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謝陛下夸贊?!?/br> 秦落回到席中時,淮陰王朝她笑了一笑,然后向她作了一揖。 秦落亦不驕不躁的向他回了一禮。 然后,她如愿以償的坐在席上看起了最喜歡作壁上觀的東亭王和咸平王與各國皇子們在場上蹴鞠的情景。 因為皇帝說:“老三,老四,老六,老七,你們蹴鞠自是不錯的,上場與蚩丹九皇子一較高下也是可以的。” 幾位皇子聞言,彼此面面相覷了一會,只得道:“兒臣遵旨?!?/br> 東亭王抬頭時,特意朝秦落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有警告的意思。 秦落微微一笑,視若罔聞,扭過了頭。 蹴鞠賽結束后,秦落便和秦瑄一起準備出宮回府,沒想到趙慧妃身邊的大宮女追在身后急急喚住了她:“阿凰姑娘,請留步!” 秦落回身,道:“不知姑姑何事?” 大宮女笑回道:“今日多謝阿凰姑娘替我家殿下仗義執(zhí)言,這是我家娘娘一點微薄的謝禮,還請阿凰姑娘不要嫌棄?!?/br> 她口中所說的殿下是淮陰王,娘娘說的便是淮陰王的生母趙慧妃。 秦落笑道:“姑姑此言客氣了,百花詩會上是淮陰王殿下為秦落仗義執(zhí)言,如果換做旁人,也定會如此的,秦落不過是還淮陰王殿下一個人情罷了,倒是慧妃娘娘的厚禮,讓秦落有些為難,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br> 大宮女道:“倒是讓姑娘為難了,但是姑娘不收這禮,奴婢回去也要為難,不知如何向娘娘交代?!?/br> 看兩人左右為難的模樣,一旁的秦瑄道:“jiejie,你也莫為難姑姑了,就將娘娘的厚禮收下吧?!?/br> 大宮女喜笑顏開的接過小宮女手里的云盤,放到了秦瑄的手里:“瑄姑娘是個識大體的?!?/br> 然后對秦落道:“里面有一物乃是娘娘的舊信物,若姑娘日后遇到難處,可拿此信物來找娘娘或是殿下,可為姑娘排憂解難?!?/br> 秦落自然是明白投桃報李之意的,對此只微微一笑,朝她作了一揖:“那秦落就在此謝過慧妃娘娘和淮陰王殿下的盛意了?!?/br> 兩姐妹坐馬車回去的路上,秦瑄笑道:“jiejie,趙慧妃娘娘可是有拉攏jiejie的意思?剛才那些貴人們見jiejie風光了,都眼巴巴的趕來攀附呢,可jiejie卻只收了趙慧妃的謝禮,估計不出明日,秦府的大門就會被他們踏破了?!?/br> 秦落看了看放在一旁的謝禮,收回目光,淡淡道:“阿瑄,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太多,尤其是在皇宮,我并不想依附他們任何一方,也不想當別人手中的棋子,因為一旦落了子,便不能悔棋了?!?/br> 秦瑄笑挽過秦落的手,道:“jiejie的話,讓我受益良多?!?/br> 她們的馬車剛出宮門,便被另一輛馬車給攔了下來。 駕車的小廝眼見就要撞上,連忙拽緊了手中的韁繩,馬兒“吁——”了一聲,踏起兩只前蹄,這才幸免于難,沒有撞上去。 秦落聽到外面的馬鳴,手下意識地抓緊了窗沿。 兩人身子往前一傾,秦瑄一個重心不穩(wěn),秦落眼疾手快的拽住了秦瑄的胳膊,這才沒有讓她的腦袋磕上車壁。 秦落關切問道:“阿瑄,沒事吧?” 秦瑄抬手按了按還有些暈乎乎的腦袋,笑說:“jiejie,我沒事,只是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什么事了?!?/br> 秦落松開抓著秦瑄胳膊的手,起身掀開車簾,問道:“怎么了?” 小廝回道:“姑娘,不知是誰這么無禮,連我們秦府的車也敢攔?!?/br> 只見對面車廂的人一把掀開簾子,走出來,笑吟吟的看向秦落道:“當然是我??!” 小廝先是一臉驚愕,然后有些惶恐的看向秦落。 秦落說:“無妨?!?/br> 坐在車廂里的秦瑄出聲問道:“jiejie,是誰攔了我們的車?。俊?/br> 秦落笑說:“阿瑄,是錦河,阿瑄,我可能要跟錦河去趟濮陽王府給姨母請安,要不你先回去吧?!?