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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士無雙在線閱讀 - 第96節(jié)

第96節(jié)

    自己的資料是徐樹錚故意泄露給日本人的!嫣紅就是被徐樹錚間接害死的!

    陳子錕一個激靈跳起來,快步出了辦公室,招呼手下:“走,去順承郡王府!”

    ……

    順承郡王府是徐樹錚的府邸,皖系執(zhí)掌大權(quán)時,這里可是北京最熱鬧的所在之一,每天門口車馬不息,如今卻門庭冷落,冷冷清清的大門口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憲兵連開到王府門口,直接砸門進去搜捕徐樹錚,成王敗寇,昔日風(fēng)光無限的徐家人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聚在大廳里接受檢查,唯有侄公子徐庭戈憤怒不已,大聲指責(zé)憲兵們侵犯人權(quán),違背憲法。

    “你們有搜查令么,你們有逮捕令么,憑什么破門而入!我要去大理院控告你們”徐少爺振振有詞,憲兵們根本不理他,直接一槍托砸在后腦勺上,整個世界就安靜了。

    順城郡王府被搜了個底朝天,依然沒發(fā)現(xiàn)徐樹錚的人影,據(jù)他家里人招供,一大早徐樹錚就躲進東交民巷六國飯店了。

    “走!”陳子錕一擺手,帶著憲兵們揚長而去,只留下滿院狼藉。

    頭上腫了個大疙瘩的徐庭戈被仆人徐二攙扶起來,破口大罵道:“這幫強盜,叛軍!”

    徐二急忙捂住少爺?shù)淖欤骸靶÷朁c,他們還沒走遠?!?/br>
    主仆二人都沒認出,帶兵搜府的正是老熟人陳子錕。

    ……

    陳子錕帶兵直奔安福胡同,這次終于沒撲空,在這里抓到了十幾個名單上的人犯,緊接著他又帶了一個班的憲兵開到了姚公館。

    故地重游,身份已經(jīng)大有不同,站在姚公館的大鐵門外,陳子錕感慨萬千,整理一下軍裝,讓手下守在門外,自己帶著老王老李上前敲門。

    姚公館內(nèi),一團亂麻,床上鋪滿了細軟之物,金條銀元首飾現(xiàn)款,還有數(shù)不清的絲綢旗袍、裘皮大衣,一口口皮箱打開蓋放在地板上,姚夫人一邊收拾一邊哭哭啼啼:“怎么敗得這么快,前幾天不說徐樹錚在東線打了打勝仗么?!?/br>
    姚次長叼著象牙煙嘴,煩躁不安的踱著步子,聽了這話猛然停下道:“兵無斗志,豈能不敗,罷了罷了,大勢已去,說什么都晚了,我說你倒是快點,這樣慢吞吞的,吳佩孚的兵馬進了城就來不及了?!?/br>
    正說著,樓下傳來仆人的驚呼:“老爺,外面來了一隊當兵的?!?/br>
    姚次長慌忙跑到窗口,透過茂密的枝葉可以看到院子外果然有一隊士兵,服色和徐樹錚手下的兵不太一樣,胳膊上還都纏著憲兵袖章。

    “糟了,吳佩孚已經(jīng)進城了?!币Υ伍L將煙嘴一扔,連西裝都來不及拿,慌忙見將幾根金條幾件丟在皮箱里,抓起來拉著夫人朝樓下奔去,剛跑到樓下,大門就開了,一個年輕軍官帶著兩個大兵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士兵背后的大砍刀紅纓子血一般刺眼,夫人哇的一聲就哭了。

    姚次長手里的皮箱也掉在地上,頹然坐在沙發(fā)上,一絲頭發(fā)落在了額頭上,摸出一支煙來想點燃,可擦了幾次火柴都沒著。

    一個打火機伸了過來,幫姚次長點燃了香煙。

    姚次長狐疑的抬起頭,眼睛頓時瞪得溜圓,“你……怎么是你?”

    蹲在地上抹眼淚的夫人也抬起頭,看清楚來人之后頓時喜道:“小陳,是你啊?!?/br>
    陳子錕道:“對,是我,姚依蕾在么?”

    夫人恍然大悟:“蕾蕾她一直惦記著你呢,走的那天哭天抹地的,小陳,我和你姚叔叔對你倆的婚事一直是很贊成的哦,只是一直沒你的消息?!?/br>
    陳子錕道:“這一年以來,我寫過十五封信,難道你們都沒收到?”

