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作罷，眾人起哄又唱了一曲。

    威爾海姆自如的活動著雙手，在鍵盤上彈奏著悠揚(yáng)的音樂，他的姿勢很漂亮，他的神情太專注，有太多女士的目光被這位金發(fā)紳士吸引了。威爾海姆抬頭望了幾眼，那在鋼琴前隨著因?yàn)槲⑽⑴拥纳眢w，便又將注意力又轉(zhuǎn)移回琴上。

    他大概是在思考今天晚上的姿勢吧。

    幾首音樂都在愉悅的氣氛中結(jié)束，時(shí)間也不早了，總督的離開宣布酒會的結(jié)束。倫納特跑到了蘇珊娜跟前，和他告別。

    “蘇珊娜，那我們周末見！”

    “好的。”蘇珊娜試圖把今夜她最真的感情，都留給這個小家伙，她微微笑著看著他。

    “那哥哥會來嗎？”他偏頭看向鋼琴旁正和人微笑交談著的威爾海姆。

    “他太忙了，怎么，我一個人還不夠？”蘇珊娜故作生氣的睨了他一眼。

    “他簡直太厲害了，”小男孩一臉憧憬的看著旁側(cè)威爾海姆高大的側(cè)影，“他人這么溫和又友善......而且，他似乎知道很多事情，還會會彈鋼琴......”

    “看一個人不要只看表象，年輕人。再說，會彈鋼琴沒什么了不起的，很多人都會的！你以后學(xué)一學(xué)肯定比他彈得好太多。”蘇珊娜說著，忽而她想起，自己在家的周末，偶爾會從隔壁別墅傳出來的鋼琴聲。

    一個直白卻內(nèi)斂的軍人的鋼琴聲。

    那琴聲很美很靜，像是大海，像是天空，她甚至感覺自己可以看見一些美妙而放松的大海。

    那是他的內(nèi)心嗎。

    “蘇珊娜，那再見了?！眰惣{特朝她揮了揮手。

    “再見?！?/br>
    蘇珊娜直起腰和男孩道別。

    她發(fā)自心底的善意微笑還沒從臉上褪去，分別了倫納特，她回過身來走向威爾海姆。作為威爾海姆的“寵物”，她需要有他的命令才可以有下一步行動。

    只是，似乎他現(xiàn)在遇上了什么要緊事。

    他忽而冷著臉對幾個男人說著話，語速很快，手指在半空中隨意劃了兩圈。他面前的男人們則一個勁的點(diǎn)頭。

    蘇珊娜走過去，卻也不走近，她知道他最反感女人知道太多。

    百無聊賴中，她向四周望了望?？偠揭恍腥艘呀?jīng)離開了，剩下不多的幾位先生小姐還在道別。

    蘇珊娜有些累了，在一旁隨意的活動起肩膀和脖子。

    這一活動不要緊，扭向一邊的下巴僵在那里，她因?yàn)轶@訝而微微張開嘴巴。因?yàn)樗匆娏瞬既R納特。

    她幾乎沒認(rèn)出他來。

    暗藍(lán)色的西裝，翻領(lǐng)的外套披在他肩頭，他的頭發(fā)偏分規(guī)整的梳起，少了幾分軍人的內(nèi)斂和剛毅，多了幾分文質(zhì)彬彬商人似的精明。他正和旁邊的幾位先生小姐聊著什么，他隨意的站在柱子下面，彎折一條腿，背頂著柱子。

    她早就說過他的眉骨和鼻子很好看，只是沒想到在這夜色下，在這曖昧的燈火下，他的眼窩像是禁錮的深淵那般深邃，他的眼睛就像是深淵里純澈的欲望。

    冷而真誠。

    他沒有更多表露情緒的表情，也沒有刻意看她的方向?？商K珊娜就是自作多情覺得他在偷偷的看她，在這直白的角度和距離上。只是他并沒有打招呼，甚至他根本就不想表現(xiàn)出他認(rèn)識她。

    他一定是聽過她唱歌后散場的觀眾之一吧。

    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既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對方的存在，打招呼也是情理之中吧。蘇珊娜看了看威爾海姆這邊還沒有要完的意思，自作主張溜掉了，走向布萊納特。

    清脆的高跟鞋聲愈來愈近。

    “我會把您的話帶到的，放心。”布萊納特兩只手插著兜，漫不經(jīng)心的點(diǎn)著頭，兩只眼睛像是發(fā)呆一般看著面前夫人的腳尖。

    那位婦人則是很欣喜的樣子，拍了拍他肩頭，說道：“你去那邊也要小心，畢竟是前線......”

