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于是這天一早,白以云就去陸家。 她想要是見不到陸家人就明天再來,但陸家門房進(jìn)去通報后,居然讓她進(jìn)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以云心中帶著疑慮,一邊微笑一邊塞給下人銀錢,那下人盯著她笑,差點(diǎn)回不過神。 白以云問:“老夫人和大夫人除了讓我進(jìn)去,沒說別的么?” 下人癡癡地看著白以云:“回夫人,您要是太擔(dān)心,可以先在窗外等等再進(jìn)去……” 白以云又溫柔笑道:“多謝你?!?/br> 下人臉色通紅,結(jié)巴地說:“不不不,不必?!?/br> 于是,那下人帶著白以云光明正大地站在窗外,行偷聽之事。 正好,白以云的婆婆和嫂子談得高興,只糊一層紗的窗擋不住她們的陰損計劃:“把人送給太守府嫡公子,再銷毀指印,豈不是兩全其美?” “……對,那宴會也是過幾天后,你的那個蒙汗藥穩(wěn)妥么?”這是老夫人的聲音。 “穩(wěn)妥的?!边@是大夫人的聲音。 老夫人冷哼一聲:“這狐貍精,迷得岳兒七葷八素,非要娶回來,可憐我的岳兒,居然被克死了……” 老夫人口中所謂“岳兒”,就是白以云的前夫陸岳。 只寥寥幾句對話,足夠白以云順藤摸瓜般弄清楚關(guān)系,她聽說太守家的嫡公子素愛美人,廣交好友,常與好友一起“品鑒”美人。 而陸家老夫人和大夫人想借此送她到狼窩。 白以云掩飾住心內(nèi)的涼意,悄聲離開窗戶。 進(jìn)屋后,老夫人和大夫人態(tài)度尋常,不熱情不冷淡,但總比一開始大罵出口或者避而不見要好。 坐著喝了會茶,大夫人臉色緩和,甚至還說:“弟妹,我和娘想了一下,你到底是陸家的兒媳,成天在外做什么潤筆先生成何體統(tǒng),所以,還是回陸家住吧?!?/br> 一副要和她冰釋前嫌的模樣。 要是白以云剛剛沒聽到她們對話,或許會被她們的偽裝騙過去。 她想,不就是演戲么,誰怕誰。白以云眨著淚眼朦朧的眼,說:“承蒙陸家不棄,兒媳會好好孝敬公婆的。” 既然已經(jīng)看穿她們的陰謀,她忽然發(fā)現(xiàn)是個好機(jī)會,她可以將計就計。 她們口中的那個春宴,不日后將在太守府舉辦,來者都是苑城的士族,里面說不準(zhǔn)就有可以讓白以云托付終身的權(quán)貴,而白以云本不可能進(jìn)得這個宴,全賴陸家這兩位夫人。 于是乎,白以云回陸家,住在僻靜的后院。 為防計劃節(jié)外生枝,她假裝被蒙混過去,這幾天很低調(diào),深居簡出,直到太守府春宴前一天晚上,她身邊的小丫鬟一臉不情不愿,白以云看出來,問:“怎么了?” 丫鬟年紀(jì)小,憋不住話,替白以云委屈:“老祖宗和老爺、大夫人在雙水園設(shè)家宴,親戚齊聚,好不熱鬧,怎么就不讓夫人過去,留夫人一個在這里清茶淡飯的,多冷清!” 以云忍不住一笑,揉揉丫鬟的腦袋。 他們在慶祝把她這寡婦賣出個好價錢,怎么會把她叫去一起慶祝?不過,她眼波一轉(zhuǎn),一計上心:“既然如此,我們也去看看?!?/br> 雙水園是陸家后宅大院,因院內(nèi)兩個泉眼而得名,陸家家宴在此處辦的。 陸巒是陸家嫡長子,家宴上喝點(diǎn)小酒,只身一人出來透氣。 春日風(fēng)過,帶來園子青草芳香,他貪涼爽,多滯留了一會,身后傳來小廝的叫喚,陸巒正要開口應(yīng)聲時,忽然聽到“嘩嘩”水聲。 這個聲音十分有節(jié)奏,像是有人在拿著什么拍擊水面。 這個時候,會是誰在這里? 