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方好奇道：“看見什么了？”

    白憐喝了口茶水，接著道：“我看見他在吃rou，滿嘴都是血。那些失蹤的人，全都被他吃了……”

    說這話時，白憐捧著茶杯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燭方更是無比震驚。

    那些人被白采吃了？！生吃人rou？！

    “這也太重口了……”燭方趕緊給自己倒了杯茶壓驚。

    觀溟則是一如既往地淡定：“然后他就把你關(guān)在了柴房？”

    白憐顫顫點(diǎn)頭：“對?！?/br>
    觀溟打量著他：“白采沒直接對你下手？”

    不等白憐馬上回答，觀溟又道：“你知道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嗎？”

    白憐搖了搖頭：“不知道?！?/br>
    燭方聽完他們的對話，說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直接揭穿他肯定不會承認(rèn)。我們已經(jīng)有了人證，接下來就是物證了?！?/br>
    “嗯?！庇^溟目露沉思：“不過可能來不及了?！?/br>
    此話一出，氣氛驟然緊張。

    “來不及了？”燭方愣住：“什么意思？是因?yàn)榘讘z被我們救走了嗎？”

    “也有這個原因。”觀溟從容道：“消息是白老家主傳來靈山的，可我們來白魚鎮(zhèn)后卻并未見到他。要么他已經(jīng)不在人世，要么他現(xiàn)在的處境很危險(xiǎn)?！?/br>
    燭方皺了皺眉：“白采會狠下心殺他爺爺？”

    “五哥不一定會?！卑讘z道：“但另一個他一定會?！?/br>
    一大早。

    因?yàn)楹椀某霈F(xiàn)，耳邊又變得聒噪起來，沖散了昨夜的沉重。

    “哥哥，他又是誰！”狐綏連頭上的狐貍耳朵也不管了，指著小白花模樣的白憐便不停追問：“他昨晚也是跟哥哥一起睡的嗎？”

    白憐看著那對狐貍耳朵，哆哆嗦嗦：“他、他是妖怪？”

    “嗯。他是妖怪，但不會輕易傷人?！睜T方回答完他的話，轉(zhuǎn)頭對狐綏道：“白憐昨晚不是跟我們一起睡的。還有，這么早叫你來，是想找你幫一個忙。”

    狐綏的眼睛亮了亮：“哥哥盡管說！”

    “行，一會兒就告訴你。”

    同樣被叫來的還有鏡玄，和狐綏一樣臉帶茫然：“二師兄，他是誰??？白家的人？”

    “嗯?！庇^溟道：“你去通知一下其他師弟，收拾東西今天回靈山宗?！?/br>
    “?。拷裉?？”

    “嗯?！?/br>
    鏡玄雖有不解，仍是應(yīng)了下來：“那我這就去通知他們?！?/br>
    聽說了他們即將離開的消息，白采沒過多久便帶著管家來到了廂房。

    “幾位這便要走了嗎？”白采道：“莫非那妖怪……”

    “已經(jīng)確認(rèn)了，就是我們上次捉的妖怪?！睜T方搶過話道：“這幾日多謝白公子熱情款待?！?/br>
    白采朝被困住的狐綏看了看，收回目光，十分有禮道：“哪里，是我們該多謝燭公子才對。既是如此，那白某這便安排人手送幾位回靈山。”

    “就不麻煩白公子了?！睜T方婉拒了他的好意，微微一笑：“是這樣的，我們是受了白老家主之托才會趕來白魚鎮(zhèn)。來之前掌門師尊千叮萬囑，讓我和師弟切莫忘了去探望他老人家。所以想問一下白公子，老家主今日身體如何，可以去看看他嗎？”

    “自然可以。有勞掌門掛念，爺爺?shù)纳眢w已經(jīng)好多了?！卑撞烧f完吩咐管家：“給兩位公子帶路。”

    他們跟在白采和管家的身后，到了一間離廂房很遠(yuǎn)的書齋。

    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坐在太師椅上，正望著窗外的矮松出神。

    “爺爺。”白采喊了一聲，走到他的旁邊道：“燭公子和他的師弟來看你了。”

    白覓繁穿著寬松的長袍，聽見這話，慢慢扭過脖子。在打量他們片刻后，簡單問了句：“妖怪捉住了嗎？”

    燭方道：“白老家主請放心，吃人的妖怪已經(jīng)被我們捉住了，一會兒便帶回靈山?！?/br>
    他故意說了‘吃人’兩個字，小心留意著白采的臉色。

    白覓繁點(diǎn)頭說了聲多謝，然后慢慢闔上雙目，不再吭聲。

    既已確定了白老家主的安危，他們也就沒有多留，客套話說完便出了書齋。

    出門時，燭方的余光不經(jīng)意間瞥見桌上那碗骨頭湯，連忙忍著惡心撇開視線。

    從白家離開之后，白采一路將他們送出了白魚鎮(zhèn)，直至目送他們遠(yuǎn)去。

    夜色無邊，天地?zé)o邊。

    黑暗天穹之下，是被殷紅血跡染遍的地面。一顆顆頭顱錯亂地堆在腳下，黑洞似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道惡靈般的身影。

