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曾告別 第57節(jié)
她站著窗前,玻璃上掛滿細密的雨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樓下的車。 但許喃知道,他一定還在那。 現(xiàn)在李衡已經(jīng)回來了,她也不是其他隨便一個要被保護的受害人。 其實他可以不用這么辛苦的。 樓下,轎廂里。 駕駛側(cè)的座椅被調(diào)成斜坡,李衡抱臂靠在上面,盯著車前窗上密集濺起的水花,思緒漸漸被發(fā)散。 以前還挺喜歡下雨天的,因為豐南臥底任務(wù)的收網(wǎng),便是一個下雨天。 行動的成功,讓他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如今,他終于回來了。 車窗被人從外面敲響,李衡神經(jīng)一緊,車窗降下去,許喃素凈柔和的臉龐映入眼簾,他適才松了口氣。 他坐正些,嗓子有些啞,低沉:“怎么下來了?!?/br> 許喃偏了偏傘面,將斜落下來飄進轎廂里的雨線擋住,雨聲嘩啦作響,伴隨著陣陣驚雷,她往車里傾了傾身,聲音清晰道:“你上去休息吧?!?/br> “車里不冷?!崩詈膺@是拒絕。 年少時無所顧忌,橫沖直撞入侵她的生活,沒想過后果,也不怕惹她不高興。真性情,也確實令人討厭。好在當(dāng)時許喃心軟,善良,接受了他。 此去經(jīng)年,再重逢。強勢、霸道、護短,那些占有欲依然在,但李衡猶豫了,謹慎了。他和許喃站著懸崖邊,害怕自己一味的進攻會把人推得越來越遠。 他只能克制、避讓,蟄伏、伺機。 “阿衡?!痹S喃低聲喚他,很久沒有叫過的稱呼,連帶著曾經(jīng)最親密難分的情緒,一起涌來。 李衡喉結(jié)微滾,猜這一夜對于兩人而言,都非常難熬。 雨刷沖刷掉一切不相干的雜音,卻也掩蓋著許喃的情緒,但李衡還是清晰地聽到了她的聲音。 她撒謊了:“我害怕。” 他等來了許喃主動邁步的時機,卻不覺得絲毫輕松。 許喃一句害怕,他就繳械投降,后怕不止。 李衡終于打開車鎖,下去。 傘面不大,遮許喃一個人綽綽有余,但李衡站進來便顯得十分局促。雨水又密又急,許喃下樓時在睡裙外披了件外套,布料防水性一般,但很厚實。她撐著傘,不動聲色地將傘面朝李衡那邊斜了斜,想讓他少淋一些。 李衡大概是看穿她的意圖,又或者是誤會她拿不動被夜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的傘柄,手一抬,我住了傘把:“我來吧。” 傘把就那么大,李衡的手落在許喃的下方,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 不止手,兩人身體貼在一起,卻也僅僅是貼著。 傘面重新斜回許喃這邊,她的小計劃失敗,兩手交疊收在身前,摸了摸剛剛和李衡碰觸過的地方,說:“雨好像又大了,我們走快點?!?/br> 走快點,他就能少淋點。 進了單元門,雨聲被隔絕在身后。電梯停在一樓,兩人用最短的時間,回到了16層。 許喃打開門,讓李衡也進來,又從鞋柜底下拿出一雙男士拖鞋,放到李衡面前,說:“你穿這雙吧?!?/br> 李衡上一趟進來便注意到,家里的這雙男士拖鞋。他沒問,放下傘,開始換鞋。 “你今晚委屈一下,在沙發(fā)上休息吧。只不過家里沒有多余的被子,只有兩床毯子,你鋪一條蓋一條……哦對,我記得房東說這個沙發(fā)好像是折疊的,拉開能成一張床。不過我沒試過,不知道牢不牢固?!?/br> 許喃說著,走到沙發(fā)旁研究沙發(fā)床怎么cao作。 “不用麻煩,我坐著也能睡?!崩詈膺^去看能幫上什么忙。 坐著睡怎么可能舒服。許喃彎腰拉拽著沙發(fā)扶手,不得要領(lǐng),決定:“我去網(wǎng)上搜一下這個床的商家問問……” 她起得急,不知道李衡在自己身后,猛地嚇了一跳,膝蓋撞到沙發(fā)棱角上往后跌,被李衡及時扶住。 “小心點?!?/br> 李衡手攬在她腰上,許喃堪堪站穩(wěn),男人胸膛是硬的,手臂孔武有力,和學(xué)生時期的蓬勃青澀的力量完全不同了。 許喃試圖用rou眼捕捉這兩個時期的差異,卻不經(jīng)意間撞上了他深沉剛毅的眸子。 兩人面對面,距離因此縮到最短。這是一個很適合接吻的角度。 許喃記得以前,她常常像這樣賴在他懷里,他一低頭就會親到。 很久很久,他們沒有如此近地觀察過對方。從未停歇過的洶涌愛意在此刻泛濫,但隔了近十年光陰,真的很難分辨是愛更多,還是怨恨更多。 “啊秋——” 許喃別開臉,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這時李衡也松開她。 她搓搓鼻子,岔開話題:“下雨會降溫。你身上剛淋了雨,別感冒了,先去洗個澡吧?!?/br> 李衡跟著去衛(wèi)生間,看許喃站在收納架前,從瓶瓶罐罐里提出洗發(fā)水和沐浴露,放到最外面,指給李衡看:“這兩瓶你可以用,花灑往左打是熱水,你一會自己調(diào)一下?!?