g又是堅拒議和和誘降的,此時突然主動提出議和顯然是必有詭計。 崇禎元年正月,毛文龍見使臣久不返,再次致書皇太極。 信中迎合后金之意將遼東戰(zhàn)爭的責(zé)任歸于明朝,又稱愿意主持兩國議和事宜,請皇太極派人相商 “昔袁都堂請和一事,因群臣齊相爭議,故此事迄未定論。海外地方,俱令我轄。倘我奏請,帝必納之。然我之謀,異于他人,我斷不似伊等貽誤兩國大事 ……今特遣人往詢先遣人之信及講和之事宜是否有成。乞汗親遣可使之人來皮島,我與彼面陳所欲之事。凡自古以來,兩國相爭,不殺來使。 愿汗熟慮之,以求安全之計。如此,則生民之幸也。況我帝已崩,行帝亦已歸天為神,何不罷兵休戰(zhàn),以求封賞,安享太平之福耶?”(《滿文老檔·太宗朝》) 同時王子登來書極稱毛文龍議和的誠意,且中更有不可告人的機(jī)密之事,建議皇太極不要錯過時機(jī),遣人前來商洽 “毛都督曰‘彼其愚也。倘與我和為一家,凡事與我商議之,則我自有大主意。一旦與我和好,或戰(zhàn)或守或和,富貴封侯,有何難哉!彼唯圖河西,以我金石之言為虛,不知西地文武官員眾多,一員主戰(zhàn),一員主守,一員主和,議論紛紛,迄無一定,誰敢承辦其事?今我掌權(quán),獨(dú)斷獨(dú)行,其所奏之言,均可施行。如此則大事豈有不成乎?’復(fù)有未盡之言。 我王子登以為不善,故未具書內(nèi)。此言俱出自毛都督之口,王子登聞之,不勝欣喜。倘有誑詐,天誅地滅。急以其言告于汗。汗若嘉許王子登之愚言,則速遣通曉漢語親信之人,與去者同往皮島,王子登再以密事相告。 至于島內(nèi)虛實(shí),洞若觀火。即便力一有失實(shí),諒亦無妨。我王子登詳思之,此事若傳至來往下人之口,恐有不慎;欲書于紙,又恐被泄。事若王子登泄漏,則將生命不保矣;思欲親來,而毛都督畏懼不遣。 汗若遣大人至島為質(zhì),王子登得還焉。至即以非常之事陳于汗,若稱心則舉之;若有欺班,是殺是養(yǎng),唯聽汗命”。(《滿文老檔·太宗朝》) 思慮之后,皇太極決定以積極的態(tài)度回應(yīng)毛文龍,派使臣科廓等七人赍皇太極回信,同毛文龍、王子登來使前往皮島毛營。 據(jù)《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18仁祖六年三月壬午載,科廊言 “厥后毛帥又送王姓人懇陳和好之說,前后相符,少無違端,故汗始回心,使我偕王姓人往島得見毛帥,細(xì)聽其言,如其不誣,則定與約和而還云”。 據(jù)《亂中雜錄》記載,崇禎元年三月,“毛差毛永佑以講和事往沈陽,與胡差還向本營”,“都督送人迎接胡差,十八日向蛇浦”,“毛帥乘船到鴨江下流,要見胡人頭領(lǐng)者,傳諭韃子領(lǐng)來講和。胡差曲虎、帶空乃等兩胡,自蛇浦還來,王參親自迎接于中路,極其厚待。韃奴七名,將汗書稱講和,自安州乘船到泊島”。 這里的王參將應(yīng)該就是王子登。而據(jù)毛文龍自稱,使臣到達(dá)皮島是在三月十一。 三月二十日,毛文龍接見科廓等人,當(dāng)時朝鮮使臣在場,毛文龍對科廓說“你既跳踉犯順,積有年紀(jì),今欲納款請和,理宜聽許。第受命在外,唯賊是討俺職分。況天朝時未許和,俺決難經(jīng)先處斷,姑待朝廷處置可也”。 又與科廓私下交談,“俄而引入私室,和語良久,饋以酒rou”。 朝鮮人得知毛文龍與后金往來,一度建議鮮王將“密通情形”告知來島的戶部官員黃中色,但是備局認(rèn)為“戶部為人,未知何如,而毛將情跡,亦難洞知,不可輕易為之”(《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18) 所以不了了之。 達(dá)成初步的議和協(xié)議后,科廓留在皮島與毛文龍繼續(xù)商談定盟,隨從二人與毛文龍差人二人帶著毛文龍和王子登的回信先期前往沈陽匯報。 如《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28仁祖六年三月庚寅載,申景瑗馳啟曰‘‘即見義州馳報被擄人買賣之日,胡人之入往椴島者與毛差二人來到,即時撤市,入往鎮(zhèn)江。大概聞其事情,則曲胡及從胡二人留在島中,以講定事,先遣二人,與毛差二人,急急馳往云?!?