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月軼聞 第7節(jié)
連綿不絕的雨幕中,一輛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賓利緩緩駛來,南婳并未留意,低頭查看手機里的公交車車次時間。 然而,黑色賓利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穩(wěn)穩(wěn)地停在南婳面前的臺階下,深色的車窗玻璃淺淺倒映出她纖瘦伶仃的身影。 南婳抬頭,只見賓利后座的車窗緩緩降落,男人那張清絕立體,輪廓線條鋒利的臉終于顯露。 這位梁先生竟然還沒走。 梁聞序安然坐在車?yán)?,看向窗外站著的女孩,許是因為車內(nèi)的暖光籠罩,男人俊逸出眾的眉眼仿佛被浸染了抹柔光,神色比之前幾次偶遇都要溫和一分。 南婳的視線禮貌垂下,許是這樣的情境靜謐而尋常,她心底筑起的高墻也不經(jīng)意間變得松弛,微微抿唇輕聲道:“梁先生,好巧,又見面了。” 梁聞序并未下車,卻讓前面的司機下車,畢恭畢敬為南婳打開了車門,做出邀請的姿勢。 車?yán)锏哪腥擞纤苫蟮哪抗?,瘦削的唇淡淡掀動,低沉醇厚的嗓音比這場纏綿的秋雨還要好聽: “不巧,我一直在等你。” 第6章 南婳愣住。 據(jù)她所知,這場商業(yè)峰會40分鐘前就結(jié)束了,參會嘉賓都已經(jīng)離開,只留下她們這群志愿者清理打掃會議廳。 也就是說,梁聞序在這待了近40分鐘,僅僅是因為等她。 雨越來越大,順著后座敞開的車門盡數(shù)落進(jìn)去,打濕了車內(nèi)的真皮座椅,南婳短暫猶豫了兩秒,身體比大腦最先做出反應(yīng),低聲謝過助理后,彎腰上了車。 車門關(guān)上,綿密潮濕的雨瞬間被隔絕在外,雨聲不再,車內(nèi)靜謐安寧,雅致的香薰清冽好聞,似山間泉水穿過茂密竹林帶來的潔凈竹香,似有若無的縈繞在南婳鼻端。 上車后她明顯有一絲拘謹(jǐn),禮貌地坐在靠窗邊緣的位置,雙腿并攏,薄背筆直端正,像是怕弄臟他的車。 梁聞序唇角微微上揚,心情莫名有點好,他從身邊拿起一條深灰色的,疊得方方正正的羊絨薄毯遞給南婳:“覺得冷,就先蓋著。” 女孩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米色外套,剛才佇立在風(fēng)雨中,身子微微蜷縮著,似乎風(fēng)再大點就能將人吹跑。 薄毯很明顯是全新沒有使用過的,南婳連忙婉拒,搖搖頭,說自己不冷。 梁聞序倒也沒強求,只將薄毯放在兩人中間,她要是需要,隨時都可以拿去用。 南婳看向窗外,這里是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燈火璀璨的鋼鐵森林屹立在連綿不絕的雨幕下,在逐漸黯淡的夜色中投射出奪目絢爛的光芒。 從高考結(jié)束來到這座城市上學(xué)后,她經(jīng)常在這座城市穿行,可仍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至少這樣的繁華,南婳極少去留意。 梁聞序向來寡言,不大愛聊天,顯然身邊的女孩跟他是一樣的,自上車后就一直很安靜,像是習(xí)慣性用沉默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亦或是窗外的建筑,比他更有吸引力。 “是不是要回學(xué)校?”梁聞序于靜默的氣氛中開腔,似閑聊般最先挑起了話題。 南婳側(cè)目,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就這么稀里糊涂直接上了梁聞序的車,連對方要去哪都沒問。 南婳輕聲應(yīng)下,發(fā)現(xiàn)司機行駛的路,正是回學(xué)校的方向。 南婳抬眸撞上梁聞序那雙正注視著她的眼睛,對方的眼神清明而坦然,隱隱有笑意。 “你為什么會在這等我?”南婳想了想,認(rèn)真問。 他們好像也不是很熟,雖說有過寥寥幾次照面,也不至于讓他在此特意等她40分鐘。 