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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士無雙在線閱讀 - 第97節(jié)

第97節(jié)

    陳子錕笑道:“我回來了?!?/br>
    “大錕子,你發(fā)達了!”寶慶看到陳子錕的軍裝和馬靴,驚喜的咋呼道。

    正好王大媽端著綠陶盆出來,看見陳子錕回來,咣當(dāng)一聲陶盆落地摔個粉碎,眼里的淚嘩的一下就出來了,陳子錕扭頭笑道:“大媽,哭啥啊,我全須全尾的,好著呢?!?/br>
    王大媽淚如雨下:“可想死大媽了,你這孩子,一走就是成年的?!?/br>
    院子里的喧嘩驚動了屋里的人,陳三皮從家里出來一看,臉色立刻掛了笑容:“哎喲,這不是大錕子么,穿上官衣了,啥時候回來的,趕緊家里坐,杏兒可想你了。”

    陳三皮是場面上混的人,見多識廣,一看陳子錕馬靴軍刀的派頭,就知道官兒不小,自己女兒的心思他又不是又不知道,攀上這么一個女婿可比王家那個傻子強多了。

    不過看起來似乎陳子錕并不買賬,理也不理他,四下拱手道:“大伙兒都還好吧,晚上我請客,都來啊?!?/br>
    當(dāng)目光掃過杏兒的時候,并沒有停留。

    鄰居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著陳子錕的軍裝和馬靴,小老百姓對穿制服的人有種天生的敬畏之感,穿黑制服的巡警在一般貧民面前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了,而穿灰制服的軍官則更高一等,看這樣子,大錕子是真出息了。

    大伙兒都熱情的邀請陳子錕到家坐坐,喝杯茶,卻被他婉言謝絕,而是拉著寶慶走了:“對不住,我?guī)殤c去辦點事,晚些時候再過來?!?/br>
    出了大雜院,寶慶問道:“大錕子,啥事?”

    陳子錕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慢慢變得猙獰起來:“為薛大叔報仇雪恨?!?/br>
    寶慶的血一下沸騰起來,捏緊了拳頭道:“好!”想想又說:“要不先去我爹墳上祭拜一下?!?/br>
    陳子錕心里明白得很,吳佩孚隨時都會進北京,到時候自己這個臨時憲兵隊長的職務(wù)很可能發(fā)生改變,到時候手頭沒兵就不方便辦事了,要報仇就得趁著現(xiàn)在這種半無政府狀態(tài)。

    “不把仇人解決了,我沒臉去見薛大叔?!标愖渝K堅持還是先報仇,因為薛平順是死在京師警察廳拘留所的,所以第一站選擇了那里。

    憲兵連的駐地就設(shè)在安福胡同的一座空宅院里,陳子錕先回到這里,點了一排兵直接開到了京師拘留所門前。

    陳子錕是講道理的人,并沒有直接帶兵沖進去大開殺戒,而是彬彬有禮的拜訪了拘留所的所長,很客氣的向他詢問薛平順的死因。

    所長不是傻子,知道人家這是先禮后兵,不說實話怕是糊弄不過去,他倒也干脆,直接了得的告訴陳子錕,其實薛平順是被人蒙在被子里活活打死的,至于到底是誰下的手,到現(xiàn)在也沒查出來。

    “一個大筒倉幾十號犯人,都一口咬定老薛是暴病死的,法不責(zé)眾,我也沒辦法啊,唉,當(dāng)年我和老薛還一塊兒上街巡過更,他可是個老好人吶。”所長假惺惺的拿手帕擦擦眼角。

    陳子錕可不吃這一套,冷冷道:“來人!”

    老王老李一挺胸脯:“有!”

    “給我拿下!”

