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jié)
天色剛蒙蒙亮,小土狗堪堪變回天子,祁律突然就醒了過來,是被噩夢給氣醒的,無錯(cuò),不是嚇醒,是給活活氣醒的。 祁律都不需要獳羊肩叫早,自己便醒來了,而且這是他有生之年頭一次不想睡回籠覺,一看到軟榻心里便沒來由的生氣,真是火上澆油一般。 獳羊肩一大早上來到太傅的營帳伺候,剛剛打起帳簾子,便與人撞了個(gè)滿懷,定眼一看,竟然是祁太傅。 獳羊肩一貫沒什么表情的臉面露出一絲絲驚訝,說:“太傅……?” 他說著,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才亮起來,又說:“太傅怎么起的如此早?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祁律黑著臉,好像隔夜沒有刷的鍋底一樣,說:“捶丸子?!?/br> 捶丸子? 不賴獳羊肩沒有聽懂,這沒頭沒尾的,捶丸子?這么一大早,太傅竟然要去捶丸子,也不知道這是什么丸子,竟然如此要緊。 祁律被噩夢氣得一肚子都是氣,因著無處發(fā)泄,便來到了膳房,天色還太早,膳房里都沒有膳夫。 祁律進(jìn)了膳房,找了塊牛rou來,準(zhǔn)備做地道正宗的潮汕牛筋。大多超市里賣的潮汕牛筋一點(diǎn)子也不地道,都是那種軟趴趴,沒什么嚼勁兒的牛筋丸,真正正宗的潮汕牛筋丸講究筋道,反復(fù)捶打,恨不能像乒乓球一樣,彈在地上蹦起來,這才是合格的潮汕牛筋丸。 如此筋道有嚼勁的牛筋丸,捶打便是關(guān)鍵了。 祁律瞇著眼睛,手里拿著一根搟面杖,狠狠捶打著砧板上的rou餡兒,如果平日里讓祁律做牛筋丸,其實(shí)祁律也覺得有些費(fèi)勁,不為別的,只因著太費(fèi)力氣了,想要吃一次牛筋丸,捶打的手臂直疼,是一點(diǎn)子也不能偷懶的,但凡偷懶,那吃起來的口感就不對。 眼下倒是好了,祁律因著噩夢的緣故,是有氣兒沒地方發(fā),所以正好捶打牛筋丸。 天子剛剛從小土狗變了回來,想要睡一個(gè)回籠覺,哪知道就聽到“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十分有節(jié)奏,敲得天子完全沒有法子入眠,睜開眼目,說:“來人,這是甚么聲音?可是誰在演兵?” 寺人趕緊趨步小跑進(jìn)來,恭敬的說:“回天子,要說是誰在演兵,應(yīng)該是……祁太傅罷?!?/br> “太傅?”姬林一陣驚訝。 那寺人又說:“膳房那面兒說,太傅正在捶打牛筋丸,所以……天子要是覺得吵鬧,小臣這就去膳房走一趟?!?/br> 姬林一聽是祁律在理膳,便揉著額角說:“罷了,不必了?!?/br> 祁律狠狠的捶打著牛筋丸,這么涼的天氣,沒一會子竟然出了一身的熱汗,終于是痛快了,將胸腹中的淤氣全都捶打了出去,這才狠狠松了一口氣。 祁律一轉(zhuǎn)頭,便看到一屋子膳夫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著自己,畢竟剛才祁太傅的眼神和動作太可怕了,活脫脫在給牛rou鞭尸啊,一向溫柔隨和的祁太傅露出如此狠呆呆的面容,簡直是真人不露相,膳夫們也不敢隨便招惹了去。 祁律咳嗽了一聲,換回原本親和的表象,說:“各位……不用顧忌律,都忙罷?!?