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用什么做懲罰好呢? 他垂眼看著雨水打在草上,濃密的睫毛顫抖,一個瘋狂的念頭占據(jù)他的腦海,來回翻騰。 殺了她。 他想殺了她。 就是因為沒有及時取她性命,所以,他沒辦法留住她眼中最完整的崇拜、愛意。 然而下一瞬,李燼的手指掐住掌心,眉頭之間微微隆起,他呼吸著濕潤微涼的空氣,慢慢平復滿腔的殺意。 罷了,殺不得,那就殺她的好“丫鬟”們吧。 膽敢慫恿主子出逃,這些人,都得死。 雨傘突然抬起,露出他眼中的尖銳,他喉嚨一動:“上山?!?/br> 就在同一時刻,李燼麾下的暗衛(wèi),共四十九個,除了外出執(zhí)行任務(wù)的九個,四十人鉆進林子匆匆上山。 喜鵲猛地睜開眼睛,他察覺不妙,在黃鸝驚訝目光中,他道:“有人上山,我們快走?!?/br> 黃鸝相信喜鵲,轉(zhuǎn)身叫起司以云。 司以云起來,眼前一片模糊,一聽疑似李燼的人追來,她心里猛地一跳,臉色煞白,忍住不去想男人陰鷙的目光,道:“我們兵分三路吧?!?/br> 這時候不能說她連累喜鵲黃鸝的喪氣話,只能咬唇:“能逃出一個是一個。” 黃鸝卻說:“主子,讓奴婢和您換一身衣服吧!” 喜鵲說:“不,讓小的來?!?/br> 司以云立刻懂了,他們想要假扮她,引走追兵的注意,她搖頭,說:“不行,太危險了!” 李燼要抓的人是她,如果發(fā)現(xiàn)抓錯人,定會大怒! 沒等她繼續(xù)說,黃鸝手腕翻轉(zhuǎn),一塊白布巾捂在司以云臉上,她說了句冒犯,司以云頓時陷入朦朧昏睡中。 緊張感攥在司以云心間,好一會兒,聞到山間清澈的、微涼的空氣,她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她趴伏在黃鸝背上。 黃鸝背著她跑在山間,不等她開口,黃鸝說:“喜鵲去了。” “主子放心,喜鵲武功比我好,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司以云低頭看身上喜鵲的衣服,淚水順著薄雨,淌進黃鸝脖頸間。 她呢喃:“是我對不起你們。” 黃鸝說:“別這么說,我們心甘情愿?!?/br> 黃鸝忍住淚意,她沒告訴司以云的是,上山的暗衛(wèi)是死士,受過十分嚴苛的訓練,喜鵲或許,再也回不來。 司以云感覺手腳恢復力氣,怕黃鸝浪費太多精力,主動要求下來,一片細雨中,兩人狂奔著,頻繁地回頭,害怕李燼的暗衛(wèi)突然出現(xiàn)。 好在暗衛(wèi)沒出現(xiàn),她們一路跑著,幾乎沒有停過,直到看到出京的山道。 這里出京城,雖然周邊會有士兵巡邏,還有京畿欄,前途并不明朗,不過總算,她們擺脫身后追兵。 脫力的喘息聲,在黑夜里格外明顯。 黃鸝擔憂地看著司以云:“主子還好嗎?” 司以云臉色有點紅,她搖搖頭,不想讓兩人之間沉入悲傷氛圍,說:“嗯,沒事,我尚可,忘了我能踢毽子?” 她并非毫無體力。 只是提起踢毽子,難免又想起喜鵲。 兩人之間還是安靜下來。 黃鸝牽著司以云的手,說:“主子放心,我們一定要過得好好的,有機會,回來營救喜鵲。” 話說起來簡單,可誰也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司以云扯著嘴角笑一笑:“嗯。” 從山上眺望遠方,能看到橫臥著的村子,村子沒有火把,很安靜,也就是說,李燼還沒大范圍搜捕她們。 她和黃鸝相視,只要混進這些人群里,就像魚混入大海。 她們一起朝村莊跑,在黎明前的黑夜,躲在村莊外的廟宇里,烤干衣服,等天亮,她們可以買馬車,或者朝路過的人借一程。 這么計劃著,兩人都沒有睡意,天亮后,立刻跑到道上。 一聲突兀的聲音由遠及近,是車輪滾過濕潤的山地,陷進去又碾過去的響動。 黃鸝和司以云朝馬車招手,馬車緩緩停在他們面前,車夫跳下來,問:“姑娘們想借一程?” 黃鸝身上帶有蒙。汗藥,司以云不怕遇到歹人,她說:“不知道您這邊方便與否,若不方便,我們再看看情況?!?/br> 車夫說:“這一帶人少,姑娘們是要走,只有我這輛車。” 司以云和黃鸝對了個神色,她決定:“你要多少銀錢?” 