/br> 秦瑄聞言,回道:“好,jiejie去吧?!?/br> 小廝正準備跳下來,給秦落拿踏蹬。 秦落攔了他的動作,說:“不勞煩你了,只早些送瑄姑娘回去,不要在路上耽擱了。” 小廝恭敬回道:“是,姑娘?!?/br> 秦落從馬車上跳下來,走了幾步,不經意間回過頭,看到秦瑄掀了窗簾正在往她的方向看。 秦瑄見她回過頭,面上微有些驚訝,然后笑了笑,朝她搖手道別:“jiejie,早些回來?!?/br> 秦落頷了頷首,回過頭,朝錦河郡主所在的馬車走去。 直到載著秦瑄的馬車拐了個彎,再也看不見,秦落這才放下簾子,對車夫道:“走吧?!?/br> 車轱轆緩緩而動,錦河郡主拉過秦落的手,笑說:“在宮里都沒什么機會跟你說話,今晚我們一家人好好吃頓團圓飯,然后徹夜長談,五湖四海說它個遍!” 秦落笑道:“可是不久前我才和阿瑄說,會早點回去的?!?/br> 不料錦河郡主耍起了小孩子脾氣:“哼,你自己摸著良心算算,我們多少年沒像小時候一起躺在一起聊天、吃過飯啦?” 是啊,自從阿爹走后,自己和錦河、姨母她們總是聚少離多的,就連上次與錦河徹夜長談的時候,還是前生的事情。 秦落無奈笑道:“阿妍,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怎么反而越長越回去了?” 錦河郡主自小古靈精怪慣了,秦落更是拿她奈何不得。 阿妍乃是錦河郡主的閨名,本名獨孤妍。 錦河郡主撒嬌道:“那你依是不依嘛?” 秦落輕輕摸了摸錦河郡主的腦袋,順毛道:“好,今晚陪你?!?/br> 錦河郡主一把挽過秦落的胳膊,將腦袋枕在秦落肩上,這才滿意道:“這才差不多?!彪S即又一臉深沉的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看著秦落道:“阿凰,不是我說,我是真的不太喜歡你那個meimei秦瑄,看不透她,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她,你得小心著點她,不許把你的心都交給她,你的心里必須有一半是我的。” 秦落沒有多說,對此只淡淡一笑。 錦河郡主道:“聽我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阿凰,你聽進去了沒嘛?” 剛過朱雀門,馬兒一聲急鳴,急急踏住了兩只前蹄。 兩人往前一傾,待馬車停穩(wěn),錦河郡主不耐道:“是誰連本郡主的車也敢截胡?” 秦落好笑,正要勸:“……” 錦河郡主氣呼呼的一把掀開簾子,車夫道:“郡主,是叱奴府的人攔了我們的車馬。” 錦河郡主一聽“叱奴”兩字,倒吸一口涼氣,回頭看了一眼秦落,秦落一臉無可奈何的朝她聳了聳肩。 對面未見其人,倒是先聞其聲:“是老奴攔了郡主的馬車,給郡主賠罪,郡主莫怪?!?/br> 錦河郡主沒好氣道:“哼,管伯,你倒是出來給我賠罪啊!” 來人掀了簾子,從車廂里走出來一個約莫四十六七、身形有些清瘦的中年男子,雖然清瘦,一雙眸子卻格外的有神。 叱奴府的大管家下了馬車,走到她們的馬車前,朝錦河郡主與秦落作了一揖,才道:“郡主,老奴奉侯爺之命,前來請落姑娘過府一敘。” 錦河郡主撇頭瞄了一眼秦落,迅速回過頭,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故意作出一副迫不及待想立馬飛去叱奴府的模樣,開心笑道:“管伯,那我這就和阿凰一起去給舅舅請安?!闭f著,提著裙子噔噔噔就要下來。 大管家早就看透這姐妹兩人的小表情,忍著唇邊的笑意,抬手攔了攔錦河郡主,道:“郡主不是昨日才跟著王妃去給侯爺和夫人請安?平日里郡主可是請都請不去的,今日怎么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錦河郡主尷尬一笑,心道,平日里我躲著舅舅那只大老虎還來不及呢,看到我就罵我成天上躥下跳不務正業(yè),誰還趕著往他跟前湊啊,不由有些犯愁的看了一眼秦落,這次阿凰保不準就會被舅舅訓一頓。 