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雖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烤魚,但也聊勝于無,公主興致勃勃夾起一塊魚rou送入口中,雨落連阻攔都來不及。 “殿下應該先讓我試試的!” “好了,休要啰嗦!”公主與她說話的語氣更像在嬌嗔,“魚烤焦了些,不過魚rou也還行吧,應該是現(xiàn)捉上來現(xiàn)烤的,味道有點淡,你去拿些鹽來。” 雨落應聲去拿了調料回來,公主已經(jīng)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快把半條魚都吃完了。 “你吃嗎?”公主用筷子點點另外半邊沒動過的,“這一半給你和風至,不過大早上吃烤魚是有些膩,待會兒你讓人上點小米粥來吧?!?/br> 雨落嘻嘻一笑:“奴婢和風至又不饞烤魚,再說這可是陸郎君專門為您做的!” 公主放下筷子,好整以暇:“是專門為我做的不假,只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br> 雨落一愣:“那是怎樣?” 公主:“他這是要拉我上船呢。嗯,烤魚是挺好吃,但我也不能因為一條烤魚就妥協(xié)吧?我堂堂公主不要面子的嘛?” 雨落越聽越迷糊了:“什么船?” “賊船!”公主點點她的額頭,“他就是個賊子,想拉我一起上賊船當賊匪,你還迷迷瞪瞪,回頭我給人賣了,你是不是還要幫忙數(shù)錢?” 雨落賠笑:“那怎么會呢?奴婢就是看陸郎君對您很好,雖然嘴上不說,但人看著也踏實,又得當今陛下看重,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一副您最喜歡的好相貌!” 公主嘴角翹起:“我問你,當你吃慣了清粥小菜,發(fā)現(xiàn)面前有一盤紅燒rou,你會不會心動?當你想吃那盤紅燒rou時,有人告訴你,那紅燒rou還沒熟,得劈柴生火,找松木當柴來燒,用的是天山山泉的水,你還吃不吃?你怕也不是就不饞了,而是會覺得那紅燒rou更珍貴了吧?” 雨落聽完,過了好半天才問:“殿下,所以您就是那塊紅燒rou嗎?” 公主:…… 雨落:“陸郎君是嘴饞紅燒rou的?” 公主:…… 雨落一臉懵懵懂懂:“那找松木和泉水又是什么?您給陸郎君設置的障礙嗎?若他當真完成這些障礙,您就愿意變成紅燒rou?” 公主嘆了口氣。 “雨落,為什么你總是在該機靈的時候犯憨,又在不需要太機靈的時候想太多?不然今天我們就來好好說說紅燒rou的一百種做法吧?!?/br> 雨落聞言,落荒而逃。 另外一邊,風至已經(jīng)將今天要啟程的消息傳下去了,許多人早早就起來收拾好,只等公主一聲令下,便可出發(fā)。 公主步出屋子時,不僅看見正好從旁邊出來的陸惟,還看見匆匆趕來的魏寅父女。 魏寅一臉惶恐,連腳程都比前天快了不少,也不知道是病好了,還是忘了自己還有病。 “殿下,殿下!陸郎君!聽說二位這就要啟程了?!” “既然魏縣令病重,我們也不好叨擾,還是早點離開的好?!?/br> 陸惟說這話也沒帶什么語氣,但病重二字在魏寅聽來,難免有點諷刺。 他不由苦笑:“都怪我勇田縣太窮了,實在拿不出什么好東西來招待公主殿下與陸郎君,但若殿下不棄,下官必然傾盡全力去準備周全!” 陸無事忍不住道:“魏縣令如今沒有傾盡全力,都已經(jīng)病倒了,若是傾盡全力,身體有個萬一,難不成這責任還得公主殿下和我們家郎君背嗎?!” 魏寅別的沒有,能屈能伸那是一等一的,聞言連連告罪陪笑,陸無事就是再嘲諷一萬句,也跟打在棉花上一樣。 “既然二位執(zhí)意要走,下官也不敢攔阻,只是準備了兩車程儀,略表心意,還請殿下與陸郎君笑納。還有下官小女,她在上邽城有位姑姑,自從幾年前出嫁歸寧回來了一趟之后,就未再見過,如今殿下正好要去上邽,不知下官能否厚顏請兩位捎上一程?