/br> “是是是……”膳夫們趕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應(yīng)聲,這才各回各的位置,準(zhǔn)備起早膳來。 祁律盯著砧板上的牛筋丸,反正都已經(jīng)打好了,不吃白不吃,便準(zhǔn)備做個(gè)牛筋丸吃。像這種小食,怎么吃都好吃,例如吃火鍋的時(shí)候涮幾個(gè),蘸著老北京的麻醬小料,或者四川的香油碟,亦或者廣州的沙茶醬,那都是賊好吃的,牛筋丸這種美味,可能是為數(shù)不多可以融合各種小料,又不覺怪異的吃食了。 除了火鍋時(shí)候涮著吃,還可以做成石鍋牛筋丸、牛筋丸湯河粉,甚至做一道牛筋丸清湯,那都是極其美味的。 當(dāng)然,還可以炸著吃。 祁律把牛筋丸煮熟,然后穿在木簽子上,下油鍋炸起來,這樣烹飪的牛筋丸,那真是外皮焦脆,內(nèi)心筋道,再刷上一層小料,熱乎乎的入口,別提多好吃了。 祁律做好了牛筋丸,自己吃了一串,頭天晚上的噩夢淤氣終于一掃而空,果然美食具有治愈人心的功能,這么吃著,腦海中突然想到,天子那只小奶狗必然也十分喜歡這種口味。 祁律瞬間腦補(bǔ)了天子吃牛筋丸的模樣,這么想著,登時(shí)又想到昨日醫(yī)官的話,瞬間有些兩面糾結(jié),不知道該不該把牛筋丸端給天子吃。 祁律想了想,自己還要去找天子稟報(bào)昨日死士的事情,正好試探試探天子,便弄了兩串牛筋丸,放在承槃中,端著往天子營帳而去了。 天子已經(jīng)醒了,大早上被祁律捶打牛筋丸給捶醒的,聽說祁律來了,立刻讓人把祁太傅請進(jìn)來,一股子牛rou和炸制的香味撲面而來,如此的“銳利”。。 姬林見到祁律十分歡心,完全不知自己昨日已經(jīng)是半掉馬之人,笑著說:“太傅總是帶著香味來見寡人?!?/br> 祁律暗搓搓的打量了一下天子的表情,好像沒什么芥蒂,和平日里一樣,活脫脫的小鮮rou小奶狗,笑的特別俊美無儔。 祁律將承槃放在案幾上,試探的說:“律聽說天子舊疾復(fù)發(fā),不知……天子的箭傷如何了,可找醫(yī)官看過了?” 姬林也沒聽出祁律試探自己,滿心滿眼都是牛筋丸,立刻捏起一串咬下一顆,又燙、又香!牛筋丸是先煮再炸的,里面筋道又嫩,牛rou一點(diǎn)也不柴,還有很多rou筋在里面,鮮嫩的能包住汁液,而外面則是焦香四溢。牛筋丸的外面刷著祁律專門做的醬料,咸香可口,最外面則是灑了一層藙子做成的“辣椒”粉末,瞬間讓牛筋丸變成了香辣口味的炸串,那味道真是令人上癮。 姬林一面吃,燙得不行,一面順口說:“讓太傅擔(dān)心了,無妨,沒什么事,只不過昨日箭傷突然有些疼痛,已然叫醫(yī)官看過了?!?/br> 祁律一聽,多看了姬林一眼,不為別的,因著姬林對自己說謊了。 祁律也沒有點(diǎn)破,微微垂著眼皮,態(tài)度十分恭敬的說:“天子,昨日死士已經(jīng)審理清楚,晉侯軟禁在營帳中,還請?zhí)熳影l(fā)落?!?/br> 姬林吃的正香,沒想到祁律突然嚴(yán)肅正經(jīng)的說起了正經(jīng)事,便三兩口解決了牛筋丸,說:“勞煩太傅了?!?/br> 祁律淡淡的說:“身為臣子,為天子分憂乃是律的本分。” 姬林聽著,只覺祁太傅今日的語氣有些古怪,雖然平日里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可今日的恭敬聽起來特別的公式化。 