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萊茵笑了笑，道：“我會想辦法在三天之內(nèi)過去找你?！?/br>
    “好?！?/br>
    通訊到此為止。

    楚辭通訊的時候并沒有開防干擾模式，但是西澤爾忙著關(guān)注外面的動靜，只聽清楚寥寥幾句，提及了凜坂生物公司和感應(yīng)科技，他疑惑：“你在和誰通訊？”

    “艾略特·萊茵?！?/br>
    楚辭將凜坂生物大清洗的原因復(fù)述了一遍，不出意外的在西澤爾臉上看到了不可置信和憤怒兩種情緒。

    他以為西澤爾會說些什么，但他卻嘴唇緊抿，一言不發(fā)。

    “嚴格意義上來說，萊茵先生是我的老師，”楚辭自顧自道，“是我非常尊敬的長輩之一?！?/br>
    西澤爾的情緒很快消失，語氣如常的問：“他教給你什么？”

    “很多東西，但主要是一些技巧和經(jīng)驗。”

    “比如看天氣？”

    “不，這是一個叫費頓的向?qū)Ы痰?，他生活在霍姆勒?！?/br>
    西澤爾道：“完全聽不懂?！?/br>
    楚辭有些得意：“你不是說，你會比我更熟悉這里嗎？”

    “那是騙你的。”西澤爾偏過頭去看他，“事實上我熟悉的只是黑三角邊緣的航線，我知道在哪里伏擊星盜能夠?qū)⑺麄內(nèi)珰灒也恢涝陟F海，該如何生存?！?/br>
    “我對這里的記憶只有多年前的那三個月，而那時候，我滿心想著要快點離開?！?/br>
    楚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后來去過你說的月神星，還見到了你的朋友。”

    西澤爾愣了一下，道：“奧斯？”

    楚辭無奈道：“人家叫艾斯?！?/br>
    “哦，我忘了?！蔽鳚蔂柕?，“你去過很多地方？”

    “還行，我沒去過一星——”

    他的說話聲戛然而止，因為精神力場感知的信息反饋中有人向著這邊移動過來。

    楚辭和西澤爾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快餐亭，外面的雨還沒有停，愈發(fā)悶熱，血腥味也沒有散去。

    兩人的身影飛快隱沒在黑暗中。

    ……

    賣電子芯片的老錢死了。凜坂生物的黑衣服保安殺的。

    撒普洛斯臉色蒼白，他沒想到t街區(qū)明明已經(jīng)遭遇了一輪清洗，卻依舊有一個武裝小隊留了下來，他們殺死老錢的理由是他曾經(jīng)賣給公司某個員工一個芯片存儲器，而那位員工“叛變”了。

    撒普洛斯原本想帶老婆婆去找老錢，現(xiàn)在他們等于自投羅網(wǎng)。

    他的機械摩托在逃走的途中撞在了對方的重機車上撞壞了前輪和把手，他只能背著老婆婆在雨夜里跌跌撞撞的前行，他是個賽車手，離開了賽車和普通人無異，面對追殺他只能憑借本能逃跑，和……在心里祈禱。

    “再跑快點，”老婆婆催促道，“他們就快追上來了?！?/br>
    “有本事你自己跑！”撒普洛斯聲音嘶啞的吼道，潮濕的雨水流淌過他費力喘氣的口腔，他嘗到一點猩甜的味道。

    一支子彈穿透雨幕打在他身旁的垃圾桶上，撒普洛斯悚然一驚，他沒想到對方這么快追了上來，老婆婆拍打著他的肩膀：“趴下！”

    撒普洛斯朝著旁邊撲倒，子彈“叮叮?！钡脑谒^上方炸開。

    “跑，跑不掉了……”

    他有些絕望，但又心存一線僥幸，精疲力竭的從地上爬起來，腿腳沉重，剛往前邁步向前——

    忽然有人抓住他的領(lǐng)子將他往后一帶！

    撒普洛斯腦子里混沌的想著，莫利這老家伙什么時候這么有力氣了，下意識回過頭，看見鋪開的雨幕中，一道人影從暗處彈出來，他身形靈敏，在空中的姿勢好像一張弓。

    他在聚合板堆積的巷子矮墻上奔跑，數(shù)顆子彈仿佛流星追尾般飛出去，甚至在雨霧中穿行出一條白色的真空帶。

    只有一瞬間。

    撒普洛斯聽到重物倒地的聲音，血腥氣似乎更加濃郁，爾后重歸靜寂，只剩下雨流滂沱。

    他費力的擰回脖子，這才發(fā)現(xiàn)提著自己后領(lǐng)的不是莫利老婆婆，而是一個比他高半個頭的男人。

    撒普洛斯驚得說不出話來，半響，呆呆道：“他是誰……”

    身后那人似乎也才反應(yīng)過來，他緩緩松開撒普洛斯的衣領(lǐng)，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第232章 白鯊與獵人

    也許在場沒有人能回答撒普洛斯的問題。

    西澤爾有些茫然的想，或許我并不知道，他是誰。

    從幾個小時前他們進入t街區(qū)開始，西澤爾的精神力場就一直處于感知狀態(tài)，因此他比撒普洛斯更直觀、更清晰的感受到楚辭開槍的動作有多敏捷果斷，而那幾顆飛射出去的子彈又是多么的精準無誤。

