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她只能和輔導員發(fā)了消息請假，表示晚上夜不歸宿，就近回家，因為實在趕不回學校的門禁，繼續(xù)等。

    “咕——”

    終于，在肚子第n次發(fā)出抗議的聲響后，白芍芍忍不住了：“教授……快十一點了，你們真的不餓嗎？”

    即使是再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和連貫的思考時間，也不能這么久都不吃飯吧？她一個年輕人都撐不住肚子餓的事，這些教授個個年紀過百，怎么仿佛一個都不覺得餓的模樣。

    聽到白芍芍的話，教授們這才回過神。

    看了下窗外的天色和手表時間，錢教授這才驚覺自己只以為頂多二三十分鐘的功夫竟已然耗了小半天，趕忙收拾東西往家趕，生怕被暴脾氣的妻子給關在外面了，其他幾個教授也好幾個面上是與他如出一轍的“要命了”神情。

    邊收拾東西，錢教授邊和白芍芍說：“芍芍，證明理論不是小事，不能輕率大意。你等幾天，讓我們好好研究一下你這個思路，再具體討論，可以嗎？放心，這是你的證明成果，我回去后會更新在項目組的研究報告里面，以后如果發(fā)表論文也只會讓你單獨作為第一作者。”

    有先前“周氏猜測”從提出證明到正式被承認變?yōu)椤爸苁侠碚摗钡慕涷?，白芍芍對于任何猜測/假設的證明都需要被反復研究和琢磨的事早已心有準備，此時聽到錢教授的話也不覺得有絲毫意外。

    只是對于他說“第一作者”的事，她拼命擺了擺手，不肯居功：“這個新解法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我也是聽了教授們的討論，把你們的想法都雜糅到了一起，才突然有的靈感。”

    “放心，我們心中有數(shù)的?！币娦⊙绢^面對這“巨大好處”仍能堅持住而不為之動搖，錢教授面上浮出慈愛的笑，摸了摸她的發(fā)頂，“如果我們沒找到錯漏之處并合作發(fā)表論文，第一作者是你也只能是你，但我們也會作為第二作者出現(xiàn)，這是按照貢獻來的，公平也符合規(guī)定?！?/br>
    教……教授們給她當?shù)诙髡撸?/br>
    白芍芍咽了咽口水。

    盡管知道這確實是符合規(guī)定的決定，但畢竟是個還沒畢業(yè)的本科生，無論是自身學歷還是在學術界懸殊的地位，都讓她有些為這個提議而克制不住的緊張。

    對于錢教授給出的說法，其他教授也沒有意見。

    他們不是圣人，不會將本應得的署名退出去，但也不是學術不端的卑劣者，不屬于自己的署名和榮譽他們也不屑去盜竊。

    接下來，白芍芍本以為自己會繼續(xù)忙碌，沒成想因著她提出的那個新的證明思路，“黎曼假設”項目組的教授們都沉浸在各種正推、逆推的驗算中，別說會議半月一次了，就是兩月一次，他們都沒反應。

    好幾次在群里說話都超過了12小時才得到回復的白芍芍對此表示：呵，意料之中的事。

    誰說看小說才會上癮，追電視劇才會抓心撓肺？

    沒見這些平日里一個比一個講究養(yǎng)生、自律的教授們現(xiàn)在全都打破了作息慣性，更是原本就不怎么活躍的社交圈和社交賬號也“查無此人”起來，全都廢寢忘食地沉浸在這個有他們參與卻萬萬沒想到竟然真的能成功的新研究成果之中。

    又是一年夏天，高考季已來臨，孩子們走進考場，緊張之余，也有對于即將解脫的興奮之感。

    走進考場的孩子們有著與早已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得成年人們有著似曾相識的青澀面龐。

    只是，脫下校服、換上便裝，到底是解脫還是又一個看不見盡頭的地獄，就各人都有不一樣的未來了。

    按照以往慣例，到了該開研討會的日子，白芍芍又在“黎曼假設”的項目組群里發(fā)了個消息，詢問是否開會，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往研究所趕。

    ‘估計教授們還在研究那個“孿生素數(shù)猜想”的證明思路?！?/br>
    白芍芍在心里這般想，沒成想竟然收到了回復。

    【錢教授：開會！@小白尤其是你，不可以遲到?！?/br>
    從沒遲到過卻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會被嫌棄到得太晚的白芍芍：……