/br> 《亂中雜錄》也載“曲虎因留椴島,從胡二名與毛差二人往沈陽”。 使臣來到沈陽后,匯報議和事,并面呈書信。 毛文龍書信史籍未載,王子登的信則稱 ‘‘毛都督素知汗意,即納我言,奏知于上。誠合其愿,則兩國修好,王子登雖死,亦無憾,此非登之力,乃天意也。嗣后,汗須始終如一,勿違毛都督議和之意。凡事相議而行,何患大事不能成。” 另一封則稱 “我向以禮貌待人,并無二心。唯以誠心待天下之人,待汗亦然先是,汗凡有旨來,我皆領(lǐng)受,無不遵行。我心中諸事,一一與去者闡明。相互明白之事,無需再疑之也。立候汗之回音,意又未盡?!?/br> 四月上旬,科廓與毛文龍盟誓講和后,率隨從五人及毛文龍護(hù)從差人毛永佑,帶著毛文龍的盟誓書與饋送的議和禮物,返回沈陽。 據(jù)《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18仁祖六年四月甲辰載,鄭忠信馳啟曰“胡差五人及護(hù)送唐差一人,將輕貨四五馱出自蛇島,直向義州之路,問于唐人,則秘不明言。” 饋遂禮物之事,毛文龍向朝鮮人解釋說是為了贖買王子登留在后金的妻兒。 如同書卷18仁祖六年四月乙巳載,成俊耆馳啟曰“都督招大秋密言曰‘二月間,虜賊抄精兵三千,往犯西勒,寧遠(yuǎn)主將預(yù)備火器,邀擊于歸路,大破之,生還者三十余人。且因饑饉,來此乞和,然講和非俺自斷之事。但前來王子登有子之妻,尚在虜中,渠欲買來,俺給三十匹段子、三十斤砂糖、五十斤大率,又送差人矣。汝將此意,使陪臣啟聞云矣’?!?/br> 四月十六日,科廓一行人到達(dá)沈陽。只見毛文龍的盟誓書稱 “金國之汗思欲和好,即歸還舊地,誓告于天。我若懷前仇,陰謀殺害,肇起異端,則惟天鑒而誅我毛文龍。若心口不一,陽奉陰違,違俘前盟,則上天鑒之,死于非命。我等若彼此相和,且始終不渝,則鬼神眷佑,延及子孫,永享富貴也。立此誓文,傳之后世?!?/br> 來信則稱所遣來使地位低下,不堪任事,其意在于讓皇太極另遣要人,并強(qiáng)調(diào)自己的議和誠意 “來員之言語,含糊不明,故復(fù)往問。其下員不善措敵,難陳密事,所答之言無不糊涂。又有偽善私通之語。不佞雖不才于天地間,但斷不能失信于一人。 只知誠信,不知偽善,只知忠義,不知jian邪。夫人而無信,圣人惡之。汗意既與我意拍合,請凡事商議而行。無論野戰(zhàn)攻城,我有決心。行止得當(dāng),則萬無一失。保身家以享富貴,即在今日矣。方寸之心,唯天地鬼神鑒之,王總兵官亦知之矣?!保ā稘M文老檔·太宗朝》) 宴享之后,皇太極于二十日再派科廊帶著后金的盟誓書和皇太極的回禮、回信,隨同毛文龍差人毛永佑前往皮島。二十六日,科廓、馬秀才等五人到達(dá)鎮(zhèn)江。毛文龍差人迎接使臣,科廓一行人于五月初三日入島。 據(jù)《亂中雜錄》記載,崇禎元年四月,“毛永佑帶同胡差,二十九日自沈陽出來向椴島,毛帥乘船由鎮(zhèn)江到麟山,馬游擊率軍二千余名,屯麟山以待”,五月,“初四日,毛帥接見曲虎,由旱路率兵三百余名還鐵山,胡差六名自麟山乘船直送椴島,步兵三十余名渡江送千家莊”。 又據(jù)毛文龍信自稱“先于四月二十六日,闊科、馬通事等五人來至鎮(zhèn)江。五月初三日,迎入皮島”。(《滿文老檔·太宗朝》) 科廓等人入島之后,毛文龍突然變臉,殺了馬秀才,并將科廓等四人解送朝廷。 這個突發(fā)事件使毛文龍與后金的來往頓時陷入僵局。 后來,毛文龍向皇太極解釋道“當(dāng)時,皇上遣戶部大臣送錢糧至島,并將所乘船撤回鐵山。其時汗所遣使臣,未經(jīng)查實(shí),誤入戶部。使臣及所攜禮物,盡被擒獲,解往京都。不佞聞之此,遂連夜遣人赴京,賄銀四萬兩,始獲赦死,養(yǎng)之于內(nèi)地。請少待數(shù)日,奮力交涉,俾還于汗”。(《滿文老檔·太宗朝》) 王子登則解釋說“汗止知馬通事之見殺及送闊科往北京,不知其實(shí)事,皆由彼二人之過所致矣。馬通事來時,于途遇六、七人逃來,不思己為前來議和,便射死一人,斬殺一人,余眾敗走,登山得免。及馬通事至島之次日,敗走之逃人來島,在毛文龍之衙門遇見馬通事,彼等言爾非途中殺我之諸申乎?遂擒之,往告毛文龍。 毛文龍反打逃人,責(zé)問諸申地方之事,何告于我等語。遂不詢問,逐出之。