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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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宋旗云要做什么…… 一想到這個,傅希言就坐不住了:“能不能查一查宋旗云去江城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 朝云說:“宋師兄要做的事我這里是沒有記錄的。不過截止昨天,我還沒有收到江城方面發(fā)生什么大事?!?/br> 傅希言稍稍放心。他父親是湖北巡撫,要是遇到刺客,必然會被歸類為“大事”之列。 “而且?!背坡掏痰卣f,“根據(jù)情報,宋師兄已經(jīng)在趕回來的路上了,如果快的話,也許今天就能到了?!?/br> 第112章 原來是個局(上) 雨后的陽光, 帶著洗刷后的清新,溫和地撒在羅市的大街小巷,好似日常的喧囂聲也變得婉約起來。 如果只是這樣, 那今天也不過是羅市漫長歲月中,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不值一提, 但申時剛過,羅市外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集市的安詳瞬間被撕裂,路人瞪大眼睛, 驚恐地看著馬群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主干道上,在那些拖著沉重貨物的牛車驢車馬車中間靈活地穿梭過去, 直奔碼頭。 他們的速度那樣快,如一道疾風(fēng), 可是刮過去后, 站在路上的人后怕地檢視身體與貨物,發(fā)現(xiàn)并未被損傷分毫, 那群馬仿佛就是一陣風(fēng),只是一陣風(fēng)而已。 裴元瑾從華鎣山下來,就帶人趕赴羅市, 第一時間封鎖碼頭,下令全境搜索, 但他很清楚, 從門客收到消息, 到他趕來羅市, 中間耽誤的時間足夠傅希言被人從羅市轉(zhuǎn)移。 渠江流水悠悠, 碼頭船只濟(jì)濟(jì), 每時每刻都有人順江而至, 搭船離開,調(diào)查船只去向也不容易。 小樟已經(jīng)去問過了,因?yàn)槭切〈a頭,所以登記并不嚴(yán)格,很多客商下船之后,就是胡亂報個信息,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都有,根本經(jīng)不起推敲。 在酒坊小憩的市令聞訊后,匆匆趕來。 因?yàn)榕艿锰?,幞頭歪了也不知道,一路頂著滑稽的模樣過來,但儲仙宮上下看著他,無人在笑,每個人的眼睛都透著冷漠,因?yàn)樗麄冞€不能確認(rèn),眼前這個滑稽的老頭背后,是否與詭影組織有聯(lián)系。 “這位大俠,你們,你們這是做什么?”市令一眼看出裴元瑾才是這群人中的頭兒。 裴元瑾說:“找人?!?/br> 小樟送上了一張畫像。 追著傅希言跑的這段日子,裴元瑾已經(jīng)磨煉出一手好畫技——僅限于他本人的認(rèn)知,在市令看來,除了能認(rèn)出畫中是個男胖子,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見過嗎?”小樟見市令對著畫發(fā)呆,催促道。 市令猶豫了下,選擇實(shí)話實(shí)說:“這么胖的,不多見?!彼坟涍\(yùn)是辛苦活,常年在線上跑,能養(yǎng)成這樣不容易。 “江邊客棧有兩個,一個是前天來的,一個是早上來的。” 小樟立刻帶人去了江邊客棧。 市令見裴元瑾不說話,只好惶惶不安地在邊上等著,這時候,靠兩條腿跟來的門客們陸陸續(xù)續(xù)在羅市會合。 他們也不靠近,只是站在碼頭的外圍,遠(yuǎn)遠(yuǎn)地盯著裴元瑾的背影。 裴元瑾正在看江。 