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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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齊齊吸了吸口水,快刀斬亂麻,當(dāng)下決定一家一家吃過去。 大清早的,先來一碗熱乎乎的羊rou面開開胃,連湯帶水下去,從里到外透著舒坦; 光吃面不夠,那好辦,從隔壁家叫兩個白糖芝麻燒餅,外殼酥得掉渣,里頭的白糖晶瑩剔透,合著芝麻一起咬,又香又甜。 什么,還有胃口?那可太妙啦,斜對過秦三叔祖?zhèn)麂佔诱ǖ娜鲎幽潜仨毜脟L嘗!一條條跟姑娘的大辮子似的,都用油糖搓起來,彎成一盤一盤的,炸到金黃酥脆好時候撈出,微微放涼后掰幾條下來,嗨,好吃得都說不出話來! 吃得膩味了,不要緊啊,來碗水蒸蛋呀,一碗一碗嫩生生的,泛著盈盈水光的淡黃色多好看吶,簡直就跟野地里開的花兒似的。 直接這么用勺子吃可以,若有耐心的,可以用店家提供的小薄木片,一下下將平整光滑的蒸蛋劃成棋子塊兒,澆幾勺特制醬汁進去,扶著碗邊猛地一轉(zhuǎn),那淺褐色的醬汁就都滲入縫隙中,只留下一團波斯菊似的紋樣…… 三人吃了個肚兒圓,打著飽嗝,隨著人群艱難前行。 嗨,邊走邊消化吧。 要不怎么說年輕就是好呢,一行三人才走了半條街,就覺得肚子已經(jīng)不那么飽脹了。 然后再看見街邊亮晶晶的冰糖果子,得了,又走不動道兒啦。 山楂做的冰糖葫蘆沒什么稀罕的,可那指頭肚大小的小山藥蛋串串,您吃過嗎?又粉又面,帶著一股淡淡的異香,裹上一層水晶般的冰糖殼子,用牙尖兒輕輕一碰,咔嚓嚓碎成一片。 多甜吶! 來都來了,不看花燈怎么成? 興高采烈的三人在人潮中被擠得東倒西歪,腳都不知被踩了多少回,可一點兒都不生氣。 多有趣,多好玩呀! 此時天光大亮,彩燈早已熄滅,只待夜幕降臨時再次燃起。按理說彩燈不亮,就等于失了八分魅力,但人的高興勁兒上來,自然看什么都?xì)g喜。 湊得近了,看看上頭精致的畫兒,摸摸那些柔滑的流蘇……不也挺有趣兒的么! 老遠看著那魚躍龍門的彩燈就夠大了,可等真到了近前才覺出另一份震撼來。 老天爺,這可真大! 三人忍不住后退幾步,努力仰起脖子來看,這才勉強看到頂端的鯉魚須須。 就它的一只眼睛,幾乎都趕上人腦袋大啦! 廖雁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喃喃道:“這得成精了吧?若是燉一鍋糖醋鯉魚,得吃多少天???” 孟陽被他的話嚇了一跳,本能地四處觀望,見大家都忙著說笑,無人注意這邊才安心下來。不過到底嚇出一身冷汗。 他趕忙壓低聲音道:“雁雁你瘋啦,在這里說這樣的話,當(dāng)心被打哦!” 多好的兆頭呀,沒瞧見那么多虔誠的學(xué)子在叩拜祈福嗎? 你這還要燉了…… 廖雁桀桀怪笑,渾不在意道:“這就是閑的,沒用!什么文曲星君的,想來那老倌兒只有一人,天下讀書的卻千千萬,這個也求他,那個也求他,顧得過來嗎?考得上的就是考得上,考不上的跪破膝蓋也白搭……不然還讀什么書,都去寺廟里跪著算啦!” 他越說越起勁,越說越大聲,終于引得旁邊幾個口中念念有詞的學(xué)子注意。 對方不禁憤然道:“你這廝,好生無禮!” “嘖嘖,連句實話都聽不得……”廖雁笑嘻嘻道。 那幾個書生被氣了個倒仰,一張張臉鼓得通紅,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罵人,卻又礙于情面張不開嘴。 