    既然確定今天要開研討會，還特意說了要自己不能遲到，她便發(fā)了個消息給欒云陽院士，說了下情況，請一天假，便提前了一個小時就坐車出發(fā)去圖書館。

    [我和你說，我今天絕對是第一個到的。]刷卡進入會議廳，白芍芍和系統(tǒng)閑聊，[畢竟我可是特意提前了一個小時，早到的小白可以少聽批評。]

    【你來太急了，忘了帶筆，到時候還是要挨批的?！肯到y(tǒng)一直把這事忍到現(xiàn)在才說，幸災樂禍。

    [沒關系。]白芍芍不甚在意，[錢教授他們都有隨身攜帶一支備用筆的習慣，我到時候借一下不就行了？]

    說著，她推開會議室的門，沒成想，下一秒就看到里面坐著除了她以外項目組幾乎所有成員，且他們每人面前都攤著許多打印或銷售的文獻資料，還有顯示著pdf閱讀界面的平板，交談聲和翻紙時的“唰唰”聲在她推門的瞬間戛然而止。

    屋內外一時都很沉默，氛圍有些微妙。

    訕訕地笑笑，意識到自己早到可能反而打擾到了教授們的私下研討會，白芍芍往后退了兩步，尷尬點著頭說了一句：“我來太早了，先去圖書館看會兒書再來，您們繼續(xù)聊?！倍蟊惴词謱h室的門關了上，大步流星朝圖書館方向走去。

    邊走，她邊在心中暗惱自己今天自以為是的早到舉動真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撞破教授們背著她的私下會議的感覺仿佛高中生在樓梯拐角聽到別人說自己壞話，心情實在復雜。

    一方面，她理智上能理解教授們的這個舉動，畢竟年齡差距太大且認識時間短，當然比不上認識幾十年的老朋友更默契也彼此水平、地位想當；可另一方面，她情感上又不太能接受這事，有種一個宿舍四個人，其他三個人卻背著她拉了個小群的感覺，心里難受得不行。

    “白芍芍！”

    就在這時，錢教授的喊聲從身后傳來。

    “啊？”

    她下意識回頭，就見錢教授喘著氣跑過來，親昵又微嗔地一巴掌拍在她背上，語氣不解：“你走什么？我們都等著你呢?！?/br>
    “等我？”白芍芍懵了，“您們不是在開研討會嗎？我現(xiàn)在進去不會打擾到您們嗎？”

    “開研討會？”錢教授也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為什么這小丫頭方才突然離開。

    “是……”他猶豫了下，“也不是?！?/br>
    關于到底能不能將方才他們做的事判斷為在開研討會，錢教授稍稍猶豫了幾秒，但很快便放棄，覺得還是直接讓白芍芍自己看的好，便將她直接拉著往會議室走：“來，我們終于討論好了那些細節(jié)，可以和你確定地說清楚我們的想法了?！?/br>
    想法？什么想法？

    白芍芍的心忍不住提了起來。

    對“孿生素數(shù)猜想”的證明與系統(tǒng)任務無關，完全是她自己一時腦中閃過的靈感，自然也無從得知證明思路和過程的正誤，聞言登時擔心起來，覺得可能是那個證明思路有錯。

    她的第一反應是教授們是不是感覺被白溜了一圈而心中對她不喜，但很快便自我否認，覺得根據她對教授們的理解，不是這樣經不起研究過程中有失敗出現(xiàn)的性格，畢竟誰都不可能永遠成功，倒是有可能提前開會商量著要怎么和她說才能讓她明白自己證明錯誤的地方在哪里才是。

    這樣想著，白芍芍的心便放松下來，乖乖跟著錢教授回去，想著等進去了得先和教授們道歉，卻沒想剛打開門就被石水苗教授拉了過去，指著桌子上一張被劃線修改多處的草稿紙，示意她看：“芍芍丫頭，這是我們討論了一上午兼半個下午才確定出來的論文投稿署名排序。你看一下，覺得可以嗎？”