有錢人的時間向來珍貴。 梁聞序勾唇笑了,狹長的眼尾微揚,黑亮的瞳仁如遠(yuǎn)山銜霧,似乎一直在等她這句提問。 “剛好順路,想送你一程?!?/br> 黑色賓利匯聚在夜雨連綿的車流中,梁聞序的語氣溫和且從容,窗外霓虹閃爍,斑駁的光影匆匆掠過他冷白清雋的側(cè)顏,天生優(yōu)越的骨相,輪廓的線條利落流暢。 南婳見過不少男人穿西裝,大多數(shù)人都是靠衣著裝點自己,提升氣場,梁聞序卻不同,再名貴的西服穿在他身上,也不過只是一種點綴,絲毫不敵他與生俱來的氣場。 在這之前,南婳并未想過,自己會和梁聞序同乘一輛車,也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清對方的臉。 其實,他本人比小冊子上的照片更好看。 感覺到女孩明目張膽的打量,梁聞序眉骨輕抬,眼神好整以暇地瞧著她,嘴角噙著抹極淡的笑痕。 南婳長睫微斂,故作鎮(zhèn)定地抿抿唇,可梁聞序這一笑,卻成功讓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微微頷首,聲線柔軟干凈:“有勞梁先生了。” 南婳雙手搭在腿上,手機握得很緊,瑩白纖細(xì)的指骨修長漂亮,無意識摩挲著屏幕,梁聞序垂眸,將女孩的局促和緊張看在眼里,和那晚在somal沒什么區(qū)別。 “其實不用這么怕我?!绷郝勑蚵龡l斯理地開腔,眉眼慵懶疏淡,沒什么架子。 南婳扣緊手機,想否認(rèn),面前的男人卻一眼便猜透了她的心思:“我和周明森不太一樣?!?/br> 梁聞序淡淡說著,冷白明晰的指骨輕敲著真皮扶手,性感勁瘦的腕骨配上昂貴的百達(dá)翡麗,無處不提醒著南婳,兩人之間的云泥之別。 “感覺到了?!彼D了頓,誠實地回答:“所以剛才才會上車?!?/br> 對于這個答案,梁聞序似乎很滿意,他垂眼看她,深斂的眸色被光暈染,有了幾分溫度。 “吃晚飯了嗎?”他問。 “.....吃過了?!?/br> 南婳說完,小腹很不配合的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回蕩在安靜的車廂內(nèi),直接戳破她拙劣的小謊言。 南婳的臉倏地一熱,忙用手捂住肚子,清麗小巧的面龐浮出抹窘迫,試圖忽略掉這絲尷尬。 梁聞序單手搭在扶手上,喉間溢出一聲極低的輕笑,似乎是被南婳的反應(yīng)逗笑。 他若是不笑倒也還好,可笑出聲,南婳頓時有些坐不住了,越想越尷尬。 他或許是知道的,志愿者要等會議結(jié)束,清理完會議廳才能離開,期間不提供任何食物或是晚餐。 梁聞序淡聲開腔:“先去福華莊?!?/br> 南婳疑惑地看向身邊的男人,以為他是在對她說話,直到前面的司機回應(yīng)道:“好的,梁總。” 梁聞序抬眸看她:“我還沒吃飯,要不要一起?” 他的語氣溫潤謙和,沒有今天會議上天生上位者的矜貴姿態(tài),此時笑得淺淡,距離感收放自如,讓人挑不出一絲破綻,以至于南婳都不好意思惡意揣測對方。 南婳這回沒再拒絕,說了聲好。 - 兩人吃飯的地方,在福華莊。 司機將車停在店外,梁聞序最先下車,撐起那把長柄黑傘,南婳從車上下來,向他靠近。 雨點滴落在傘面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兩人同站在一把雨傘下,南婳的目光悄悄落過去,注意到握著傘柄的那只手,五指冷白修長,指骨明晰勻稱,像極了質(zhì)地清透的名貴玉器。 許是對方自身的教養(yǎng)和紳士,黑色傘面自然而然朝南婳的方向偏移,抵擋了潮濕陰冷的風(fēng)雨,梁聞序左半邊的西服被雨霧打濕,也并未在意。 兩人距離拉近,南婳才真切的感覺到梁聞序的強大氣場。 他的身量高而挺拔,肩背寬闊,南婳163的身高,與梁聞序同行時腦袋只堪堪到對方的肩膀。 “這家店的甜品不錯。” 頭頂上方傳來男人慵懶好聽的聲線,南婳挨著他走,依稀能感受到他唇齒間輕吐的溫?zé)釟庀?,還有身上那絲干凈清冽的雪松香,夾雜著此時冷空氣里的淡淡潮意。 南婳在他貼近的氣息中,呼吸輕輕屏住,心跳卻又亂了。 