世道混亂,下官年邁又只此一女,實在是放心不下……”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就看見陸無事等人面色古怪。 魏寅都這把年紀了,說老來得女生了魏解頤還說得過去,反正也不需要他懷胎,那他說的這位魏解頤姑姑,得是他爹多大年紀生下來的?要是跟他一樣一把年紀了,幾年前出嫁,那…… 昨夜高調宴客的魏解頤,這會兒正老老實實扶著父親,話也不多說一句地裝鵪鶉,聽到這里,再看眾人表情,忍不住解釋道:“是表姑?!?/br> 魏寅這才反應過來:“對對,是下官的遠房小表妹,但她從前小時候在我們家住過,被拙荊教養(yǎng),出嫁時我們還給她送嫁的……” 誰也沒興趣關心魏寅的家長里短,雖然魏解頤含情脈脈望著陸惟,但陸惟根本就不是那種會憐香惜玉的君子,他隨口就能找一百個理由拒絕。 “天降大雪,道路難行,魏小娘子閨閣千金,不適合趕路跋涉,等天暖之后再啟程吧?!?/br> 魏解頤急得都顧不上矜持了,忙道:“我無妨的,我不怕辛苦,先前已經(jīng)寫信過去了,姑姑等不到我肯定會著急的!” 陸惟淡淡道:“你姑姑著急與我何干?” 魏解頤噎住。 她不明白陸惟明明生得一副好說話的模樣,怎么開口說話能氣死人呢?魏解頤自忖容貌清麗,青春正好,怎么也不比那些京城淑女差,便是陸惟瞧不上她的門第,作為年輕男人總該有點憐惜和耐心的。 魏寅嘆了口氣。 他卻看出來了,自己這兩天把人得罪狠了,對方本來舉手之勞的事情,現(xiàn)在也不愿意了。 魏寅本來也不希望女兒跟陸惟一行人走得太近,陸惟現(xiàn)在雖然官職不顯,卻是御前數(shù)得上名號的,加上家世與外表,可以想象以后的親事一定只高不低,似魏家這等門楣,機會肯定不大。 奈何魏解頤一見傾心,說什么都喜歡,昨天在他這里哀求半天,魏寅老來得女,平日里基本都是有求必應的,最終還是妥協(xié),答應讓女兒隨陸惟他們走一段,到上邽城投奔堂姑為止,到時就算兩人不成,她也不能再胡鬧了。 魏解頤也答應了。 魏寅只好親自出馬,腆著老臉,唾面自干,過來賠禮道歉。 他揮揮手,兩名婢女捧著兩個木盤上前。 “這枚靈芝采自秦嶺紫柏山,是拙荊病重那年,下官尋人千里迢迢去重金求購的,可惜最終還是沒用上,下官自覺身份寒微,用不起這樣的東西,只怕折壽,還請公主殿下笑納?!?/br> 他又掀開另一個盤子的紅布。 “這是兩株百年老參,年份應該是有兩百往上了,殊為難得,正好給陸郎君家中雙親補補身體……” 陸惟:“我母早死了?!?/br> 魏寅的笑僵住。 陸惟:“我父日御數(shù)女,再吃你這百年山參,怕是要下不了床了?!?/br> 魏寅:…… 他何止是笑容維持不住,簡直要扭曲了。 魏寅分不清這到底是陸惟的說話風格,還是對方故意報復這兩天的怠慢。 他只能求助般望向公主。 公主看夠了熱鬧,這才善解人意道:“既是魏縣令盛意拳拳,我們不收下,也顯得不近人情,不過此去上邽我們停留不了幾日,恐怕是無法照顧魏小娘子的?!?/br> 魏寅松口氣,趕緊就坡下驢,拱手道:“多謝殿下體恤,小女能在公主殿下那里叨擾兩日,受您教誨,下官已是感激不盡了!” 既然公主答應,陸惟自然不會再跳出來當壞人,但他也沒有更進一步與魏寅交談的興趣,便等陸無事等人將行李都整理好,馬匹也都牽出來,清點完畢,就準備上馬啟程。 這世道,什么千奇百怪的人都有,像魏寅這樣混日子的已經(jīng)算正常了,但也正因為他正常且平庸,在小小的勇田縣還能呼風喚雨,以后也基本不會跟陸惟產(chǎn)生交集。只因他好也沒好到能升遷跟陸惟共事,壞也沒壞到變成陸惟手里的案子,這樣的魏寅,沒意外的話,也只會在這里短暫碰面了。 倒是魏寅不知是不是對自己前兩天的消極怠慢有些后悔,這會兒見陸惟不搭理自己,只好絮絮叨叨向公主賠罪,說些不痛不癢的場面話。 公主對魏寅倒是有點興趣的,或者說,她對勇田縣周邊感興趣,比如商隊往返,比如馮華村和仙翁嶺。 