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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嬪 第148節(jié)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跟張婆婆一樣死的,我會長命百歲,會一直保護你?!?/br>
    “你可以不保護我?!闭艳繐u頭,“但你要長命百歲?!?/br>
    李文簡望著她極其溫柔稚嫩的神情,笑了笑,她怎么這么傻氣,他活著怎么會不保護她呢?

    “咳……”李文簡嗓子里浮起一陣癢意,他抬手抵在唇邊輕咳了兩聲。

    昭蘅見他身體虛弱,不再多打擾,又說了幾句話,就拉著魏晚玉準(zhǔn)備離開了。

    離開前她問李文簡:“明天我能來看你嗎?”

    李文簡其實不想她來,他既不想她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也不想讓她為自己的傷勢揪心。

    不過她這么聰明,今天能讓魏晚玉以魏湛的名義過來,明天肯定能想到別的辦法,怎么也攔不住。

    干脆點點頭,道了聲:“好。”

    昭蘅唇角輕輕翹起,小聲說:“那我明天再來?!?/br>
    說完,她就牽著魏晚玉離開了。

    李文簡看著她小小的背影,唇角也忍不住漾起一絲笑。

    昭蘅跟魏晚玉走到門外,廊下幾個丫鬟正湊在一起,有的做繡活,有的在則在給他裁制衣裳。

    昭蘅笑著跟她們打招呼,晏山居的侍女都認(rèn)識昭蘅,知道公子十分看重這個小姑娘,對她也很和氣。

    細碎日光穿過廊檐落在小姑娘的身上,冬雪般的肌膚剛被淚水浸透,有種干凈到極致的感覺。

    昭蘅伸長脖子看了她們一陣,魏晚玉詫異地晃了晃她的袖子:“阿蘅?”

    她回過神來,垂下眼眸低聲說:“走吧?!?/br>
    *

    李文簡一病,牧歸更忙了,每日不止要做分內(nèi)之事,各房關(guān)切公子的病情,一日兩三次地來探病。全得他一個人去招呼應(yīng)對,成天忙得焦頭爛額。

    這天他剛送走三舅老爺那邊來詢問病情的侍女,一抬眼,又看到了那個活蹦亂跳的小鬼。

    “牧歸哥哥?!毙」硪娒嫒中?,嘴也甜得厲害。

    牧歸被她這一聲叫得心先軟了兩分,說道:“公子剛服了藥躺下?!?/br>
    昭蘅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乖巧地望著他,搖了搖頭說:“我不是來找書瑯哥哥的,我是來找你的?!?/br>
    牧歸訝異,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昭蘅笑瞇瞇地把食盒遞給他,說:“我讓廚房劉mama給你做了桂花米糕,你嘗嘗。”

    牧歸瞥了一眼熱氣騰騰的桂花米糕,又看了眼昭蘅。

    這姑娘雖然課業(yè)學(xué)得不好,但她很討人喜歡,晏山居和慶園的丫鬟都對她贊不絕口。

    牧歸拿起一塊糖糕塞到嘴里,甜絲絲的味道在口中散開。

    “好吃嗎?”昭蘅趴在桌沿,兩眼期待地看著她。

    牧歸點點頭:“還不錯。”

    “那你幫我個忙,好嗎?”昭蘅向他眨眨眼。

    牧歸看著她狡黠的神情,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了。可是糕點已經(jīng)咽下去了,總不能摳出來不認(rèn),他無奈地問:“我就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何事?”

    昭蘅說話聲音又清又軟:“你可以幫我在書瑯哥哥面前說句好話嗎?讓我來晏山居給他當(dāng)侍女?!?/br>
    牧歸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納悶:“你為什么要來當(dāng)侍女?”

    “那樣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他了?!闭艳垦凵癯纬?,口無遮攔地說。

    牧歸沒多想,一個八歲的孩子,能有什么壞心思,不過是看著公子對她好,所以親近些。

    “可以嗎?”昭蘅追問。

    牧歸沒回答她,反問:“你來能做什么?你連自己的名字也寫不利索,既不能幫公子看賬,端茶倒水也不知什么水配什么茶,研磨寫字更不會。況且,公子也不會要你這樣的侍女?!?/br>
    昭蘅落寞片刻,面上浮起些許窘迫:“為、為什么?”