姬林吩咐將晉侯提審到幕府營帳來,眾人便來到了幕府之中。 周公黑肩、虢公忌父、曲沃公、曲沃公子,晉侯和公子萬,全都在幕府之中,姬林帶著祁律走進(jìn)來,便說:“將死士帶上來?!?/br> 虎賁軍很快去押解死士,將死士帶上來,讓死士跪在地上。晉侯看到死士,立刻驚惶起來,叩頭說:“天子明鑒!天子明鑒?。∈沁@刺客冤枉我!我是被冤枉的?!?/br> 姬林穩(wěn)坐在幕府最上首的天子席位上,理了理黑色的袖袍,說:“昨夜真是精彩呢,寡人錯(cuò)過了如此精彩的場面,心中十分遺憾,是么,晉侯?” 晉侯渾身一顫,更加大聲的喊冤枉,說:“天子,您不能偏聽偏信啊,這死士乃是曲沃人,他是故意誣陷我的?!?/br> 公子稱冷冷一笑,說:“故意誣陷?是你故意誣陷我們曲沃才是真的?!?/br> 曲沃公則是拱手說:“稱兒,你不要如此急躁,相信天子定有斷論。” 姬林點(diǎn)點(diǎn)頭,說:“好,今日寡人在這里,那就再審一遍刺客,你到底是誰派來行刺周公的。” 那死士跪在地上,他遭受了昨夜的“酷刑”,只覺整個(gè)人都不好了,今日早上都沒有食用牢飯,一想起昨夜的飯食,似乎覺得一個(gè)月都不用再吃一口。 死士恐怕又被酷刑,反正都已經(jīng)承認(rèn)了,也不在乎再承認(rèn)一次,便說:“小人句句屬實(shí),小人乃是晉侯派遣而來,但不是為了刺殺周公,而是……而是為了刺殺公子萬?!?/br> 公子萬坐在幕府的班位上,他昨日已經(jīng)聽到死士指證晉侯,今日有了準(zhǔn)備,再次聽到死士的話,臉色已經(jīng)相當(dāng)平靜,沒什么太多的波瀾。 晉侯立刻說:“你胡說!” 死士連聲說:“天子,小人沒有胡說,已經(jīng)到了這個(gè)地步,小人說實(shí)話是死,不說實(shí)話死的更加難堪,為何不說實(shí)話?就是晉侯指使了小人,晉侯說公子萬是絆腳石,因此想要除掉公子萬,一來怕公子萬反齒兒,反咬晉侯一口,二來公子萬乃是翼城人,深知很多翼城的內(nèi)細(xì),晉侯說了,公子萬若是活下來,必然是禍患,所以才讓小人刺殺公子萬,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 公子萬聽到這四個(gè)字,默默的看向晉侯,他的眼神平靜,仿佛死士談?wù)摰牟皇亲约旱膯栴}一樣。 晉侯則是被公子萬的眼神嚇了一跳,公子萬這個(gè)人,看起來溫文儒雅的,一直以來都是翼城頂梁柱,或許是因?yàn)轫數(shù)臅r(shí)日太長了,所以頂梁柱的骨氣都給磨平了,讓公子萬鍍上了一層軟弱可欺,逆來順受的外衣,在晉侯的眼中,公子萬為了晉國,是任由自己搓癟了揉圓了的欺負(fù),完全沒有二話。 而如今公子萬的眼神,竟然平靜的可怕,無錯(cuò),是可怕。仿佛汪洋的大海,無風(fēng)的海面,而海水深處的波瀾才更加可怕,隨時(shí)可以將一艘大船吞沒。 晉侯立刻說:“天子明鑒,這都是死士空口白牙,根本無有證據(jù)!大膽死刺客,你竟然誣蔑當(dāng)今晉國國君!該當(dāng)何罪?” “小人有證據(jù)!”死士突然開口,說:“小人有證據(jù)!如果沒有證據(jù),小人怎么敢指證晉國的國君?” 這一下嚇壞了晉侯,不知道他手中拿的是什么證據(jù)。 那死士說:“小人本不是會盟營地之人,如果想要進(jìn)入會盟營地,必須驗(yàn)證符傳?!?