其人至黃戶部門前喊冤,遂擒馬通事以去。因馬通事嫉妒闊科,任意妄言。毛文龍知其言不善,故殺之,并將闊科送往帝京。汗乃天生豪杰,何不計此小事,不可事急而隱匿之。為箝制眾人之口,不使明帝生疑,遂將闊科送往帝京,以便再行和好之事。 誰知闊科與黃戶部到北京后,告知毛文龍與汗禮上往來不斷等語??频栏鲉T聞之,俱奏書稱,毛文龍欲親敵國,設(shè)計謀叛,事已屬實(shí),至今尚未議畢等語?!?/br> 信中所說的黃戶部是指戶部員外郎黃中色,當(dāng)時奉命前往東江清核兵馬錢糧,于四月初四日至皮島,十二日檢閱清點(diǎn)兵馬,五月中旬回航登州。 從時間看,黃中色停留皮島的時間與科廓最后一次入島的時間是有所重合的,但所謂誤入戶部糧船,馬秀才被黃中色擒拿任意妄言故被毛文龍斬殺,黃中色與科廓進(jìn)京告密毛文龍之事,這些謊言都是很低劣的,在情理上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例如使臣怎么會傻傻地誤入糧船?馬秀才是否因與科廊有隙故肆意妄言? 另外,黃中色上呈明廷的奏疏是六月二十三日收到,且并未言及科廓之事,毛文龍解送科廓在五月初六日,并非與黃中色同道??评幻凝埱苣煤蟛痪?,即被解送獻(xiàn)功,并非是出現(xiàn)差錯而從中彌縫,且并無科廓到京告密事。 《亂中雜錄》為證。該書載崇禎元年五月,“毛帥斬通事一人,囚其胡差五名,將送中朝云”,又有毛姓將領(lǐng)對鮮人密言毛文龍指責(zé)科廓“爾若講和,則漢人之拘虜者亦且刷還,至于走回者鎖項(xiàng)而來,講和之道,果如是乎”,該將領(lǐng)又說“老爺已令拿往椴島,更做好意,放還與否,不得自料”。 顯然,毛文龍與王子登的話都是狡辯,這種低劣的哄騙伎倆怎么能瞞過皇太極? 早在三月十三日,后金議和使臣到來不過兩天,毛文龍及時發(fā)塘“本月十一日,有降奴馬秀才,同四王子管家牛鹿等六名,持貂皮十四張,求款文書一封到卑職,聲說我達(dá)子家小重大,往西實(shí)憂馬法搗后,幾番眼見得兵馬害我,急忙追趕,又不知藏在那個山灣嶺角。今特來求馬法,聽?wèi){分付”。(《東江疏揭塘報節(jié)抄》卷7《崇禎元年三月十三日塘報》) 四月二十八日,毛文龍得知科廓等人前來鎮(zhèn)江,又發(fā)塘稱“職即將計就計,隨差馬秀才回去,要大海及奴子合干等來說,方信真情。大海乃奴得力中軍,行兵作事,無不出其調(diào)度。職意得此大海,斷送奴賊一臂。奴亦不肯放來,仍差馬秀才送職貂皮、玄狐皮、囤子各一件,人參十斤,大白馬二匹,金鞍二副,求職聽允等情”。(《東江疏揭塘報節(jié)抄》卷7《崇禎元年四月二十八日塘報》) 五月初一日,毛文龍發(fā)塘“又據(jù)復(fù)州參將劉可紳報稱‘汗王并八家達(dá)子,說稱毛都督肯與我和,雖難憑信,今且要修路蓋房,去迎他看’等因。卑職看據(jù)節(jié)報情形相同,初許講和,放還來達(dá),誘彼要人。奴亦懷疑,仍遣四達(dá)東來,卑職已綁押上船解京訖。奴子尚未知的耗,修路蓋房,迎接卑職,是假意實(shí)做”。(《東江疏揭塘報節(jié)抄》卷7《崇禎元年五月初一日塘報》) 五月初六日,毛文龍決定俘解金使,并上奏 “新奴子有合于者,又有都堂大海者,俱素通文義,智勇雙絕,奴倚為腹心。臣思姑與議款而誘其來,隨遣馬秀才等還。臣于是時望大海來,孰知奴亦重疑臣計,第仍遣馬秀才等五人來諄諒密語,且鉆刀立誓,而復(fù)饋臣以鞍馬參貂等物,愿以來使為質(zhì),俟事成放還。夫奴最狂逆,而一求款于臣,此奴之巧,而臣固已窺之深矣! 因借其愚臣者還以愚彼,而率不能售,是奴之不肯頃刻忘臣,猶臣之不肯頃刻忘奴,一著輸贏,間不容發(fā)……其來詞固多卑順,然其狂悖處大不堪聞,臣安敢冒昧進(jìn)呈御覽。第恐無據(jù),謹(jǐn)將其求款原文投遞輔臣,應(yīng)否呈覽,輔臣當(dāng)自有酌量也。 其馬秀才,在奴中殺掠遼民甚眾,島中人民見者,靡不切齒,甫就縛出轄門,而眾已寸彎其rou矣。今止將夷目可可孤山一名,牛鹿三名,俘解至闕。其饋臣物件,除白馬二匹,功賞官丁外,有嵌金馬鞍二副,玄狐、島貂、囤子各一件,人參十斤,并前貂皮十四張,逐一解進(jìn)御前,仰祈陳俘告廟,用昭國法。