    被他開槍射殺的保安有三個，幾乎同時中彈斃命，連傷口都一模一樣，眉心開花。

    更何況他手里拿的，只是一支劣質(zhì)動能槍。

    在這一瞬間，西澤爾忽然明白他為什么會只身一人前來罪惡之城；為什么艾略特·萊茵在通訊的時候會毫無顧忌的告訴他大清洗的真相……在這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錫林毀滅的那個夜晚。

    那也是一個雨夜，破碎的極光低垂于天野，雨霧中彌漫著未知的悲哀。他背著穿過架空橋橋洞上懸掛的青色雨簾，像是穿過了一道時光之門。

    這道門將時間分割成兩半，他站在錫林的輻射雨中，是一半。而楚辭在他對面，在占星城潮濕而血腥的空氣里，開槍射殺凜坂生物的黑衣保安，是另外一半。

    從過去到現(xiàn)在。

    從稚幼到少年。

    從需要被保護，到冷靜、從容、黑夜獨行。

    只有一瞬間。仿佛……也只需要一瞬間。

    楚辭從粘合板材墻上跳下來，撒普洛斯這才回神，臉上慢慢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感，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老婆婆一巴掌拍在腦門上：“愣在那干嘛，還不快走！”

    “?。俊?/br>
    西澤爾看了他一眼：“離開這?！?/br>
    然后轉(zhuǎn)身朝著楚辭走去。

    “是你們啊……”老婆婆恍然，啞著嗓子道，“老婆子我知道東街有個老地下空洞，你們要不要一起過去？”

    西澤爾停下腳步：“您記得我們？”

    “我雖然老了，但是記性還過得去?！崩掀牌盘终泻舻溃白甙?，這幾個街區(qū)你們沒我熟?！?/br>
    西澤爾站在原地沒有動，老婆婆呵呵笑道：“怕我們害你？要是有這能力，剛才至于要你們搭救？”

    楚辭道：“您說的地下空洞是黑貓巷子那個？”

    “你知道？”老婆婆有些驚訝，“是那個沒錯，我們過來的時候這里好多鋪子都空了，我猜他們都躲在了那里?！?/br>
    “好?！?/br>
    老婆婆讓撒普洛斯走在最前帶路，撒普洛斯呆愣愣的轉(zhuǎn)過聲，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楚辭一眼，小小聲問老婆婆：“莫利，你說他們是誰？”

    “你管人家?！崩掀牌女Y聲甕氣道。

    “他也太厲害了，”撒普洛斯嘀嘀咕咕，“就那么一下，那幾個黑衣服的就都死了，好家伙。”

    老婆婆沒有答話，撒普洛斯只好悶著頭帶路。

    楚辭將槍還給了西澤爾，感嘆道：“早知道你要來我就多買一把?！?/br>
    西澤爾修長手指穿過扳機環(huán)，問：“這是你現(xiàn)買的？”

    “對啊，我從你那過來，怎么可能隨身帶武器？”

    “你那些小玩意呢？”

    “安檢檢驗不出來?！?/br>
    西澤爾頗有些意味深長的道：“看來……的安檢系統(tǒng)需要更新?lián)Q代?！?/br>
    楚辭只好道：“好吧，其實是因為暫時屏蔽了安全報警系統(tǒng)?！?/br>
    “我最常用的那把槍在家里，只好隨便用。”他聳了聳肩，“這里最常見的基本都是動能武器，而且都很次?！?/br>
    “哦，我家在……”他停頓了一下，對西澤爾勾了勾手指，西澤爾微微低頭，楚辭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在二星，下次帶你過去玩?！?/br>
    他說完就立刻撤開距離，西澤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

    一行人很快到達了老婆婆口中的地下空洞，路上倒是沒有遇到凜坂公司的保安，但是地下空洞的入口已經(jīng)被封鎖堵死，根本進不去。

    “只有這一個入口？”楚辭問。

    撒普洛斯放下老婆婆，撓了撓頭道：“我知道的，就這一個?！?/br>
    “能不能聯(lián)系里面的人？”

    “主要是我們也不知道有誰在里面?！?/br>
    楚辭走過去查看通道入口，剛一走近就聞到似有若無的腐臭和血腥味……街區(qū)角落里本就藏著不見天日的死尸，雨流沖刷出的血水四處流淌，空氣中本就到處彌漫著血腥，但楚辭還是察覺出一絲不同尋常來。

    “怎么了？”撒普洛斯不禁問。

    楚辭一言不發(fā)的找出一塊粒子炸彈貼在通道外門上，撒普洛斯瞪著眼睛問“你干嘛——”

    砰！

    爆炸產(chǎn)生的濃煙團很快消散在雨中，可是除了巨響過后的余音，通道里竟然一絲其他聲音也無。

    而那股腐爛血腥的味道更甚。

    連本來要出聲質(zhì)問的撒普洛斯都愣住了，強行炸開通道，里面躲避的人怎么可能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老婆婆滿是褶皺的臉龐狠狠抖了一下，她嘴唇一張一翕，但卻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楚辭打開了終端上的應(yīng)急照明，慢慢走進了通道里。

    通道口是一截通往地下的臺階，街道兩邊還亮著的霓虹投下淺淺的暗影，深紅色，連匯積在臺階上的雨水也都被映得黑紅，再仔細看去，那并不是水洼，而是一灘未干的血！

    他踩著那灘血走下臺階，西澤爾跟著走下去，撒普洛斯咬咬牙也拽著老婆婆跟了上去，而老婆婆嘆了一聲，嘆息聲里透著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