    “他們都走了。”白采看著被綁在太師椅上的白發(fā)老人，笑容邪肆：“沒有人會來救你?！?/br>
    白覓繁一頭散發(fā)，形似枯槁。他抬了抬唇，神態(tài)從容：“人在做，天在看，你會遭到報(bào)應(yīng)的?！?/br>
    “呵?！卑撞奢p蔑一笑：“該遭報(bào)應(yīng)的人是你?！?/br>
    他仰頭飲了碗鮮血，走到白覓繁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領(lǐng)：“如果不是你，白乘霧會入魔？如果不是你，大哥他們會死？如果不是你，我會變成這樣？”

    說完，松開手把他往后一推。

    白覓繁一言不發(fā)。

    “這就是報(bào)應(yīng)，白家很快就要完了?！卑撞陕槌鲐笆?，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吧？”

    白覓繁定定地看著匕首上的倒影，終于遲遲反應(yīng)過來：“你不是白采?！?/br>
    白采彎了彎唇：“我當(dāng)然不是他，他不敢殺你，我可不會手下留情?！?/br>
    語罷，匕首對準(zhǔn)白覓繁的眼珠，緩緩落下。

    而在白采不注意的地方，一股水流悄悄爬上了他的腳踝。

    與此同時，少年清脆的聲音在另一邊響起：“五哥！”

    白采的動作被中途打斷，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被攔在結(jié)界之外的幾條人影。

    少年的聲音好似喚醒了他的某處記憶，在看見那張臉后，白采眼中的狠戾消退了幾分，由詫異轉(zhuǎn)為平靜：“還好，小憐你還活著，真好?！?/br>
    白憐道：“五哥，停手吧?！?/br>
    “停不了了?！蔽惨舴铰?，白采扭了扭脖子，又變回了剛才的那個他，“原來你們沒走。”

    這里是柴房后的別院，沒人知道白家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除此之外，還夾雜著nongnong的藥味。

    燭方這才明了，為何那晚的味道如此難聞。

    “為什么？”白憐追問：“為什么你要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你想知道嗎？因?yàn)椤卑撞尚Φ揭话耄蝗槐ё☆^，整個人恍如陷入癲狂：“因?yàn)槲也幌胨溃蟾缍缛缍妓懒?，下一個就輪到我了。只要入了魔，我就不會死……”

    他時而邪肆，時而瘋癲，叫人琢磨不透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入魔？

    燭方道：“所以，你吃他們的rou喝他們的血，就是為了入魔后獲得不死之身？”

    “是又如何？”白采牽了牽嘴角，掃視四周：“既然你們都來了，那就誰也別想走?！?/br>
    見他動了殺機(jī)，燭方急忙往觀溟的身后挪了挪。這種時候，當(dāng)然是站在主角背后最安全。

    “我知道了，你是另一個白采?！本驮谶@時，白覓繁忽然開了口，深深嘆了口氣：“你若要?dú)⑽?，便動手吧。?/br>
    “你想先死？可以。”白采唇角微勾：“看在爺孫多年的份上，我會好好成全你，把你的老骨頭剔干凈些?！?/br>
    便在他即將揚(yáng)起匕首之時，一股水流緊緊抓住了白采的腳踝，同時如綢帶般纏上手腕和脖頸。

    白采不耐地皺了下眉，可不管他如何揮著手中的匕首，也無法斬?cái)嘧璧K他的水流。

    他把目光放向不遠(yuǎn)處的觀溟，眸底結(jié)了層冰冷的殺氣，眼睜睜地看著水流凝結(jié)成冰將自己凍住。

    同一時間內(nèi)，結(jié)界化作微芒漸漸消散。

    燭方摸了摸下巴：不愧是他的師弟，一招就把小反派給解決了。

    制伏的過程相當(dāng)順利，雖然白采性情大變，但畢竟是醫(yī)修，身體又羸弱，自然比不過劍宗出身的觀溟。

    燭方戳了戳被冰封的白采，問另一邊的白覓繁：“老家主，你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嗎？”

    “報(bào)應(yīng)。”白覓繁重重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后才說：“這是分魂癥?！?/br>
    “分魂癥？”聞言，另外幾人也看了過來：“分魂癥是什么？一個人分出了兩個魂魄？”

    白覓繁點(diǎn)頭：“可以這么說，但無論哪一個，都是同一人。”

    燭方很快便聽明白了，這不就是多重人格嗎？

    白采擁有兩個不同的人格，一個怯懦，一個狠戾。

    而這兩個人格，都是他。

    想起白采生啖人rou的樣子，燭方不由打了個寒噤。

    所幸他的身邊沒有這種人。

    第12章

    轉(zhuǎn)眼已是次日天明。

    經(jīng)過昨夜之事后，白魚鎮(zhèn)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靜。

    他們先把白采關(guān)了起來，打算將此事告知掌門師尊后再做定奪。若是白采真與魔有關(guān)，那么事情可能會比想象中更要復(fù)雜。

    “二師兄，大師兄還沒醒？”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