/br> 姬林點(diǎn)頭,說:“無錯(cuò),會盟營地戒備森嚴(yán)?!?/br> 這可是天子會盟,會盟的還是潞國赤狄人,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進(jìn)入營地的,必須有符傳才能通行,沒有符傳的,想要混進(jìn)營地的,全都抓起來,管理十分森嚴(yán)。 死士說:“小人有晉侯賜予的符傳,當(dāng)時(shí)晉侯派人偷偷接小人入營,拿的便是晉國翼城的符傳,小人留了一個(gè)心眼,進(jìn)入營地之后,并沒有將符傳交還,而是留了下來。” 晉侯渾身一震,震驚的看著那死士,沒成想死士竟然給自己留了一條后路,那還叫甚么死士? 死士又說:“符傳就在營地西北角的倉庫下面埋著,如果天子不信,可以令人挖取符傳,那是晉國翼城的符傳,不可能出自他人之手?!?/br> 姬林冷聲說:“虢公?!?/br> 虢公忌父立刻站出來,說:“忌父在。” 姬林說:“有勞虢公走一趟,去看看有沒有符傳?!?/br> 虢公忌父二話沒說,特別干脆利索的離開了幕府大營,晉侯嚇得臉色慘白,從沒想過會被死士坑成這樣,如今到好了,符傳只要挖出來,什么也不用再狡辯。 虢公忌父去了一會子,很快便回來了,“嘭!”一聲,將晉國翼城的符傳扔在地上。 隨著那符傳砸在地上,晉侯一顆心也沉到了海底,眼眸微微轉(zhuǎn)動,說:“天子饒命,天子饒命啊,這死士……是……是我派遣出去的,但并不是為了刺殺周公,絕不是刺殺周公,而是……而是……那公子萬陰險(xiǎn)狠毒,天子您寬宥為懷,沒有刺死公子萬,罪臣也是為了天子的安危著想,恐怕公子萬賊心不改,所以……所以才出此下策?!?/br> “哦?”姬林冷冷的說:“看來晉侯你還是好心辦錯(cuò)事兒了?” “正是,正是,”晉侯改變了策略,說:“請?zhí)熳涌丛谧锍贾倚墓⒐⒌姆輧荷?,饒過……饒過罪臣一次罷?!?/br> 姬林淡淡的說:“既然你是好心,寡人也不好苛責(zé)于你。” 晉侯吃了一驚,沒成想天子竟然如此寬宏大量,這般就要饒過自己了? 哪知道姬林又說:“不管你是好心還是歹心,刺殺周公都是事實(shí),寡人可以饒過你,但你與周公的事情,還需要看周公的氣量了。” 晉侯連忙看向周公,他就知道天子不可能這么輕易饒過自己的,誰不知道周公為人最為斤斤計(jì)較,錙銖必報(bào),要是得罪了周公,不掉一層皮是不可能的。 周公笑瞇瞇的說:“天子氣量寬宏,黑肩是個(gè)臣子,就沒有天子的氣量了,著實(shí)是慚愧,自古以來,咱們做臣子的也有做臣子的解決辦法不是么?無外乎兩點(diǎn)子——割地,賠錢?!?/br> 晉國的翼城本就是劣勢狀態(tài),割地和賠錢對于晉侯來說,簡直就是割rou,痛徹心扉。 周公早有準(zhǔn)備,將一張小羊皮地圖拿出來,撲在案幾上,伸手一劃,說:“黑肩也為晉侯細(xì)細(xì)思量過了,便按照這個(gè)成算來割地賠錢,黑肩少要一些,晉侯意思意思,也便是了,以后咱們同朝為官,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也免得尷尬了,不是么?” 他說著,又從袖中拿出一卷小羊皮,竟然是割地賠錢的文書,“合同”條款已經(jīng)一條條列出來了,清清楚楚,黑肩那面早就蓋上印信畫押,只剩下晉侯這面畫押。 