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教授最終還是同意了，主要是安夏說，他可以安排他的學生過來給他當助手、實習生。

    如果他覺得這個項目好，想自己做，安夏還可以跟他所在的大學簽定戰(zhàn)略合同，與學校共同開發(fā)。

    盡管史教授不想按時上班，但他對自己的學生還是有感情的。

    好多學生的家境不佳，他們考上大學之后，家里要借遍全村，才能湊出交通費和第一年的學費生活費，之后的費用，就得自己想辦法。

    史教授有著強烈的「學以致用」的觀念。

    曾經(jīng)有女生考了他的研，學得不錯，畢業(yè)不做專業(yè)相關工作，而是嫁給了一個港商，做了全職太太，把史教授氣得半死，立志不再收女生。

    結(jié)果第二年，一個男生畢業(yè)后，就下海去經(jīng)商了，做的是沒什么技術含量的倒買倒賣生意是賺得很多，就是與專業(yè)沒有一毛錢關系，又把他氣得半死。

    然后他無奈地一視同仁，該收的就收，學生畢業(yè)后干什么，他再也不管。

    如果有哪位師兄師姐干了與專業(yè)無關的事情，別的學生也絕對不會在史教授面前提起，權當這個世界從未有過這個人。

    出于對專業(yè)的謎之真情，史教授非常不愿意學生出去做家教，他覺得不能鍛煉專業(yè)，還浪費時間。

    可是項目總是一陣一陣的，不做的時候就沒有錢，紫金如果真的要做這個項目，那必然不是一年半載就結(jié)束的。

    而且，聽安夏的意思是，如果做的好，還能繼續(xù)合作新的項目。

    史教授心動了：“我再考慮考慮?！?/br>
    “好呀，您要是考慮好了，隨時給我打電話?！?/br>
    安夏把自己的名片遞給史教授。

    第二天一早，安夏聽尋呼臺的黃娟說他們放在門市部的幾千臺尋呼機被偷了。

    “幾千臺？這么多？”安夏問道。

    “那個門市部是三個尋呼臺合租的，各掛各的牌子，貨是放在一起的。”

    小偷的手法很干凈，動作利落。

    臨走的時候，還擺了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符在柜臺上，留了一句話：“天理循環(huán)，報應不爽。很快，會有下一個?！?/br>
    安夏：“……”

    偷東西就偷東西，還搞這種神叨叨的東西，是不是偵探看多了。

    到中午的時候，就聽說小偷已經(jīng)落網(wǎng)了。

    抓人的時候還挺有意思，警方人力不足，只能出兩個人，線報顯示，小偷有五個人。

    警方跟軍方說：你們也出點人唄。

    軍方出了八個，進門就動手，打得五個小偷高喊著：快幫我們報警。他們打人。

    然后那兩位警官從外面進來：“我們就是?！?/br>
    安夏：“為什么軍方可以出人？軍警再怎么一家親，到底也是兩個單位吧?！?/br>
    黃娟眉毛微揚，露出一個笑容：“門市部里三個尋呼臺，全是跟部隊合辦的，營業(yè)員都是家屬。”

    “哦……”安夏恍然大悟，到1998年才完全禁止軍隊經(jīng)商，現(xiàn)在這么干的還是挺多。

    “他們有說那句什么天理的紙條，是什么意思嗎？”

    黃娟搖搖頭：“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讓警方往復仇之類的方向上想。讓他們有機會出手，結(jié)果，一調(diào)監(jiān)控，什么都看見了，對著監(jiān)控一直看，就查到他們住的招待所了，一點難度都沒有。”

    紫金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配上人臉識別，負責看監(jiān)控的小蔣同志連眼睛都沒看疼，就已經(jīng)自動搜尋到。

    小蔣同志對安夏說：“計算機技術含量過高，導致一點刑偵技術含量都沒有，導致我完全沒有展示的機會?！?/br>
    安夏：“那不是挺好的嘛，眼睛看疼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近視會讓眼球突出變形。”

    小蔣也知道張誠案的模擬仿真動畫，她頗有興致地向安夏打聽細節(jié)，前陣子有一個交通肇事案，現(xiàn)在雖然有攝像頭，但是攝像頭不多，有死角。

    雙方家屬打成一團，互相說對方是壞人，現(xiàn)在……

    單靠現(xiàn)場的痕跡，很難分辨。

    安夏好奇：“交通肇事，你們市局也要管??？”

    “我有一個同學是交警，這個案子是他手上的?！?/br>
    接著小蔣問：“能不能用你們的模擬軟件，試試還原一下？”

    “這可是很貴的……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幫你們做吧。不過這么大的事情，得讓你們領導知道吧。不然就成了你我私相授受，傳遞辦案信息了。”

    小蔣：“太好了?！?/br>
    做好事不讓人知道，如同衣錦夜行，很沒意思。

    所以，盡管做這一次模擬是免費的，但也要簽合同。

    這次的數(shù)據(jù)，比張誠那會兒的多，而且事故剛剛發(fā)生，還有目擊證人可以提供部分證詞。

    眾多數(shù)據(jù)綜合下來，計算機需要窮舉的時間比張誠案需要的時間短一半，只要二十四個小時。

    系統(tǒng)跑完之后，雖然沒有推出直接的結(jié)果，但是產(chǎn)生了幾個與口供不一致的疑點。

    說謊的人，一旦被問到自己事先沒有準備好的答案，就會開始胡說八道，前言不搭后語，越說錯的越多。

    然后心理防線就崩潰了。

    警方就以此為突破口，問出了真相。

    試用過一次之后，就根本停不下來……以前處理這種說不清的事情，雙方各不讓步，就只能和稀泥，跟居委會大媽調(diào)解家庭糾紛一樣，以情動人。

    警隊里多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他們選擇加入警隊而不是街道，就是想干點熱血的事情。

