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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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bào)紙的首頁總是要用最惹眼的大字將近幾日的熱鬧事寫下來讓人瞧看,只是這幾年天津衛(wèi)的小報(bào)社太多,報(bào)紙亦是多的瞧不過來,這其中就難免有好些胡寫瞎謅的。陸覺與萬笙兒的事兒不就是個(gè)例子?不值得一提—— 只不過這次,陸四少爺與章家大小姐的訂婚啟事,卻是這樣橫沖直撞肆意的足足占了將近一半的頁碼,兩人的照片還被排在一處,還真像是一對好事將近的璧人,皆是笑得歡愉的美好模樣, “師哥,假的!一定是假的!”萬笙兒一把將報(bào)紙攥在手里,說話便撕了個(gè)粉碎,她與陳友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陳卿言,像是已經(jīng)預(yù)料到要發(fā)生什么一般的等待著。 陳卿言卻仍是剛才的那副模樣,一動未動的站在那里,半響,慘白的嘴唇才猛烈的顫抖起來,干澀的從喉間擠出一句話:“我去找他。”說罷,便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跑去。 可是,該去哪兒找他? 陳卿言傻愣愣的站在慶園門口,三不管仍是這樣的熱鬧——它仿佛是一間密不透風(fēng)的牢籠,沒有人能打攪到它,它是這樣的從容卻又是這樣不平凡的存在著,將其中無數(shù)的歡笑與悲戚都包容吞并,連同現(xiàn)在心如死灰的陳卿言,也一樣不著痕跡的啃食干凈。 他不信。 是不能信的。 明明陸覺在走時(shí)還那樣不舍的溫柔摸著自己的頭發(fā),說著要自己等他回來的——他說了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陳卿言都記得。 陸覺不會騙他。 “陳卿言?!闭H坏臅r(shí)候,忽然聽見耳邊有人叫他。抬起頭來倒還真是一張與陸覺有七分相似的臉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陸……陸小姐?!标憲d在這兒站了有多久?自己竟是一點(diǎn)兒都沒有察覺。 “看來你應(yīng)該是知道了吧?”單是從聲音里便能聽出陸梔難掩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陳卿言心里清楚,她是不屑于同自己講話的,那日在白家,她恨不得在自己身上鑿出血洞來的目光仍是要陳卿言歷歷在目?;蚴窃谒难劾?,自己不過同勾欄中那出賣皮rou色相的人物一般,并無什么兩樣。只是陸梔問的這一句,陳卿言來不及反應(yīng),只是短促的“啊”了一聲,加上他此時(shí)這灰白的臉色,更是給人一種似懂非懂的感覺來。 “別在我面前裝傻充愣!” 陳卿言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卻引得陸梔怒火中燒,她本在臺階下站著,這會兒三步并兩步一舉站在了陳卿言的跟前,手也摸向了皮包內(nèi)—— “我可不是陸眠之,沒那么好糊弄。既然沒瞧見,那就趁現(xiàn)在仔仔細(xì)細(xì)的看看!” 那份被萬笙兒撕的粉碎的報(bào)紙,便又一次這樣殘忍且赤裸的扔在了陳卿言的面前。 “不……”陳卿言聽見自己用顫抖的聲音說著,“不是陸眠之說的,我不信?!?/br> “好啊?!标憲d挑了挑眉毛,“你這人倒還真有些意思。你當(dāng)陸覺去北平干什么?還不是為了躲著你?與章小姐的婚約也是早就定下的,難道陸覺未同你講過?” “哦——我忘了。他自然不會同你講這些,一個(gè)男人,說相聲的,陸覺胡鬧幾日自己也就明白過來了,不過是個(gè)上不得臺面的下三濫,怎么和章家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作比?” 什么是撕心裂肺的滋味,這便是了。 陳卿言這樣的人。 和在陸梔口中這樣的人。 男人。說相聲的。下三濫。 每一樣都像是被炙烤過后帶著烈焰的鐵鞭,狠狠的抽打在陳卿言的身上,恨不得將皮rou都一并燒焦。他不是不能反駁,只是他有這樣多的選擇,卻在這一刻毫不猶豫的甘心承受了那其中最隱忍的一樣——不為別的,只不過因?yàn)槊媲罢镜娜耸顷懨咧拇蠼恪?/br> “我不信?!?/br> 仍是這三個(gè)字。像是陳卿言手中緊握的救命稻草。他毫無辦法,卻唯獨(dú)剩下了這一丁點(diǎn)的信念——他得憑這個(gè)活著。 陸梔冷冷瞧著他,又是從皮包里拿出了一樣?xùn)|西,遞在陳卿言的跟前,“那這個(gè)呢?” “你信了嗎?” 那日在車站分別時(shí),他親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來,又親手替陸覺戴上的那條粗毛線的圍巾,現(xiàn)在就在陸梔的手里。 他對陸覺說,“別摘下來?!?/br> “是你的吧?”陸梔冷笑一聲,將圍巾朝著陳卿言的懷里扔去,他卻像是被凍僵了一般,接也接不住,圍巾在懷里滾了一輪,就這樣掉在了地上。 “陸覺讓我給你的。” “該說的我也都說完了,你也是個(gè)聰明人。聰明人就得識好歹。對了,你現(xiàn)在住的那處房子,也是陸覺買下來的吧?那處房子你且住著吧,全當(dāng)是給你的一點(diǎn)兒……” 補(bǔ)償。 直到陸梔走了,陳卿言仍是在那兒失了魂的一般站著。萬笙兒、陳友利已從后臺追趕了出來,卻只見他這樣站著,不哭也不笑,不動也不鬧—— 活死人一般的站著。 半響,陳卿言才彎下腰去,將地上的圍巾撿了起來。 “師哥……”萬笙兒雙眼通紅的叫著他的名字,可陳卿言卻置若罔聞一般,他只輕輕的撣著圍巾上沾了的土,是一絲不茍的認(rèn)真。 “小陳啊,你好歹吭一聲!哪怕你哭一聲!你別這樣!要我們——要我們可怎么辦啊!”陳友利搖晃著陳卿言的肩膀,卻是無濟(jì)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