臣非敢侈以為功也”。(《東江疏揭塘報節(jié)抄》卷7《崇禎元年五月初六日具奏》) 通過對毛文龍?zhí)翀蟮姆治鑫覀兛梢钥闯?,崇禎元年春夏毛文龍與皇太極的議和往來,其實(shí)不過是毛文龍的誘騙之計罷了。 如果毛文龍此時真的蓄意叛降,是因?yàn)楸稽S中色發(fā)覺才不得不解送金使以消除明廷懷疑,那么如何解釋毛文龍屢屢將議和之事及時地上奏明廷呢? 應(yīng)該說,毛文龍采取誘和這樣的手段是有其目的的。 新皇即位,閹黨失勢,彈章累累,毛文龍迫切地需要立功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但是此時的敵后戰(zhàn)場已經(jīng)完全被后金所壓制,襲擾不成,招納遼民不成,毛文龍根本無法在戰(zhàn)斗中立下殊勛,只能通過其他的途徑覓得功勞。 毛文龍知道后金有意議和,決定以此設(shè)計,主動向后金投以和好的橄欖枝,誘騙后金國內(nèi)的重要人物來島議和,一邊向朝廷匯報后金懾威求款,證明自己是“敵國之所畏”,“奴于毛帥已極恭謹(jǐn)”,即后金千方百計拉攏的對象,一邊將來使綁獻(xiàn)朝廷,宣揚(yáng)自己的設(shè)計愚敵之功,并表明自己“不肯頃刻忘奴”。(《東江疏揭塘報節(jié)抄》卷7《崇禎元年五月初一塘報》) 毛文龍的這個一石二鳥之計,其實(shí)質(zhì)就是一種自重自固之術(shù),一方面宣示自己舉足輕重的抗金地位,潛臺詞是希望朝廷重視自己,否則將有倒戈之事,另一方面,藉以回?fù)舫⑸系姆磳φ摺?/br> 為了防止叛降的遼人馬秀才(遼人通漢語)被解后向明廷拆穿他的謊言,就以民怨為由斬殺馬秀才。為了證明自己絕非說誑,又將后金求款書信上呈,并俘解后金使臣,進(jìn)獻(xiàn)議和饋禮。 不料,毛文龍的這一伎倆并沒有起到預(yù)想的作用,明廷反倒認(rèn)為這是藉敵自重的要挾。 由于崇禎元年八月擅自擁兵入登萊,引起軒然大波,朝廷上彈劾毛文龍罪狀的章奏越來越猛烈,毛文龍與明廷的關(guān)系趨于惡化。失去了朝廷的支持,毛文龍不得不想辦法為自己預(yù)留后路,以保住、擴(kuò)大這十年來既得的富貴榮華。 科廓逾期不返,皇太極遣人來鴨綠江邊詢問消息。 據(jù)《亂中雜錄》記載,五月二十日,“胡人二十余騎來到中江,呼人甚急,即令通事崔莫同往問起由,則出給汗書、使臣修啟,仍留待江邊”,“胡將各投老世略問曲虎消息,答以前月二十五日過去后,再未聞知云,則唯唯而止”。 毛文龍一邊綁獻(xiàn)后金使臣,一邊又怕皇太極起猜疑,遣人致信聲稱議和事遭到黃中色懷疑本欲于五月十六日遣還使臣三人,但是登州又將派道臣來島,故暫停發(fā)使 “五月十六日,遣其舊人三名,由海至鎮(zhèn)江,復(fù)攜禮物兩馱,運(yùn)至沈陽。今聞山東登州地方總兵官及原道員,不時遣船出海,沿岸安哨探。登州地方道員攜其下屬官員、承差及親戚、僚友等,又來至皮島等語。因未知確信,我遂斷然制止,未納下人謊言。我與爾同謀起此事,惟恐失信,故匆忙遣人答覆”。(《滿文老檔·太宗朝》) 過段時間,科廓被囚獻(xiàn)之事傳聞于后金。 皇太極對毛文龍這種誘騙一二使臣的下三濫伎倆非常憤怒,雙方矛盾逐漸激化。 崇禎元年八月,后金兵因?yàn)槭钩贾倌袦诓环担蠼鸨街薪竭?,投遞皇太極國書,要求朝鮮借船于后金,以便攻取東江諸島??梢?,此時雙方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徹底破裂。 但是,該年九月,毛文龍又遣使臣都司蘇萬良前往后金議和。 據(jù)《承政院日記》仁祖六年十一月十五日載,“平安監(jiān)司書目,鐵山報,都督標(biāo)下都司蘇萬良去九月,持都督書,十月十七円,得達(dá)沈陽,持汗書回書出來事”,又載“鐵山府使書目,蘇萬良率家丁十七名,金人三名,女人一名,持金國汗書,由昌城之路出來,本月初九日子時,到本府事”。 《亂中雜錄》則載“義州報。毛營都司蘇萬良,率家丁十七名,金人三名,女人一名,持金汗書由昌城出來,問其事情,則與都司金成賢、劉萬仁等兵丁三十二名,去九月持都督書,十月十七日到沈陽”。 十八日,皇太極召見毛文龍遣使,使臣呈上毛文龍書信。 