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嵐并沒有給我去她家的機會，她將我拒之門外……

    我并沒有因為左嵐的拒絕而離去，就這么枯坐在安全通道的樓梯上，抽著煙，又努力地想弄清楚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

    我一遍遍的問著自己：如果皮皮真的是我的兒子，我是否覺得是一種負擔，是否因為和安琪的婚姻而排斥？

    許久我給了自己答案，我并不排斥，否則為什么剛剛吃飯時，卻感受到一種簡單又溫馨的快樂。

    我又做出假設(shè)：如果我因為身上的責任而放棄和安琪的婚姻，我又是什么感受？

    我感受到了極其壓抑的痛苦！

    我漸漸明白，無論我怎么選擇，疼痛和快樂都將并存著。

    ……

    透過樓梯口的窗戶，我看到了飄灑著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場雪代替了傍晚時分的雨，我知道我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很久了。

    冬天的夜真的很寒冷，我的牙都凍得直打顫，我下意識掖緊了自己的衣服，我知道此時的左嵐和皮皮或許已經(jīng)睡著，但我仍不想離去，我執(zhí)著地等待著左嵐可以給我一個說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于在恍恍惚惚中，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我機械似的扭頭回看著，左嵐已經(jīng)端著一杯熱水出現(xiàn)在我的身后。

    “喝杯水，趕緊回去吧?！弊髰沟恼Z氣終于不似前面那么冰冷。

    我從左嵐手中接過熱水，又拍了拍身邊的階梯，示意左嵐坐下。

    左嵐表情掙扎了一下，嘆了嘆息，還是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

    我將身邊買的玩具遞給了左嵐：“給皮皮的。”

    左嵐卻沒有伸手去接，她一只手按著額頭，許久松開手，表情復(fù)雜地看著我，我的心跳在她的注視下加快，我不知道她會對我說些什么。

    第166章 年少無知的感傷

    左嵐看著我許久，表情凝重，語氣甚至是請求的對我說道：“張一西，麻煩你不要再干涉我們母子的生活了好嗎？”

    “我也很想，可是……我總不能一輩子都活在你為我編織的謊言中吧，如果皮皮是我們的兒子，不要殘忍的剝奪我做父親的權(quán)利，好嗎？”

    “我再強調(diào)一遍，皮皮并不是你張一西的兒子……一切都是白靜再誤導(dǎo)你，作為我最好的朋友，她當然希望我身邊有一個可以為我擋風遮雨的男人?！?/br>
    我笑了笑：“白靜好歹也是一個做財務(wù)工作的女人，性格嚴謹，難道僅僅為了幫你找一個男人，就因此說皮皮是我的兒子？你覺得她有這么荒唐嗎？”

    左嵐閉起眼睛，好似在忍受我的追根究底，許久才睜開眼睛對我說道：“張一西，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好嗎？早在四年前，我就已經(jīng)厭倦了你，厭倦了我們曾經(jīng)在一起的生活……”

    “你上次可不是這么和我說的，你的離開只是因為你的父母和……和師姐?！?/br>
    左嵐冷冷地看著我許久：“那我現(xiàn)在再補充一點，我當時的離開，是因為受夠了每天看不到未來的日子，受夠了拮據(jù)、甚至為了下個月房租發(fā)愁的日子。”

    左嵐的話讓我倍感壓抑，又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灰色往事，我感到羞恥，在沉默中點上了一支煙。

    左嵐繼續(xù)說道“曾經(jīng)愛上你是我年少無知，以為你與眾不同，不修邊幅，實際上卻是一種毫無責任感的玩世不恭……如果我的生命里沒有出現(xiàn)齊東，或許我還會天真的迷戀著你的另類，你的玩世不恭，但經(jīng)歷了與齊東的婚姻，我懂得了什么是溫暖，什么是一個女人真正需要的愛情……我真的很后悔，后悔我的第一個男人不是齊東！……張一西真的不要再帶著你的面目可憎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了……”

    左嵐沒有再說下去，她已經(jīng)泣不成聲，從她的表情里，我讀到了她對齊東深深的眷念和歉疚。

    “對不起，是我耽誤了你！”沉默許久我低聲對左嵐說道。

    “你走吧……我會帶著皮皮過得很好的?！弊髰箍聪蚋袘?yīng)燈已經(jīng)熄滅的幽暗樓道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最后說道：“如果以后有需要我?guī)兔Φ模o我個電話，無論我在哪里都會第一時間出現(xiàn)的?！?/br>
    ……

    樓外的世界已經(jīng)被白雪覆蓋，夜在一片白的映襯下顯得是那么的安靜，我抬頭看向天空，不禁遙想：這是否意味著我的世界也會隨之安靜下來呢？

    雪落在我的肩膀不肯融化，我在那一抹白中，好似看到許久前的那幾年，我們在哭笑中被青春玩弄著……如果四年前左嵐面對的是現(xiàn)在的我，她的人生還會如此黯淡嗎？

    又到底是誰安排了我們年少無知的感傷？

    ……

    一個星期后，我和韓楓一早便去了南通，今天“胖子檔”第三個分店將在南通開業(yè)，也是目前唯一一個按旗艦店標準建設(shè)的店，僅僅這一個店韓楓便投資了500萬，店鋪的軟硬件都是快餐行業(yè)最頂級的配置，營業(yè)面積達到500個平方，規(guī)?？氨取昂＞翱Х取?。

