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問題嗎！陳嘯之忍字頭上一把刀，看著沈晝?nèi)~哪哪都不順眼，深覺她是個(gè)蠢蛋——這都二十五歲了怎么還是這個(gè)弱智愛好？初中的時(shí)候就想吐槽了，用啥筆不是用，用真彩做不出題，換二十塊的百樂可擦難道能擦出一條真理之路……

    ……他還沒腹誹完，就看見沈晝?nèi)~伸手，捏住了一支棕色的小熊頭頭的圓珠筆。

    那款筆仍未停產(chǎn)，握住筆的姑娘也仍稚氣十足，與那初三的小少女別無二致。

    熟悉到令人鼻尖發(fā)酸。

    -

    文具店中巴赫鋼琴潺潺，門外人來人往，有紅發(fā)的小女孩滑旱冰一樣滑過去。

    陳嘯之道：“你過來?！?/br>
    沈晝?nèi)~微微一愣：“誒？”

    沈晝?nèi)~抱著本子順從地靠了過去，于是陳嘯之專注且近乎濕潤地看著她，在人聲嘈雜的購物中心里一彎腰，于沈晝?nèi)~唇上，蜻蜓點(diǎn)水般一吻。

    “……”

    那個(gè)吻很快，可能是他太含蓄的緣故。

    吻畢，陳嘯之說：“你挑吧。”

    萬物緘默，看店的老太太睡著了，膝頭的貓蹭掉了她的報(bào)紙，掉在地上，啪嗒一聲。

    女孩子連耳根都泛了紅。

    沈晝?nèi)~手忙腳亂地?fù)旃P撿筆芯，將小筐子裝滿，而且不敢抬頭去看陳嘯之——可她卻又覺得無數(shù)花枝在自己身旁生長，勃發(fā)猶如春天，如仲夏傾盆的彗星，又似聶魯達(dá)對他愛人唱響的滔天鐘聲。

    他和我感覺一樣么？沈晝?nèi)~不受控制地想。

    她覺得耳朵guntang，沒敢問，匆匆拿著挑好的文具跟著他向外走，還沒走兩步就被他拉住了手，兩人十指交握。

    -

    沈晝?nèi)~出來的時(shí)候耳根還是紅的，低頭和陳嘯之牽著手手，滿腦子都是：不就是公眾接吻嗎，結(jié)果倆人親完連看都不敢看對方一眼——這事兒說給魏萊聽她會(huì)笑話死我的——說給張臻聽呢，張臻應(yīng)該會(huì)笑話倆都是奔三的人了，人家現(xiàn)在十五歲小初中生談戀愛都比恁倆放得開……

    連初中生都比不過的陳教授干咳一聲，清了下嗓子。

    沈晝?nèi)~：“……？”

    他們兩個(gè)人中間的氣氛曖曖昧昧，沈晝?nèi)~很沒用地覺出了一絲甜味兒。

    然后陳嘯之狀似不經(jīng)意道：“想不想去買衣服？我們?nèi)ス涔?？?/br>
    沈晝?nèi)~一愣，嚴(yán)謹(jǐn)?shù)卮鸬溃骸拔椰F(xiàn)在還沒有想買衣服的想法，你想去嗎？想去的話我陪你去?！?/br>
    “……”

    不知道哪兒說話出了問題，下一秒，沈晝?nèi)~理科感到陳嘯之周身的氣壓低了八度。

    沈晝?nèi)~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曉得陳嘯之又怎么了，但是這人一向鬧脾氣沒個(gè)通知，非常難搞。

    ——所幸，后果一向不嚴(yán)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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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晝?nèi)~其實(shí)對挑衣服很苦手，買的衣服經(jīng)常被她媽看不起：沈mama衣品卓越，希望閨女穿得知性優(yōu)雅，結(jié)果閨女的審美卻永遠(yuǎn)停留在了大學(xué)入學(xué)的那一年——以小裙子為輔，以連帽衛(wèi)衣和牛仔褲為主，上公交車刷學(xué)生卡，都沒人多看第二眼。

