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不是你的推舉，我也不會見到城主，更沒有機(jī)會施展才學(xué)?！贬恍拚f，“現(xiàn)在我受聘于城主府，不僅待遇可觀，更是被特賜住宅，再不必流離失所。而這一切，我最該感謝的人無疑是你。”

    “岑兄客氣，你修為不凡，又精通煉丹制藥，即便沒有莫某，也自有賞識之人。”

    兩人互相謙讓了幾句，便開始落座就餐。

    望春樓的飯菜盛名在外，也的確豐盛精致，名副其實(shí)。只是修真之人不重口腹之欲，姜翎就更不用說，吃了不如沒吃，所以三人多是閑談，而鮮少動筷。

    期間小二敲過一次門，說是一位馮姓男人要找姓莫的公子，莫齊軒于是起身離開片刻。

    飯桌之上，姜翎和岑不修面面相覷，須臾她率先開口：“對了岑道友，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岑不修脫口而出：“知道，是我與莫兄弟結(jié)識的第一百五十六天?！?/br>
    “……不是說這個啦！”姜翎扶額，“今天是他的生辰誒?！?/br>
    “啊？”岑不修一愣，“莫兄弟的生辰？這家伙，怎么也不告訴我……”

    正說著，門忽地開了，莫齊軒一邊走回座位，一邊說：“抱歉，有事耽擱，你們接著聊?！?/br>
    姜翎頓時閉口不言，默默低頭吃飯。岑不修輕咳兩聲，面露難色：“莫兄弟啊，你聽說過清虛丹沒？”

    莫齊軒：“這是什么藥？我倒不曾聽過。”

    岑不修：“是我自己研制的，唉，果然知名度太低了。不過它的功效很好，而且用的也是最昂貴的原料，服之可清掃玉府，精純靈力?！?/br>
    莫齊軒：“好，那我買一瓶?！?/br>
    岑不修的神色略顯微妙，從芥子袋中掏出兩瓶丹藥，rou疼地說：“這兩瓶給你，不要錢。”

    “不要錢？”莫齊軒皺眉，“是有什么事要我?guī)兔?？?/br>
    “沒有沒有?！贬恍薨训に幟偷赝沁呉煌疲み^頭含淚道，“我人好心善，看在朋友一場的面子上，送你兩瓶?！?/br>
    莫齊軒：“有話直說吧，別來這套了?！?/br>
    “真的沒有！”岑不修氣急敗壞，“你這小鬼心眼怎么這么多！”

    “……”莫齊軒抽了抽嘴角，最后還是把丹藥收下，“行，那這次就先這樣?！?/br>
    岑不修：“……”

    他悄悄瞥向姜翎，投以幽怨的眼神。姜翎立刻往他盤子里放了只大螃蟹，說：“多謝岑大哥?！?/br>
    岑不修心里舒坦了點(diǎn)，伸手開始剝螃蟹，誰知莫齊軒見狀便說：“阿翎你多吃點(diǎn)，他自己有手?！?/br>
    岑不修手一滑，猛地撕下一條蟹腿。

    姜翎埋下頭回避他的目光，硬著頭皮說：“嗯，好?！?/br>
    沒過多久，這頓飯就在和諧而微妙的氛圍中走向結(jié)束。

    岑不修屢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說：“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你們，先告辭了?！?/br>
    姜翎默默揮手：“岑大哥再見?！?/br>
    岑不修嘆息一聲，揚(yáng)長而去，姜翎則和莫齊軒一同離開酒樓。

    天氣愈加炎熱，街上行人漸多，前方喧喧嚷嚷，有正在表演噴火的賣藝人，也有鬧著要吃糖人的小孩。

    姜翎多看了兩眼，隨口問道：“接下來去哪？”

    莫齊軒道：“剛剛他們傳信過來，說賭坊出了點(diǎn)問題，要我過去一趟，你要一起嗎？”

    姜翎搖頭：“不用了，我在這里等你吧?！?/br>
    莫齊軒說好，然后轉(zhuǎn)身離開。姜翎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左顧右盼之后，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

    莫齊軒回來得很快，姜翎背著手站在街邊，問他：“怎么樣，遇到什么難事了嗎？”

    莫齊軒說：“沒有，幾個不長眼的來鬧事而已，已經(jīng)解決了。”

    姜翎：“那你先閉上眼，給你看個東西?！?/br>
    莫齊軒微微一怔，依言闔上雙眸。

    “登登?！苯嵘焓謱|西湊到他眼前，“睜眼吧?！?/br>
    莫齊軒睜開眼，竟發(fā)現(xiàn)面前是一個貓咪形狀的糖人。他下意識伸手接過，盯著看了半天，猶豫地問：“給我的？”

    “是啊?！苯嵴f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我又沒有味覺，當(dāng)然是給你的?！?/br>
    莫齊軒拿在手里看了又看，這貓咪肥碩可愛，倒是跟大老虎有些相似。

    他沉默片刻，張口咬住貓咪的頭，只聽咯嘣一聲，原本漂亮的小貓只剩下身體。

    姜翎：“……”

