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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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站在風口上,凜冽的風將二人的衣袍都吹得翻飛滾動。 “正體統(tǒng)、修本?務(wù)、慎訪察、簡受詞。賀掌印說我徇私,以上四款我哪個沒做到?!彼我泊ㄑ壑?一片靜靄涳濛,“都察院與刑部奉敕審錄官員,我也簽了名,呈驗過魚符,又有哪一處沒有遵了規(guī)章?” 他?聲音平平:“至于你說的我害他?至此。枷他?入刑部的入也是賀掌印?!?/br> 賀虞料想他?會這么說,臉上沒什么表情?:“宋也川,你非要同我做對么?說到底都是一口鍋里討飯吃,有錢一起賺,沒什么丟人的?!?/br> “你我血海深仇?!彼我泊ǖ男α艘幌拢皠e說這么可笑的話。” * 李燃死了,死得很快但無聲無息。 司禮監(jiān)表面上還是照舊,只是私下里也有人同賀虞一番抱怨。 他?們從來沒怕過死人,怕的是這一次,是皇上親口要誅殺的諭令。 畢竟他?們所有人仰賴的都是皇上手指縫里漏出來的天恩,多一分少一分都是關(guān)乎到性命的大事。 賀虞冷淡地聽著,倏爾問:“派去?跟著那姓顧的,都是哪幾個?!?/br> 有幾人從中?走?出來。 “眼皮子底下把?人放走?了還不算,還出了這么大的事。李燃賠了命,你們也得賠他?的。好不容易叫我調(diào)/教出來的人,不然就這么死了,我心?里也不稱意。”那幾人還愣著神兒,不知從哪里沖出來的四五人,把?那幾人摁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三下五除二捆了手腳。 拿破布堵了嘴,從廊屋里拖了出去?,很快便在門口響起了杖責聲。 滿屋里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喘,沉默地聽著,不知過了多久,就連月光的影子都從東移向了西。 烏桕樹的樹影抖落在窗檐上,外頭的棍棒聲停了,緊跟著是潑水的聲音。 迷離的血腥味從外頭飄來,賀虞道:“做錯事本?就是要受罰的。你們都是我提拔的人,我疼你們,也不能縱著你們,前?頭李燃就是例子,我不想再見下回?!?/br> 一屋子人都散了,賀虞施施然走?出了廊房。 左右無處可去?,踏著模糊的月光,他?又走?到了芷柔宮里。 溫江沅還沒睡,看樣子像是侍女在伺候她洗臉,纖細又婀娜的影子被孤燈照得落在窗紙上,影影綽綽中?帶著一股別樣的嬌媚。 賀虞推開門,溫江沅猛的回身?。 她像是哭過,眼睛還通紅著。 賀虞無聲瞟了侍女一眼,那侍女立刻嚇得牙關(guān)打?顫,逃一般跑了出去?。 溫江沅倒退一步,手里的巾櫛掉落在了銅盆里。銅盆里的水很燙,賀虞進?門時?記得侍女在替溫江沅敷眼睛。于是他?伸出自己冷白的手,將巾櫛重新從水里撈出來,細致地擰得半濕不干。 “怎么敷眼睛呢?”賀虞走?到溫江沅面前?,逼得她退無可退,他?鉗制住她的后腦,按照方才?侍女的樣子將巾櫛貼在她眼皮上。溫江沅掙扎了一下,賀虞就惱怒了:“說!為什么要哭?” 溫江沅的眼睛被遮擋著,只感覺自己腦后的那只手用了十足的力氣,像是要將她的的脖頸一同扼斷。她咬著唇不肯答,賀虞就不松手:“他?死了,你這般難過?” 他?傾身?去?靠近她,幽幽問:“我死了,你會難過么?” 他?手上的力道極大,扼住溫江沅的后頸,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她艱難地開口,每一字都咬得很慢:“你若死了……那必將是……大快人心?……普天同賀……” 今日賀虞殺了幾個人,只是心?里卻極為不暢快。他?冷笑一聲,將手中?冷掉的帕子啪的一聲扔回到銅盆里,濺出的水花掉落在朱紅的地衣上,宛若血淚一般。 賀虞雖然凈了身?,可仍舊是男人,他?幾乎沒有費力便把?溫江沅摁在了架子床上。溫江沅的眼淚流了滿臉,賀虞細致地剝開她的衣物,直至最后一件小?衣被他?用手指輕輕挑開扔在地上。