    因此陳嘯之挑大衣的時(shí)候，沈晝?nèi)~就在一邊作壁上觀，生怕看不起自己衣品的人再增加一個(gè)。

    結(jié)果倆人回車上的時(shí)候，陳嘯之看上去心情非常糞，幾乎是個(gè)一點(diǎn)就炸的炸藥桶。

    陳嘯之：“……”

    沈晝?nèi)~抱著在超市買的面包，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腿上，陳嘯之立刻面無表情道：“給我塞后座去?！?/br>
    沈晝?nèi)~一呆，審視地回頭看了一眼，客觀地說：“……你這是個(gè)兩座跑車?！?/br>
    后面就是貼著后備箱了，根本就沒位置。

    “塞后座去。”陳嘯之壞脾氣地重復(fù)。

    “……你這車就沒后……”沈晝?nèi)~停頓了下，迂回道：“陳嘯之，我們買的都是軟歐包，怕擠?！?/br>
    于是陳嘯之冷冷地重復(fù)第三次：“——塞后座去。不許抱著，誰準(zhǔn)你抱面包的？”

    沈晝?nèi)~：“……”

    沈晝?nèi)~想罵他有毛病，但是現(xiàn)在沒工夫惹他，就將那袋怕擠的軟面包塞吧塞吧卡在后排，又將自己的小挎包抱在了懷里。

    然后陳嘯之冷冷道：“誰準(zhǔn)你抱你的包的？”

    “…………”

    沈晝?nèi)~腹誹你真的有毛病吧，真想給你一針撲爾敏扎下去——然而一路上和陳嘯之拌嘴拌回去也太累了，她決定把架留到明天再吵，乖乖地將包也塞到了后面。

    陳嘯之這才閉了嘴，車平穩(wěn)行駛。

    加州仍在下雨，似乎要下到明天去。

    沈晝?nèi)~看著黑咕隆咚的窗外，冷雨穿過群青山脊，窗上盡是細(xì)碎的星。

    她想起自己的堂弟沈澤：沈澤和他的女朋友在高中初識(shí)，大學(xué)分離，數(shù)年前他女朋友送了他一條深灰色的羊絨圍巾，被他當(dāng)祖宗一樣供著，去年沈晝?nèi)~在理教自習(xí)時(shí)不小心潑了點(diǎn)兒關(guān)東煮湯上去，還被那狗弟弟訛詐了一次羊絨干洗。

    ——那圍巾他一直圍著，從不離身。

    沈晝?nèi)~忍不住嘆了口氣，心道人家小情侶怎么就這么甜，這么不沾染世俗，沈建軍叔叔養(yǎng)得好，沈澤從小耐摔打，沒少爺脾氣、好欺負(fù)、不挑剔、好養(yǎng)活——喂點(diǎn)農(nóng)園餐廳外婆扣rou就能活命，那活像一盤血便的菜放陳嘯之面前，陳嘯之可能會(huì)將食堂炒菜師傅叫出來罵一頓。

    陳嘯之少爺脾性太重了。

    沈晝?nèi)~揉了揉眼睛，還是覺得心里堵堵的。

    陳嘯之開著車，漠然問：“困了？”

    沈晝?nèi)~賭氣地想我高中也該找個(gè)甜甜的小狼狗早戀，給他送圍巾手套，干嘛吊死在這棵少爺樹上，干脆沒接茬兒。

    陳嘯之：“……”

    他似乎慌了一瞬，而下一秒沈晝?nèi)~慢吞吞道：“困。但是我打算問完話再睡?！?/br>
    陳嘯之松了口氣：“你說?！?/br>
    他隨手按開空調(diào)，暖風(fēng)噴在兩人身上。沈晝?nèi)~目光無意識(shí)地落于他結(jié)實(shí)的手腕——他又換了一塊表。她在學(xué)校呆的時(shí)間太長，對物欲橫流、金錢至上的世界關(guān)心不夠，因此對它們的價(jià)格毫無概念，便也無從辨認(rèn)。

