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直升機(jī)上吊下來了十來個成年人,看身型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發(fā)育完全的成年alpha。他們裝備齊全,為首的兩個人懷里端著形似沖.鋒.槍的槍支,像正在搶灘登陸。 他們一步步地向什么正面襲來,而畫面在不斷地倒退。 是陸征河在后退。 “他們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看像是麻.醉.槍,”陸征河對這段記憶完全陌生,他像在看別人演出來的什么片段,“只要子彈是三棱形制的,上面涂有大劑量的麻醉劑,不但會使人眩暈,還會留下表面?zhèn)?。射擊中了目?biāo)之后,被襲擊的人會迅速倒下,然后失去知覺?!?/br> “哦……” 本來還想繼續(xù)說什么,但兩個人都為接下來所呈現(xiàn)的一切封住了語言。 那些來襲擊陸征河的人踏上了沙灘,他們形成一個讓人無處可逃的包圍圈,端著槍,十一個黑漆漆的槍口對準(zhǔn)了陸征河。風(fēng)起,深夜中的大海卷起浪,一波又一波地將海水推向沙灘,像在把他們推離,送到海的另一端去。 畫面一抖。 阮希似乎感覺有人往他胸口來了一悶棍,低聲問:“你中槍了?” “應(yīng)該是,”陸征河說,“不過我一點也想不起來。” 然后,畫面中出現(xiàn)一只帶血的手。應(yīng)該是在中.槍之后,陸征河去捂了捂受傷的部位,創(chuàng)面不大,但仍然有一絲絲鮮血黏在了手上。他正在低頭看自己的手。 確實,陸征河中.槍了。 沒有經(jīng)歷過專業(yè)訓(xùn)練,沒有槍.械.武器防身,甚至還沒有分化性別,年僅十六歲的陸征河顯得十分脆弱。 他調(diào)整呼吸,握緊拳頭,仍然拼命地用腿踹向率先靠近自己的那一個人,被踢中的人張嘴,大概是發(fā)出了一聲痛呼。 那人抱著槍跪倒在地上,想要用槍托去砸陸征河的頭,高高舉起槍托的手臂卻被另一只手慌忙制止。 那人像是挨了罵,又不敢攻擊,只能趴在地上捂著腿,接連承受了陸征河的好幾次踢踹,終于疼得受不了,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稍稍站在角落的一名“戰(zhàn)友”。 “他們起內(nèi)訌?”阮希疑惑。 “他應(yīng)該是想打我,讓我服,”陸征河語氣很淡,“但是我是未來的少主,誰都怕我忘不干凈,以后伺機(jī)報復(fù),不敢動我?!?/br> 有人按開了頭頂?shù)男⌒蛙?用探照燈。 燈光一打開,黑暗的環(huán)境稍微亮起來,光被調(diào)弱了,在搖晃間照亮了海灘上這小小的一處。 從周圍的環(huán)境來看,阮希辨認(rèn)出這是ablaze城外一處人跡罕至的淺灘,在捕魚季才會有漁民往這邊走,平時是沒什么人來這里的。陸征河沒事兒往這邊跑什么,怪不得要被抓走了都沒人來救! 阮希忍不住問:“你來這里干什么?” “我……”陸征河還真的認(rèn)真思考幾秒,如實答道:“我不記得了?!?/br> 嘆口氣,阮希選擇放棄。 都這么久了,看來還是什么都沒有想起來。 借助探照燈的光亮,阮希覺得這群蒙著半邊臉的人中有一個人看起來十分眼熟——就是站在角落的那一個,他手里也端著麻.醉.槍。 比起這些執(zhí)行者,他的態(tài)度更傾向于觀望,有點畏畏縮縮,沒有想要攻擊陸征河的意思。這人看起來比其他人稍微稚嫩,個頭差小半截,應(yīng)該是這群人里的老幺。 阮希瞇了瞇眼睛。 隨后,他把目光投向陸征河,后者也將目光對了過來。