這是一家唐代建筑的中餐廳,圓雕牡丹的邊柱,古色古香的楠木屏風(fēng),入門便是假山流水,池中景致清幽蔥蘢,氧氣泵制造出滾滾氣泡,浮出的白色煙云自水面裊裊而升。 兩人進(jìn)門,便有侍從過來,主動幫梁聞序收了傘,也不多加詢問,畢恭畢敬地引領(lǐng)二人往長廊更深處走。 福華莊雖然是一家經(jīng)營幾十年的老式中餐廳,但這里的甜品結(jié)合了中西方美食的特色,甜而不膩,清雅爽口,是客人必點的菜品之一。 南婳走過熟悉的曲徑連廊,看著水池中緩緩游動的金色錦鯉,細(xì)細(xì)的瞧:“聽說這的招牌是流心芝士榴蓮撻?!?/br> 梁聞序挑眉,有些意外:“你來這吃過?” 南婳彎唇輕笑,搖了搖頭:“來這做過兼職,見過沒吃過?!?/br> 去年她在這打暑假工,雖然只是傳菜的服務(wù)員,可福華莊的薪酬要比其他餐廳高一些,當(dāng)然,門檻自然也高,除了學(xué)歷要求,南婳還為此特意去辦了□□康證。 兩人雖然只見過幾次,但梁聞序應(yīng)該早就看出來,她就是一個家境普通,醉心賺錢的窮學(xué)生,提起兼職中的細(xì)枝末節(jié),南婳平靜且坦然,倒也沒覺得有什么好遮掩的。 畢竟的兩人的差距永遠(yuǎn)都在,并非她掩飾就能裝作不存在。 南婳垂眸瞧著池中紅白相間的樓蘭錦鯉,似乎覺得很有趣,唇角揚起抹盈盈的笑痕,明澄的眸子變作兩道彎月,瞧得認(rèn)真,眼底不經(jīng)意間有皎潔的光流出,似明月吸引了熠熠星辰。 梁聞序眸色深斂,目光不動聲色劃過女孩瓷白干凈的側(cè)臉。 好歹也見過幾次面了,卻是他第一次見這姑娘笑,在此之前,這姑娘對他始終保留戒備和拘謹(jǐn)。 聽見南婳的回答,梁聞序的確是沒想到,從她去酒吧駐唱,他也大概了解,這姑娘好像很缺錢。 侍從將兩人領(lǐng)到一間極為低調(diào)雅致,茶香四溢的包間。 梁聞序十分自然地為南婳拉出椅子,將侍從提前給他備好的坐墊放在女孩的座椅上。 梁聞序?qū)⒉藛芜f給南婳:“看看想吃什么?!?/br> 南婳心想,既然來都來了,倒不如在這填飽肚子,于是接過梁聞序遞來的菜單,點了兩道。 梁聞序似乎常來這吃飯,沒看菜單,憑記憶點了幾道菜,南婳在旁邊聽著,不禁懷疑兩人能不能吃得完,默默在心里估算起這頓晚飯的價格,擔(dān)心自己的余額夠不夠。 梁聞序自然不清楚南婳心中所想,他抬手為她倒了杯茶,語氣仍是慢條斯理的溫和:“點的都是這的招牌菜,待會好好嘗嘗?!?/br> 南婳輕抿了口茶水,纖長的眼睫簌簌扇動,影子落在秀挺的鼻梁上,眼窩深處有一輪藏在水底的圓月:“你喜歡吃甜食?” 剛才聽他報的菜名,大多口味偏甜。 梁聞序緩緩勾唇,笑:“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 南婳“嗯”了聲,同樣對他揚起笑臉,還想推薦給他一家,開在她們學(xué)校附近的甜品店,味道很不錯,梁聞序應(yīng)該也會喜歡的。 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南婳,看到來電提示,南婳眼睫落下去,朝梁聞序微微頷首,隨即起身去偏廳接電話。 古色古香的包間靜謐安寧,茶香幽雅醇厚,兩人隔著那道金色的鏤空雕花屏風(fēng),女孩窈窕纖薄的背影嵌于其中,柔軟壓低的嗓音似有若無的飄過來,浮在這深如藍(lán)墨的夜色中,風(fēng)都變得溫和。 這通電話是桐市養(yǎng)老院的孫院長打來的。 南婳站在窗邊,臉上沒了剛才的淺笑,安靜注視著池邊擺放的那盆艷燦秀麗的花,在細(xì)雨中輕輕搖曳。 孫院長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奶奶傷得不重,大夫開了藥,這里有護(hù)工照顧,你也別太擔(dān)心了。” 最近桐市天氣不太好,老太太在養(yǎng)老院待不住,一直嚷嚷著要出去找孫子,前天趁護(hù)工沒注意,偷跑出了養(yǎng)老院,結(jié)果跑到馬路上就被迎面而來的電瓶車給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