    “味道怎么樣？”她問。

    莫齊軒說：“很甜?！?/br>
    對于一個常年不吃甜的人，仿佛甜到了心坎里。

    姜翎：“甜就對了，多吃點(diǎn)甜的，心情也會變好，不是嗎？”

    其實(shí)她從前礙于身份，并不怎么吃甜食，但她始終相信，縱然這世上有千萬種佳肴珍饈，能得到一顆糖依然是令人喜悅的事。

    如今的她已經(jīng)吃不了糖了，可她希望能把這份喜悅留給莫齊軒。

    “……是?！蹦R軒喉結(jié)滾動，將黏膩的糖水咽下，然后繼續(xù)低頭吃起來。

    “兔子！兔子！”

    一個孩子從旁邊路過，指著莫齊軒手中的糖人大喊起來。

    “我也要吃兔子！”

    孩子的母親按住她，沖著兩人歉意一笑，然后柔聲說：“今天不能再吃糖了哦?！?/br>
    小孩嘴一扁，似乎十分難過，但還是小聲說：“那就算了吧，我們下次再買。”

    女人摸著她的頭無奈嘆息，只好說：“就這一次哦?！?/br>
    “耶！娘親最好啦！”小孩立馬高興地蹦起來，拉著女人的手小跑離開。

    姜翎旁觀這一幕，微笑著說：“其實(shí)天司城也挺好的，不是嗎？”

    莫齊軒聞言抬頭，打量四周的一切。

    適值晌午，居民盡出，街道熱鬧非凡，滿載煙火之氣。

    他輕輕咬下貓咪的尾巴，沒有說話。

    雖然他自幼在這里長大，卻并未留下什么美好的記憶。

    姜翎好似未覺，接著說：“我以前總覺得自己不屬于這個地方，不過現(xiàn)在，我好像有點(diǎn)喜歡這里?！?/br>
    “是嗎?！蹦R軒將糖塊壓在舌底，絲絲甜味從喉嚨滲進(jìn)血液。

    有賣花人叫嚷著從旁經(jīng)過，大捧花枝鮮艷欲滴，芳香動人。

    他說：“我也……和你一樣?！?/br>
    也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或許人真的是容易滿意的存在，只要有一絲溫情，就足以覆蓋在這里出現(xiàn)過的所有苦痛。

    姜翎笑了起來，步伐輕盈地朝前走去，沖他招招手：“該回家啦?！?/br>
    “好?！?/br>
    莫齊軒快走兩步，跟上她的身影。

    **

    今天的聽風(fēng)館格外安靜。

    莫齊軒打開門，剛走了幾步，眼前忽地掠過一抹橘黃色的影子，筆直地奔他而來。

    他略微一怔，伸手接住對方。

    “大老虎？”

    “喵喵！”

    大老虎靠在他懷里，高興地叫了兩聲。

    他這才注意到，大老虎似乎剛洗了澡，身上毛發(fā)蓬松，不知被誰套了一件老虎外衣，襯得它圓頭圓腦，分外可愛。

    莫子書踱步而來，笑著說：“生辰快樂啦，表哥。”

    “什么？”莫齊軒眉尖一動，還沒來得及多問，手里就被她塞了個木盒，沉甸甸的。

    莫子書閃到門邊，笑吟吟道：“表哥，嫂子，不打擾你們，我先走啦?！?/br>
    姜翎見到她對自己使眼色，心領(lǐng)神會，說：“好，那就再見啦?！?/br>
    等莫子書走后，她轉(zhuǎn)頭看著莫齊軒手里的木盒，問道：“不打開看看嗎？”

    莫齊軒應(yīng)聲，打開蓋子。

    那里面躺著只白色的陶瓷老虎，拳頭大小，憨態(tài)可掬，只是做工粗糙，輪廓不甚精細(xì)，仿佛學(xué)徒之作。

    大老虎拿腦袋拱了兩下，似乎十分好奇。

    莫齊軒淡淡一笑，搖頭將蓋子合上，抬眸問：“她告訴你的？”

    “是啊?！苯岜г沟溃澳闶裁炊疾徽f，麻煩死了。”

    “我……”

    “算啦，這次就這樣吧，先為你慶祝生辰?！苯嵴f，“不想看看我準(zhǔn)備了什么嗎？”

    “……好?！?/br>
    姜翎于是領(lǐng)著他走到屋內(nèi)，只見桌子上擺了個盤子，被罩子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大老虎聞到味道，咻一下竄到地面，圍著桌子腿轉(zhuǎn)個不停。姜翎伸手揭開蓋子，香氣悠悠飄散。

    莫齊軒的表情有一瞬的怔松：“這是……”

    “怎么樣，桂花糕，喜歡吧？”姜翎笑瞇瞇地說，“我親手做的！”

    莫齊軒笑了笑，緩緩地說：“是，我很喜歡?！?/br>
    說罷，他就拿起一塊糕點(diǎn)，放進(jìn)嘴里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