《滿文老檔·太宗朝》載毛文龍來書,該信未有寫作時間,但據(jù)信中遣人入京庇護(hù)科廓的說法,則信當(dāng)作于崇禎元年八月或九月 因?yàn)閾?jù)《崇禎長編》卷11崇禎元年七月壬午載,“東江總兵毛文龍送大清議款使臣可可孤山、馬秀才等四人至京”,即七月二十三日事。 信中又稱有女真平民八人逃來島中,據(jù)《亂中雜錄》記載,崇禎元年六月,“平監(jiān)書目。真韃二名,胡女四名,假韃一名,唐差一名,押領(lǐng)入椴島”,應(yīng)指此事。 故可判斷蘇萬良所持書信應(yīng)即該書,信中解釋科廓被執(zhí)之故,又提出愿意與皇太極兩路出兵,一同攻明 “無論爾取山海關(guān),我取山東,若從兩面來攻,則大事即可定矣。我不分爾所得,我亦不歸爾管轄。特致書以聞之。”(《滿文老檔·太宗朝》) 皇太極對使臣說“前去信使曲虎等四人,何至今不送?殺馬通事官何也?” 劉萬仁答“海途險遠(yuǎn),那邊陸路萬余里,還來迅速未能詳知。殺譯事,信使出去時,殺漢四十余,枉害人物,罪在通官,故殺之”。 皇太極扣留金成賢等十六名作為人質(zhì),讓蘇萬良等人帶著回信返回皮島。 該信載于《史料叢刊初編》,中云 “前者將軍差官執(zhí)書言‘山海官多,和事無敢擔(dān)承,我是奉命海外,便宜行事,奏本一上,和事易成。我亦欲罷兵,共享太平’。即差人去,不意竟不發(fā)回原人,一似勢力所得。復(fù)另差人持書,又是別話,何也? 若事不成,或攻山海、山東,各處攻取,我肯令爾知道?人不食言,是乃真德行。勢力所得,是乃真英雄。若以虛言誘致差人幾名,有何好處?” 收到皇太極這充滿質(zhì)疑的回信后,十一月中旬毛文龍又作答書,派守備柳得帶往。 據(jù)《承政院日記》仁祖六年十一月二十一円載,“平安監(jiān)司書目,鐵山報,守備柳得率家丁十六名,真韃一名,十五日過本府向昌城事”,“鐵山府使書目,柳得持金書回答,由昌城渡江。入往沈陽事?!?/br> 此外,《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19仁祖六年十一月丁丑載,“都督毛文龍遣使通書于奴賊”。 同卷十二月丁亥載“是時,毛、胡兩差稱以修好,由昌城往來沈陽者相望于道。有義兵將智得男家在劍山下,真韃二人與毛差偕往其家。得男問其由于毛差,答云‘虜中或以為更欲東搶,或以為既與相好,今又與毛將媾和,何必再犯?’汗書既至于毛將,故毛將答以‘汗既與朝鮮相好,又復(fù)與我媾和,我何必難之?將奏聞皇朝。但今已冬深,待汗軍還巢,遼民各尋舊居,不亦善乎?’得男以此告于平安兵使尹璁,璁乃馳啟曰“近觀毛營舉措,未知前頭有何事也云”。 《亂中雜錄》則記載“二十日,守陴及唐人二十名出自椴島,還向沈陽。目見真韃去時懸鶴百結(jié),今來并著裘帛,因問往來情形,答曰‘汗書與毛將軍請和之意,答書之意,汗既與朝鮮相和,今又與我請和,我將奏知皇朝,得實(shí)回答。但今已冬深,各尋其地似難矣。汗如真請和好,則待春暖,汗軍卷還本巢,遼地永礦,遼人盡還舊基,然后我當(dāng)以此意奏知皇上矣。汗之實(shí)情,回答審詳云云。厚待來韃,各給新件裘帛衣裳,且與物貨,偕帶俺等,復(fù)送沈陽云’”。 毛文龍既厚待來使,又供應(yīng)物貨,其討好皇太極之意不言自明。 但是所派使臣卻謊稱,皇太極有意講和,毛文龍?zhí)岢鲋v和的條件是后金要?dú)w還遼東。 據(jù)《續(xù)雜錄》記載,崇禎元年十二月,朝鮮譯官李賢男問毛文龍“近日奴中信使絡(luò)繹,緣何事乎”,毛文龍的回答是‘‘劉海妻子率來事往來”。 毛文龍及其使臣這種低劣的慌言當(dāng)然騙不了朝鮮人,故朝鮮人認(rèn)為“近察毛營事狀,極其測,未知前頭有何舉措。稱以和事,往事網(wǎng)繆,只聽渠等孟浪之說,誠未得其實(shí)狀”,也就是說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朝鮮人的懷疑是很正確的,毛文龍在信中示科廓被執(zhí)不關(guān)己事,愿意與皇太極共謀攜手攻明的大事,請求遣人前來密商 “毛文龍再拜致書,至于前遣官赍書議和一事,我曾有言,自今始議,我皆一一承認(rèn),凡事我皆承當(dāng)?shù)日Z。