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兩個人都看出來了。 這個人是厲深。 四年前還稍顯稚氣的厲深。 畫面又一抖。 影像變得模糊、烏黑,光源減弱,陸征河在掙扎,場面亂得再也看不清誰是誰。 陸征河的手掌帶血,掌心內(nèi)還死命握著什么東西,從輪廓來看,依稀能夠辨認(rèn)出那是一個淺色的布質(zhì)囊袋,從邊緣垂墜下的金色流蘇閃閃發(fā)光。還沒看清楚,那個囊袋被圍上來的人搶奪走了,并且隨手扔在了沙灘上。 直至最后的顏色變成深不見底的黑暗,阮希一怔,才從眼前看到的一切中抽離出身。 “我拿的是什么?” 藤蔓上有昨夜的雨珠跌落,順著陸征河脖頸往背脊滑進(jìn)皮膚里。他動動喉結(jié),因為緊張而感到了喉嚨的干涸。 阮希沒什么情緒了。 他相信沒有比看到愛人受傷更殘忍的酷刑。 聽到陸征河問話,阮希暫時將怒火冷卻,才開口說:“ablaze城沒成年的少年人都會有的東西,叫平安掛。你從小沒父母,我就在認(rèn)識你之后,每年都去辦事處領(lǐng)一個,總共給過你四個,你說太多了,隨身帶著不方便,我就讓你選了一個你最喜歡的?!?/br> 陸征河微微怔住,說:“成年了就不能有了嗎?” “你如果喜歡,”阮希被喉嚨洶涌而上的酸楚感更了更,“等以后有機(jī)會回去ablaze城,我再去給你領(lǐng)啊?!?/br> “好?!标懻骱踊貞?yīng)他。 “這應(yīng)該……應(yīng)該就是你對前一個自己的最后記憶了,”阮希說,“之后,你是不是就在zenith城的床上醒來了?” 新的環(huán)境寒冷、新奇,伴隨著北方神秘的歌謠,新的身份微微而磅礴。來自海邊的少年推開窗戶,望不見盡頭的不再是大海蔚藍(lán)廣闊,而是連綿至天際的雪山。 他是北方未來的領(lǐng)袖,冰雪注定封凍他的過往。忘卻是一種發(fā)生在命運中的使然,不再是一種只獻(xiàn)給阮希的愧疚。 陸征河被問住了。 他感到心如刀絞,因為他無法回答阮希的問題,而他又是看見了對方眼底的痛苦,對方是那么熱切地向自己索取回答。 謹(jǐn)慎地想了想,陸征河說:“是吧?!?/br> 阮希輕輕揚眉。 他問:“你知道厲深曾經(jīng)參加過這一次行動嗎?” “不知道?!?/br> “看來你家對他非常信任。從你入伍至今,一直在你身邊當(dāng)作左膀右臂的,也有厲深吧?” 陸征河點頭:“對?!?/br> 阮希沒多說什么,只是伸出食指,輕點了點時空鏡光滑的鏡面,說:“好了。時空鏡像還想告訴我們一點什么?!?/br> 于是兩個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寶石的表面。 時空鏡正在發(fā)出微弱的光芒。 這次的“記憶”更簡單,是在校園的cao場上,夕陽正好,旁邊還時不時有散步的同學(xué)嬉戲打鬧,匆匆路過。 畫面里,阮希的面孔逐漸顯現(xiàn)出來,看著和現(xiàn)在沒什么變化,但眉眼間更加稚嫩,神情靈動,比現(xiàn)在要多一點驕縱的意味。 阮希在說什么,憑嘴型也斷定不出來,陸征河伸手去牽他,他沒有躲開,但像是在慪氣。 他還沒有長到現(xiàn)在遇事冷靜的樣子,心情不好了也穩(wěn)不下來,氣得耳朵紅紅,鼻尖紅紅,憤怒又委屈地站在原地,任憑陸征河怎么哄勸也不行。 落日西沉,萬道柔順的橘紅光束鋪開在綠茵場上。 阮希被陸征河拽著手腕,兩個還沒學(xué)會處理關(guān)系的少年人都顯得十分慌張。陸征河一改平時生人勿進(jìn)的樣子,拉得阮希的手上出現(xiàn)了紅痕也不放開。拉扯間,阮希深呼吸一口氣,對陸征河說了句什么。 根據(jù)嘴型來說…… 好像是……如果下次再這樣,我們就分開吧? 