車夫搖頭,他像是收到指令,動作一板一眼:“不是多少銀錢的問題,姑娘見了車里的大人,大人方能決定姑娘去留?!?/br> 司以云隱隱察覺不對,她拉著黃鸝的手,說:“既然如此,我們不叨擾了?!?/br> 說完,兩人同時后撤,車夫卻一個箭步,攔住她們,一臉冷漠:“為何不等見過大人再說?” 車夫的異常,讓司以云心里猛地緊張起來。 身后,傳來撩開簾子的聲音,很細微,但是她能察覺到,一道目光正落在她后背,從她脖頸瞟過。 一剎那,被盯上的恐懼涌上司以云心頭。 她頭皮發(fā)麻,饒是這時候,再怎么抱僥幸,也沒有用。 她狠下心回眼一看,掀開馬車簾子的手如玉質(zhì)雕琢,露出里頭那人水墨般刻畫的眉眼。 果然,是他。 耗費一天一夜,他們還是見上面了。 司以云臉色盡失。 李燼面帶笑意,如三月春風未盡,腳上靴履踩著一樣東西,定睛一看,方能看出那是五花大綁的喜鵲的臉。 “要去哪里,”李燼盯著她,不達笑意的眼底一片清冷,“我捎你?!?/br> 第一百章 面前只有一輛馬車,當然,周圍定是潛伏著暗衛(wèi)。 司以云倒吸口冷氣,倉促之下實行的計劃,終究失敗,她自以為能逃出生天,在李燼看來,他掌握她的所有,能容忍她偶爾的不懂事。 遲早要回去。 淋過小雨,晨風微涼,她打了個寒噤,強自讓自己冷靜。 而李燼說完那句,仿佛剛想起什么,緩緩收起笑意,灼灼地打量司以云:“哦對,我倒是忘了……” “你是出來玩的?!?/br> 為她找借口,他的語氣理所當然,就著探出身的姿勢,向司以云伸手,“過來?!?/br> 司以云僵直著后背,看著李燼伸出的手,修長的手指微微彎起,指節(jié)不明顯,像是一截軟玉。 這雙手,曾擁著她至死歡愉,也曾掐住她,剝奪她的呼吸。 她渾身汗毛豎立,忍住再后退的沖動,只輕聲說:“太子爺……” “你是想,讓我再說一次?”李燼用力踩著喜鵲的臉,在喜鵲的臉頰踩出一個凹痕,即使喜鵲嘴巴被封緊,也能看出他的痛苦神色。 叫車外兩人呼吸都一緊。 他在拿喜鵲威脅她。 想不了那么多,司以云忙向李燼的伸手。立在一旁的黃鸝還想阻止,然也知無力回天,只能看著她自投羅網(wǎng)。 在指尖剛觸上的瞬間,李燼猛地用力,將她拉到車邊。 司以云被迫逼近他,不由移開目光。 他的手心冰涼,緊緊箍著她的手腕,只低頭笑:“愣著,等我抱你上來?” 她扶著車轅,剛要踩上馬車,忽然腰臀上橫亙一只手,李燼一把將她抱起,呼吸輕噴在她頸側(cè):“也不是不行?!?/br> 他摟著她,半是強勢地抱進車里。 司以云從敞開的車簾望出去,外頭幾個暗衛(wèi)制服黃鸝,將她也綁起來,她垂下眼睛,心中苦澀。 至此,他們再沒有別的辦法。 馬車里很寬闊,車上墊著極好的皮毛,踩著時,奔波一整天的腳心,久違地感受到舒適。 可司以云的心一點都不敢放松。 李燼的手指從她脖頸到背脊,慢慢順下去,她背后密密麻麻爬滿冷汗,每呼吸一口,有種沉重壓在她心頭。 他輕嘆:“不聽話,是要受罰的?!?/br> 技不如人,司以云認命:“妾身……愿領(lǐng)罰?!?/br> 但是她怕,就怕李燼殺了喜鵲和黃鸝,但求放過喜鵲黃鸝的話,又不能說出口,保不準李燼聽到,把兩人當把柄一樣拿捏她…… 可是,不需要她再考慮,李燼不傻,顯然也知道,他們是司以云在意的人。 他抬腳,踢踢喜鵲,在喜鵲怒火中燒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說:“這個人,原來還是個男的?!?/br> “把一個男人藏在你身邊,”李燼聲音漸冷,“怎么就這么令人不快呢?!?/br> 司以云脖頸崩出漂亮的線條。 她閉上眼睛,忍住求饒的沖動,此時為喜鵲說一句話,便是推喜鵲去死。 卻沒想到,李燼抽出一把刀,將冰冷的刀柄塞在司以云手上,淡笑著,說出的話,足夠擊潰司以云:“你殺了他,我就不計較你出來玩的事,嗯?” 司以云通孔猛地一縮。 李燼玩味的笑聲還在耳畔:“這個交易很劃算。” “只要你殺了這個男的,你和你的好丫鬟,就都能活下來,但,你要是動不了手,”李燼停了停,“好丫鬟也要一起賠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