孟陽看得一陣頭大,忙跳出來打圓場,“幾位仁兄,莫氣莫氣,這心誠則靈,心誠則靈嘛!” 見那幾人尤余怒未消,孟陽又將兩只手一拍,煞有其事地順口胡謅道:“哎呀,我管幾位仁兄印堂發(fā)紅、金光大盛,實乃大大的吉兆啊,想必此番必定榜上有名!” 那幾人見他也是書生打扮,當(dāng)下便有幾分喜悅,“當(dāng)真?” 孟陽連連點頭,又做了個大揖,“小生在此提前恭喜啦!” 一番吹噓過后,終于哄得那幾人眉開眼笑,歪歪斜斜地往遠處去了。 白星看著孟陽的眼神十分復(fù)雜,仿佛在看一個信口雌黃的神棍。 廖雁抱著肚子笑了一通,抹著眼淚道:“你這書呆,哄他們作甚,該考不上還是考不上!” 他早已聞到那幾人身上有酒氣,所以尤其不屑。 科舉在即,既然自己心里沒底,更該閉門苦讀才是,偏他們自己不好生努力,出來喝酒吃rou瞎逛噠,到頭來又要把希望寄托在什么虛無縹緲的鬼神身上…… 何等滑稽! 孟陽知他脾性,也不強勸,只是笑瞇瞇抄著手道:“罷了罷了,人各有志……再說了,不過幾句好話而已,哄得他們高興,化解一場紛爭也值了?!?/br> 廖雁嗤笑出聲,“看老子三拳兩腳……哎呀!” 白星直接從后面踢了他一腳,“惹事精!” 廖雁原地跳起,追著她跑了三條街。 孟陽看得拍手大笑,提著袍子在后面攆,累得不行。 三人也不知鬧了多久,實在跑不動了,就地找了一家茶館吃茶。 可巧外面就是一個耍把式賣藝的,一個漢子赤/裸上身,手提兩把綁著紅綢子的樸刀,在身前炸開兩朵銀花,舞得呼呼生風(fēng)。 無數(shù)圍觀百姓爆出山呼海嘯般的叫好聲,一時銅錢紛紛如雨下。 孟陽拍得巴掌都痛了,也跟著叫好。 卻見廖雁又撇撇嘴,“也沒什么?!?/br> 白星瞅了他一眼,覺得這人真是欠揍,又有點吵,“那你上。” “上就上!”廖雁梗著脖子道。 說罷,他也不顧孟陽的阻攔,徑直從茶館二樓翻了下去,三下五除二奪了賣藝人的樸刀,自己竟在場上耍弄起來。 他的本事自然要比這些耍把式賣藝的半吊子強不知多少輩,一時但見銀龍洶涌,發(fā)出嘶嘶的破空聲,輾轉(zhuǎn)騰挪令人眼花繚亂,活像插了翅膀飛起來一樣。 原本耍把式的漢子都傻了,心道這誰啊? 可短暫的沉默過后,隨時而來的確實震耳欲聾的歡呼。 一時畢,廖雁站在人群中央,沐浴著鋪天蓋地的銅錢雨,得意地朝白星和孟陽飛了個眼兒:老子牛不牛? 后兩人對視一眼,都默默地縮回脖子。 我們不認(rèn)識這傻子。 第84章 二更 白星已經(jīng)好久沒玩的這么盡興了, 直到夜深返回客棧,她還戀戀不舍的趴在窗邊,怔怔眺望著樓下的燈火。 街上的燈籠在燃燒, 一黑一藍的眼睛也在燃燒, 里面映著灼灼的光,仿佛兩團永不熄滅的火焰。 這家客棧的位置很好, 無數(shù)喧鬧的人群從門前走過,留下歡聲笑語。只需推開窗子, 就能看見綿延幾條街的璀璨燈火。 總有些人熱衷于散場之前的狂歡, 眼下已是正月十六的深夜, 再有不到一個時辰, 一年一度的上元節(jié)廟會就會結(jié)束,所有的熱鬧和喧囂將會在一夜之間散盡, 同時也為新年劃上一個句號。 白星忽然有點惆悵,是一種極致的熱鬧過后的惆悵。 這種感覺剛一上來,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 太過豐富,太過細(xì)膩, 又太過陌生。 反正不太像是以前的她會有的感想。 “唉, 真遺憾, 要結(jié)束了呀?!泵详柊ぶ? 也用同樣的姿勢趴在窗口, 幽幽嘆了一句。 白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忽然有點激動, 忍不住很小聲的問:“你也覺得遺憾嗎?” 