/br> 又從盥洗臺下的儲物柜里找出條嶄新的毛巾給他用。 公寓一室一廳一衛(wèi),衛(wèi)生間不大,分干濕區(qū)域,收拾的很干凈,隨處可見許喃的私人物品。 兩人過去親密至極,很多貼身衣服和用品李衡都給她買過,因此不覺得有什么。 但大概是剛剛的曖昧氣氛蔓延到了現(xiàn)在,許喃臉上平靜的情緒下,多少有些不自在。 對于李衡再次來到她的私人領(lǐng)地,更多的是唏噓和酸楚。 許喃沒久留,及時撤走:“你洗吧,我先出去了。” 她進了廚房,給李衡洗喝水的杯子時,想到當(dāng)年自己借住在李衡家,他也是這樣照顧自己的。 浴室里很快響起水聲,許喃把洗干凈的杯子放到茶幾上,又回到臥室,在衣柜角落翻了翻,找到了一身嶄新的男士衣褲。 她來到衛(wèi)生間外,印花玻璃門上依稀可見男人挺拔流暢的身體線條。 許喃背靠在門上,手伸到后面敲了敲。里面水聲停止,響起李衡的聲音:“怎么了?” 許喃嗓音緊繃不適,道:“我找了身干凈的衣服,你開門拿一下?!?/br> “……” 李衡沒說話,許喃沒回頭,也不知道李衡是不是走了過來。她及時補充:“是男士的,你穿應(yīng)該合適?!?/br> “……” 還是沒有人說話,也沒有水聲。 她轉(zhuǎn)頭時,聽到拖鞋打在地板上的聲音,緊跟著門把手轉(zhuǎn)動,李衡拉開了衛(wèi)生間的門。 只一道不寬不窄的縫,許喃垂著眼,在李衡伸手出來時,把衣服遞進去。 “你繼續(xù)洗吧,我——” “男朋友的?”門內(nèi)的人抖開衣服,問道。 許喃下意識以為李衡又要逼問“為什么別人行自己不行”,誤會自己玩弄他的感情,急聲解釋:“我沒有男朋友。衣服是我買來掛到陽臺佯裝家里有男性生活的,拖鞋也是,都是新的,沒人穿過?!?/br> 衣服和鞋子確實是新的,沒有使用痕跡。李衡自然能發(fā)現(xiàn),但有些話,聽她說一說才安心。 “你做得很好?!崩詈忸D了下,補充,“我說獨居防范意識?!?/br> 許喃見警報解除,遠離這道門。 她突然慶幸,李衡家的浴室門是木質(zhì)的,否則她當(dāng)年早不知道尷尬多少回了。 又過了幾分鐘,衛(wèi)生間門開,李衡出來。身上穿的是她遞進去的那身,黑色的t恤,和卡其色沙灘褲。 李衡故意似的,揚揚眉:“很合身?!?/br> 許喃不想承認,自己買衣服時,下意識地買成了他的尺碼。 她正在幫李衡鋪沙發(fā),家里沒有多余的枕頭,用兩個抱枕充當(dāng)了一下,勉強布置好。 “我回房間休息了。”許喃把沙發(fā)讓出來,客廳里再沒有坐的地方。 “晚安?!崩詈舛⒅浠亩拥谋秤?,說。 第39章“囡囡,再選我一次吧?!?/br> 39 短短一天, 發(fā)生了太多事。許喃這些年睡眠算不上好,躺在床上,明明已經(jīng)深夜, 窗外的雨聲嘩啦,是極其適合睡覺的環(huán)境音, 她卻難以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 許喃認命地起身, 從床頭的藥板上摳出片藥。等藥物發(fā)揮作用, 許喃才順利入睡。 翌日清晨,許喃在鬧鐘的提醒下起床, 半合著眼皮摸索著出臥室去衛(wèi)生間, 走到半路嗅見空氣中噴香的早餐味道時, 昨晚的記憶回籠。 ——李衡在她家。 昨晚叫他上來,是怕他辛苦。許喃并沒想太多,但事實就是,一旦把人叫上來了,兩人的關(guān)系強行被拉近, 別別扭扭的, 很難回到前幾天。 也不可能一下子回到十年前。 所以說夜晚是會無限放大人的敏感情緒,或主動或被動地做一些第二天會后悔的決定。 李衡換回昨天穿的那身衣服, 沙發(fā)上兩床毯子板正地疊成豆腐塊摞在一角, 上面疊著那身衣褲,抱枕放回原本的位置。 天亮他便起, 去了趟刑警隊,掐著時間買了早餐回來。 這本該是兩人間最尋常的生活小事。但許喃卻在門口愣住了, 幾秒后, 才生硬地動了動嘴角, 說:“早?!?/br> “洗漱完過來吃飯?!崩詈鈱Υ诉m應(yīng)得很好。 許喃抿笑,應(yīng)了聲好。進了衛(wèi)生間,她洗了兩把臉后,手撐在盥洗臺上,看著鏡子里的人,在心里提醒,這是二十七歲的自己,不是十七歲了。 許喃的工作熬夜多,這個時間起不算早,勉強留出烤個面包煎個蛋,再吃完的時間,如今李衡把早餐準(zhǔn)備好了,許喃時間安排上寬松很多。 吃過早飯,李衡把她送到電視臺,自己則去了刑警隊。 下午快下班時,許喃本想借著今天不用加班下班早,她自己回家很安全為由,不用李衡專門來接她。 誰知,許喃還沒編輯好信息內(nèi)容,李衡的電話先打進來,問她的時間,說需要她過去看監(jiān)控拍到的嫌疑人畫面。 一聽有正事,許喃的那點掙扎的小情緒瞬間消散,沒敢耽擱,處理好手頭的工作,便下樓坐上李衡的車。 刑警隊的工作氛圍比派出所的更嚴峻些,能到這的案件更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