我與爾彼此能罷兵休戰(zhàn),共享太平,則我心中不勝喜悅。 曾想送還闊科,即與汗及諸貝勒議定大事。不料汗所遣之人誤入戶部糧船,為來送錢糧之戶部官員擒獲,連我之三人一并解往京都,亦未告知我,以敗我大事。 今將闊科未能送還,空口無憑,汗與諸貝勒,亦不再聽信我言。一片誠心美意,反成無信義者,此怨無處可訴。我之心意,本欲與汗及諸貝勒共圖大事,今又見疑,豈非天之罰耶?圣汗與諸貝勒轉(zhuǎn)戰(zhàn)四方,欲何時可成大事乎?皆爾等胸?zé)o計謀故耳。 我與汗及諸貝勒共議國家大事,則同享幸福,名垂萬世。但不知汗與諸貝勒信否?倘納我言,這遣人密商,此言無稍虛偽。若謂誘騙,騙其四五人何為?我二人毋相疑。好漢作事,向與常人異,大事成之后方見善心。書不盡言?!保ā稘M文老檔·太宗朝》) 皇太極的回信史籍無載。 但據(jù)《承政院日記》仁祖六年十二月十三日載,鐵山府目報“都督差人一名,胡人一名,往向胡地事”。 可見十二月時毛文龍又有遣使答書。 但是不管毛文龍如何以協(xié)力攻明的美好前景來吸引皇太極,皇太極對毛文龍的猜疑之心始終存在。 《朝鮮李朝仁祖實(shí)錄》卷19仁祖六年十二月壬辰載,后金使臣英俄爾仿出使朝鮮,與朝鮮人樸璇密語“前者三侍郎問及與毛將相通之事,而來時不稟于汗,而卒然問之。我國法令甚嚴(yán),兩差在座,不敢以實(shí)對矣。貴國既以誠信相待,何敢有隱?與毛相通,果有之,而非如與貴國以信相和,彼欲戰(zhàn)我,我欲戰(zhàn)彼”。 由此可見其猜忌之深,皇太極又派兵襲殺蛇浦屯種的毛兵。 此役毛文龍發(fā)塘稱“大清遣兵至鐵山,索劉愛塔兄弟及王得庫等”。 為了此事,崇禎二年三月,毛文龍致書皇太極以示抗議 “閱汗來書,甚感不解。其驕恣失信,俾人生疑之處,我豈能不知乎?況議和之事,乃兩國所愿,于兩地有益之事,爾若不愿,則亦已耳!何以大言欺我?事成之前,尚且如此。一入陷講之中,豈能以禮待我耶? 來書云‘若送還諸申,可以往來,否則不再往來’等語。爾言誤矣!我與劉德庫初議時曾言‘我兩國之事若能成,不僅送還諸申,連我亦無處可去’等語。今議和之事未成前,便欲強(qiáng)行索取諸申,安能確立相和之誠心?至闊科一事,我固然有錯,然在彼處,爾之過失亦不少也。 先汗在時,我所遣諸申一名,漢人兩名,均被殺。其后,爾三次遣使欲和。使臣至江之后,又殺我哨卒近百人。一面議和好密事,一面頻攻鐵山,屢行欺詐,反復(fù)無常。賢人未有似此特力妄行者,良可驚也。 我雖庸才寡術(shù),然居心純正,毫無誑詐之心念,背天理之行。爾誠信賴我,俾我從速登岸,又何必急于索還所有諸申耶?何惜此數(shù)諸申人。唯若送還于爾,何以掩我地民人之耳目耶? 《論語》載‘欲速則不達(dá),見小利則大事不成’。不曾聞之乎?本欲遣人觀察爾愿和與否之情形,若不愿和,則各思深遠(yuǎn)之計。今閱來書,人之從善從惡,唯在于天,不在于人也。 惜哉,先前致書所提之事,未有一次相報,而以巧言相欺,是必欲與我為敵也,誠然如此,我亦聞之爾處之事,又何懼哉!今我同爾說千道萬,無一用巧威脅之詞。今爾因一闊科而疑我,何其無智乃爾! 為此一人徒勞往返,實(shí)無濟(jì)于事。倘能與我同心創(chuàng)建萬代不朽之業(yè),何如?今我聽命于爾,然爾不肯,設(shè)爾進(jìn)退維谷,聽命于我,我豈肯乎?宜熟計之也。爾若以我言為是,即下決心,明白賜書,從速遣之,觀爾如何行事,我再答復(fù)。 否則盡殺所遣之人,方足汗嗜殺之心乎?我前著致書云之,‘以后再不可差大人來,南官及南人在皮島,有事暗暗差人,漸漸說明,可做即做’等語。前者俱已講明完結(jié)之事,抑又何疑?汗仍遺書,言不明確,甚是疑惑,故我復(fù)遣人往”。(《滿文老檔·太宗朝》) 同時王子登來書則為毛文龍解送科廓事作辯護(hù),聲明愿意與投島不久的劉興祚一道為皇太極辦事,希望皇太極遣人致書前來商議 “汗若欲成大事,近期速遣人致書前來,漸漸熟悉謙讓,能與毛文龍同為一家,則孰非爾所有,況去使及逃來諸申乎……去歲七月,毛都督聞文官之言,有慊于心,欲往登北岸。 不料內(nèi)有一人與毛都督面議我先執(zhí)鎮(zhèn)江地方佟游擊解送,今執(zhí)牛錄額真闊科解送朝廷,又未能仰副汗意,即忽然前往,豈容進(jìn)耶? 