    所長嚇得直哆嗦:“這話怎么說的,我沒犯法啊?!?/br>
    陳子錕冷笑道:“五四時期,你為虎作倀禍害愛國學(xué)生,那是鐵證如山的,如今我奉吳大帥之令專司緝拿國賊,豈能放過你?!?/br>
    所長大知道陳子錕是借題發(fā)揮,吳大帥那可是有名的愛國激進將領(lǐng),和學(xué)生們走的很近,這頂大帽子真扣到自己頭上,那是吃不了兜著走的,當(dāng)即他就怕了,大呼道:“我想起來了,睡在薛平順隔壁的兩個犯人很可疑,他倆一個叫強七,一個叫強五,都是在天橋一帶混的。”

    “這倆人呢?”陳子錕問道。

    “犯得都是小事,早放了?!彼L答道。

    陳子錕依舊一擺手:“帶走!”

    “等等,我想起來了,他倆都是跟馬五混的?!?/br>
    “這么說,薛平順是馬五安排人打死的了?”

    “長官,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就放了我吧?!彼L苦苦哀求,陳子錕不為所動,繼續(xù)問道:“薛平順的案子,經(jīng)手人是誰?”

    “就是馬五?!彼L道。

    “咱們走!”陳子錕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帶人撤離拘留所,直奔警察廳而去。

    警察廳里人心惶惶,因為段祺瑞已經(jīng)通電辭職,徐樹錚等一幫大將全都躲進了外國使館,政府陷入癱瘓,警察總監(jiān)吳炳湘也向徐世昌大總統(tǒng)遞交了辭呈,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換了新的總監(jiān),廳里高層警官肯定要大換班,上面一動,下面也要動,如何不令人心慌意亂。

    上次火車站擺了烏龍之后,馬五因得罪了交通部姚次長而被下獄,不過那本來就是做給外人看的,等姚次長的怒氣消了,馬五也就官復(fù)原職了,家里再砸了不少錢,將他的官職往上提了提。

    馬五爺春風(fēng)得意,接連辦了幾樁案子,把買官的本錢給收了回來,其中一樁案子就是宣武門外柳樹胡同的命案,一個半掩門的妓女被人殺死在家里,鄰里居然隱瞞不報,本來民間死個把人屬于民不舉官不究的小事,但馬五爺去從中嗅到了腥味,迅速出警抓捕了鄰居薛平順,并且查封了紫光車廠。

    大雜院里死個妓女,和紫光車廠沒有一毛錢的關(guān)系,可架不住馬五爺?shù)氖侄胃呙?,警察廳里那些老刑名們從前清就常干這些喪盡天良的事兒,制造冤獄可是他們駕輕就熟的,于是乎,薛平順被辦了死罪,紫光車廠的洋車也被警察廳低價賣給了馬家。

    本來這事兒就算結(jié)束,可是苦主家里湊了不少錢上下打點,托到偵緝隊許國棟那里,許隊長也是警察廳里有分量的人,他一介入,這案子就有了轉(zhuǎn)機,眼瞅著薛平順就要開釋,馬五爺心有不甘,就派了兩人混進拘留所,直接把薛平順打死了。

    拘留所里死個把犯人再正常不過了,任誰也挑不出理來,這一回合,馬五爺又贏了。

    吳炳湘請辭,警察廳上下動蕩,人心惶惶,可馬五爺卻一切如常,他心里有數(shù)的很,城頭變幻大王旗,那都是換湯不換藥,從前清到民國,從袁世凱到徐世昌,大總統(tǒng)和國務(wù)總理走馬燈一樣的換,可底下辦事的還是那些人,真要把這些個巡警換了,北京城就全亂套了,所以說,根本不用慌。

    在辦公室里泡上一杯茶,點上一支大前門,穿皮鞋的腳翹在桌子上,嘴里哼著西皮二黃,這叫一個舒坦,忽然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馬五爺心中暗罵,這是哪個不開眼的小子啊。

    突然房門被踹開,一個穿灰軍裝的大兵走進來喝道:“你丫就是馬五?”

    馬五一個激靈跳起來:“老總,您這是?”

    “綁了!”那大兵不含糊,一擺手,后面又上來倆背鬼頭大刀的憲兵,直接把馬五爺叉起來就走。

    “救命啊,大伙兒救我??!”馬五爺凄厲的聲音回響在警察廳走廊里,可眾警察噤若寒蟬,誰也不敢上前阻攔。

    廢話,抓馬五的可是憲兵,警察想管也管不了,老話說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其實警察也一樣,在老百姓跟前能擺威風(fēng),可一到當(dāng)兵的面前就慫了。

    馬五被叉出了警察廳,當(dāng)他看到汽車旁站著的陳子錕和薛寶慶時,終于明白過來,人家上門尋仇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寶慶咬牙切齒道:“大錕子,一槍崩了他吧!”