    沈晝?nèi)~又覺得陳嘯之離她很遠(yuǎn)，很不平地看著他問：

    “你為什么生氣？”

    陳嘯之忽而沉默，沈晝?nèi)~上了火，細(xì)眉毛一皺就想掐他，千鈞一發(fā)之際，陳嘯之別別扭扭地開了口：

    “……你太過分了，沈晝?nèi)~?！?/br>
    沈晝?nèi)~迷惑起來：“原來還是我的錯(cuò)？我哪里過分了？”

    陳嘯之半天沒說話——但從表情來推斷，他沒有半分悔意自省，仍將沈晝?nèi)~視為罪魁禍?zhǔn)住?/br>
    沈晝?nèi)~納了悶兒，接著，陳嘯之將車在路邊咔一停，目光望向前頭被車燈照亮的街道。

    沈晝?nèi)~：“……？”

    停車干嘛，要打我嗎，沈晝?nèi)~縮了一下，心想可是陳嘯之最生氣的時(shí)候都沒碰過我一指頭鴨……總不能是想抽我吧？

    陳嘯之：“？你縮著干嘛？”

    沈晝?nèi)~誠實(shí)地回答：“我怕你打我。”

    陳嘯之煩躁道：“我他媽打你干嘛……”

    他似乎知道他被誤解了，發(fā)急地抓了抓頭發(fā)，冒出了第一句話：“……陸之鳴他談過很多女朋友?！?/br>
    “……”

    ——所以你也打算談很多？沈晝?nèi)~吃醋地瞇起眼睛。你還用打算？不是已經(jīng)干了么，骯臟的狗男人。

    骯臟的狗男人敲著方向盤，半天，緩慢又別扭地說了第二句：“——人家每個(gè)女朋友，都會(huì)給他挑衣服?！?/br>
    沈晝?nèi)~一愣。

    “——每個(gè)，都會(huì)挑。”

    陳嘯之意難平地重復(fù)。

    陳嘯之：“他有不少衣服都是前女友買的，知道有多少么？冬天的一堆帽子，那些女的有人送鞋，有人送襯衫領(lǐng)帶，還有送內(nèi)褲的就不提了?！蛘咴俨粷?jì)人家也會(huì)給陸之鳴挑衣服，沈晝?nèi)~你呢？”

    沈晝?nèi)~：“……”

    “我買衣服你在一邊看，”陳嘯之怒道：“人家什么都有，我有什么？”

    沈晝?nèi)~耳根忽然著了火。

    陳嘯之：“沈晝?nèi)~，我和你兩段了吧？”

    他瞇起眼睛湊到女孩面前，咄咄逼人道：“咱倆十五歲一段，二十五又復(fù)合，我有什么？啊？”

    雨點(diǎn)淅瀝，如金絲般繞在車上，燈光映亮陳嘯之?dāng)Q起的濃眉。他長相英俊帥氣，只是看上去很兇，說話也梆硬，十分不好惹。

    ——可若仔細(xì)看，會(huì)發(fā)現(xiàn)，他相當(dāng)委屈。

    沈晝?nèi)~聲音小小柔柔的：“……我、我怕你看不上我買的……”

    “看、不、上？”

    陳嘯之聲音立刻高了一度，咬牙切齒：“——我為什么看不上？我挑剔你嗎？還有你給我說清楚你覺得我要打你是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什么人啊？”

    沈晝?nèi)~：“……嗚就是……”

    下一秒，陳教授捏住了沈晝?nèi)~軟軟的小腮幫，惡狠狠道：“姓沈的你給我記住了，我這輩子還沒戳過你一指頭狠的呢，還打你？你買悲傷蛙我都不嫌棄你。”

    沈晝?nèi)~被捏得口吃，呆瓜地問：“悲傷蛙是、是什么……？”

    “要你管?！?/br>
    陳教授充滿被誤解的憤怒，使勁兒揉自己小女朋友臉蛋，小女朋友溫溫吞吞，他聲音妒意十足，聽上去不超過十歲。

    “你給我搞條圍巾……不，隨便什么。馬上。”

    第127章 加勒特不依不饒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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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