魏寅聽她問起商隊,只當這位公主想買些新鮮玩意,也沒多想,就道:“勇田這邊也有商隊路過,但來得少,因為城門小,客棧少,車隊一多,進出不便不說,連住宿都找不到,現(xiàn)在來的也就是些腳商,單人趕路,或者三兩結伴,這種雇不起鏢師,來勇田反而是最安全的?!?/br> 他有意討好,講得很仔細。 公主也聽明白了,賀家商隊等不到馮華村的同伴回去報信,肯定會再度派出人,但他們以前沒從勇田走,目的又見不得光,就算只派兩三個人出來,也不會從勇田縣經(jīng)過,因為太招眼了,這小城人就那么多,彼此都認識得七七八八,一個陌生面孔很快就能被記住。 陸惟想必也是早就看出這一點,才沒有跟魏寅交談的興致。 少頃,隊伍整裝完畢。 公主上馬車,陸惟上馬。 魏解頤眼巴巴看著,但公主沒有邀請她上馬車的意向,陸惟沒有為她找馬車的想法,最后她只好委委屈屈坐上自家準備的小馬車,跟在公主的馬車后面,再看老父親舍不得的神情,從小到大沒怎么出過遠門的魏解頤,差點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種委屈一直持續(xù)到隊伍出發(fā)離開縣城,走出老遠,魏解頤回頭遙遙望去,城門已經(jīng)變成一個小黑點了。 她再也繃不住,眼圈就紅了。 馬車里的婢女勸慰:“娘子若不想去,現(xiàn)在與外頭說一聲,送我們回去,還是來得及的?!?/br> 魏解頤吸了吸鼻子。 她也不是不想去,其實這次出門就是她央求父親得來的,她傾慕陸惟,希望能多些與陸郎君相處的機會。 對女兒看上陸惟,魏寅不意外,但他也告誡魏解頤,陸惟出身高門,最后總是要回京的,除非兩人能在上邽城訂下終身,否則等公主車隊離開上邽城前往下一個地點,魏解頤就得乖乖回到勇田縣。 魏寅心里清楚,陸惟能跟魏解頤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小,但出于對女兒的寵溺,以及在他看來自家女兒才貌雙全,魏寅還是同意魏解頤跟著車隊走一段。 魏解頤的家境并非大富大貴,但她爹是勇田縣的土皇帝,她從小甚至比京城貴女還要過得自在,想要什么東西,只要不是太稀罕的,她爹也總能為她找來。 這是魏解頤頭一回發(fā)現(xiàn)老爹還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她只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姑娘,被保護得太好,從未經(jīng)歷世事險惡。 “阿邙,你說,我要是公主,陸郎君對我的態(tài)度,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魏解頤想起陸惟對公主的態(tài)度,心頭有點酸澀,忍不住扁扁嘴,又是莫名委屈。 婢女瞪圓了眼睛,好像無法理解她的話。 “可、可是公主比您大了那么多,而且嫁過人了!” 有些話,魏解頤自己不好說,婢女卻能幫她說出來。 第44章 聽見這句話,魏解頤整個人就放松了。 是了,這年頭再嫁的女子數(shù)不勝數(shù),魏解頤原本也不以此為衡量別人好壞的標準,可當傾心的郎君近在咫尺,她還是免不了患得患失,比較來比較去,隱隱對儼然是眾人中心的公主產(chǎn)生了些微嫉妒。 可真要比起來,她青春年少,待字閨中,會比公主差到哪去? 公主畢竟是和過親的公主,也不是當今皇帝的女兒,只是堂姐。 帝女與隔了一層的帝姊,差別還是很大的。 便是多個公主的頭銜,又如何呢? 魏解頤是個從小到大順風順水的姑娘,這么一想,心情立馬又好起來了。 “魏小娘子有點像十年前的我?!?/br> 馬車內,公主也對風至如是道。 “自以為是,不知所謂,覺得普天之下的生靈都要圍著我轉,老爹第一我第二。”公主甚至還作了個鬼臉,哈哈一笑,“十年前的章玉碗,就是這么討人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