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電瓶車車速不快，老太太也只是膝蓋磕在了地上，護(hù)工找到后，當(dāng)晚帶著老人在醫(yī)院上了藥就回來了。

    南婳聽得心口一緊，眨了眨酸澀的眼眶：“謝謝孫院長，這次多虧有你們?！?/br>
    孫院長：“老太太畢竟是我們負(fù)責(zé)照顧，出了這樣的事，我該向你道歉才是?！?/br>
    孫院長頓了頓，直言道：“就是下個季度的生活費，就差你奶奶的沒有交了?！?/br>
    “這樣一直拖，護(hù)工都有意見了。”

    南婳握緊手機(jī)，任由窗外的冷風(fēng)灌入，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孫院長，這兩天我會把生活費轉(zhuǎn)過去的?！?/br>
    “我奶奶就有勞您費心了?！?/br>
    孫院長微笑：“這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那就先這樣吧?！?/br>
    通話結(jié)束，南婳眨巴眼，對著窗外深吸一口氣，待調(diào)整好情緒，才轉(zhuǎn)身回去。

    屏風(fēng)之后，菜都已經(jīng)上齊了。

    她不在，梁聞序也一直沒有動筷子。

    南婳落座，細(xì)細(xì)的長眉微蹙，眼神帶著歉意：“抱歉，讓你久等了?！?/br>
    “沒關(guān)系?！?/br>
    面前的男人眉眼溫和，用公筷夾起一塊黑松露雞粒芋角放在南婳手邊的餐盤中：“這的招牌，你應(yīng)該會喜歡?！?/br>
    南婳抿唇，輕揚著嘴角說了句謝謝。

    梁聞序垂眸，俊臉無波無瀾，眸光劃過女孩微微泛紅，波光粼粼般清澈的眼睛，奶油般的眼瞼下隱隱殘留著潮濕的痕跡。

    她像是掉過眼淚，可神色與剛才無異，落在梁聞序眼里，真實的情緒隱藏得并不高明。

    梁聞序以為南婳會對他說點什么，但面前的女孩并沒有。

    第7章

    今天這頓晚飯，應(yīng)該是南婳吃的最豐盛的一餐。

    梁聞序會給她夾菜，會用那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幫她細(xì)心地剝掉蝦殼，將處理得干干凈凈的蝦仁放進(jìn)她餐盤。

    看著對方慢條斯理剝蝦殼的動作，南婳有些出神，視線全然落在梁聞序身上，他斂眸淡笑，漆黑筆直的眼睫低垂，一雙手冷白修長，指甲都修剪得圓潤干凈。

    明明是不必要的小事，他卻做得耐心十足，南婳高興不起來，總覺得這么一雙手給她剝蝦殼，未免有些可惜。

    南婳夾著蝦仁沾了特質(zhì)的蘸水，送入口中，一絲酸甜糅合了蝦rou的鮮香，還有芥末淡淡的辛辣。

    梁聞序拿過侍從遞來的熱毛巾擦手，見南婳吃蝦，薄薄的腮幫鼓起兩下，再塌陷，他嘴角噙著笑：“味道如何？”

    南婳點點頭，看向他的眼亮晶晶的：“好吃?！?/br>
    梁聞序?qū)λ幕卮鹚坪鹾軡M意，放下手中的毛巾，隨口說了句：“你要是喜歡，我們下次再來?！?/br>
    南婳愣了下，被他口中“我們”“下次”這樣的字眼驚住，詫異又縹緲，只言片語輕而易舉讓她的胸腔內(nèi)涌過一陣退潮的浪，將她的心臟都淹沒。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南婳的心緒不再平靜，而面前的男人依舊溫和且從容，似乎只是隨口接的一句話，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深思考量，聽的人卻當(dāng)了真。

    許是梁聞序一副握有十足主動權(quán)的姿態(tài)太明顯，亦或是南婳想聽見，輕聲問：“你怎么確定，我們還會再見？”

    梁聞序看著她，身形未動，頭頂上方的光線讓他壓低了眉骨，他眼里含笑，朝南婳伸手：“手機(jī)給我?！?/br>
    南婳輕抿了抿唇，似在考慮，也只是短暫的兩秒，而后乖乖將手機(jī)放在他掌心。

    因這兩秒的停頓，南婳看見男人寬闊平直的手掌，還有手中線條明晰的掌紋。

    南婳想起小時候長輩說的，掌紋錯綜繁多的人，一生奔波勞苦，掌紋少的人，則性情淡泊。

    梁聞序?qū)儆诤笳摺?/br>
    梁聞序的手在她屏幕上輕點了幾下，然后將手機(jī)還給她：“上面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下次想來，可以給我電話?！?/br>
    南婳拿著手機(jī)，一時間覺得有些燙手，她和梁聞序的關(guān)系，好像有些許不一樣了。