毛都督曰‘所言良是,我將遣人往觀汗意如何’,遂遣人往之。 孰料前往之人被羈留。汗未思之乎?山海關(guān)為北京之前門,登萊二府乃北京之后門也。豈能為此小故,而棄天下之大事乎?副將之所以竭力盡言者,蓋念先汗宥思恤養(yǎng)之深恩也。 今雖遁走,而汗不使副將之戶口離散。將闊科解送朝廷,反將副將之妻子,待以不死而生養(yǎng)之,種種深恩,何日得報。故舍身為汗,不避生死,而竭力勉為。唯天鑒之。 又去歲八月,劉副將來島告稱‘汗及諸貝勒待我不善,不問事之真?zhèn)?,即行綁架,心中稍存怨恨’等語。 十月,劉副將之諸弟至島告稱,汗與諸貝勒以禮待之等語。如今劉副將喜極,毛總爺心亦喜悅,升劉副將為外八營副將。汗復(fù)遺副將書中,可令劉副將“爾在彼為我做事”。 乞請于汗,多道善言??赏卓p去人衣內(nèi),以寄于我,我密交于彼,共同作事,復(fù)得一臂之力也。汗若懷疑副將,公遣人又怕有事,則可暗地遣人來,副將此言之虛實(shí)即可知也。汗若錯過此機(jī),則千載難逢矣”。(《滿文老檔·太宗朝》) 使臣差去不久,毛文龍又遣俘虎的后金士兵十頭庫帶著示好的禮物以致書皇太極 “不佞近與足下通此大事,已經(jīng)三次,今見來文,甚是的切,又且誠信,不佞暗暗喜躍,以為我兩家事必成矣。豈知你jian計百出,一面與我講和,一面又來偷搶我人民,似此顛倒反復(fù),良心何在?天理何在?休說負(fù)天之盟,即常言亦不為,故不待詳審,可知先番背盟之事,罪固不在我也。 第大丈夫生于天地間,信字要緊,人而無信,不其雖生猶死乎?況拏?cè)サ娜?,不過是我沙汰下不成才的光棍,沒行影的花子,安插北岸,就柴薪之輩,在得之者有何益?失之者有何損?況我這邊人,原是你那邊走來的,今你搶去,是你自己搶了自己的去,與我大關(guān)系處有何礙窒耶? 我自思自悔,當(dāng)初原不該與你通這個機(jī)密,你到底是達(dá)子家做事,只圖目前之小利,那知遠(yuǎn)之大妙。激想此事,屢做屢敗,非我與你德不深,誠不至之謂也。 實(shí)我與你緣薄分淺,無大福以享受耳。亦天也,命也,奈何,奈何? 不佞正嗟嘆間,忽解到不言兔牛錄真夷一名,名十頭庫??诜Q‘我等非搶你人民來也,聽說劉愛塔弟兄在鐵山,我等星夜來搶拏他來了’。你若是真要他弟兄們,待你我事說成之后,我送與你,去不得么?為何動兵來,又起我兩家猜疑。大事若成,連各島人都是你的,何況他弟兄乎? 你既是一國之君,非同小可,何其氣量偏淺而無容忍之甚也。你漫說我信不如你,不知我原意真無妄。 你思想了看,我若不是實(shí)心拏著這個大事與你往來,為著何意?還是哄你城池來不成?還是哄你王子來不成?把可可事,且當(dāng)做我哄的罷么?未有一遭你受哄,而再遭又受哄乎?設(shè)如斯而不揣摸,我終不能剖白矣。 倘若翻然惺悟,頓改昔非。莫若汗王與四大王,對去人含刀暗盟,或令一心腹?jié)h人來,驗(yàn)我真假,或心服西夷亦可,勿令金人復(fù)來,外一不測差錯,你又道我是個謊了。 事如依議不謬,再有結(jié)局之期,你如何待我?如佟李之隆,我不肯,如西夷之頭領(lǐng)隆我,我亦不肯。其中主意,不可不思。 外一切所以事,俱不敢明道,先去的劉得庫口內(nèi)是實(shí)。再懇謹(jǐn)之慎之,勿致半途而廢,何如?差去十頭庫,還叫同我的人回來說話”。 通過對來往書信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崇禎元年冬至崇禎二年春,毛文龍背著明廷與后金往來,當(dāng)時討論的已經(jīng)不再是議和息兵,而是聯(lián)手攻明的問題。 由于科廓被執(zhí)之事,皇太極對毛文龍欺詐的伎倆猜忌很深,雖然毛文龍屢屢狡辯科廓被執(zhí)之故,聲稱自己是如何如何有信義之人,但是皇太極明白對于毛文龍這種背信棄義之徒,他所說的話絕對不可輕信。 所以,盡管毛文龍屢屢聲明欲與皇太極共謀大事、攜手滅明,可是皇太極始終堅持毛文龍遣還逃入皮島的女真平民,并要求其率部登北岸來降,否則不論毛文龍遣幾次使臣,都要將他們通通格殺。 皇太極的意圖就是要求毛文龍歸降,而不是任其成為與自己分庭禮抗的獨(dú)立勢力。 而驕恣悼傲的毛文龍,已經(jīng)自成勢力,割據(jù)一方,他絕對不肯輕易屈為人臣,受人節(jié)制。 