那只戴著瑪瑙扳指的手指,向她身?下探去?。 這早已不是第一回 ,大梁的公主維持著自己那最后一點可悲的體面,咬著唇不肯哭出聲。她抬腿想要去?踢他?,卻被賀虞一把?抓住了腳踝。纖細的玉足在他?的大掌上宛若精致玲瓏的白玉把?件一般。冷白的手腕上,金鐲掛著秀氣的金鈴,碰撞出靡靡的響聲。 潮濕又黏膩的長夜好像過不完。 賀虞衣冠楚楚在燈下把?玩著那枚瑪瑙扳指。 溫江沅鬢發(fā)散亂,滿面淚痕地躺在床上。 遍身?烏青,宛若涸轍之鮒。 易碎又柔弱。 月光照在綠萼梅樹上,在磚地上投落一個纏綿的影子。 * 承平元年,元月二十。 宋也川被擢升為都察院副都御史,官居正四品。 向他?道賀的人很多,宋也川一一還禮。 張淮序一直在府上養(yǎng)傷,一直沒能來都察院處理公務(wù),宋也川升了官,很多差事依舊需要他?來做。 午后,程既白將宋也川叫到了自己的廡房里。 他?指著案頭的一本?卷宗:“你來看看?!?/br> 自戎狄大王子烏布奪位之后,這一年大梁和戎狄數(shù)次兵戎相見、短刃交接。溫襄自去?歲登位之后,命兵部尚書孫夔領(lǐng)軍務(wù)瑣事,數(shù)個月以來,大梁依舊節(jié)節(jié)敗退,雖各有勝負,到底是輸多贏少??粗舆B的戰(zhàn)報,溫襄顯然是龍顏震怒,隨后以“怯戰(zhàn)”、“御寇無策”將兵部尚書革職查辦。 這份卷宗便是對孫夔的處置。 程既白說:“你也是知道戎狄那邊的到底是什么情?形的,陛下親口說:大行誅以懲后,可就算懲治了孫夔,還是要有別人領(lǐng)北方的軍務(wù)。往后的路仍舊是難走?的?!?/br> 宋也川聽懂了,緩緩道:“可這到底是陛下的口諭,就算我們想漏個口子,違逆了陛下的旨意,整個都察院上下,丟了官身?事小?,丟命才?是真。” “不是要你們放他?一馬,只是‘緩辦’而已?!背碳劝讖男渲?抽出一張銀票推過來,“聽說你還住在西棉胡同里徒步上下朝。那里離午門太遠,天寒地凍的太不方便。這是孫夔派人送來的銀子,就算不換屋子,也該給自己買個馬車。” 宋也川看著這張銀票,上頭是一千兩。這只是單給他?的,額外給程既白的數(shù)目還不清楚,片刻后宋也川笑了,他?慢條斯理地將銀票收起:“那便依程中?丞的意思吧,回頭我蓋了印,再交給中?丞大人觀覽?!?/br> 宋也川的配合竟讓程既白感到分外意外。 但前?有張淮序的事擺著,他?覺得宋也川心?里畏懼也是真的:“這才?對。當時?你和張淮序一同為僉都御史,他?就是個死腦筋,不給自己留轉(zhuǎn)圜的余地。你能想得開就好,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銀子過不去?。往后你跟著我,不會虧待你的?!?/br> 宋也川緩緩長揖,神色如常地將銀票收入袖中?。 那日下值之后,宋也川來到了太平街上。太平街有一家醫(yī)館名叫春豐館,這家醫(yī)館開了百余年,世代傳承至今,且有懸壺濟世的美名,每旬都會在城門處義診,不收診金,若果真有難,連藥費也不取。 宋也川招來一個乞兒將銀票遞給他?:“把?這個送過去?,回來我給你銀子。” 那乞兒三兩步跑過去?,將銀票順著門縫塞了進?去?,又小?跑著回到了宋也川的身?邊,宋也川從荷包里掏出碎銀子塞到他?手心?里,柔和一笑:“好了,去?玩吧?!?/br> 小?乞兒蹦跳著跑遠了,春豐館的門被人從里面拉開,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追出門,一手拿著銀票,一首捻著胡須左顧右盼。宋也川默默轉(zhuǎn)過身?,走?入了人群之中?。 * 宋也川昨日收了封拜帖,今日先回了自己的居所。 朝中?很多人對他?和溫昭明的關(guān)系心?照不宣,宋也川仍舊在自己的宅邸里會客。 因為來的那些人,不都是好人,他?們眼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欲望。 今天來見宋也川的這個人名叫劉梧。 他?是在翰林院熬了三四年的庶吉士,有人勸他?去?求宋也川,他?