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間就像是沙漏里的沙，黎春看著裴千樹的房門，實(shí)木的門，只能透過縫隙看到里面有光亮，她站在原地，不敢動，檀香的味道從房間里溢出來，輕輕的，讓人安心，他的房間從亮燈到熄燈。

    黎春不知道站了多久，腿很麻，腳也疼，最要命的是她想上廁所，憋的很難受，整個(gè)下半身都有些脹痛，可是她不敢說，她怕一不小心惹惱了裴千樹，他會把她送回去。

    她死也不愿意這樣。

    時(shí)間越熬越漫長，就像流不盡的沙，脹痛感越來越強(qiáng)，她實(shí)在憋不住了。

    黎春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敲了敲他的房門，起初聲音很小，后來她又鼓足了勇氣敲了一下。

    裴千樹打開房門，就看到落魄的她，她低著頭，眼睛紅紅的，聲音訥訥的：“我，我想上廁所?！?/br>
    裴千樹穿著一身灰色的短袖，低著頭看這個(gè)瘦弱的女孩，因?yàn)楸锬蚰樏浀猛t，他說：“你一直站在這？”

    黎春捏緊了手指，感覺自己快憋到極限了，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是，是的?！?/br>
    裴千樹愣住了，他是叫她“站住”，于是她就真的站在這兒四五個(gè)小時(shí)，這孩子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他有些煩，指了指右手邊的洗手間，隨后嘆了口氣，走在前面，領(lǐng)著她去，黎春走了一步，下一秒整個(gè)人愣住了，她感受到涌出來的熱流，羞恥感將她包裹，前所未有的難堪，地磚上暈開一片水漬，她在發(fā)抖，不敢動，不敢抬頭，液體順著她的大腿根流在她腳下，她沒有憋住。

    腦子一下子懵了，黎春再也忍不住捂著臉，哇啦哇啦的哭了起來，只要再多忍一會就好了，只要多熬一分鐘就夠了。

    奶奶罵她的時(shí)候，她沒有哭，張力強(qiáng)jian她的時(shí)候，她也沒有哭，可是現(xiàn)在她哭了，委屈、難受、痛苦將她團(tuán)團(tuán)包裹，她站在原地，腳下一片狼藉，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腳上泥土、眼淚混作一體。

    裴千樹站在離她兩米遠(yuǎn)的地方，他走近了一米，等她哭的嗓子都干啞了，他極不耐煩的說：“哭夠了沒？”

    黎春松開了手，臉臟的不像話，她聳動的肩膀，不敢再哭出聲。

    裴千樹轉(zhuǎn)過身：“跟著?！?/br>
    黎春動了一下腳趾，跟在他后面，褲子還濕噠噠的滴著水。

    裴千樹推開衛(wèi)生間的門，往邊上挪了挪，留出很大的距離讓她站到淋浴頭下面，他撥開了熱水，淋浴頭噴涌出溫?zé)岬乃?/br>
    黎春站在那里，他說：“臟衣服脫掉?！?/br>
    熱水從上澆灌下來，她伸手脫掉了自己身上破爛的衣服，光裸的身體印著衛(wèi)生間白色的瓷磚，裴千樹把淋浴頭固定在她頭頂。

    “洗干凈。”他轉(zhuǎn)身出去。

    退到門口，又回來，伸手從支架上拿了沐浴露還有他的毛巾，他與她面面相對，他還沒伺候過哪個(gè)小孩，真是算她命好。

    他擠出一坨沐浴露，伸手抹在了她的后背，他看到她后背有些細(xì)碎的傷痕，一條細(xì)細(xì)的泛著紅色的痕跡尤為明顯，他伸手摸了摸，問她：“疼嗎？”

    黎春搖頭，長頭發(fā)甩了他一臉的水：“不疼?！?/br>
    “誰弄的？”

    “奶奶?！?/br>
    說完她就后悔了，因?yàn)樯宪嚨臅r(shí)候她說的是“我是孤兒”，黎春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然而裴千樹沒有說什么，只是擠弄著沐浴露，給她全身抹了個(gè)遍，她很瘦，腰細(xì)得一手就掐了過來，他到底是個(gè)男人，有些事不方便，他把沐浴露擠到她手里：“下面你自己洗?！?/br>
    黎春不懂男女有別，但乖乖的接過了沐浴露，特別香，比春天的玫瑰花還香，她握著一點(diǎn)點(diǎn)沐浴露抹在了腿根還有屁股上，渾身都洗的香香的。

    家里沒有她這么小的孩子能穿的衣服，裴千樹很頭疼，從柜子里拿了一件純白色的短袖，黎春已經(jīng)洗完澡，頭發(fā)濕漉漉的垂在身后，一張小臉因?yàn)檎趄v的熱氣紅撲撲的。

    他走進(jìn)來看到她正拿著毛巾彎腰擦著身體，背弓著，彎成了漂亮的弧度，未有任何女孩的特征，干癟而瘦削，裴千樹走過去，把短袖給她，黎春接過短袖，黑亮的眼睛看著他，睫毛上掛了水珠，晶瑩剔透，她把短袖套在身上，下擺拖到了腳踝，像是套了麻袋，模樣分外滑稽。

    黎春聞見了衣服上清幽幽的檀木香，是屬于他的味道，好聞，安心。

    她光裸著腳踩著地磚走到他跟前，抬頭仰視著他，白色的燈光從他頭頂流瀉下來，他渾身都鍍了一層淺淺的薄光。

    若干年后，黎春再想起來，依舊會為他心動，因?yàn)樗悄菢雍每吹囊粋€(g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