    陳子錕道:“不慌,讓他多活兩天,帶走!”

    馬五被押走了,警察廳里有人趕緊跑到馬家報告,馬老太爺正在佛堂燒香,自從二兒子暴斃之后,原本不信神佛的他就在家里建了個佛堂,聽到老五被當(dāng)兵的抓走的消息后,他眉頭一皺道:“是步軍衙門還是京畿衛(wèi)戍司令部的人?”

    來者道:“都不是,看樣子應(yīng)該是吳佩孚的兵。”

    “?。 瘪R世海倒吸一口涼氣,這可難對付了。

    ……

    天橋,雖然戰(zhàn)火已經(jīng)燒到長辛店了,但這兒卻依舊繁華熱鬧,樹蔭下,賣耗子藥的、大力丸的依舊耍著嘴皮子和花架子把式,馬家老四帶著幾個幫閑坐在茶攤上,一邊嘮嗑,一邊踅摸著南來北往的大姑娘小媳婦。

    “四爺,那個賣藝的小妮子又來了?!睅烷e強五賊笑著說道。

    “哦,讓四爺我瞧瞧?!瘪R老四瞇縫著兩只小眼,色迷迷的看著遠處走來的夏小青,喉頭動了一下,大概是在吞咽涎水。

    “cao,這妮子腿真長,光這雙腿就夠玩一晚上的?!睆娖呖闹献?,一雙賊眼也緊盯著夏小青不放。

    “cao,要玩也是老子玩,啥時候輪到你了?!瘪R老四照強七腦袋扇了一巴掌。

    “是是是,這妮子是四爺?shù)娜耍^錯不了,不過我聽說她是杜心武的徒弟啊,那可是硬茬?!?/br>
    馬老四啐了一口:“杜心武管蛋用,小妮子還不是上天橋賣藝來了,弟兄們,咱的幫襯著點?!?/br>
    那邊夏家父女已經(jīng)放下刀槍劍戟,在地上畫了個圈,一邊敲鑼一邊吆喝招攬生意,不大會兒就聚攏了幾十個閑人。

    馬老四也不結(jié)賬,直接丟下一句:“記四爺我賬上?!本蛶е蝗簬烷e走出了茶棚,走到夏家父女的賣藝攤邊上吆喝道:“閃開,給四爺讓個地兒!”

    看熱鬧的一見是天橋一霸來了,急忙閃避,好不容易敲鑼打鼓引來的人走了個一干二凈,只剩下馬老四等一幫地痞。

    “爹,咱們走?!毕男∏嗬渲樥f道,夏師傅嘆口氣,收拾起了東西,雖然父女倆有一身武功,可強龍還不壓地頭蛇,馬家黑白兩道通吃,還真奈何不了他們。

    “別走啊,咱爺們看把式又不是不給錢?!瘪R老四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夏小青氣的抬手欲打,馬老四不但不躲,還將一張臉湊了過去,嬉皮笑臉的說:“打是親罵是愛,你打啊,你倒是打啊。”

    夏小青一咬牙,收回了拳頭,她一個大姑娘家,和這幫地痞鬧將起來怎么都是吃虧,只能強咽下這口惡氣。

    忽聽旁邊有人說道:“還真沒見過這么賤的,求著讓人打自己?!?/br>
    夏小青扭頭一看,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年輕英俊的軍官已經(jīng)站在身旁,這不是陳子錕么,一年沒見居然吃糧當(dāng)兵了。

    “好,我就成全你!”夏小青腦子轉(zhuǎn)的極快,有人幫自己撐腰,還不放手痛快一把就傻了,她揚手就是一記大耳帖子,打得馬老四原地陀螺似的轉(zhuǎn)了三圈,耳朵里嗡嗡響,眼前直冒金星,只看見強五強七兄弟張口說話,聲音卻聽不太清晰。