    夫人啞口無言,信件當然是收到了,不過她囑咐過門房,凡是莫名其妙的人寄給小姐的信,一律扔掉。

    正尷尬時,仆人阿福飛速跑回自己房間,拿了一沓信封出來道:“信都在這。”

    夫人松了一口氣,暗贊阿福是個有心人,嘴上說道:“是啊是啊,我囑咐阿福把信都留著,等蕾蕾回來再給她看?!?/br>
    這種低劣的謊言,陳子錕自然沒必要揭穿,他只是關(guān)心姚依蕾的下落:“姚小姐在哪兒?”

    “在日本留學(xué),就快回來了。”夫人小心翼翼的答道。

    陳子錕沉默了一會,道:“我乃討逆軍憲兵先遣隊長,奉吳大帥之命前來捉拿國賊姚啟楨,你們可曾見過此人?”

    姚次長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不明白陳子錕怎么說出這句話來。夫人卻立刻反應(yīng)過來,連聲道:“沒見過,沒見過。”

    陳子錕接著說:“既然人犯已經(jīng)逃走,咱們撤!”

    老王老李心知肚明,也不說破,隨著陳子錕出了姚公館。

    陳子錕回望二樓上姚依蕾的臥室窗口,心中一陣黯然,這段感情怕是要畫上句號了。

    第十七章 男兒淚

    夏日的太陽白花花的,照的人發(fā)暈,姚公館門口的大樹上蟬鳴不止,令人焦躁難耐,陳子錕坐在汽車里抽了一支煙,腦海中回放著和姚依蕾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時過境遷,天各一方再加上皖系政府的倒臺,姚家勢必淡出政壇,從此后相見的機會已經(jīng)極為渺茫了。

    抽完這支煙,將煙蒂丟在地上剛要動身,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拉著洋車從不遠處跑過,大概是看到這邊全副武裝的大兵,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哪知道卻一頭栽在地上,洋車也翻了,客人摔了個狗啃屎。

    客人爬起來就罵:“丫挺的,怎么拉的車!”

    車夫一動不動,已經(jīng)昏迷了。

    陳子錕推開車門走過去,呵斥道:“行了,嘴上積點德吧?!?/br>
    客人見他一身戎裝打扮,身后又跟著護兵,立刻不敢言語,灰溜溜的去了,陳子錕走上前去,扶起車夫一看,竟然是紫光車廠的王棟梁,赤著的上身被太陽曬得guntang赤紅,臉上虛汗連連,嘴唇焦干,分明是中暑了。

    “快,抬到樹蔭下?!标愖渝K招呼王德貴把王棟梁抬到大槐樹下,往他嘴里灌了些涼水,猛掐人中,過了一會兒人就緩過來了,睜眼一看,驚喜道:“老板,是你!”便掙扎著要起來。

    陳子錕道:“躺著別動,這大熱的天怎么還出來跑,連個草帽都不戴,來,再喝口水?!?/br>
    王棟梁道:“不喝了,中午沒吃飯,喝了個水飽,跑起來都晃蕩?!?/br>
    陳子錕一陣心酸,讓人拿了兩個大餅過來,王棟梁接過大嚼,噎得直翻白眼,又拿過水壺猛喝,狼吞虎咽的樣子,怕是餓了很久了。

    再看那輛洋車,破舊不堪,漆面斑駁,車條都銹了,根本不是紫光車廠的車子,陳子錕問道:“你怎么就拉這樣的破車?”

    王棟梁道:“薛掌柜被抓以后,車廠就被馬家占了,我們這些車夫也都趕了出來,別的車廠不收,自己又沒錢買車,就只好跟別人合伙拉車,這幾天城外打仗,城里生意難做,我餓得不行才出來跑車的……掌柜的,你這身打扮是?”

    陳子錕道:“棟梁,啥也別說了,跟我走。”

    王棟梁道:“車咋辦?”

    “這破車不要了。”

    帶著王棟梁回到安福胡同粱宅,門口的士兵見到陳子錕,立刻腳跟一并大喊道:“敬禮!”陳子錕瀟灑的回禮,看的王棟梁一愣一愣的:“老板,您老現(xiàn)在是幾品的武官???”