渠江四通八達(dá),一旦入水,就很難尋覓行蹤了。 手下拿來了水路圖。 圖紙簡陋,但能看出渠江與許多河流交匯。 有一條小河可以一路轉(zhuǎn)回華鎣山;還南連嘉陵江……裴元瑾手指順著江流,慢慢地停在了一座高山附近。 又能途徑巴山。 看到巴山,裴元瑾想起的不是夜雨,而是茅草屋里,那位自己曾在年少時跟著父親拜訪過的武林巨擘。 他還在閉關(guān)嗎?對近來江湖發(fā)生的事,是毫不知情,還是漠不關(guān)心? 裴元瑾腦袋隱隱作痛。這種感覺有些熟悉——在他面對雨部遞交山丘般的賬本時,但很久沒有出現(xiàn)了——從傅希言接過賬本的那一刻起。 所以,傅希言的離開不僅令他的心空缺一塊,更偷走了他的大腦,讓他不得不靠自己去思考這些繁雜的事務(wù)。 守在旁邊的市令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腰也彎得越來越厲害。 小樟很快回來,身后沒有跟著任何人:“是兩個外地走商。”他見到人時,十分無語,一個四十幾,一個六十幾,除了胖和男這兩個條件,與少夫人毫無相似之處,真不知市令如何會將他們錯認(rèn)為畫中 人。 在他們看來,這幅畫與少夫人還是有神似之處的,比如黑白分明的眼睛,比如濃密的眉毛,比如挺直的鼻梁…… 市令是否贊同,就是另一回事了。 裴元瑾很快做出決定:“去雇幾艘船。” 羅市顯然是個幌子,對方帶著傅希言來這里,就是為了藏匿行蹤??伤麄冞x擇華鎣山絕不會是個幌子,這里有師一鳴,有莫翛然,有宋旗云,還有漫山遍野的門客,拿這里做幌子,很可能會把自己晃進(jìn)去。 所以,對方的目的地一定是在華鎣山一帶。 對方選擇水路,那個地方附近一定有水,至少,不會離水太遠(yuǎn)。 他首先排除師落英所在地,因?yàn)樽约旱牡絹?,那里波瀾已起,到處都是眼線,不是個藏人的好地方。倒是巴山,或許是小時候聽過太多天地鑒主的故事,在心中,對方有著高深莫測的形象,是不可戰(zhàn)勝的,像這種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的事情不可能發(fā)生,所以…… 這件事會和天地鑒主有關(guān)嗎? 他正思忖著,身后猛然傳來一陣恐怖的氣息。不是武道威壓,而是將自己的器道化身表露在了外面。 裴元瑾轉(zhuǎn)身,就看到了羅市盡頭,出現(xiàn)了一個巨錘幻象。 宋旗云趕到了。 兩人中間隔著一條長街,可彼此的目光依舊遠(yuǎn)遠(yuǎn)地撞到了一起,無聲的交流著,又或是,只是互相打了個招呼。 巨錘幻象緩緩散去,街上定格的人們重新有了動作,卻像是喝醉了酒,遲緩而僵硬。顯然,巨錘造成的影響,不僅僅是一場異象。 宋旗云抬腿,幾步就來到了裴元瑾面前:“給我三天時間,尊夫人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裴元瑾說:“不夠?!?/br> 宋旗云面色微沉:“兩天?!?/br> 裴元瑾將話講得更透徹:“單憑你,不夠?!?/br> 就在半年前,他們在鎬京皇宮相遇,差著一個大境界交手。宋旗云贏了戰(zhàn)斗,裴元瑾贏了名聲,但那時候,一強(qiáng)一弱,還很分明。時至今日,他們在同一個大境界里,盡管一個在巔峰,一個是初期,已能望其項(xiàng)背。 即便對方口氣狂妄,宋旗云也不得不正視他的意見:“你待如何?” 裴元瑾說:“我夫人為詭影組織所擒,他們卻來到了華鎣山,天地鑒上下都要為此給出交代?!?/br> 宋旗云沉默良久:“莫翛然不在山上。” 裴元瑾說:“他會回來的?!蹦浫荒軌蛘蠊饷餍凶哂诮?,就是仗著天地鑒這塊招牌,所以,天地鑒出事,他絕對會趕回來。 宋旗云認(rèn)同他的想法,卻是另外的理由。自己既然抓到了傅希言,莫翛然作為委托者,當(dāng)然會回來接洽。只是,沒想到手下做事這么不干凈,竟然把裴元瑾也引了過來。 和傅希言預(yù)測的不一樣,宋旗云并沒有留下裴元瑾的想法。