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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都是自己一個人住院的嗎?” “胃潰瘍是非常容易導致癌變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他哽了一下,說,“你不用有心理負擔,我只是,只是很想讓你快點好起來而已,別的我沒有想過……” 他的語氣近乎哀求:“你把我當成一個普通朋友都不行嗎?” 太陽一點點沉下去了。唐書禾蒼白的臉也一點點地暗下去,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我一直看著他,忽然伸手撈了一下他的手腕。 他猝不及防地劇烈地抖了一下,下意識地縮了回去,一個非常具有抵抗意味的動作。 他做完這個動作才反應過來,手僵在那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愕然地看著我:“你……” “得了病,治就行了,我沒事兒,也沒怕過,”我沒再伸手碰他,看著他暮色中那雙驚惶的眼睛,分不清是心酸多一點還是不安多一點,我說,“唐書禾,你也把我當一個普通朋友,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29章 “你到底怎么了?” 天好像一下就黑了,唐書禾的表情變得僵硬又模糊,我等了他一會兒,聽見他說:“我現(xiàn)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嗎?” 我沒說話。 “我……”他的語氣像個考砸的孩子,“我現(xiàn)在有什么,讓你覺得不舒服的地方嗎?” “不要這樣,”我說,那種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不要這樣說。” “……是因為這個嗎?”他說,“因為這個?” 他挽起袖口,把手腕往我眼前送:“你再,再摸一下。” 我沒動。 他執(zhí)拗地向我證明:“你再摸一下吧,我沒問題的?!?/br> 我直接問出來:“你是不是病了?” 他僵在那兒,蒼白的手腕像一條暮色里斷尾的河。 我嘆了口氣:“先回去吧,慢慢說?!?/br> “我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彼蝗婚_口。 “嗯?!蔽艺f。 “剛到那邊,語言不通,壓力很大……就出了一點事情?!?/br> “什么???”我問。 他立刻說:“沒有??!” 我愣了一下,說:“你那時候去看過心理醫(yī)生了嗎?” “很多年前的事了,”他依然在問,“我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樣嗎?” “沒有,”我說,“不說了,先回去吧,天黑了?!?/br> “路懷,”他拽住我的袖子,“我真的沒有問題,我跟你保證?!?/br> 晚來的疾風把人們的頭發(fā)吹得貼在臉上,我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裹緊外套,嘆息都碎在風里。 “先回去吧,”我說,“不冷么?” 他三兩下把外套脫下來想往我身上披,被我擋住了。他拎著自己的衣服,急急慌慌地把所有話都往外倒:“我父母,你也不用擔心。以前的事,我絕對不會讓它重蹈覆轍?!?/br> 我懷疑這些話他一直都想說,才會說得這么順暢,他看著我,像看著一塊即將碎裂的浮冰,我看著他,像看著一個面目全非的故人。 “你還不明白嗎,”我可能是剛剛大病一場,疼痛的余韻讓我出奇的疲憊與平靜,我說,“橫在我們之間的從來不是這些。” 他空落落地看著我。 我笑了笑,說:“走吧,回去再聊聊?” 唐書禾的表情突然抽搐了一下,驀地轉過頭去,那一秒我覺得他幾乎快落下淚來,但終究沒有,過了幾秒鐘,他轉過頭來,對我伸出手。 夜色裂開了一條縫隙,我和他無聲對視,他對我倉促地笑了一下。 我搖搖頭,也笑起來,捏住他的手腕,把他牽回了病房。 這次他沒有掙,我松松地攏著他清瘦的手腕,感覺自己像在田野上牽一只風箏。那一路都是沉默,一步一步都像是在走這八年,走進醫(yī)院走廊的時候一剎那燈火通明,我回頭一看,他卻在笑著。 我沒再提讓他回去這個話頭,他就顧自坐下,隨手翻開一本帶過來的書,我看了他半天,他一頁也沒翻過去。我捧著杯熱水暖手,過了一會兒,他把書啪地一合,喉結滾了滾,說:“那年暑假……后來我出國了?!?/br> 我看著他:“嗯?!?/br> “很難申請,”他的手扣著書角,“我就在國內又讀了一年書?!?/br> 我皺了皺眉,“什么大學連你都得復讀一年?” “威斯康星大學。我在的那個校區(qū)很大,剛去的時候經常迷路,”他笑了笑,“我口語很一般,又不適應環(huán)境,有一段時間狀態(tài)很差,就……出了一些障礙?!?/br> 我坐在病床上,捧著一杯熱水,靜靜地看著他。眼前人還是清秀文氣的長相,微微下垂的眼尾細細長長,笑起來的時候,弧度非常靦腆柔軟。 我輕聲說:“你被欺負了嗎?” “沒有,”他立刻說,“我沒病的。”他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執(zhí)拗。 “好,我知道了?!蔽艺f。 “你剛才說‘橫在我們之間的從來不是這些’,那是什么?”他問。 是時間,是已經造成的傷口,是我已經做好和全世界對抗的準備,結果迎來了徹徹底底的背叛和拋棄,八年一去不回頭。 我說不出口。 我嘆了口氣,問道:“我一直想問你,你當年說累了,掙扎不動了,現(xiàn)在回來找我,難道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