好奇就像春草生根發(fā)芽,陸巒聞水聲而去,剛繞過假山,他先看到一雙干凈潔白的、女人的小腳。 腳上鞋襪全去,裙擺微微提起,水流覆過精細(xì)的腳腕,將整雙腳浸潤出瑩潤的白,腳尖在水面一勾一勾的,發(fā)出拍水響,讓人下意識想握住那雙腳,好好把玩一通。 順著那雙勾人的腳,陸巒怔怔地抬高眼睛,他看到一個女人坐在石頭上玩水。 女人一頭烏發(fā)未束,放在右邊肩側(cè),露出大片優(yōu)美細(xì)長的脖頸,五官處處精致,眼中帶著若有若無的憂郁,更是一絕,已然與這月、這石、這水成超脫于世之畫,叫人不敢輕易出聲打擾。 她似乎在想什么,輕嘆一聲,登時,那畫中人活過來了,只看她抬起腳,一滴泉水順著她的腳背滾落,在這樣的月色下,腳兒漂亮得就像一塊帶著溫度玉石,直燙到陸巒心口。 她擦干腳上水珠,裙角微微翻動,陸巒一陣口干舌燥。 倒是她發(fā)現(xiàn)陸巒,疑惑地瞥過來,登時讓陸巒心內(nèi)猛跳,仿若自己做了褻瀆的事被抓個正著。 可女人不驚不惱,她在陸巒火熱的目光中穿好鞋襪,站起來盈盈一拜:“兄長。” 陸巒突然酒醒了。 他記得弟弟為了個商戶女,差點(diǎn)和陸家決裂,但那商戶女剛過門,卻克死弟弟,被趕出陸家,如今她回來了。 他猛地理解自己那個可憐的早死的弟弟,換做是他,他也愿抱著這等美人入溫柔鄉(xiāng)。 眼看著弟媳轉(zhuǎn)身離開,陸巒才找回聲音一樣:“等等!” 白以云腳步不停,頭也沒回,陸巒心急地追上去,方才呼喚他的小廝已經(jīng)找到他,只當(dāng)他沒醒酒,拉著他說:“爺,夫人在桌上問您呢,快請回去吧?!?/br> 只耽誤這么一會,陸巒眼睜睜看著白以云踏入曲徑,離開他的視線。 他有點(diǎn)失神,一整顆心飄遠(yuǎn)了。 白以云躲在假山后無聲冷笑,她只是洗個腳,陸巒就成這樣子,火急火燎的。 但世人只會說是她勾引陸巒,而非陸巒心性不定,既然如此,那就當(dāng)她勾引好了,只是想到這,不由又回想起崔玨。 算了,白以云想,崔玨是個例外,不提也罷。 當(dāng)天晚上,大夫人房內(nèi)傳來她和丈夫一陣陣爭吵,大夫人更是氣得摔壞無數(shù)杯盞,緣由沒有人比白以云更清楚。 無非就是陸巒上頭了,被大夫人發(fā)現(xiàn),恐怕那善妒的大夫人氣得想當(dāng)場掐死白以云,因為白以云走之前送了她這么一個大禮,實在不枉她之前的“款待”。 第二日,大夫人臉色極差,但是為了今日把白以云送走,只能強(qiáng)忍著,兩人在給老夫人請安時碰到。 白以云還裝作姐妹倆好關(guān)心著:“大嫂怎么了,昨晚沒睡好么?” 大夫人臉色黑得和鍋底似的,一個字一個字梆硬:“沒有的事?!睂嶋H上一想到丈夫在想白以云,她就氣得咬碎一口銀牙。 以云心里笑得捶地,面上還認(rèn)真地和大夫人普及吃哪些能睡得好,十足的苑城好弟媳。 在給老夫人敬茶時,以云一邊喝茶,一邊趁著袖子掩飾,把茶水都吐在巾帕上,一口蒙汗藥都沒喝進(jìn)去,但還是配合著“暈”倒了。 大夫人示意一個丫鬟過來扶著白以云,見白以云渾身綿軟,以為她中計,說:“這狐貍蹄子,快送去太守家,別再禍害我們陸家!” 得虧陸老夫人和大夫人是把以云賣出去的,總不能毀了臉蛋,不然大夫人早毀掉她的臉蛋出氣。 這下,以云如愿混進(jìn)太守府。 她坐在一頂轎子里,從太守府側(cè)門被抬進(jìn)去,在府內(nèi)小院子門口停下,由高壯的仆婦背她下來,把她放在一個安靜的屋子。 隨后她們走了,因為太守府嫡公子不想被敗壞興致,事先說過門外不要留人,而且所有人都相信她中計,所以一個看守的人都沒有。 沒一會兒,白以云睜開眼睛,她起身觀察四周,挑一條離春宴現(xiàn)場近的路,因為她不便露面,所以走得很慢。 