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醫(yī)生沒有回答,只問:“我想問一下,病人之前有沒有接觸過什么化學物,或是在化工廠工作?” 化工廠? 陸儼倏地抬眼,卻只能看到鐘鈺的背影,他往前走了兩步,繞到鐘鈺和醫(yī)生的側(cè)面,正好看見鐘鈺震驚的表情,對醫(yī)生說:“對,我公公以前是在化工廠工作過,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休了?!?/br> 而醫(yī)生卻是恍然大悟,好像終于找到了病因。 鐘鈺追著問:“醫(yī)生,您這么問是什么意思,我公公到底得了什么???” 醫(yī)生說:“剛才我們icu、腎內(nèi)科、呼吸科和消化科進行過一次會診,高世陽不僅有呼吸系統(tǒng)疾病,肝、腎和肺也都有衰竭現(xiàn)象,根據(jù)目前的診斷結(jié)果,這很像是因為化合物慢性中毒引起的。這種情況我們會極力搶救,但你也要有個心理準備?!?/br> 等醫(yī)生離開,鐘鈺又立在原地好久,她的雙眼發(fā)直,身體一動未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好幾分鐘,等鐘鈺消化完所有訊息,這才緩慢的轉(zhuǎn)身,對上陸儼的目光。 鐘鈺閉了閉眼,聲音很低的說:“我同意給我婆婆做尸檢……” 這下,反倒是陸儼一怔。 但陸儼還沒開口,鐘鈺便深吸一口氣,說:“我公婆之前都曾在一家化工廠工作過,退休后這兩年身體一直不太好,其實我和我老公也有過懷疑,他們會不會落下什么職業(yè)病,也提議讓他們做個全身檢查,要是查出什么問題,就去找化工廠索賠??蓛晌焕先丝傉f不至于,還說自己防護的很好,其它老同事們也都沒事??涩F(xiàn)在,我婆婆突然就沒了,我公公又……要真是因為化合物中毒,我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陸儼的眼睛又瞇了起來,一言不發(fā)的看著鐘鈺。 不得不說,鐘鈺這種轉(zhuǎn)變真是太快了,快的很不正常,但是在銜接上又自然又順暢,讓人揪不出一個所以然。 直到鐘鈺抬眼,眼睛又一次紅了:“陸警官,我為我剛才的態(tài)度跟您道歉,您說得對,做尸檢是為了還我們一個真相。好好地一個大活人,總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沒了,這事兒說不過去?!?/br> 這話落地,鐘鈺就垂下頭,緩慢的走向長椅。 陸儼的聲音這時在她身后響起:“既然這樣,尸檢的手續(xù)我們會安排,請節(jié)哀?!?/br> 鐘鈺沒應(yīng),坐下后就開始哭。 * 陸儼很快通知了東區(qū)分局,讓齊昇派兩個隊員過來先做個筆錄,最好有一個是女警。 趁著人來之前,陸儼簡單問了鐘鈺幾個問題,等交接的人到了以后,就離開醫(yī)院。 在返回到市局的路上,陸儼給齊昇撥了通電話,問:“李蘭秀已經(jīng)死亡兩天的消息,是誰通知鐘鈺的?” 齊昇說:“哦,是王志申。有問題要問他?” “對?!?/br> 齊昇立刻叫道:“那個,小王,來一下!” 齊昇很快把王志申叫到跟前,陸儼很快問起當時的情形:“小王,在你告訴鐘鈺她婆婆的事之后,鐘鈺有什么反應(yīng)?” 小王說:“她開始很驚訝,不太相信,又問我們查清楚沒有,然后就抽噎了幾聲,問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辦,能不能幫忙先安置李蘭秀的尸體,還說一直聯(lián)系不到她老公,她公公現(xiàn)在在醫(yī)院急救,她暫時走不開……” 陸儼一邊聽一邊回憶著在醫(yī)院的情形,他一直在醫(yī)院等鐘鈺,鐘鈺趕來以后,他也一直沒有離開過,印象中好像沒見到鐘鈺接到過這通電話,應(yīng)該是在鐘鈺去繳費的時候打的,她當時去了十幾分鐘,時間有點長,回來的時候人還有點六神無主。 思及此,陸儼又問:“那么從這以后,你們接到過鐘鈺打回來的電話么?” 小王一頓:“那倒沒有。” “你肯定?” “我肯定。我給鐘鈺一共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通知她要撬門,一次是通知她老人已經(jīng)死亡,而且不管是入室處理尸體還是取證,這都必須征求家屬的同意,我還告訴她稍候我們會補一個手續(xù),問她有沒有意見。