晉侯看到割地的地圖,還有割地的文書都準(zhǔn)備好了,攤在自己面前,這才覺得是自己中了圈套,渾身打顫的顛著,但又沒什么旁的法子,顫抖的畫押,蓋上印信。 姬林十分善解人意,說:“今日這事,便這么算了,往后里晉侯要是總這般好心辦錯(cuò)事兒,那這地皮和財(cái)幣,寡人也只好勉強(qiáng)笑納了……不送?!?/br> 晉侯顫抖的從班位上站起來,臉色鐵青,悔恨的肝膽俱裂,晃晃悠悠的從幕府走了出去。 雖今日曲沃沒有討到什么好處,不過翼城吃癟,又割地賠錢,這就是對曲沃最大的好處了,曲沃公和曲沃公子很快也退了出去,幕府營帳中只剩下了自己人。 姬林心情不錯(cuò),展了展自己的袖袍,一側(cè)頭,這才發(fā)現(xiàn)法子明明是祁太傅想出來的,但是祁太傅愣是半天都沒有出聲,不知道在想什么,兀自抱臂坐在席上出神,一臉的高深莫測。 其實(shí)祁律哪里是高深莫測的出神,他只不過太困了而已,昨日晚上睡得本就晚,祁律還做了噩夢,夢到天子娶了夫人,他的夫人還向自己討教,這哪里是討教,分明便是挑釁! 祁律這會子坐在席上,幕府營帳中又暖和,燒著火盆子,席子是軟的,祁律聽著晉侯的嗓音,竟然分外催眠,加之他早上起來捶打牛筋丸,捶得手臂酸疼精疲力盡,竟然昏昏欲睡起來,這會子活脫脫中學(xué)生上下午第一堂課,頭雖然直著,眼睛卻已經(jīng)閉上了。 眾人回頭一看,不約而同的看向祁太傅,祁太傅剛開始還保持著高深莫測的姿態(tài),下一刻一點(diǎn)頭,頭一歪,差點(diǎn)倒在席子上。 姬林眼疾手快,突然從天子席位上竄起來,不愧是練家子,一個(gè)箭步?jīng)_上去,一把接住倒下來的祁律,沒讓他倒在地上磕到,而是讓祁律靠著自己的肩膀。 祁律沒醒過來,完全睡熟了,靠著天子的肩膀還在睡,反而更舒服了,沉沉的睡過去。 公子萬吃了一驚,在這莊嚴(yán)的幕府營帳中,祁太傅竟然睡著了,天子發(fā)現(xiàn)之后沒有呵嘖祁太傅,反而充當(dāng)了祁太傅的“頭枕”。 姬林穩(wěn)住祁律之后,狠狠松了一口氣,還在慶幸沒有吵醒祁律,對眾人做了一個(gè)噤聲的動作,更是讓公子萬咋舌不已。 姬林看向公子萬,一面充當(dāng)著祁律的頭枕,一面做賊一般,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盡量不吵醒祁律,說:“晉公子,如今你對晉侯,可還有什么留戀不成了?” 公子萬笑了一下,不知那笑容是苦笑還是自嘲,緩緩地?fù)u了搖頭,聲音也很輕,拱手說:“天子三番兩次容忍罪臣,罪臣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倘或天子不嫌棄罪臣乃戴罪之身,罪臣愿意為天子肝腦涂地。” 他說到最后,似乎下定了決心,聲音微微有些大,祁律“唔”了一聲,晃了晃腦袋,在姬林的肩膀上蹭了兩下,天子連忙又做了一個(gè)噤聲的動作,示意公子萬小聲一些。 幕府大帳之中,眾人便跟做賊一樣,全都小聲竊竊私語,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在討論什么“見不得人”的軍機(jī)大事,因此才如此小聲。 姬林壓低聲音說:“好,既然晉公子心意已決,晉公子正道事人,為人剛正秉直,寡人便冊封晉公子為司理,望你能為洛師秉公執(zh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