    韓楓作為“胖子檔”的掌門人，我作為品牌總監(jiān)出席開業(yè)慶典，南通旗艦店的開業(yè)將是我們開啟品牌戰(zhàn)略的一個重要的步驟，我們就是要用超行業(yè)標準的氣勢，告訴國內(nèi)的快餐行業(yè)“狼來了！”

    之所以選擇將旗艦店開在南通，一來，南通是我和韓楓的腹地，二來，我們對南通有著特殊的感情，我們在這里遭遇了人生最慘痛的失敗，所以救贖也將從這里開始，這次的開業(yè)慶典過后，重建“西羅男士用品專賣店”的計劃也將正式開啟。

    ……

    開業(yè)慶典照例在早上9：18分開始，現(xiàn)場來了很多朋友，甚至一直忙碌的王子和沈曼也特意趕到現(xiàn)場給我們捧場。

    禮炮齊鳴、人群歡呼過后，韓楓以掌門人的身份發(fā)表開業(yè)致辭，最近的韓楓頗春風得意，演講也氣勢十足，所有參與開業(yè)慶典的人都能感覺到他的雄心壯志，而我以品牌總監(jiān)的身份，在他之后演講，闡述我們的品牌定位和經(jīng)營特點。

    演講結(jié)束后，我和韓楓并肩站立，接受現(xiàn)場一些媒體的采訪，采訪都圍繞在韓楓為什么突然進軍餐飲行業(yè)這個核心上，韓楓應(yīng)付自如，更是很鄭重的將我介紹給現(xiàn)場的媒體，并高度評價我們的合作關(guān)系。

    結(jié)束了采訪之后，我和韓楓以主人的身份款待眾來賓，中午的宴席中，我們二人應(yīng)接不暇，都喝的有點高，卻心甘情愿，今天對我們來說確實有著很特殊的意義，而業(yè)內(nèi)也很看好我和韓楓這對商業(yè)上的組合，總之成功對我們來說，似乎已經(jīng)指日可待。

    ……

    結(jié)束了午宴，我習慣性的想在喧囂中尋找安靜，我借用了林希辦公室里的沙發(fā)，打算休息一會兒。

    林希給我泡了一杯解酒茶，又拿了一床毛毯幫我蓋上，我點頭向她表示謝意。

    “一西，真的很開心能夠看到你現(xiàn)在的成就……”林希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對我說道。

    我笑了笑沒有言語，實際上我覺得這是我和前女友間，不應(yīng)該被碰觸的話題，畢竟曾經(jīng)是物質(zhì)的匱乏斬殺了我們的愛情。

    我轉(zhuǎn)移話題問道：“你和怎么樣了，我好像好久沒有見到他了。”

    “他去歐洲找靈感進行繪畫創(chuàng)作了……對了，明年他在上海有個，個人畫展，希望有時間你能夠去捧捧場?！?/br>
    “一定，到時候通知我就好了?！?/br>
    “你呢，最近怎樣？”林希問我。

    “哪一方面？”

    “你的事業(yè)我已經(jīng)看到啦，所以當然是感情?！?/br>
    “挺好的?！?/br>
    林希指著我有些無奈地笑道：“感覺你有點應(yīng)付我哦……”稍停，林希身子往我前面湊了湊，雖笑著語氣卻很認真地問道：“一西，你覺得清怡怎么樣，聽說叔叔、阿姨都很喜歡她呢！”

    我盯著林?？戳嗽S久，問道：“什么意思？”

    “揣著明白、裝糊涂吧……我當然是……”林希當然了許久也沒說出一個所以然，半晌拍著我的腿，好似豁出去了說道：“哎呀……你喜不喜歡清怡嘛？……別告訴我你只把她當普通朋友！”

    第167章 與沈曼的晚餐

    林希突如其來的問題，將我問的半晌無言，甚至她自己也被驚住了，這實在是一個不該被拿出來議論的話題。

    我將手中的解酒茶放回到茶幾上，身子往下一縮，拎起毛毯，將臉都遮住，好似癱瘓在沙發(fā)上。

    “喂，張一西，能不能別裝死！”林?；沃业纳碜印?/br>
    “別搖，我頭暈……”

    林希故作很小心地問我：“是不是我的問題太有殺傷力，晃的你頭暈？”

    “我警告你別問了??！”我又將蓋在臉上的毛毯掀開，對林希做了個打住的手勢。

    “我要問了你怎樣？”

    “真的裝死給你看！”

    林希忍俊不禁：“每次喝多了，都這幅傻樣……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br>
    “慢走、不送。”我如釋重負的對林希說道。

    ……

    在林希離開后，我卻沒有能睡著，我竟然代替林希詢問了自己：我對陳清怡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事實上，我根本無法形容，雖然我和陳清怡認識的時間并不長，但一起經(jīng)歷的起起落落卻很多，她對我的幫助，對我的關(guān)心、體貼，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敢忘記，可是這種不忘記，是愛情嗎？我不懂，但心底卻很在乎這個總是給我溫暖的女人。