鐘鈺在電話里是答應(yīng)的,我也錄了音,但這之后她沒再打回來過?!?/br> * 等回到市局,陸儼并沒有直接回刑偵隊,而是直接去了實驗室大樓。 這個時間,齊昇的人已經(jīng)開始給鐘鈺做筆錄了,而陸儼的腦海中,也一直回蕩著鐘鈺回答的那幾個問題,直到走進實驗室的電梯,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鐘鈺在繳費的時候接到了小王電話,得知婆婆李蘭秀已經(jīng)死亡兩天,這之后就是醫(yī)院對高世陽進行搶救,從普通的到進icu,這期間鐘鈺一直守在醫(yī)院沒有離開過,她的所有情緒反應(yīng)都是正常的。 這里面唯獨一點比較奇怪。 在經(jīng)過一連串的打擊和變故之后,人的精神極度緊繃,就會產(chǎn)生疲倦感,會有虛脫的反應(yīng),鐘鈺也是一樣,她在icu門外坐下時的確很累。 可是當她得到短暫的休息,稍稍緩過神來,想到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打電話給王志申,再追問一下婆婆李蘭秀的死因,而是先拿出粉撲盒補妝? 如果鐘鈺是個極度愛美的人,補妝這個動作是可以解釋的,如果鐘鈺一時顧不上回撥電話追問李蘭秀的情況,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人的精力有限,而且打擊一個接一個,腦子只能思考一件事,就只能先把另外一件事放下。 可是當著兩個細節(jié)放到一起的時候,鐘鈺的心理就非常奇怪了,顯然她并不關(guān)心李蘭秀是怎么死的,起碼這件事還沒有她補妝重要。 就連醫(yī)生都說,懷疑是化合物慢性中毒,既然鐘鈺夫妻曾經(jīng)懷疑過是化工廠的工作影響了兩位老人的身體,那么正常來說,是不是也會忍不住抱怨兩句? 而且刑警就站在旁邊,如果鐘鈺夫妻有心追討賠償,追究責任的話,那么這時候逮住警察追問化工廠害人的判刑力度,他們家能獲得多少賠償,也都是合理的。 可鐘鈺什么都沒提。 當然,這些都只是對鐘鈺的言行進行的簡單心理分析和推理,的確會讓鐘鈺變得有些可疑,但這些推理并不能解釋整個案子,也不能因此就將她列為嫌疑人,最起碼還要拿出一點實據(jù)。 還有,鐘鈺的丈夫一直沒接電話。 據(jù)鐘鈺說,她丈夫現(xiàn)在沒有工作,三個月前就辭職了,這幾個月一直尋求自由職業(yè)的發(fā)展,有時候會將手機設(shè)置成靜音,大半天都聯(lián)系不上。 所以今天,是鐘鈺丈夫又一次將手機調(diào)成靜音了,還是另有故事? 就這樣,陸儼想事情想的出了神,一時都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只將所有精力都放在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出來的人物關(guān)系圖譜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耳邊突然傳來“?!钡囊宦?。 陸儼一怔,下意識抬起頭。 電梯門開了,他的目光也剛好對上這時走進電梯的姚素問。 姚素問也有些詫異:“你這是剛下來,還是準備上去?” 陸儼恍然道:“哦,我忘記按電梯了?!?/br> “什么案子,能讓陸隊想的這么出神?!币λ貑枎еc好笑的瞅著他。 一說案子,陸儼才想起來這茬兒:“對了,下午你們是不是接到一個排泄物和血液樣本,要做毒檢的,有結(jié)果了么?” 姚素問:“你說的是那個叫李蘭秀的樣本?” “嗯。” “我今天剛來,還在了解情況,檢測是別人做的,不過初步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了,的確有毒物反應(yīng),但具體是哪種毒物還在找。現(xiàn)在最好是先做尸檢,再送檢材切片……” 姚素問的話還沒說完,電梯就到了四樓。 門一開,姚素問的話音也跟著頓住了。 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薛芃和孟堯遠。 一時間,門里門外四人都是一頓,但只是一秒,四個人的表情就相繼變了,神情各異,有的挑眉,有的詫異,有的冷著臉,還有的在笑。 