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手環(huán)沒人能看見，舒時被抓住手腕的時候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但今天沒有，有東西隔在了他們之間。

    “你看得見了是不是？”他又問了一遍。

    “嗯，看得見?！辩娙缂菊f，把他的手按下，那塊黑色手環(huán)被罩在掌心，蓋得嚴實，不見半分。

    樓上房間沒開暖氣，但舒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熱度依然沒下去，熱到難受。

    他試了試額溫，由于手也燙，幾乎試不出問題。

    “為什么突然能看見了，它怎么還不消失？”舒時扶著門，有點暈。

    “應該快了吧?！辩娙缂菊f。

    舒時皺了下眉，看著眼前開始模糊的人，嘟噥道：“不對勁?！?/br>
    鐘如季扶住他，冰涼的溫度再次傳了過去。

    “太不對勁了，”舒時顧自念著，又去看鐘如季，“你不笑，話也少，你不開心了?！?/br>
    嗯。

    鐘如季壓在嗓子里的聲音沒發(fā)出來。

    “沒有?！?/br>
    舒時聽見這一句，他恍惚間好像看見，鐘如季眼睛又紅了。

    他雙腿發(fā)軟，意識不清，來不及去思考自己怎么了，倒是熟練地找鐘如季要了個擁抱。

    “我有點不舒服，又熱又困，你抱抱我?！?/br>
    鐘如季依言抱住他，脫了外套后剩一件里衣，殘余著體溫，沒那么寒冷。

    “別不開心，有什么難受的事說出來就好了，不用憋著，看你難受我也難受，心疼……”

    這人身上的溫度有些過分高，抱著他像是抱了個小火爐。

    鐘如季覺得自己被燙到了，連帶著眼睛也跟著一熱。

    “困了就睡吧，我扶你過去?！?/br>
    舒時抱得正舒服，下一秒就被對方半扶半抱地安置在了床上。

    他躺在被子上面懶得動，又摸了摸自己額頭，問鐘如季：“我是不是發(fā)燒了？”

    黑色手環(huán)的顯示屏亮著光，有些顯眼。

    舒時通過余光瞟到了，但并不關注這個。他說完上句話后安靜了四五秒，拽著鐘如季衣角，不知不覺地快要閉上眼。

    手環(huán)光芒更盛。

    鐘如季沒有那么相信尹朔的話，最多半信半疑，可到現(xiàn)在為止，相撞的細節(jié)實在太多，他不得不信。

    羈淵將平行世界的人拉到任務世界，使其成為原主替身般的存在。

    五次標準任務，其中夾著一次高級，這是舒時來到這個世界真正的任務。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任務世界，更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為他人的替死鬼。

    他不明不白地來，終究要不清不楚地去。

    鐘如季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的情感遲鈍了好多，這么長的時間都沒給出該有的情緒。

    他如往日般從容淡定，幾乎感覺不到悲傷，只有偶爾一兩次，他聽舒時說話，會突然開始難過，沒法控制。

    面前這個人還是鮮活的，可你知道，過不了多久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舒時隱約間聽到鐘如季說了句很長的話，他沒聽清，下意識地問：“什么？”

    他的手被人牽住，牽他的人說：“沒什么。我愛你。”

    他閉上了眼，沒有回應，鐘如季不知道他聽沒聽見。

    黑色手環(huán)散盡光芒，慢慢地變透明，慢慢地消失。在它徹底化為烏有的時候，鐘如季聽不見舒時的呼吸了。

    他只要閉上眼睛，就感覺不到這個人的存在了。

    -

    舒時以為自己要睡個昏沉的覺，卻在意識沉下的剎那聽到一個極其清晰的聲音說：“羈淵任務已完成，正在建立世界連接?！?/br>
    他才記起羈淵是什么，下一秒就身處在了一個黑色空間里。