他曾對朝鮮譯官張禮忠說“胡賊欲以渠為劉豫”,言下之意是根本不屑當(dāng)劉豫。 他與皇太極來往目的是借助后金的力量來保存自己的勢力,在與明廷關(guān)系惡化的情況下預(yù)謀后路,所以他認(rèn)為皇太極的要求太過,既不愿意遣回女真平民,也不愿率部登岸而降。 正如鮮臣鄭忠信所說,“毛將之與虎相通,為后日地者,果似分明”,又說“毛將之心,凡三變,魏忠賢當(dāng)權(quán)時,自結(jié)忠賢,及新皇帝即位,欲為自全之計,潛通于慮”。 說毛文龍的做法是“為保全自己的勢力與后金聯(lián)手,利用其軍事力量,企圖摧毀敵對勢力”,是極為精當(dāng)?shù)摹?/br> 在毛文龍致皇太極的書信中,毛文龍的妄自尊大、目中無人表現(xiàn)得淋璃盡致。 他一邊遣使欲與皇太極合作,一邊卻在信中稱皇太極“胸?zé)o計謀”、“何其無智乃爾”、“是必欲與我為敵也,誠然如此,我亦聞之爾處之事,又何懼哉”,“你到底是達(dá)子家做事,只圖目前之小利”,“你既是一國之君,非同小可,何其氣量偏淺而無容忍之甚也”,“事如依議不謬,再有結(jié)局之期。你如何待我?如佟李之隆,我不肯,如西夷之頭領(lǐng)隆我,我亦不肯”。 毛文龍的信中彌漫悖傲、輕蔑、謾罵的語氣,這哪有蓄意歸降的形跡? 無怪乎孟森說“其詞氣據(jù)傲,絕不似投降口吻……當(dāng)是互相玩弄,非有意于歸降也”。 皇太極也覺得毛文龍其人“放恣,初無定心,后被牽累,事不易結(jié)”,也就是說,當(dāng)時皇太極本人也不認(rèn)為毛文龍會輕易歸降。就是在崇禎二年四月,毛文龍仍然在向明廷匯報自己的愚敵之能 “解據(jù)遠(yuǎn)哨撥夜帶回來鄉(xiāng)胡四等口稱系敵孤山名下跟役,在營內(nèi)聽得敵說‘屢次有書差人送與毛都督請和,雖有書回我,俱是哄我,及差人送禮講起,又不依。反將我人解送赴京。又將我心腹劉愛塔等兄弟七人收回島去。 愛塔殺死我人二千余名,又帶我部落四百名、馬四百余匹、盔甲、器械全全拐去。這樣哄我,實(shí)不甘心。又屢次被他襲殺,吃了大虧。我們今好乘他無糧,正好起兵,捉拿他去,好也出我們被多次哄的氣” 這樣的說法其意在于欺瞞朝廷,宣示自己的重要性,所謂“據(jù)此推照,職之設(shè)鎮(zhèn)東江也,實(shí)扼敵之咽喉,而不得大肆其狠貪之愿,是以忘戰(zhàn)無奈,屢次遣人持書請和于職。職亦遺書遏彼,一面堅修戰(zhàn)備,亟圖恢復(fù)”。 毛文龍就是這樣憑借東江懸居海外的特殊地位,居奇于明朝和后金之間以自重,其意圖就是要保住并擴(kuò)大既得的利益。 對于毛文龍這種兩面三刀、反復(fù)無常之人,他的首選是保存自己的勢力,除非他與明廷的關(guān)系己經(jīng)徹底破裂,否則他絕不會輕易歸降后金。 即使到了毛文龍與后金頻繁接觸的崇禎二年春,朝鮮人仍稱“天下事雖不可預(yù)度,而似無朝夕必叛之形。既據(jù)島中,得專通貨,安享富貴,擬于王者。彼若來侵我國,則實(shí)出于失計,豈肯為之乎”,又說“毛之本心只在富貴,據(jù)守島中,似無他慮矣”。 此后,崇禎二年二月,皇太極派兵襲殺蛇浦下陸屯種的毛兵、遼民,毛文龍與皇太極的矛盾又有所加深,這使得本來處于討價還價的商洽事瀕臨流產(chǎn),可以說當(dāng)時叛降的條件是明顯不成熟的。 如果毛文龍沒被袁崇煥斬殺,可以預(yù)想他這種游離于明金之間的做法仍然會繼續(xù)下去。 袁崇煥對毛文龍與后金的往來早有所知,斬帥后他移咨鮮王,稱毛文龍“要挾無己,居奇貨于東奴”,這短短的十個字可以說極為貼切地點(diǎn)出了毛文龍勾結(jié)后金的本質(zhì)。 毛文龍另立門戶,或者叛降后金之事,并沒有成為事實(shí),而且來往之際又多有欺詐和玩弄手段的成分。 說毛文龍蓄意投降后金是缺乏充分根據(jù)的,毛文龍與皇太極的書信并不一定就是謀叛的鐵證。 不過毛文龍抗金的立場有所動搖,暗地里將東江軍民作為謀求私利的籌碼與皇太極作交易,則是客觀的事實(shí)。 這正是劉興祚所說“毛總兵官在彼欲降之心,半真半假”的蘊(yùn)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