    陳子錕只是笑笑而已,進了正堂,趙玉峰正坐在太師椅上翻報紙,聽到馬靴聲趕緊跳起來報告:“卑職無能,沒抓到段芝貴?!?/br>
    “他跑哪兒去了?”陳子錕將白手套摘下丟在桌子上。

    “跑東交民巷去了,咱們的兵不能進使館區(qū),沒轍。”趙玉峰道。

    陳子錕并不感到奇怪,前線兵敗如山倒,這幫軍方大佬肯定腿腳最快,如果老老實實呆在家里等著人來抓才叫1奇怪。

    “沒事,派幾個人換上便服,到東交民巷給我守著,一出來就抓人?!标愖渝K下了命令,趙玉峰出去安排了一下,回來低聲道:“兄弟,有大發(fā)現(xiàn)?!?/br>
    “哦?”陳子錕看趙玉峰的表情就知道發(fā)現(xiàn)了什么,回頭讓王棟梁稍坐,跟著趙玉峰來到后堂,屋里擺著一口朱漆躺箱,上面掛著銅鎖,打開一看,里面滿滿當當全是銀元,亮閃閃的耀眼。

    “兄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如……”趙玉峰眼中閃爍著銀光。

    陳子錕知道這些是安福系的活動經(jīng)費,以徐樹錚滴水不漏的做事風(fēng)格,肯定每一筆賬都有精確的記錄,據(jù)為己有的話怕是有些風(fēng)險。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大戰(zhàn)剛結(jié)束,安福俱樂部這幫議員逃的逃,躲的躲,局面混亂不堪,就算自己把這筆錢黑了,又有誰知道呢。

    他激烈的做著思想斗爭,臉上卻是剛毅的表情,趙玉峰囁嚅道:“兄弟,其實我也是為你好,咱要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圖的啥,還不是升官,升官不就是為了發(fā)財么,現(xiàn)在財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遠啊。”

    “容我想想?!标愖渝K只覺得自己腦殼里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穿著軍裝的小人說:“身為軍人,絕不能做不忠不義之事,這筆錢應(yīng)該交給吳大帥發(fā)落?!绷硪粋€土匪打扮的小人則說:“誰先搶到就是誰的,有啥可擔心?”

    兩個小人勢均力敵,不分勝負,趙玉峰在一旁撫摸著箱子嘖嘖連聲:“看這箱子,檀木的哦,起碼值幾百塊?!?/br>
    陳子錕心中一亮,這安福俱樂部可是徐樹錚花巨資打造而成,專供國會議員們享樂所用,裝潢陳設(shè)無一不是精美奢華,光是這些檀木家具就價值不菲,還有博古架上的古玩玉器銅鼎,墻上掛的明清名家字畫,哪一個不是價值連城!可笑自己居然在糾結(jié)該不該拿一箱銀元。

    想到這里, 他咣當一聲蓋上了箱蓋,毅然道:“難道我陳子錕的人格就值這一箱大洋,我若貪財,怎么對得起大帥的栽培!”

    見他說的義正詞嚴,趙玉峰自然不敢廢話,灰溜溜的把箱子鎖上了。

    不遠處,手槍連李連長輕輕放下了門簾,躡手躡腳退去。

    ……

    陳子錕將憲兵連撤出了安福俱樂部,在大門上貼了討逆軍的封條,又留下一個班的士兵把守這里,嚴禁任何人進出,這才去辦自己的事情。

    宣武門外,柳樹胡同,蟬鳴陣陣,破敗依舊,大雜院背后的臭水溝被毒辣的日頭曬得泛起泡泡,一絲風(fēng)都沒有,薛寶慶端著海碗坐在門檻上,嘆著氣望著碗里清水一般的稀粥。

    他爹薛平順被警察廳抓去之后,紫光車廠也被查封,家里砸鍋賣鐵,再加上陳子錕和小順子從上海匯來的八百塊錢孝敬上去,倒也沒打了水漂,警察廳答應(yīng)放人,可就在出獄前的那個晚上,薛平順不明不白的死在拘留所里。

    警察廳說,薛平順是得了暴病死的,和他們沒關(guān)系,但寶慶打聽到的情況卻是老爹是被其他犯人蒙上被子捂死的。

    去年夏天,老家老二因傷口感染身故,老三身陷囹圄,大伙兒都覺得馬家完了,那知道馬太老爺孤注一擲,把車廠典了,宅子賣了,湊了巨款上下打點,不但把三兒子救了出來,還把老五的官職往上挪了挪。