    “因為公子身邊服侍的侍女不說學(xué)富五車,至少都是識文斷字的。公子喜歡念書,侍女們經(jīng)常要去書房為他取書,你不識字,知道要挑哪一本嗎?”牧歸說。

    昭蘅泄氣地搖了搖頭,軟軟地說:“不知道。”

    “那不就對了?!蹦翚w見她聽話嬌軟,十分可愛,神情格外柔和,道:“公子這里有這么多侍女,你不用擔(dān)心。他過段時間就能好了,你好好種地,公子說只要你開開心心的,他就能放心養(yǎng)傷?!?/br>
    也不知公子欠了她什么,對她這么遷就。

    李文簡在書房里坐定,援筆舔墨在之上寫著東西。

    晨光照進房間里,落在他俊美的面龐上,仿佛生出光輝一般。

    安靜柳在旁邊說著前線的情況。

    “楊元殘部已經(jīng)被逼退到河川附近,梅武久帶兵斬斷了王錦堂的援軍。恐怕楊元殘部堅持不到半年就能投降,到時候京中一定會大亂。戾帝近來多有異動,我們打算先離京暫避一段時間風(fēng)頭。”

    李文簡知道楊元殘部一剿,京城就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李氏大軍攻入京城之前沒多久,戾帝就啟程逃亡江南,投奔江南氏族,從此盤踞在南方,為禍朝綱四五年。

    上一世,戾帝離京之前的確先放了把火焚燒安氏大宅,才揚長而去??墒沁@一次,他根本沒打算讓戾帝活著離京。

    他已經(jīng)修書給父親,打算策反幾位可用的京城禁軍將領(lǐng),在他們攻入京城之前,將皇城堵死,將大魏皇族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文簡點點頭道:“戾帝暴虐無道,魚死網(wǎng)破之際還不知會做出些什么,先離京暫避風(fēng)險也好。”

    若非阿翁有先見之明,提前將大部分家眷送離京城,上一世那把火還不知道要燒死多少人。他不想讓大家冒哪怕丁點危險。

    安靜柳松了口氣。

    他回頭看到他正伏案在畫什么,湊近了看,才發(fā)現(xiàn)他在紙上畫了許多小畫,旁邊寫著與畫上相關(guān)的字。

    “這是什么?”安靜柳問。

    李文簡揭起紙張遞給他看:“給阿蘅準(zhǔn)備的啟蒙書物,看著圖學(xué)字,學(xué)得更快一些?!?/br>
    “真用心讀書不需要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那丫頭就不是塊念書的料,不過人各有志,她種的地還不錯,那塊小菜園現(xiàn)在長得欣欣向榮?!卑察o柳把紙放下,“我看你還是絕了讓她念書的這份心思吧?!?/br>
    “那您可看錯了。”李文簡低頭繼續(xù)寫下一頁,“她只是還沒開竅,等她開竅了就肯學(xué)了。”

    上一世您還夸她學(xué)識無雙,親自教導(dǎo)傾囊相授呢。

    “我看不見得。”安靜柳不以為然,他見李文簡那啟蒙畫作得十分好,不由多看兩眼:“你的心血不要白費了,拿給我交去書局付印,給學(xué)堂教授孩子用?!?/br>
    “不要。”李文簡雙手蒙著紙張,輕哼,“這是我給阿蘅畫的,您要就自己畫去?!?/br>
    安靜柳嘴角抽了抽,悶哼:“小氣?!?/br>
    而這時候,昭蘅也回到慶園了。

    她悶悶的,坐在院子的臺階上,看著放在腳邊的菜種子發(fā)呆。

    薛氏拿著衣服出來曬,見她悶悶不樂地獨自坐著,問:“今天怎么這么不高興?”

    “我沒有?!闭艳肯乱庾R反駁,對上薛氏慈祥的目光,她隱約有點“瞞不過你”的無奈,問她:“您說,我念書有用嗎?”