    這一巴掌太狠了,耳膜硬是給打穿孔了。

    幫閑們見四爺被打,卷袖子正要上,兩旁沖過來一群大兵,揮起槍托一頓猛打,打得他們鬼哭狼嚎,在地上直打滾。

    “就是他倆!”寶慶指著地上的強五強七兄弟,憤恨的喊道。

    “綁走!”陳子錕一聲令下,士兵們將兩個兇犯五花大綁押走了,馬老四捂著淌血的耳朵蹲在一旁,哪敢有半句廢話。

    “哎!”眼瞅陳子錕就要走,夏小青趕忙喊了一聲。

    陳子錕一轉(zhuǎn)身:“夏大姑娘,啥事?”

    第十九章 男寵

    “嗯……”夏小青忽然矜持起來,平日豪爽大氣的大姑娘竟然難以啟齒。

    雖然只是個天橋賣藝的女孩,但夏小青骨子里卻極為驕傲,夏家本是滄州武林世家,只因避禍來到北京,又機緣巧合拜在南北大俠杜心武門下為徒,練就一身上乘武功,不驕傲才奇怪。

    夏小青年紀不小了,轉(zhuǎn)年就滿二十歲,她爹有心想找個女婿,可每次都是剛提了半句就被女兒堵回去,當(dāng)?shù)男睦镉袛?shù),哪個少女不懷春啊,只是女兒眼界高罷了。

    能讓夏小青看得上眼的還真沒幾個,陳子錕算一號。

    自從那次永定河上協(xié)力擒賊之后,陳子錕就真正在夏大姑娘心里扎了根,滿心以為陳子錕會主動來找自己,哪知道卻在報紙上看到他和姚小姐的緋聞,氣的夏小青半個月沒胃口。

    再后來,陳子錕忽然人間蒸發(fā),夏小青也就漸漸淡忘了此人,沒想到今日竟然再度得見,心底的那份情瞬間被勾起,所以才有了那一聲“哎!”

    喊出來就后悔了,這個該死的,一點良心都沒有,找他作甚,夏小青靈機一動,拿出兩個小瓷瓶大大咧咧道:“謝了,送你兩瓶萬能膠?!?/br>
    陳子錕倒也不客氣,收了萬能膠問道:“你還住原來那地方?”

    “干啥?”夏小青反問了一句。

    “得空找你切磋武功?!标愖渝K一本正經(jīng)道。

    “我挺忙的,沒啥閑空?!毕男∏嘧焐线@樣說,心里確是一喜。

    “走了,再會?!标愖渝K敬了個禮,帶著部下押著人犯走遠了。

    夏小青抱著膀子望著他的背影,嘴角浮起了笑意,一扭頭,正看到馬老四哭喪著臉蹲在地上,那一巴掌打得他到現(xiàn)在沒回過味來。

    “還不滾!”夏小青揚起了拳頭,馬四爺這才抱頭鼠竄。

    ……

    陳子錕將強五強七兩兄弟押到駐地,吩咐部下嚴加看管,自己和寶慶一起回到大雜院,擺了兩桌酒,請街坊鄰居們開懷暢飲,寶慶喝的酩酊大醉,被陳子錕扶到角落里狂吐。

    “寶慶,這才幾杯你就醉了,酒量不行啊?!标愖渝K拍著寶慶的后背說道。

    寶慶吐完,緩口氣道:“我心里不舒坦啊,爹讓人打死,車廠被人占了,我沒本事報仇,我窩囊……”

    陳子錕勸他:“這不是我回來了么,咱們有仇報仇,有怨抱怨?!?/br>
    寶慶道:“對,報仇,大錕子,你來了就好啊,我這顆心就能擱回肚子里了,杏兒是個好姑娘,你別辜負她……”說著,頭一歪睡著了。

    杏兒拿著熱毛巾走過來,仔細幫寶慶擦著臉,嘆口氣說:“寶慶不容易,一個人扛兩個家,要沒有他,興許我就走嫣紅嬸子的老路了。”說著眼圈就紅了,看著寶慶的目光溫柔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