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 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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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過是延后了十余日,并不是太多漫長的日子。只是于謝瓊琚這般根基幾乎毀盡,病入膏肓的人而言,一夕如一年。 她依舊執(zhí)拗地讓薛真人每日催她醒來,又時因執(zhí)念在身,偶爾自己也能轉醒,只是已經(jīng)下不了塌。 在如此耗盡心力的等待中,她沒有等到回賀蘭澤。 哪怕是落水傷重的他,都沒能等到。 而是先等到了謝瓊瑛,等到一場大火。 那是四月十五,月圓之夜。 開山后,將將布陣結束的紅鹿山腳,兵甲羅列,火把高燃。 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趁著諸侯盡會西北九皇河一帶,從永昌郡乘虛而來的謝瓊瑛。 兩撥對謝瓊琚皆恨之入骨的人,專門遞給他的情報,經(jīng)他反復核實,確定賀蘭澤兵甲盡歸官中。再不是前歲那般,謝瓊琚雖孤身在此山,卻還是無數(shù)兵甲伏在山下。 如此,他趁著四月初八后,陣法開啟又關閉最薄弱的節(jié)點,領兵而來。 欲要帶走謝瓊琚,殺了賀蘭澤。 只是未曾想到,山下陣法精妙絕倫,根本不是隨便可以破開的。 遂喪心病狂縱火燒山。 又傳人不斷往山上喊話,只要她走出山門,便可止息火勢,退兵而去。 他的阿姊,從來不累無辜。 縱是他還不清楚謝瓊琚此時情境,不知她如今對他記憶尚且還是那個由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 若是他不放這把火,只是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或許她真能隨他走,甚至走之前還會讓他先去尋賀蘭澤。 他便真的能達到“帶走謝瓊琚,殺了賀蘭澤”的意圖。 可惜他不知,用了這般粗暴行徑。 一時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然而,只要他出現(xiàn),多來都是不好的。 謝瓊琚被趕下山門救火的人群擾醒,護著皚皚聽從薛真人的安排,同其他人轉移往第九峰。 然而縱是夜風呼嘯,干戈四起,隔著漫天火光,泱泱人群,她還是隱約看見被兵甲護著,越過陣法上山而來的謝瓊瑛。 火勢太大,似在他身后吞噬萬物。 她將賀蘭澤的話記起了一半,說是前頭七月他們姐弟爭吵自個才傷成這般,眼下她怒從心起,倒也不是欲要責備他舊事,只是驚詫這人怎會有如此行徑。 這得呵止住才行。 謝瓊琚覺得,他簡直反天了。 然而,她才甩開侍者攙扶的手,踏出一步,只覺腦海中亦是一片火光騰起,她的阿弟就在火中央。 心里有個聲音說,燒死他,燒死他! 他該死! 燒死他! 本就是漆黑的夜路,她的眼前徹底不見光亮。 只有氣血在翻涌,腥澀在彌漫,一口血從激蕩的心緒中噴出,徹底散了意識。 …… 賀蘭澤在四日后回來此間,看見的便是紅鹿山半山灰燼,草木盡屠;還有他的妻子昏迷于榻的模樣。 倒也不是睡得十分安靜。 她緊閉著雙眼,時不時就吐出一口血來。 薛真人與他道完原委,從他手中接過芝蜂草,以一個醫(yī)者的身份建議,“相比尊夫人根基毀盡,氣血亦即將熬干,您從寒潭染的寒氣,傷得肺腑,若用此藥,都能痊愈?!?/br> 形容狼狽的男人微移了目光,緩緩落在對方身上,依舊是溫聲淺語,“是您讓我去尋給我夫人的,這藥是她的?!?/br> 醫(yī)者長嘆,“夫人此狀,老朽一成把握都沒有。” “那還是有希望的,她有氣息的。您看,她的身體還有血。”賀蘭澤看著榻上人又一次吐出的鮮血。 薛真人無奈將原話告知,“四日間有一刻清醒,這是夫人的意思?!?/br> 她原話,“你能回來,她就很高興。是她沒出息,等不動了?!?/br> “病中人繆話,她說的不算?!辟R蘭澤神色平靜,只忍不住咳了兩聲,只從薛真人手中拿過草藥,“真人若不愿施救,在下不勉強。只是這草藥是在下的,在下自個處理。”說著,便手中施力,欲要折斷揉碎。 薛真人一把奪過,搖頭嘆息。 只吩咐童子給賀蘭澤開一貼驅寒的湯藥。 