    “在說什么呢，里希特上尉，這么開心?！碧K珊娜幾乎是插著腰走過來的，像個嬌氣的小公主，她的下巴簡直要揚(yáng)到天上去了。她刻意拉低低胸的禮服胸口，故作高雅的捻著復(fù)古黃色的裙擺，湊到他面前來。

    他抬眼看過她的臉，讓她失望了。奶油色的燈光籠罩著面前的男人，讓他看起來變得多情，放蕩、甚至是曖昧......沒有預(yù)想中如癡如醉的癡傻......他只是眨了眨眼，平靜的看著她，他甚至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蘇珊娜又動了動紅唇，這才看向身旁另一位女士，這一近看，才發(fā)現(xiàn)她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了。莫非是布萊納特的親戚？

    總不會是個富婆吧??？

    蘇珊娜心底倒抽了一口涼氣。

    “晚上好，夫人，我是蘇珊娜·克萊因?！彼押玫纳爝^手。

    “你好小姐，我是阿尼幕伯爵夫人，”夫人很快接過了話，“你就是剛才唱歌的小姐吧！你表演的很不錯?！?/br>
    “謝謝您，您今天也很美?！碧K珊娜假笑，又把目光轉(zhuǎn)移回布萊納特臉上。她咬著紅嘴唇，嬌嗔道：“上尉有沒有覺得不錯呢？”

    布萊納特看看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不在焉的說了句：“很好?！辈幌滩坏?。

    完全冷場。

    “你們認(rèn)識？”夫人看出了點(diǎn)端倪。

    “我們住在一起?！碧K珊娜搶先回答道。

    布萊納特斜睨了一眼她，忙不迭追加了一句：“鄰居?！?/br>
    “哦......！”夫人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了一下。

    這時(shí)候，蘇珊娜身后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她來不及回頭，腰上已經(jīng)搭上了一只堅(jiān)硬的手，手指一用力，她便被向后帶去，靠在一個帶著青檸味的身軀上。蘇珊娜忙回身，腰上的手卻不許她動。

    此時(shí)威爾海姆不知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摟過她來，俯身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寶貝，在車?yán)锏任??！甭曇舨淮蟛恍?，面前的三個人都可以聽清，動作利落，就像是習(xí)慣。

    然后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有點(diǎn)涼，有點(diǎn)敷衍。

    她整個人卻都怔住了。威爾海姆轉(zhuǎn)身，跟著另幾個軍官走了。

    他從沒吻過她脖子以上，吻脖子那次還是帶血印的。

    夫人繼續(xù)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著。蘇珊娜整個人要石化在原地了，她尷尬額看向布萊納特。

    他平靜的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再看著這一切結(jié)束。他的唇角平平，每一個眨眼的動作都那樣輕松，眼睛里看不到半點(diǎn)陰霾。

    一切都是那樣的簡單明了。

    她會陪他來參加這么私人的酒會。

    會陪他和各色人打交道，兩個人在總督和夫人面前如魚得水，相輔相成。

    會和他在舞會上琴瑟和鳴，大放異彩。

    說他二人天生一對，都不為過。

    他想過，只要是她的選擇，那么他真的就無所謂了，對她這個人亦是。

    他帶有遺憾和嘲笑意味的點(diǎn)點(diǎn)頭，敬了一個軍禮。

    “晚安，女士們，我得回去執(zhí)行任務(wù)了，失陪?！彼p松的離開。

    別走，布萊納特！

    蘇珊娜不顧一切的追了上去，當(dāng)然，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威爾海姆離開了。她提起兩邊稍微厚實(shí)的裙擺，追出了屋子，他卻根本沒有等她的意思。

    她脫下高跟鞋拎在手里，繼續(xù)不顧一切的繼續(xù)跑起來。石頭地面很冷，她光腳在上面踩著，又疼又冷。

    他穿過長廊，她也穿過長廊。

    這里人很少，燈火也不通明，就像是舞臺的后臺一樣，是個不被聚光燈照射的地方。

    “布萊納特·里希特，你給我站??！”她第二次直呼其名，因?yàn)榈谝淮蔚臅r(shí)候，他確實(shí)

    沒有離開。

    他驀然回首。

    她一看還有轉(zhuǎn)機(jī)，便氣勢洶洶的跑上前去。

    “請聽我說幾句話好嗎？他就是我的上司，可是，你知道我無法......”

    “我現(xiàn)在還有任務(wù)，無論您有什么事請以后再說，好嗎?！?/br>
    他眼里沒有溫度，沒有星辰，沒有她了，她什么也看不見，只有漆黑的夜色。從前太多的只言片語和往事回憶，從腦中一一劃過。

    故事的開始是那樣的獨(dú)一無二，而結(jié)尾又是那樣的老套。

    她猶豫著，看著夜幕下，他陰郁的臉，還是硬生生擠出了那個“好”字。

    凜冬已至，風(fēng)雪已至。

    “也，請你，”他頓了頓說道，“別再說‘可是’了。”他背對她。

    最后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