秦落走出車廂,笑道:“阿妍,你別為難管伯了,還是過年的時候去給舅舅拜年了的,是該去看看舅舅了,改日我再攜禮登門給姨父姨母陪不是,就算陪你聊個三天三夜不睡覺我也認了,改日、我一定去!” 錦河郡主朝秦落抬起手,很是爽快的道:“那你可不準再放我鴿子了啊!” 秦落抬手與她擊掌,無奈笑道:“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夜闖秦府 再次來到叱奴府,看著府里的假山流水,一草一木,秦落心中百感交集,這里依舊很熟悉,卻已恍如隔世。 秦落跟著大管家七扭八拐的來到了叱奴家的祠堂。 大管家對著秦落的舅舅——也就是關內侯叱奴泓的背影畢恭畢敬地作了一揖,道:“侯爺,落姑娘來了?!?/br> 秦落也朝叱奴泓作了一揖,喚道:“舅舅?!?/br> 前腳還沒踏進門坎,便聽叱奴泓背對著自己喝道:“給我跪下!” 秦落聞言,只好認命在祠堂外面的臺階上跪了下來,誰叫她從小就對這個舅舅是又敬又怕呢。 膝蓋剛著地,只聽叱奴泓用極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喝道:“給我滾進來跪著!” 秦落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只好站了起來,抬頭時,站在門邊的大管家給了秦落一個無能為力的眼神。 秦落走進去,在蒲團上跪了下來。 叱奴泓不過五十左右的年紀,身形高大,臉上經過歲月的洗禮,帶了些古拙,卻又讓人覺得不怒自威。 叱奴泓扭頭看了眼秦落,問道:“如今對著你父母的靈位,我問你,你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秦落低著腦袋,道:“秦落愚笨,還請舅舅教誨?!?/br> 叱奴泓看著跪在眼前的秦落,那是怒從心頭起,指著秦落,氣的頭發(fā)都快炸起來,怒不可遏的道:“大外甥,你哪里是愚笨,你聰慧的很,哪里還需要我來費心教誨,陛下那是怎么夸你的,‘生女當生秦家女,有女當如秦阿凰!’這是夸的多好啊!就夸的差點沒讓你尾巴翹上天去吧?如果不是別人來告訴我,我還真不知道你有這么大的本事!你阿爹生前是怎么教你的,‘汝身為秦家女,一忌驕,二忌躁,三忌一意孤行’,你都忘得一干二凈了嗎?” 秦落抬起頭,對上叱奴泓的眸子,道:“舅舅,我沒有忘,我一刻都不敢忘,我只是、不甘心?!?/br> 叱奴泓問:“你在不甘心什么?” 秦落答非所問:“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叱奴泓喝道:“秦落,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秦落在心里冷笑道,哪里不知道呢?她說的就是當今皇帝卸磨殺驢,她不甘心,重來一世,她想的明白了,也許她可以不復仇,但她只想為阿爹討回一個公道。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語氣過激,叱奴泓放緩了語氣,道:“你只需記得,秦家世代忠烈,你父親的死,無愧于北秦,無愧于秦家列祖列宗。”輕輕嘆了口氣,道:“落兒,放下心中的恨吧,這樣你才會過得開心和快意?!?/br> 許久,秦落才道:“想放,卻不能忘。”她已很多年不知道開心是一種什么樣的心境了。 叱奴泓見秦落聽不進去他的話,嘆了口氣,頓了頓,道:“跪在這里,將你父親生前為你寫的《秦家訓》抄二十遍,心中有所悔悟,再自行離開?!闭f完,便甩袖離開了。 秦落走回秦家時,天已經黑了。 握著燈籠站在門口的蓼蘭終于看到秦落回來,上前道:“姑娘,你終于回來了,聽瑄姑娘說舅爺將姑娘給叫過去了,舅爺沒有責罰姑娘吧?” 秦落回過神,淡淡一笑:“舅舅只是見我太久沒去給他請安,所以有些生氣而已?!?/br> 蓼蘭關切問道:“那姑娘吃飯了嗎?” 秦落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