    論文投稿署名排序？？？

    可她最近沒有些論文啊。

    要是教授們自己有了什么合作的研究成果，為什么要投稿署名問她？

    白芍芍一頭霧水地走過去，拿起紙，發(fā)現(xiàn)上面教授的名字都一排、一排地寫著，但又不斷被劃掉，不知道是因著什么原因。

    直到她的視線從上面慢慢移動到了最下面，看到那行《周氏理論下孿生素數(shù)猜想的試證明》，以及下面第一行的“白芍芍”，突然就明白了下面跟著的第二行和第三行的教授名字是什么意思，心跳也驟然加快。

    轉過頭，興奮地看向石水苗教授，白芍芍眼睛蹭亮：“石教授，我的那個證明思路真的能成立？！”

    “嗯……”石水苗故意吊她胃口地沉吟幾秒，才笑笑，“起碼在我們看來，是成立的，而且非常完美。只不過，我們承認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承認，所以標題我們嚴謹?shù)丶由狭恕嚒@個字?！?/br>
    “哦哦，我懂?！卑咨稚贮c頭，表示明白，又指著下面分成了兩行的教授們名字，面上有些不解，“我們項目組不只是這些教授啊，為什么不一起寫上去？這些教授應該都是第二作者吧？”

    “第二行是并列第二作者，第三行的則是并列第三作者。”錢教授解釋道，走過來，手指在草稿紙上輕點幾下，“這是按照論文中你用到多少他們貢獻的思路和研究成果來判斷的，包括方才我們也是在確定之后論文可能需要的資料，盡量讓自己配得上這篇證明論文的輸名字各。至于其他人……”

    錢教授笑笑：“一個項目組是目標一致，不代表成果共享。你的論文沒有用到他們的思路，便不能在其中寫上名字，這也是我們商量過后一致認可的對這個成果的珍惜之心以及對學術研究一事的敬重態(tài)度?！?/br>
    話語間，張教授便已經將他們整理好的打印資料及pdf文檔遞過來給白芍芍看，笑著打趣她：“來，請問這位可能是‘孿生素數(shù)猜想’證明者的學者，我們的努力是否能配得上這篇《周氏理論下孿生素數(shù)猜想的試證明》論文的第二作者和第三作者一位？”

    “當然可以！”白芍芍趕忙應道。

    因著教授們竟已經將要用到的資料整理好，且效率極高地用一場研究會便確定了論文提綱和思路，白芍芍回去后便將撰寫論文的事安排在了行程上，很快搞定并投稿。

    “丫頭，你有什么想投稿的期刊嗎？”錢教授問她，“我們對這個沒什么特別偏好，只要是sci或者cssci就可以，普通期刊的話，無論是期刊自身的影響因子及學術編輯的專業(yè)程度，還是對我們論文日后在外行人眼中的含金量及地位都會受到些許影響，就不怎么建議?！?/br>
    白芍芍對這個也沒什么特別偏好，但想到先前因著“學術不端”風波無辜被牽扯到的《數(shù)學年刊》，便選了這個：“這是sci，也是我之前發(fā)表了《周氏猜測的證明》那篇論文的期刊?！?/br>
    等論文審核的時間，因著不用去上課，白芍芍便只用專心去研究所做實驗，然后便是閑暇時間多看“黎曼假設”相關的一些研究論文以作參考，倒也沒什么要忙的了，生活規(guī)律。

    一日，刷朋友圈，她看到桑鵬宇發(fā)了個消息，說是8月回來一趟，參加堂姐的婚禮，想著順便和國內的朋友們見面和看老師，問列表有沒有人有空。

    老桑啊……很久沒見了。

    想到高中時大家一起吃喝玩樂的西安與日常，桌洞里藏著漫畫、辣條、小說、手機等一堆寶藏，白芍芍不禁抿唇一笑?；蛟S是她變化真的太大，不過三年時光，竟覺得猶如隔世。

    懷念的情緒突如其來澎湃，她便私聊了桑鵬宇，說是到時候約時間一起玩，自己也想去看看高中老師和從前的同學。

    在朋友圈發(fā)消息前，桑鵬宇其實第一反應就是去找白芍芍，但手點擊輸入框，猶豫了好一段時間，仍沒能鼓起勇氣去私聊。

    雖說大家從前關系確實很好，互相能幫著背鍋挨家長或老師罵的那種，這幾年異國隔著也時不時會發(fā)個消息互相問問情況，但……

    點開瀏覽器，桑鵬宇輸入“白芍芍”三個字，看著下面蹦出來數(shù)以萬計的結果，一會兒是“imo雙冠”，一會兒是“京大近年唯一申請?zhí)崆爱厴I(yè)成功的學生”，甚至還有“蘆花物理杯國際金獎得主”新身份……