一是他需要宋大先生這個行走于陽光底下的身份,絕不可能輕易暴露自己的陰暗面,二是師一鳴就在巴山,自己在這里動手,等于逼師父清理門戶。 因此,他急匆匆趕回來,只是為了拖住裴元瑾,盡快將人交出去。 宋旗云說:“光等著也不是辦法,我發(fā)布搜尋令?!?/br> 裴元瑾說:“還要通知一個人?!?/br> 宋旗云心生不妙之感。 “我想請?zhí)斓罔b主住持大局?!?/br> 裴元瑾的武道是一往無前,不是一根筋。 莫翛然成名江湖多年,是裴雄極都忌憚的邪派魁首,宋旗云兩度現(xiàn)身皇宮,立場不明,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會傻乎乎地以為,僅靠單槍匹馬就能救出傅希言。 要找?guī)褪?,華鎣山一帶最能夠信任的便是天地鑒主師一鳴。 * 以羅市為中心,儲仙宮門下和天地鑒門客向四面八方展開地毯式搜索。宋旗云也在找,不過他身后跟著一條甩不掉的尾巴。 宋旗云面無表情地站在船頭。 前方的景色他明明從小到大看過無數(shù)遍,此時此刻卻依舊牢牢地吸引著他的目光,仿佛除了前路,其余幾個方向都是窮山惡水。 裴元瑾安靜地坐在他身后吃餅,吃到最后,他停住了。宋旗云也在這個時候回過頭來,無語地看著他啃剩下的一小塊。 “裴少主吃不下了?” 因?yàn)楸槐浦ヒ妿煾?,宋旗云心情不太好,口氣自然也不太好?/br> 裴元瑾將一小塊餅舉起來:“像什么?” 宋旗云說:“像狗啃的?!?/br> 裴元瑾說:“像心?!?/br> 宋旗云揚(yáng)眉:“你剖過心?”剖心這件事顯然不符合正道少主的作風(fēng),哪怕被剖的是個窮兇惡極之人。他這么問,當(dāng)然是帶著幾分譏嘲。 裴元瑾卻很認(rèn)真地回答:“我交付了心。” 宋旗云不懂,就如不懂當(dāng)初唐恭和銅芳玉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為什么會在同一天大鬧婚禮。在他看來,糾結(jié)于情愛就如同江上這些無法掌控自己命運(yùn),只能隨波逐流的枯葉一樣可悲可笑。 船行至巴山山腳時,天上天下一片漆黑。 正是傅希言最討厭的山中深夜。 宋旗云掏出一只鈴鐺掛在山腰的一棵樹上。夜風(fēng)吹過,茂密的樹葉遮住了鈴鐺,但細(xì)細(xì)碎碎的搖鈴聲隨著風(fēng)聲傳了開來。 裴元瑾問:“只是這樣?” “師尊閉關(guān),即便是師妹也不敢打擾。等他出關(guān)時,自然會聽到鈴聲下山來尋我。”宋旗云見他蹙眉,冷聲道,“你縱然丟了夫人,也不該要我?guī)煾竵G了武道來賠吧!” 打擾高手閉關(guān)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對方若剛好在運(yùn)功,很可能會走火入魔。即便不是運(yùn)功,也可能正好進(jìn)入了玄妙之境,貿(mào)然打斷,可能會打斷對方參悟武道奧秘,甚至產(chǎn)生心魔。 宋旗云說:“令尊閉關(guān)的時候,你也不會允許別人打擾吧?” 裴元瑾沒有說話,便是默認(rèn)了。 他請?zhí)斓罔b主主持大局,自然有心存僥幸的成分,希望對方剛好出關(guān),不過更多的,還是試探宋旗云。 宋旗云若是心中有鬼,未必敢上巴山,驚動鑒主。 可惜他表現(xiàn)得恰到好處,不免叫人失望。 * 江湖上的秘密不多,其中每一件都需要周密的安排、精心的維護(hù)才能勉強(qiáng)保守,比如詭影組織領(lǐng)袖的身份,又比如莫翛然與北周皇帝交易與布局,而華鎣山上發(fā)生的事情顯然不在此列。 莫翛然回到華鎣山時,儲仙宮少夫人在華鎣山一帶失蹤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巴蜀,附近的江湖正派人士紛紛自帶干糧趕來,想要盡一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