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朵玫瑰
黎春被剎車嚇到了,一屁股跌坐在路中央,絲毫顧不上小腿被劃破。 “裴總,我下去看看有沒有事。”司機(jī)說。 裴千樹說:“傘?!?/br> 司機(jī)有點詫異,裴總是要親自下去嗎?他不敢怠慢,忙把黑色的雨傘遞給他,裴千樹推開車門走了下去,皮鞋上沾了濕泥,他沒有在意,走到車前面,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地上的小孩,早上的那個偷看他的小孩。 他還未開口,黎春已經(jīng)伸出手,她抬起頭,頭發(fā)被雨水打的濕漉漉,貼合著下顎,勾勒著巴掌大的小臉,雨水落進(jìn)眼里,她不太睜得開,手指緊緊抓著他的西裝褲腿。 “求求你,救救我…”她的聲音微不可聞。 裴千樹看著自己西裝褲被那雙臟兮兮的手抓著,皺眉。 黎春看到了他的視線,覺得有點瘆人,她很怕,可她不能松手,如果她松手了,她將一輩子困在這個山村,她會被張力弄死,她不想死,她很濃的哭腔:“求你救救我吧…” 那年的她以為爬上了他昂貴的車,就可以逃離這所有的一切,因為全村的人都那么尊敬他,所以裴千樹可以救她。 只是她還不明白,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他的宿命,沒有人有義務(wù)拯救另一個人,裴千樹救她,她得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 裴千樹蹲下身子,傘遮住了她頭頂?shù)挠辏粗骸澳慵胰四???/br> 黎春下意識的低頭,她說:“我,沒有家人,我是孤兒?!?/br> 他看了她一分鐘,然后轉(zhuǎn)身。 聲音干冷:“上車?!?/br> 黎春不敢置信,她以為他會拒絕她,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怎么會這么容易答應(yīng)她?她甚至都想好怎么求他。 黎春跟在他后面,裴千樹坐進(jìn)了車?yán)铮璐赫驹谲囃饷?,她渾身都臟透了,腳上是破爛的拖鞋,她看著真皮的座椅,久久沒有上車。 “上來?!彼f。 黎春捏著身側(cè)的衣服,低著頭,仰視他,臉上有淚也有雨水,訥訥開口:“我,我很贓?!?/br> 他這才明白過來她為什么不肯上車,溫柔了眉眼:“沒關(guān)系。” 那樣輕柔的聲音,在她幼小的心靈激起了千層浪,奶奶只會罵她:“你個賤骨頭把自己弄這么臟就別回來了?!?/br> 而他沒有罵她。 他就像陰雨天里的一道陽光,直直的照進(jìn)了她的心坎。 黎春爬上車,她不敢坐在座椅上,瘦小的身體坐在踩腳墊上,蜷縮著,像一只流浪狗。 司機(jī)回頭看到她:“裴總,她…” 裴千樹冷冷的回了一句:“沒事。” 司機(jī)說:“小姑娘你坐在椅子上吧。” 腳墊和座椅是一套的,從她上車的時候就得都換掉,坐在哪里都是一樣的。 黎春抬頭,卻不敢說話,還保持著蜷縮的姿態(tài)。 裴千樹懶懶的抬眉:“隨便她,開車。” 司機(jī)閉上了嘴,他知道裴千樹不是一個健談的主。 黎春抱著自己,靠著車門,衣服濕噠噠的貼在身上,目光落在了裴千樹的褲腳,這么近的距離才看到黑色西裝褲的褲腳有淡淡的紋路,不細(xì)看是看不出來的,那雙黑色的皮鞋被泥巴弄臟了,他沒有生氣,也沒有說話,車內(nèi)氣氛很冷。 過了一會,黎春微微抬起頭,看到裴千樹棱角有致的下巴,他閉著眼靠在椅背上,這個角度能看到裴千樹的睫毛,很長很黑,睡著的時候看起來沒有那么嚴(yán)肅。 不知不覺就看了他一個多小時,雨勢收小,嚴(yán)實的天空里擠出幾縷陽光,幾道淺淺的光柱從天上投射下來,天開始放晴,黑壓壓的云散去,露出灰藍(lán)色的天空,灰藍(lán)中夾雜著一絲火紅色,黎春從未見過這么美的天空,即使腿麻的不像話,她也絲毫不在意。 車停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黎春忍著腿麻腰酸跟在裴千樹的后面,她第一次看到這么豪華的房子,有漂亮的花園,還有點綴著白玉雕塑的噴泉,就像走進(jìn)了童話世界。那時她還不知道,日后自己將在這里度過整整十年,這里的每個角落都將留下她與他的痕跡。 裴千樹走的不快,似乎刻意在等她。 黎春邁著小步伐跟上去,他推開門,打開了客廳的燈,敞亮的燈光讓她退縮在門口,她的左手邊是一個石雕的貔貅,右手邊是比她還高的紫水晶,這些都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裴千樹轉(zhuǎn)過頭,看到她愣愣的待在原地,他說:“你可以進(jìn)來?!?/br> 黎春邁了一步,在淺灰色的地磚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帶泥的腳印,與這里格格不入,她又退了一步,抬頭看到裴千樹,他沒說什么,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他面前:“裴…” 她應(yīng)該叫他什么,和所有人一樣叫他“裴總”嗎? 還是叫他“裴叔叔”? 是什么“裴”,奶奶總罵她是“賠錢貨”,是一樣的pei嗎? 她的眼睛像是兩顆靈動的小葡萄,因為思考轉(zhuǎn)動著,分外滑稽。 裴千樹卻徑直走向了房間,黎春很局促,完全不敢有其他動作,只好跟著他,走到房門口,他盯著她臟兮兮的腳:“站住?!?/br> 黎春被喝住,她停在了門口,裴千樹關(guān)上了門。 她與他一墻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