孟陽點頭,“當(dāng)然啦!” 說著又嘆了口氣,“就好像看花開一樣, 開的時候固然歡喜,但等它們轟轟烈烈的時候,卻忍不住覺得害怕……有時候我甚至?xí)滩蛔∠胙?,究竟是這樣由盛轉(zhuǎn)衰的好,還是一直平平淡淡的好?!?/br> 白星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猛烈跳動了一下,原本有些模模糊糊的東西,現(xiàn)在如同被人擦去了隔著的水霧,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是呀,她就是這么想的呀,只不過苦于無法開口。 但是現(xiàn)在卻有人替她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多奇妙哇! 他們分別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可此時卻擁有了一樣的想法……意識到這一點后,連她周身的空氣仿佛都更柔軟了些。 “啥玩意兒遺憾不遺憾的?”廖雁嘴巴里咬著一只冰糖葫蘆,手里還捏著一個酥油餅,邊說邊走過來,也從他們身邊擠著往窗外看了一眼。 然而他什么也沒看見。 “星星,你就是讓這個狐貍精書呆子弄壞了,整天想七想八的……”他癟了癟嘴,上面一圈兒酥皮渣滓嘩啦啦直掉。 “你這叫朽木不可雕?!卑仔请y得損了他一句。 “幾位,”客棧的伙計出現(xiàn)在門口外,輕輕敲了一下房門,“下面有個黃賴子說來找一位白姑娘,您看?” 黃賴子就是之前那個被廖雁脅迫幫著給打聽消息的扒手。 白星點點頭,“讓他上來吧?!?/br> 一連幾天沒消息,今天卻突然過來,說不定是有宋老大和馬老二的信兒了。 來的果然是黃賴子,傳的也果然是宋老大和馬老二的信兒。 “白姑娘,兩位爺,小人這幾天帶著幾個兄弟不吃不喝盯著各個門口,總算打聽著一點蛛絲馬跡。” 大約是不想丟了這筆大買賣,黃賴子在來之前還特意收拾了一番,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身上穿的也是干凈的棉布衣裳,若非眉宇間依舊有一絲猥瑣,簡直跟之前那個扒手判若兩人。 廖雁就沖他揮了揮沾滿油花的拳頭,“有屁就放,你再說這些有的沒的,小心老子打死你?!?/br> 本來黃賴子就想討個好,沒想到廖雁直接不吃這一套,頓時嚇得縮了縮脖子,搓著手道:“是是是……” 黃賴子還真不笨,上一回拿了白星的銀子之后也沒藏著掖著,而是咬牙狠心點了幾個機靈的小混子,撒出去各路探聽消息。 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可人多就不一樣了。幾天下來,還真有了點線索。 前段時間黑風(fēng)鏢局和紅枝鏢局兩家鬧得太兇,大半江湖都聽到風(fēng)聲,也有不少想渾水摸魚占便宜的人過來,想看看能不能摻一腳,其中就有宋老大和馬老二。 他們兄弟的仇人就在這座城里,若能隨便幫其中一個鏢局的忙撈一筆,然后再手刃仇人,豈不是一舉兩得? 兩人聽到風(fēng)聲就往這邊趕,奈何緊趕慢趕沒趕上,當(dāng)時就氣壞了。 他們也知道自己名聲不好,是不少州府的通緝犯和重點關(guān)注對象,就直接沒進城,而是選擇在城郊的一家小客棧歇腳,順便打探消息。 后來得知黑風(fēng)鏢局的奇兵就是白星那小娘皮,復(fù)又歡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