    他站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意識格外清醒。

    機械聲通報了那句話便再無聲響，舒時只要往前看就是兩眼一抹黑，只有腳底剩了點光，勉強能認清路。

    他不想一直站著，便摸索著往前走，漫無目的地走。

    走了沒多久，遠處出現(xiàn)光源，沒看錯的話，那個光源在向他靠近。

    有光的地方一般都是出口，可舒時實在沒見過長了腿的出口。

    于是他停了下來，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光源本身不怎么亮眼，是周身黑暗的環(huán)境將它襯得熠熠生輝。

    等它走近，舒時瞇著眼，先是看見了人影，再看見五官，然后，他正對著一張自己的臉，怔了幾秒都沒緩過來。

    “你好，我是舒時?！睂Ψ秸f。

    舒時一懵，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對方。

    對方有張跟他一樣的臉，只是身上纏了幾條鎖鏈，像是被什么東西禁錮住了。

    舒時呼吸滯了一滯，這是他第一次夢見任務世界的“舒時”。

    對方眉骨上的疤痕很是清晰，他不自覺看了幾眼，發(fā)現(xiàn)這疤并沒有破壞對方給人的第一印象。有疤的人看起來不一定暴戾，完美中的瑕疵倒會引人憐惜。

    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靈魂在世界連接點相遇，一個清楚原委，一個只當是夢。

    “這里是你回去的路。”對方又說，“很抱歉，讓你來到了任務世界?！?/br>
    他語速平穩(wěn)，神情無波無瀾，舒時被動地消化這兩句話的含義，忽然不太笑得出來了，“……這是什么意思？”

    對方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原先淡漠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字面上的意思?！?/br>
    “……”

    “我用了生存道具，把我們的靈魂進行了調換。你或許疑惑過為什么醒來就換了世界?！?/br>
    “……”

    “完成五次任務，這是你回到原先世界的條件。你成功了，所以你現(xiàn)在要回去了?！?/br>
    生存道具、靈魂調換、回到原先世界。這幾個重要詞匯連在一起，輕易地勾勒出所有畫面。

    怪不得他找不到原因，怪不得他參與的每個任務都被記在了道具經(jīng)歷里，怪不得……怪不得鐘如季今天那么反常。

    鐘如季一定知道了。他知道羈淵的用處，才會總是沉默，總是跟在自己身后，就那么看著。

    什么都不說，就那樣看著。好像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看不到了。

    “可這里是我的夢啊?！笔鏁r聽見自己說。

    “這是羈淵建立的空間，等它消失，我們都會回到原來的世界?！睂Ψ秸f，打破他的自欺欺人，冷靜且殘忍，“你可以把它當成夢，你在任務世界經(jīng)歷的一切都可以是夢……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笔鏁r加重語氣。

    對方一愣，無措地抿抿唇：“你是有在乎的人了嗎？”

    “你覺得呢？”舒時反問，直直看著他，“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我想問你，你把我換過來，再把我送回去，兩次打亂我的生活改變我的人生軌跡！”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在情緒快要失控時深吸口氣，壓下所有的憤怒和難過：“你問過我愿不愿意嗎？”

    對方捏緊手指：“對不起?！?/br>
    舒時偏頭笑了聲，說：“這是我聽過最沒用的三個字。”

    真是荒謬，用一句對不起抵消所有傷害。

    對方看著他，又低又輕地說：“我會為我的自私負責?！?/br>
    舒時喉結滾動了幾下，輕輕地重復：“負責？”

    “羈淵的作用不可逆。”對方遲疑地說。

    “也就是說，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必須回到原來的世界，”舒時平靜地說，又笑了笑，“即便我心甘情愿留在這里，也不得不回去，對么？”

    對方：“……是?！?/br>
    舒時不再說話，只是眼圈霎時紅了個徹底。

    作用在心臟上的疼痛格外遲鈍，像在為之后巨大的痛楚做個緩沖。

    這里確實不是夢境，他沒做過這么逼真的夢，更沒做過這么疼的夢。

    他即將遠離那個世界，再也回不去。都是真的。

    「你回去了我也會找到你，總之你跑不掉。」

    「沒什么。我愛你?！?/br>
    混蛋。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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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寫虐_(:3」∠)_

    這版是初版，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