咦,畫面有點模糊。 阮希以為時空鏡起了霧,捻住袖口想要去擦,陸征河一把抓住他的手,悶悶道:“好像是我哭了……?” 唉。 畫面里嫩嫩的阮希嘆了一口氣,把眼前的男朋友擁抱進(jìn)懷里。 時空鏡上的畫面瞬間變成阮希那件天藍(lán)色的校服布料,并且布料上滴了眼淚,徐徐暈染開一片水漬,悄悄又悄悄。 陸征河又一次為“自己”震驚了,緩緩扭過頭,把目光凝聚在阮希無辜的神情上。他問:“這是什么?” 阮希顯得非常淡定:“這是你進(jìn)化前的不完全體。” “……” 原來“自己”還能有兩副面孔? 陸征河想了想,理性分析:“這也是四年前的我,對嗎?” “嗯。” “我們?yōu)槭裁闯臣???/br> “忘了。cao場上這么多人,我猜可能是你對著哪個omega微笑,”阮希說著,用食指在唇角戳出一個上揚的弧度,“像這樣。” 陸征河沒說話,一臉“你覺得可能嗎”的表情。 想了想,陸征河主動為自己的回憶做了總結(jié):“原來我們不但會打架,還會吵架?!?/br> 阮希眉眼一彎,“現(xiàn)在也會啊?!辈贿^說實話,他沒想到僅僅一次吵架造成的傷害不小,給人把眼淚逼出來就算了,居然能在陸征河的記憶長河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我不要?!标懻骱油度ハ蛩箴埖哪抗狻?/br> “有一次在學(xué)校門口的芋圓店里,我和你面對面坐著,你在看一本講星象的書,我在旁邊看你翻過的每一頁。我們旁邊坐了一對情侶,他們親密地抱在一起。那年冬天,ablaze城異常寒冷,所以他們戴了圍巾,但他們甚至隔著圍巾親吻對方。” “然后呢?” 阮希思緒飄散,頓了頓,繼續(xù)講述道:“沒過幾分鐘,他們忽然吵了起來,吵得女孩子摔壞了芋圓店的勺子。你被打擾了,但你沒有說話,寫了張紙條遞給我看,只有六個字,’這就是愛情嗎’?!?/br> “嗯,”陸征河微笑,“你怎么回答我的?” “我回你,‘你知道相愛的人為什么會吵架嗎’?你搖搖頭。我說……”說到這里,阮希頓了頓,深呼吸,“是因為他們對對方的期待和要求太高了。有一個人能陪我做許多事,能讓我天天看到,我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 “我怎么說?” “你問我,對你有沒有什么要求?我說沒有,不管以后怎么樣,記得我就好了?!比钕Pπ?,“那時候想得比較簡單,是顧著要考上同一所大學(xué),要每天在中心廣場的雕塑下偷偷見面,如果哪天我家里不讓我出來,你就到后花園爬滿野薔薇的后門來看我,我翻出來見你。” 陸征河笑不出來了,“我記得你后花園栽的都是玫瑰?!?/br> “那是因為我喜歡。”阮希搓搓手,疼痛像雪在胸口融化,“你失蹤之后的第一年,家里就叫園丁把野薔薇換了,后母說藤蔓代表一生糾纏,寓意不好?!?/br> “你為什么喜歡玫瑰?”陸征河說,“我分化、擁有信息素味道是在離開你之后?!?/br> “我一直都喜歡啊?!?/br> 小聲地抗議過后,阮希的手被陸征河拉入懷里,快要被凍壞的手指總算回過溫度,滿意地?fù)狭藫详懻骱拥恼菩模^續(xù)說:“四年前,有一次教室里的同學(xué)都走空了,你問我,最喜歡什么味道?我說火鍋的味道。你說這個味道有點難,不是一般人能分化出來的。” “那確實有難度?!?/br> 陸征河勾起唇角,“或許陸地需要一座美食之城。” 阮希提高聲音,說:“然后我想了想,我說我最喜歡玫瑰花香,你說其他alpha肯定會笑你,因為它并不象征雄性的力量。結(jié)果你真的就是這個味道。” “我不在意別人怎么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