便真的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被人騙了,因為宋也川從沒有徇過私情?。 劉梧在花廳坐了很久,才?見到一個穿著官服的青年走?進?來,他?手里還拿著一把?黑色的雨傘。 二人一打?照面,劉梧猛的站起身?來:“你是……” 宋也川將手中?的傘遞給他?:“還沒謝你當日贈傘之恩?!?/br> 劉梧聽完忙不迭的擺手:“不不不,當日的確是真心?想幫公子,不是有所圖謀。” 越說,他?的聲音便越低。當日不認識宋也川,他?的確是沒動過別的妄念,可今日不同,今日他?的心?思本?就不清白。 劉梧袖子里拿著一張銀票,不過是區(qū)區(qū)五十兩,這是他?多年來攢得的一點錢。 原本?想在歸一街上買間院子,可在翰林院這么多年,眼瞧著升遷無望,實在不甘心?。所以背著夫人悄悄拿銀子出來,想走?宋也川的門路。 他?怯怯地將銀票推出去?,宋也川果然不收。 他?擰著眉問:“制考在即,你有時?間來走?我的門路,為何不去?將考題再鉆研一二?” 劉梧苦笑一聲:“我在翰林院待了四年了,年年的制考都參加。只是如今司禮監(jiān)的手早就伸到了翰林院官員任免上,制考的考卷我還沒拿到手,有人都已經(jīng)將答案都作出來了?!彼?指著這張銀票道:“就這些錢,還是拙荊從牙縫里摳出來的,我家離水井太遠了,我娘子每天為了打?水要走?好遠的路,小?女夏日沐浴也十分不便。本?想今年買個宅子,可若是我的官身?仍只是個區(qū)區(qū)庶吉士的話,他?們娘幾個才?是真沒了指望?!?/br> 宋也川沉默地聽著,許久沒有說話。 他?先前?在翰林院供職時?還不曾聽說過這樣的事。但如今這樣的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聽。 “你的文章給我?!?/br> 劉梧立刻從袖中?取出兩張紙。 宋也川接過看了一遍:“以你的才?學,承敕監(jiān)倒也去?得。我寫一封薦信給你,明日去?承敕監(jiān)問問,若是有虛位,你便能留下了。” 這事成?得太輕易,劉梧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御史大人說得可是真的?”他?的臉因為驟然的欣喜而通紅,連忙把?自己的銀票往宋也川的手中?推。 孤燈相映,照得宋也川的側(cè)臉半明半昧。 他?的眼瞳幽深,藏著復(fù)雜不明的情?緒。 望著這張銀票,他?抬起手將之緩緩?fù)苹兀骸拔胰羰樟四愕你y子,日后你也會想去?收別人的銀子,這便違背了我的初心?。這錢你還是留著買院子吧?!?/br> 劉梧喜得熱淚盈眶,歡喜道:“您真是大好人!” 宋也川依稀笑了一下:“京城里是沒有好人的?!?/br> 劉梧不解其?意,又不敢深問,再三向宋也川作揖,才?欣喜地離去?了。 待他?走?遠了,宋也川地目光落在了自己種的那幾盆花草上面。他?拿了一把?銅壺滴漏,逐個向陶土花盆之中?澆水。 若不是那一日的贈傘,宋也川并不會收這封動機昭然若揭的拜帖。 他?既不喜歡欠人情?,今日既是還情?,也是他?對劉梧產(chǎn)生了一絲好奇。 那日他?明明自己都穿著帶布丁的衣服,卻毫不吝惜地將手中?的雨傘贈與自己。 除了大是大非外,善與惡的界限太過于模糊。 恰如封無疆所說的那樣,什么是對,什么又是錯呢。 * 溫昭明從外頭進?來時?,宋也川正站在窗邊洗手。 他?還沒換官服,只是將頭上的官帽摘了放在一邊。帽子戴得久了,他?鬢邊的碎發(fā)被壓得有些凌亂。他?微微蹙著眉心?,將自己的手按在銅盆里。暗金色的銅盆倒映著他?枯瘦的手指,他?反復(fù)洗了幾次,仍不滿足。 溫昭明上前?去?,拿著巾帕,將他?的手從熱水中?撈出來,他?的手掌被燙的發(fā)紅,卻任由溫昭明握在手里。溫昭明踢他?擦了手,將帕子放回托盤上,才?問:“怎么了?” 宋也川對著她笑:“手臟?!?/br> 于是溫昭明拉過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不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