    馬家東山再起,重cao舊業(yè),紫光車廠被查扣的洋車莫名其妙就到了他們手里,為此薛寶慶還去找過兩次,卻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回來。

    屋漏又逢連夜雨,斯坦利醫(yī)生的診所關(guān)了門,寶慶連差使都丟了,家里更是隔夜糧都沒有,好在還有兩膀子力氣,靠拉洋車也能湊合個溫飽,這兩天城外打仗,城里蕭條的很,跑了一上午只掙了一毛錢,連飯錢都不夠。

    清水一般的稀粥能照出人影來,寶慶一口把稀粥喝了,深吸一口氣,將腰帶殺的更緊了些,這才起身回屋拿了半口袋面向杏兒家走去。

    寶慶是個厚道人,他一個人在外面拉洋車,卻要養(yǎng)活一大家人,除了自家老娘外,還有陳子錕從外面撿來的王大媽,以及杏兒一家人,趙大海遠在漢口,陳子錕和小順子亡命天涯,大雜院里只剩下他一個成年男丁了,他不撐著誰撐著。

    把面口袋送到杏兒家,一家人相對無語,半晌,杏兒娘嘆口氣說:“這日子再苦也得過,過兩天挑個好日子,把你倆的婚事辦了吧?!?/br>
    杏兒臉一紅,不說話,寶慶對她的好,她心里都清楚,跟著這樣的男人過日子,安心。

    至于那個少女朦朧夢中的白馬銀槍的小將,就讓他隨風(fēng)去吧,窮人是沒資格談夢想的。

    喜訊來得太快,寶慶有些措手不及,兩只手在衣服上搓著,臉也漲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我回家和娘說說,一定辦的熱熱鬧鬧的,不讓杏兒受委屈?!?/br>
    “咳咳”隨著一陣干咳,陳三皮進來了,對寶慶說:“大侄子,你先出去一會兒,我和杏兒娘有話說。”

    寶慶點頭出去了,還把房門虛掩上,只聽屋里傳來陳三皮的聲音:“我看你是病糊涂了吧,把閨女嫁給一個拉洋車的窮苦力,咱家能落什么好?”

    杏兒娘道:“寶慶這孩子挺厚道的,咱家一直得他周濟,要不然也撐不到今天?!?/br>
    陳三皮譏笑道:“厚道是能當吃還是當喝啊,我已經(jīng)幫杏兒找好人家了,方磚胡同老王家的三少爺,今年剛二十,那可是北京城里有頭有臉的人家兒,杏兒嫁過去也不是做小,正經(jīng)的少奶奶,一點虧也吃不了。”

    杏兒娘對自家老公再清楚不過了,反唇相譏道:“這位王家三少爺是瘸子還是瞎子???”

    陳三皮道:“既不瘸也不瞎,就是小時候涼藥吃多了,人不太聰明,這樣也好,省的杏兒受氣。”

    杏兒娘大怒:“好啊你,把閨女嫁給個傻子,有你這樣當?shù)拿矗 ?/br>
    然后就聽到屋里鍋碗瓢盆一陣亂響,還有杏兒的抽泣聲,寶慶牙關(guān)緊咬,鐵拳緊握,剛要進屋,就聽陳三皮振振有詞道:“傻子怎么了,傻子家里有錢,能養(yǎng)活咱們一家人,能讓果兒念書,能給你看病,能讓咱們體體面面的活著!你真當我是畜生啊,巴巴的把自個兒親生的閨女嫁給一個傻子,我還不是為了你們,為了這個家!”

    聽到這段話,寶慶頓時xiele氣,是啊,這年月,沒錢就要像狗一樣毫無尊嚴的活著,或許杏兒嫁給那個傻子真的要比嫁給自己強。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寶慶這回是真?zhèn)诵牧?,一條大漢就這樣蹲在墻角抽泣。

    忽然有人來到身后,照著他的肩頭錘了一下,熟悉的聲音響起:“寶慶,干啥呢?”

    第十八章 報仇

    薛寶慶胡亂擦一下臉,回頭一看,頓時眼睛瞪得溜圓:“大錕子,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