路上,以云問系統(tǒng):“你知道我現(xiàn)在的心情像什么?” 系統(tǒng):“置之死地而后生?” 以云嘻嘻一笑:“不,我現(xiàn)在心情像去菜市場挑魚,想想還有點(diǎn)小激動?!?/br> 系統(tǒng):“……” 這個宴會上,有無數(shù)肥魚,而她以云今天就是這個府最靚的漁夫,愿者上鉤,不過漁夫釣魚前,最好還是要了解優(yōu)質(zhì)魚類的情況。 以云:“親愛的,可不可以給我展示一下參宴的人呢,我要那種立體景觀圖?!?/br> 系統(tǒng)嘀嘀咕咕:“真不知道你是來做任務(wù)的還是要度假的?!?/br> 它還是提供了,畢竟以云愿意跟著最優(yōu)解算法就行,只要她不要又把男主搞死,其他對它來說問題不大。 以云很快得到一份詳盡的立體地圖,能放大縮小,了解每個人的數(shù)據(jù)以及現(xiàn)在的位置。 她很快看上一個:“嘖嘖嘖,你看看這腰。” 系統(tǒng)好奇:“這腰怎么了?” 以云摸摸下巴,判斷:“動起來肯定很帶感?!?/br> 系統(tǒng):“……”它秒懂,它臟了。 以云又指著一個大鼻子的男人:“你知道鼻子大、體毛多意味著什么嗎?” 系統(tǒng)不想聽她分析,屏蔽聽覺:“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br> 幾乎把宴上每個男子看了一遍,以云當(dāng)著系統(tǒng)的面,挑出一個長得帥、有權(quán)有勢、家中和諧、能夠托付后半生的男人,而且看起來攻略難度也很簡單,立即拍板:“就他了!” 白以云出動。 對她來說,這宴上能看得過去的也就那幾個,所以她挑苑城劉家的嫡子,這個家庭可清白著,至少父母不在,事兒少,絕對比陸家好。 白以云看好了,那個男人在假山附近和另一個男人談話,兩人說完后,相互作揖告別,分成兩路,男人勢必會經(jīng)過這邊。 她避人耳目地躲到一棵大樹旁,等聽到腳步聲漸近,她腳尖一旋,衣擺飄飄,從暗處沖出來,直直撞到男人懷里。 鼻尖是一股有些冷淡的梅香,熟悉又陌生。 剎那,白以云居然想到崔玨,她咬咬嘴唇強(qiáng)迫自己回神,忙把編好的、但符合現(xiàn)狀的詞說出來:“公子救命,妾身醒來時在這陌生之地……” 說著她抬起頭,惑人的桃花眼中蓄著驚惶淚意,像誤入塵網(wǎng)的雨露,睫毛如蝶翅一般顫抖,她知道這個目光,輕易撩得人心神蕩漾。 然后,她這么近距離看到一張俊逸非凡的面容,他的星目中正倒映著她的震驚,他也有些訝異,居然沒第一時間推開她,只問:“你怎么在這里?” 居然是崔玨! 白以云渾身僵住,一張臉繃得緊緊的,連招呼都沒打,順著剛剛的步伐慢慢后退,直退回大樹旁。 天知道,她尷尬得快窒息了。 可崔玨不僅沒離開,他一頓,還跟著走到陰影里,白以云:“……” 他看這安靜的角落,倒真不容易叫外人發(fā)現(xiàn),便問:“陸夫人在這里做什么?” 白以云咬著后牙槽,說:“我不是陸夫人了?!?/br> 崔玨疑惑地看著她,白以云理直氣壯了點(diǎn):“陸家把我‘賣’到太守府換好處,已經(jīng)銷毀我在衙門蓋的指印?!?/br> 所以她是自由身。 崔玨了然,又好奇:“那你在這里是……” 白以云只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勉強(qiáng)解釋:“我搞錯了?!彼Я讼伦齑?,補(bǔ)充到,“沒你的事,真的?!?/br> 崔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