幾秒的沉默,率先開口的是孟堯遠:“陸隊,你這是要去哪兒?” “去一趟理化實驗室,問毒檢結(jié)果?!标憙暗鹆耍謷吡搜鬯菩Ψ切Φ难ζM,問:“你們呢?” 孟堯遠讓開門口,讓陸儼和姚素問先出來:“我中午還沒吃,這會兒餓了,去食堂看看還有沒有剩飯。” 說話間,四個人也調(diào)換了位置。 “哦。” “哦……” 擦身而過時,陸儼和姚素問異口同聲的發(fā)出一個音,只不過一個平靜,一個卻是語調(diào)上揚。 陸儼“哦”這聲,薛芃沒覺得有什么,就像是應(yīng)了一聲,反倒是姚素問那個上揚的語調(diào),就有點古怪了,好像只有熟人之間才會這么應(yīng)對,而姚素問也不像是自來熟的性格。 薛芃不動聲色的掃過去一眼,只見姚素問一直正盯著孟堯遠看。 只是薛芃還來不及確定更多,這時就聽到陸儼問:“那你呢?” 薛芃又轉(zhuǎn)開視線,對上陸儼。 薛芃笑了下,余光掃到姚素問的眼神,便故意說:“哦,我陪他一起去,正好活動一下。” 陸儼動了動嘴唇,剛要說話,卻不防姚素問率先接茬兒道:“師兄,你吃飯還要人陪???那不如我陪你去吧,正好可以跟你聊聊,多了解一下工作環(huán)境?!?/br> 孟堯遠有點傻眼:“???這……” 可孟堯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姚素問就折回電梯,站到孟堯遠另一邊,還隔著孟堯遠對薛芃笑了下:“師姐,你不會介意吧?!?/br> 這一招可真是始料未及。 薛芃垂下眼,無聲的笑了一下,很快就走出電梯,還對里面的孟堯遠說:“慢慢吃,多吃點?!?/br> 直到電梯門合上,將孟堯遠詫異的表情關(guān)在里面,薛芃這才轉(zhuǎn)身,看向陸儼。 陸儼也正低頭看她。 安靜兩秒,薛芃說:“看來你的相親對象,已經(jīng)心有所屬了。你怎么好像也不緊張?!?/br> “嗯?”陸儼明顯愣了一下,反應(yīng)了一下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你是說……姚素問對孟堯遠有意思?你是怎么看出來的?!?/br> 薛芃無奈的搖了下頭,直接越過他往來路走。 陸儼跟上去,邊走邊說:“其實我中午就想說了,就是走個形式,是兩家家長的安排,不是我要去相親的。” “哦。”薛芃就一聲,好像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并不感興趣。 等兩人來到痕檢科的實驗室門口,薛芃準備進門,卻見陸儼也跟著停下來了,她才說:“你不是要去理化么,前面就是?!?/br> 陸儼卻說:“剛才姚素問說了,還沒出具體結(jié)果,我想還是先看其它物證?!?/br> 作者有話要說: 鐘鈺就是每個月看望陳凌的朋友→_→,估計沒猜到的也看過留言區(qū)了吧~ 以下是一篇廢話,可略過。 紅包繼續(xù)么么噠! …… 因為寫這篇文看了一段時間工具書,對刑偵、刑技有一點小體會: 我小時候也很喜歡看刑偵或是心理推理劇,中外的都看過一些。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和我一樣,發(fā)現(xiàn)了一個現(xiàn)象,就是近十年,重推理輕技術(shù)的,尤其是一些犯罪心理、心理畫像為主導的劇越來越少了,甚至快沒有了。就算偶爾出一兩個這類的,也都是講十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案子。 因為那時候的科技不夠發(fā)達,人的力量就可以夸張,心理分析會特別出彩,中外都出過,幾句話就拼出畫像。 可是這種靠推理偵破的案件,等到了法庭上,又會遇到證據(jù)不足的問題。以前很多港臺劇都是,好不容易抓到真兇,但就是因為證據(jù)不夠有力,最終無罪。 當然還有反過來的情況,雖然證據(jù)不足,可是犯罪嫌疑人認罪了,結(jié)果導致這個人坐了很久冤獄。 還有一些案件,因為人力有限,技術(shù)達不到,就成了懸案。比如白銀案,人能做的已經(jīng)都做了,后來因為技術(shù)突破,當初留下的物證才在新技術(shù)檢驗后,鎖定犯罪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