    思維的持續(xù)發(fā)散中，我想到了左嵐，有沒有一種可能，陳清怡于我而言，就像齊東對左嵐一般，他們有一個共性，都是一樣帶著溫暖不計回報的去付出。

    我立刻終止了這個想法，因為這對我來說過于危險。

    ……

    按照事先安排，我和韓楓這次將會在南通待上3天，除了參加“胖子檔”的開業(yè)慶典，我們還要考察南通的市場環(huán)境，以便確定“西羅男士用品店”以什么方式進行重建。

    次日我和韓楓重游了曾經(jīng)我們西羅的四個店鋪，除了大學城的店面被陳清怡和林希買了下來，其余店鋪均已經(jīng)被占用，這讓我們的情緒有些低落，畢竟曾經(jīng)我們在“西羅”上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調(diào)查的過程中，我們了解到曾經(jīng)山寨我們的“羅西男士用品專賣店”現(xiàn)在在南通做的風生水起，目前已經(jīng)做了5家分店，且生意都很不錯，盡管現(xiàn)在我們還不能確定，當初那批走私的貨是不是他們故意陷害，但是扳倒他們勢在必行。

    我和韓楓在路邊找了一個茶樓，兩人商量起了西羅的重建問題。

    韓楓給我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說道：“如果要重建西羅，有兩個問題必須解決……一，之前我們出現(xiàn)了嚴重的售后事故，店鋪形象已經(jīng)不存在，我們將通過什么手段重塑形象？二，那個山寨我們的店鋪，現(xiàn)在在南通做得很好，如果我們重新開業(yè)，我相信不少消費者會以為我們山寨他們，這點應(yīng)該怎么解決？”

    我按了按自己的太陽xue，思考了片刻說道：“這兩個問題確實棘手……”頓了頓我換了個坐姿點上一支煙又說道：“我們可以這么做，以后西羅每售出一份產(chǎn)品，都贈送一份安全保險，向消費者表現(xiàn)我們做產(chǎn)品質(zhì)量的決心……另外，有些錢不能省，曾經(jīng)辦理我們西羅會員卡的消費者我們贈送一份有誠意的禮品進行補償……關(guān)于誰山寨的問題，這一點我們絕對不能回避，首先升級店鋪，格局化經(jīng)營，引進一些高端的大品牌進店，消費者再麻木也不會認為一個做高端品牌的店模仿一個平民化的店吧?！?/br>
    韓楓點了點頭，道：“不錯，很有針對性，張一西對于你洞察市場、解析消費者心理的能力我真的很佩服！”

    我搖了搖頭，猛吸了一口煙，心中仍內(nèi)疚當初自己在管理上的失誤，許久我對韓楓說道：“下午我們?nèi)チ_嫂家，接羅嫂一起去見羅哥吧?！?/br>
    “嗯。”韓楓點頭贊同，面色卻沉重。

    ……

    探監(jiān)室里，我、韓楓、羅嫂三人面對著羅哥……我和韓楓心情沉重，羅嫂倒是很自然的和羅哥聊著家常，片刻之后對我和韓楓說道：“我出去透透氣，你們和老羅聊聊?！?/br>
    我和韓楓點了點頭，羅嫂看著我們笑了笑離去……我和韓楓卻知道，從進探監(jiān)室的那一刻起，羅嫂便不愿意流露悲傷，增加我和韓楓的負罪感。

    我和韓楓幾乎同一時間說道：“羅哥，最近怎樣？”

    “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清靜過，以前的日子是數(shù)著過，熬著過，現(xiàn)在是晃著過，真的很輕松！……別談我了，談?wù)勀銈儯罱聵I(yè)怎么樣？”

    韓楓將話接了過去：“羅哥，張一西現(xiàn)在可不得了，這半年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商業(yè)奇跡，現(xiàn)在不僅是海景咖啡的大股東，還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和公司，解決了很多大學生的就業(yè)問題，現(xiàn)在這些學生都尊稱他為創(chuàng)業(yè)教父！”

    “好……好……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人！”羅哥連聲說道，笑容中的聲音因為激動卻顫抖。

    我低著頭許久，才抬起頭對羅哥說道：“羅哥，我和韓楓已經(jīng)商量著重建西羅了……你的苦不會白受！等你離開這里時，我一定把一個最完整的西羅交到你手上！”

    羅哥點著頭，卻說不出一句話，我明白這種沉默是在沉重中迸發(fā)的期待……

    ……

    離開了監(jiān)獄，已經(jīng)日落黃昏，我接到了沈曼的電話，她約我聚聚，明天我又要回濟南了。

    一個我們以前經(jīng)常去的餐廳里，我和沈曼相對而坐，一段沉默之后，我終于開了口：“王子呢，他怎么沒來？”

    “今天晚上陪幾個國外的客戶吃飯?！?/br>
    “哦……你怎么沒去？”

    “不差這一次?！鄙蚵f著給自己倒上一杯白酒，抿了一口，杯子卻已經(jīng)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