    冷清的通訊列表里，因為這個夜晚，多出一個叫“梁聞序”的人。

    -

    從福華莊出來，雨終于停了。

    濃稠的夜幕，籠罩著城市的霓虹，彌漫的曖昧燈光仿佛都驅(qū)散了這場秋雨帶來的涼意。

    梁聞序的司機(jī)早早等候在店外，侍從急忙迎上去，為兩人打開了后座的車門，細(xì)心用手虛虛地?fù)踔囬T的上沿。

    南婳跟在梁聞序身側(cè)，從用完餐到他們出來，這家店里沒有人要求他結(jié)賬，就連侍從都沒提。

    兩人一前一后上車，梁聞序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姑娘似乎有話想對他說。

    他身體松弛的靠著椅背，輪廓英俊分明的半張臉隱匿在靜謐安寧的夜色，清眉黑目，被半明半昧的光線描摹得深邃。

    “梁聞序?！蹦蠇O的目光凝視著他的臉，輕聲叫出他的名字。

    許是因為這頓飯，她覺得兩人的關(guān)系比點頭之交的陌生人更近一點，不再是那句膽怯且拘謹(jǐn)?shù)摹傲合壬?，而是直呼他名諱。

    少女的聲音干凈清澈，洋洋盈耳，像清晨的白梔含著晶瑩的露珠，滾落在平靜的湖面上。

    梁聞序很久沒有聽別人叫過他全名，因為不敢，就連老宅那位梁夫人，對他不滿，也只是克制怒火，咬著牙，虛偽地叫他一聲聞序。

    唯有梁老爺子氣急敗壞的時候，才會聲若洪鐘地叫他的全名。

    如今聽南婳說這三個字，梁聞序像鬼迷了心竅般，竟覺得好聽。

    梁聞序側(cè)目，看向南婳：“嗯？”

    面前的女孩目光清凌凌的，認(rèn)真問：“今晚的晚飯錢是多少呀？我a一半給你?！?/br>
    梁聞序挑眉，一時語塞，顯然等到的這句話在他意料之外。

    他以為，吃完這頓飯，南婳會對他提些要求，聰明一點，至少會主動約他，比如下一次見面。

    許是看出男人眉眼間的意外，南婳微微有些窘迫，這話的確有些煞風(fēng)景，但她的目的挺單純的，不想占對方便宜。

    有時和同學(xué)或者朋友出去吃餐，大家都是默認(rèn)aa制。

    梁聞序的確是愣了一下，繼而沒來由的笑起來，眼神里有清泉般的亮：“這兒的老板是我朋友，我來不要錢?！?/br>
    他勾著唇笑，磁沉悅耳的聲線清晰且緩慢：“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欠我人情?！?/br>
    看來他猜到了她的心思，南婳點了點頭，挺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體，細(xì)想甚至有一絲尷尬。

    這些錢財，梁聞序并不在意。

    而她已經(jīng)開始后悔，剛才就那樣喊出他的全名，太過唐突。

    黑色林肯平穩(wěn)地行駛在雨后干凈的柏油馬路上，窗外是斑斕的霓虹燈火，通往學(xué)校的路，高樓大廈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連綿的行道樹，讓這條路變得幽長安靜。

    到了學(xué)校門口，梁聞序下車，幫她打開車門。

    南婳下車，抬眸對上男人那雙深邃溫和的眼，她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他替她解圍。

    雖然那晚她說過謝謝，可當(dāng)時腦子都是混沌的，麻木的聽從房經(jīng)理的指揮，甚至沒敢抬頭看他的眼睛。

    南婳頓了頓，黑白分明的眼眸安靜地注視著他，說得認(rèn)真：“梁先生，謝謝你那晚在somal幫我解圍。”

    “還有今天請我吃飯，又送我回學(xué)校?！?/br>
    小姑娘的語氣太過誠懇專注，差點讓梁聞序以為，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善事。

    梁聞序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但在南婳面前，他覺得他是。

    “怎么不叫我梁聞序了？”

    面前的男人微低著頭，勾唇輕笑，語調(diào)似調(diào)侃。

    對上男人好整以暇的目光，還有含笑的唇，南婳垂在身側(cè)的手微微蜷了一下。

    很沒出息的，又開始緊張了。

    她老老實實回答：“叫‘梁先生’更適合?！?/br>
    梁聞序挑眉，像在思索著什么，直到少女輕聲對他道別，“再見”二字被夜晚的風(fēng)揉碎，融進(jìn)夜色里。

    女孩迎著光，纖薄輕盈的背影似被光浸透，晚風(fēng)不停歇，揚起她綢緞似的長發(fā)，如同黑色薄紗，蒙散在他眼前。

    梁聞序佇立在原地，俊逸眉眼間仍是那抹成熟的溫潤，他不急不緩地開口，一字一語如此清晰：

    “南婳，下次見面的時候就叫我‘梁聞序’?！?/br>
    他的語氣溫柔，有點曖昧，又有點認(rèn)真。

    “很好聽。”

    南婳身形頓住，以為自己聽錯。

    身后的男人準(zhǔn)確的叫出她的名字，并非她先前承認(rèn)的，謝詩雅。

    南婳反應(yīng)慢半拍的回頭，心跳加速，不偏不倚地撞上男人正望向她的視線。

    梁聞序嘴角噙著笑，修長挺拔的身姿佇立在夜幕下，單手插兜，一身熨帖規(guī)整，裁剪精良的定制西服盡顯矜貴，與這里格格不入。

    唯獨那雙深邃的眼勝過溫柔的良夜，似流動著云霧遮不住的清冷月光。

    這場初秋的雨，來得猝不及防，帶著些許的涼意。

    南婳緩慢控制著呼吸，可心跳卻已不再平靜，她很清楚自己每一次見到梁聞序時，心臟就像被海浪撞擊的孤帆，晃晃悠悠。

    有那么一瞬間，讓她想拋下理智，緩慢駛?cè)脒@個苦澀又暗含溫柔的秋季。

    第8章

    那輛黑色賓利在學(xué)校門口停了許久。

    或許是車牌號太少見，引得經(jīng)過的路人好奇地頻頻張望。

    車內(nèi)靜謐無聲，光線柔和淺淡，后座的男人正靠著真皮椅背閉目休息，濃眉壓著褶皺深的雙眼皮，深邃的眼窩陷落在光影之中，像是真的睡著了。

    前排的吳助理身體坐得板正，那位南小姐已經(jīng)離開，梁先生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只讓他先在這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