    “應(yīng)該有用吧?!毖κ蠈⑹掷锏囊路堕_,掛在晾衣繩上:“不然為什么那么多人花錢進學(xué)堂呢?況且,你看府上的姑娘們,個個都要進族學(xué)念書。安氏的人都這么聰明,要是沒用,怎么會讓自家的姑娘們學(xué)呢?”

    昭蘅一直覺得念書是件無用的事情,只是她從族學(xué)出來后,內(nèi)心總有那么點說不出的感覺,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剛剛,奶奶簡直就是把她心里不明不白的感受挑開了,讓她一下子敞亮起來。

    書瑯哥哥那么好的人,對她提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讓她去族學(xué)念書。若是無用,他又怎么會讓自己去學(xué)呢?

    牧歸也說,他身邊的侍女個個都會識文斷字,要是沒用,留幾個睜眼不是一樣服侍嗎?

    她不知道好壞,她想到自己最開始學(xué)采蘑菇,不認(rèn)識什么蘑菇能吃,什么蘑菇不能吃,可她會跟著人一起去采,不就對了?

    雖然不知道念書是好是壞,跟著他走不就對了?

    “我知道了。”昭蘅“豁”一下站起來,開心地在晨光里擁抱了薛氏一下。

    她飛奔到房里找盈雀,盈雀正在整理她的衣裳。她這兩個月伙食不錯,剛進府的衣裳都短了好長一截,盈雀將穿不了的衣裳都守在舊箱籠里,等著改天府上開門施粥的時候拿出去送人。

    “盈雀。”

    昭蘅歡呼著推門而入,差點一頭撞入她懷里。

    “慢點慢點。”盈雀張開雙臂護著她,輕輕戳了戳她的腦門,“跟你說了多少回了……”

    “走路要輕,吃飯要慢,說話要緩?!闭艳啃χ舆^話頭。

    盈雀無奈地瞥了她一眼:“你都記得,就不肯乖乖聽話?!?/br>
    “盈雀,我要學(xué)寫字,我的書呢?”昭蘅朝她眨了眨眼。

    盈雀一驚,下意識摸了摸她的額頭,詫異地問道:“我沒聽錯吧?”

    “沒有!”昭蘅趴在她耳邊大聲說:“我要念書寫字,快把我的書拿來?!?/br>
    盈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昭蘅竟然會主動要書看,她迫不及待地到書房內(nèi)取來被昭蘅束之高閣的筆墨紙硯。

    她生怕昭蘅這一股子新鮮勁兒過去了,又不肯學(xué)。

    誰知她這股新鮮勁兒持續(xù)了好幾天,每天早上盈雀從她門前經(jīng)過,她都乖乖地在書案前臨摹寫字。

    那股認(rèn)真的勁頭就跟她種地時一模一樣。

    盈雀看得心里別提多高興。

    *

    進了四月中的天氣,就漸漸熱了起來,晌午暑氣逼人,熱得人沒什么精神。昭蘅每天早上會先到菜園子里逛一圈,再去晏山居探望李文簡,回來后就乖乖地坐在書案前寫字。

    這天她去探望李文簡。他體內(nèi)的毒已經(jīng)驅(qū)除干凈,少年郎身體好,恢復(fù)起來很快,只不過這些時日臥病在床,身體還有點虛弱。

    牧歸將躺椅搬到廊下,讓他在檐下曬太陽。昭蘅就在一旁給他講菜園子的新鮮事,“土豆開花了,豆角掛果了,過不了多久我們的土豆燒豆角就可以吃了?!?/br>
    李文簡聞言放下手里的書,抬眸看向昭蘅,唇角笑意湛湛:“真厲害?!?/br>
    昭蘅靦腆地笑了笑:“也沒有那么厲害?!?/br>
    “上次阿翁還跟我說你種地種得很好,小菜園里的每樣菜都長得很好。”李文簡夸獎她。

    昭蘅訝然:“老先生真的夸我了嗎?”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他冰涼的指腹戳了一下她的臉頰。

    昭蘅對安靜柳有著不知名的畏懼,大概因為當(dāng)初他在學(xué)堂打了她,給她留下了嚴(yán)肅板正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