    太多太多的研究成果傍身，她已然是學術領域內極其耀眼的一顆新星，更是他不敢隨意打擾的存在，總覺得差距過大，儼然可以說是兩個世界的人。

    友情還在心底伸出埋著，這是不會變的事，只是落差感隨著年歲的增長日益增大，自卑的心……也多多少少在心底扎根、發(fā)芽。

    想到曾經聽說白芍芍證明出“周氏猜測”時只知道傻樂的自己，桑鵬宇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可這份復雜的心情，那若有似無的疏遠之意，在他看到白芍芍的私聊后便驟然消失。

    白姐來找他啦?。?！

    他們終于又可以一起浪！?。?/br>
    網抑云時間結束?。。?/br>
    能有這樣優(yōu)秀的朋友當然要驕傲，喪個屁啊喪！這可是綠江評論區(qū)一眾作者/讀者都嗷嗷求翻拍的真·網紅讀者呢！哈哈哈哈哈。

    8月底，和桑鵬宇幾人商量好了時間，白芍芍和實驗室請了四天假，便在傅言錫的陪伴下回了一趟住了十多年的那個小縣城，約定好的地點直接就是高中學校門口。

    現(xiàn)在正是暑假，和需要去實驗室請假騰時間的白芍芍不同，桑鵬宇幾人就是普普通通的學生，早幾天就已經開始約著影院、ktv地到處浪，來見她前也已經一起去超市買好了東西，每個人手上都是水果或禮盒堅果，總歸是必須得給老師們帶一點見面禮物。

    想著白芍芍可能忘了買，他們還特意買了她那一份。

    哪能想到在校門口就看到兩手空空的白芍芍和……兩手滿滿的傅言錫。

    “白姐，沒說讓你拖家?guī)Э趤淼陌。　鄙ｙi宇“嗷”地“狗叫”了一聲，滿面悲憤，“你這是虐狗！赤裸裸的虐狗??！”

    白芍芍“嘿嘿”笑。

    見他們互動自然，其他幾個原本還有些不自在自己和已經成了“當代最年輕數(shù)學家”站一起的同學便也狀態(tài)松快下來，眾人給高中班主任打了個電話，便一路說說笑笑地拎著東西走進去。

    現(xiàn)在正是上午的跑cao時間，白芍芍等人路過學校主干道時，便和在旁邊跑步的好幾個班級擦肩而過。

    高中生的日常是枯燥的，有些半軍事化管理模式的高中如果換算成社會上的工作單位，朝六晚十，一周就只有周日下午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連法定假日都不放，恐怕早就被告到法院了。

    也正是因著枯燥無趣，才使得一丁點風聲都能吸引他們全部的好奇心。

    尤其是有一個學生越看白芍芍越熟悉，忍不住邊跑邊和自己旁邊的同學嘀咕：“哎，你看路邊那個小jiejie長得是不是和咱們學校那個牌子上已經畢業(yè)的白學姐特別像？就是那個才上大學就被喊數(shù)學家，拿了一堆競賽第一的！”

    第84章 三合一成為第一高中的二中?！?/br>
    除了這個學生, 還有許多同學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小jiejie和他們學校那個每次開大會都要被拿出來作為例子的“白學姐”長得真的很像。

    關鍵是一樣漂亮！

    學生們生活中的趣事太少了，這件事一經發(fā)現(xiàn)，便被一傳十、十傳百地迅速傳了開。

    于是, 跑cao剛結束，學生們便大鵝似的昂著脖子, 到處找那個美女小jiejie。

    他們沒以為這個人真的就是白芍芍，畢竟白學姐不僅已經考去了京華大學讀書, 甚至有了屬于自己的多個學術科研成果，還去參加過國際物理學家大會，就算只是作為助手去, 那也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場合，自覺已然是兩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