按方配藥,分了七次,每隔一日給她喂下。 都是皚皚和醫(yī)官侍奉的謝瓊琚。 自小生殺、不信神佛的男人在佛前折腰,低頭叩首。 點長明燈千盞,與香火不絕。 日升月落,藥一盞盞喂下,喂多少她吐多少。 第七日,連著出家的僧人都勸,“施主何必與鬼神相爭,逆天命,倒生死而行?!?/br> 他抬眸看對方,亦是受了她囑托的人,欲將完好性命保全于他。 僧人不打妄語,持佛珠道,“且不論尊夫人所托,施主當記得您當日臨去前,其實已經(jīng)看到了天命?!?/br> 他雙手攤開,是兩枚筊杯。 賀蘭澤看向筊杯。 上元夜,謝瓊琚入睡后,他曾在這里起卦,原是為了祈福。 卻不想九卦盡,都不得圣筊。 來回往赴皆是笑筊,哭筊,立筊,所求神明皆不應,卦卦不得生。 這會他重新接來筊杯,握在掌心。 “施主還是順應天命的好?!鄙耸苋酥校胰酥?。 賀蘭澤起身,不看僧佛面,只一手傾斜,由筊杯落地,皂靴踩碎。 “大師亦當記得,那日離去,我又是如何說的。” 卦卦不得生,吾命換吾妻。 * 這是第七日,三盞藥盡,所有得了謝瓊琚囑托的人再三勸他無果后,只得遵他之意,繼續(xù)熬藥送來。 他坐在她榻前,忍過肺腑里陰寒絞痛,撐住發(fā)顫的手,小心翼翼一點一滴喂給她,“天沒收我,我回來了,你也該醒了?!?/br> 皚皚守在一旁,看一身傷痕的父親,又看昏迷不醒的母親,輕聲道,“無論他如何,是否傷病殘缺,我永遠都愛他?!?/br> 賀蘭澤喂藥的手頓了頓,回眸看女兒。 皚皚聲音越發(fā)低柔,“阿母讓我轉給你的話。” “你阿母就這句說的是人話。” 賀蘭澤嘴角噙起笑,轉身繼續(xù)喂她,“謝五姑娘,那你快些醒來,好好愛我?!?/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6-01 23:51:20~2023-06-03 00:13: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小卷兒er 17瓶;我愛芝芝莓莓、半微、極地星與雪、喜歡吃辣條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1章 晉江首發(fā) ◎紅塵外:開始尋常百姓的生活。◎ 又是一年五月初夏日。 只是這處沒有長安的高明臺榭, 槐陰柳色;亦沒有遼東郡的黃云蓋地,水曲泱泱;更沒有紅鹿山里的洞天福地、斜徑通幽。 有的是深山空谷中壘起的一座南寬北窄、南低北高的山城。 山城半舊,名曰“隆守”。以紅褐陶繩紋大板瓦和筒瓦筑頂, 以夯土砌墻, 已不是大梁城池風貌。 這處確實不在大梁境內,實屬高句麗。 是賀蘭澤考慮再三,專門擇選的地方。往西毗鄰幽州城,所距不過三百里,方便醫(yī)藥的傳送。而雖歸屬高句麗, 但又距離其都城集安城甚遠,可謂是其邊關地,王非戰(zhàn)事不臨。 如此,遠離大梁人事。如有萬一,又可以退入已經(jīng)由公孫纓親掌的幽州城。 大隱隱于市。 賀蘭澤帶著謝瓊琚在此生活已經(jīng)有三個年頭了。 如今是延興二十三年,確切地說是乾平元年。 長安城中, 不惑之年的定陶王在山陵崩后,終于繼位大寶。只是各路諸侯早已不聽長安詔令, 故而依舊在混戰(zhàn)中。 而這些和賀蘭澤已經(jīng)沒有關系,他除了在二月里聞天子崩、新君繼這樣世人皆曉的消息外, 旁的一概不知。 亦不想知。 唯一所想,是過好當下來之不易平靜日子。 他是在延興二十年春, 帶謝瓊琚離開的紅鹿山。 這之前的一年, 是延興十九年, 當是他永生難忘的一年。 這一年里,他幾經(jīng)生死掙扎。 先是從無極峰摘得芝蜂草, 為謝瓊琚求得生機。然而自己卻不幸跌入崖底寒潭, 如入死地。數(shù)日里拼搏, 總算撿回一條命。待回紅鹿山,卻被告知已經(jīng)錯過救她的最好時機,連她自己都熬不住崩潰了心志,再無生的欲望。他卻執(zhí)拗地將熬好的湯藥按著規(guī)定的時辰給她喂下,湯藥用盡,她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唯一口氣撐著未散。 但也僅僅只剩一口氣而已。 藥用盡的第二日,謝瓊琚睜開渾濁的雙眼,面色清蒼,眸不聚光,熬不住身體的疼痛,與他低語,“別再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