    整天干這事，他們也感到很cao蛋。

    交警們熱情表示：“以后要是還有這種事，能再請你們幫忙嗎？”

    安夏笑容可掬：“這個呀，每次其實都要占用挺多的系統(tǒng)資源，這次是小蔣運氣好，說的時候，正好我們的系統(tǒng)空著，后面的話，我們的系統(tǒng)也要正式切入商用，大概空的時候會比較少了吧……”

    在場的各位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聽明白安夏的意思。

    空著的時候會比較少，指的是白嫖的機會會比較少了，切入商用，指的是你們要是想用的話，給錢。

    鑒于這個軟件能解決不少事情，他們真的很想要。

    最后，由于整個城市認識到了監(jiān)控攝像頭的好處，需要在更多的地方增加攝像頭，做為配套設備，以及傾情回饋老客戶，這套交通模擬軟件就白送了。

    交通模擬軟件白送，但是每一次模擬現(xiàn)場運算時，所涉及到的云服務則另行收費。

    要是沒有足夠的算力支撐，可能事故雙方都已經(jīng)老死了，還沒有窮舉完成。

    紫金公司的模擬仿真第一單商業(yè)合同，就算完成了。

    史教授第一天來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公司里人頭攢動，他十分感慨：“現(xiàn)在的年輕人，很有工作熱情嘛，比在校的時候還積極。”

    然后，他就看見這些年輕人沖進食堂，如同出籠喪尸一般，向最受歡迎的檔位沖去。

    排隊機提示：“現(xiàn)在開始排隊，可能需要三十分鐘?！?/br>
    所有檔位被做成一張地圖顯示在進門處的大屏上，每個攤位都有一個時間提示：

    餛飩餃子攤預計排隊時間為十五分鐘，油炸攤位排隊時間為一分鐘，三鮮豆皮攤位排隊時間為五分鐘，包子攤無需排隊……

    回到座位之后，電腦上還會提示預訂午餐什么的。

    史教授本來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夠混的了。沒想到，一個公司，居然總是提示員工要吃飯，要起來活動活動，要多喝水之類的。

    以前他在學校的時候，有秘書提醒他各種行程會議，這里系統(tǒng)會跳出來，說有誰誰誰想跟……

    你溝通，溝通時間是x點至x點，是否接受？

    不接受就寫個理由，點「不接受」。

    史教授覺得這套系統(tǒng)特別好，要是能在學校用就好了，節(jié)省很多時間。

    看到會議，統(tǒng)統(tǒng)點叉。

    看到無聊的人來約談，統(tǒng)統(tǒng)點叉。

    想到就很開心。

    他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有人過來，向他做自我介紹：“史教授好，我是你的助理戴秋霖?！?/br>
    史教授點點頭：“你好呀?！?/br>
    “您看，什么時候方便，我們跟您溝通一下項目組的情況?！?/br>
    “現(xiàn)在吧。”

    安夏也是與會人員之一，首先向史教授表示歡迎，然后就是項目說明。

    現(xiàn)在項目連起步階段都不算，最多叫起名階段。

    史教授聽到相關的參考數(shù)據(jù)來源，就在搖頭：“你們找的這個數(shù)據(jù)不行，太老了。”

    被挑到新組來的人，有三個是有在國外留學的經(jīng)歷。對于找國外的資料還是很有心得的，他們對史教授的批評不是很信服，為了找資料而加班加點辛苦半天的一位員工不服氣：“我找的是1986年最新的數(shù)據(jù)。”

    “1986年已經(jīng)是上一代的資料了?！笔方淌诤敛豢蜌獾囟禄厝ァ?/br>
    史教授背著手：“1992年的時候，英國金斯頓的flmerics公司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將計算流體力學的技術，變成解決產(chǎn)業(yè)中的工程任務。主要目標客戶群從學者，轉(zhuǎn)變?yōu)閺氖庐a(chǎn)品開發(fā)的工程師?！?/br>
    他站起身，背著手，慢慢走到安夏身旁說：“你說過，希望做出來的東西，能讓使用者輕松運用的吧？”

    安夏點點頭：“對，因為我們的使用者，其實是各個行業(yè)的測試員工，他們對于流體力學，還有其他相關物理知識的了解沒有那么深?！?/br>
    “對！”史教授大聲應了一聲，像老師那樣，大步走到玻璃白板旁邊，然后開始四下尋找粉筆，安夏趕緊給他遞上一支油性筆。

    史教授在白板上嘩嘩地寫起了字，甚至還給搭了一個草擬的框架。

    一通猛寫，白板上滿滿當當。

    史教授轉(zhuǎn)過身，開始詳細解釋這些是啥，那又是啥，這是啥啥啥。

    一分鐘之后，安夏就感受到了什么叫每個字都能聽得懂，連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么。

    正常情況下，公司里的任何會議，安夏都可以隨時進來旁聽，隨時走出去。

    可是史教授剛來，又說得這么帶勁，激情澎湃，安夏覺得離開有點不好意思。

    趁著史教授說完一句，正在換氣的時候，安夏笑著說：“我還有別的會，你們繼續(xù)?！?/br>
    然后，她就跑了。

    剛走出會議室，就接到了小蔣的電話：“夏夏，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張誠案里的那個黑車司機被抓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