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限警戒 第1503節(jié)
琴絲淡淡道,“有時候水到渠成,未見得由得女修的。” 夜星沉怔了下,他四世為人,自然知人,那一刻竟感覺琴絲并非妄想,而是真有準備??汕俳z本是謹慎的女人,如何會變得自負起來? 對夜星沉而言,要和女修斗,琴絲似乎不夠資格。 葉宣兒卻像看出夜星沉的疑惑,大聲道:“敢想才能敢做,若是想都不敢想,那實在是荒廢了一生。” 琴絲回到正題,“因為天子基是光明的、有希望的,是以天子基內(nèi)的人,就應該是坦誠的,沒有隔閡的。沒有隔閡,就會共享,因為共享,趙佶只要敢想,他就能獲得他想要的資源?!?/br> 葉宣兒、暖玉都是神色激動。 她們本來覺得暗界的規(guī)則就是世人的巔峰,如今聽到天子基的規(guī)則,才發(fā)現(xiàn)這才應是人類最終的規(guī)則。 讓能力釋放,讓希望綻放! 一切的一切,不再是勾心斗角的彼此內(nèi)卷,不再是為了維系自身的穩(wěn)定,將旁人置身于生死動蕩中,而是所有的行動,均為所有人的共同前行而努力。 “但趙佶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還需要我們來進行數(shù)據(jù)收集。在天子基內(nèi)對他進行詢問,如果發(fā)生了什么異常,不好控制?!?/br> 看向沈約,琴絲緩聲道,“沈約,能否麻煩你進入天子基,將趙佶帶出來?” 眾人都有好奇之意。 他們都知道天子基的作用,知道那對善良有堅持的世人是個助力的地方,但助力不等于徑直改造,真正改造還需要靠自身的意志,是以蕭楠、趙佶都在掙扎中改變。 可是沈約進入天子基會是什么場景? 沈約是否需要天子基的改造? 天子基門戶開啟,琴絲知道沈約不會拒絕她的提議。果然,沈約微有沉吟,舉步進入天子基,到達趙佶的身邊,抓住他,將他帶了出來。 眾人露出驚異之色。 沈約進入天子基帶出趙佶,看起來不過是從一間房到入另外一間房帶回一個人般輕易,但事實呢? 并無煙塵從沈約身上冒出,相反,反倒有淡淡的光芒從沈約身上綻放。 天子基本是明亮之地,一塵不染般,沈約身上的光芒,竟然比天子基內(nèi)在的光芒還要明亮。 但那種明亮卻不刺眼,讓人望見,反倒心生寧靜之意。 “正應該這樣?!鼻俳z喃喃道。 “什么意思?”暖玉、葉宣兒齊聲問道,哪怕夜星沉、張繼先都露出傾聽之意。 琴絲緩緩道,“根據(jù)釋家經(jīng)書記載,心性、西方世界、極樂世界,三藐三菩提,彼岸等各種稱謂都是形容一種境界,那就是永恒的境界?!?/br> 眾人看著平靜的沈約,倒是很快想到——琴絲這般說,是說沈約已至這種境界嗎? 第2245節(jié) 非幻不滅 沈約境況多變,他從到了明界到暗界,再到八百年前,經(jīng)歷了太多離奇詭譎、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沈約未變,因此暖玉、石田秀子、葉宣兒久別重逢,再見到他時,沒有任何生疏的感覺。 她們認為沈約就該如此。 可一個人如何會恒定不變?除非那人處于永恒的狀態(tài),就和真金般,它始終都是真金,無論它被深埋在地下還是在世俗中。 沈約似明白眾人的疑惑,緩緩道,“道德經(jīng)開篇就講,道是可以敘說的道理,卻不是常道。” 他知道說的聽起來矛盾,解釋道,“就和釋家認為,世人執(zhí)著無常為恒常,在無常中迷失自我般。道家是同樣的看法,因此道德經(jīng)伊始就說——此經(jīng)講的是恒久常道,是和世俗道理有區(qū)別的?!?/br> 眾人均是點頭,聽沈約又道:“道德經(jīng)隨后又定義有名、無名。說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事實上,道德經(jīng)中定義的無名,和釋家的心性、極樂世界并無二致?!?/br> 眾人訝然,倒多是第一次聽有人將佛道這般聯(lián)系,唯獨琴絲點頭,似乎早有過類似的思考。 沈約再道:“道德經(jīng)隨即又說,要看到天地之始,就要無欲,這又和釋家的止觀修行中的‘止’極為相近,而道德經(jīng)說的‘常有欲,以觀其徼’,其實和釋家止觀中的‘觀’無甚區(qū)別?!?/br> 夜星沉內(nèi)心微跳,他自詡精通道佛,可直至今日聽沈約言及,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沈約仍有差別。 精通道佛,終究還是區(qū)分了道佛,沈約卻已這兩道至理完全的融會貫通了。 “眼若不睡,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這世界讓人疲倦是因為世人制造了千差萬別。” 沈約輕聲再道,“然后有更多的人隨著這千差萬別,兜兜轉轉,如同滄海孤舟,起起伏伏耗盡了一生的氣力,卻不知歸途何在?!?/br> 敘說時,沈約沒有痛恨,只有憐惜,“莊子早說過生有涯、知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死路一條的,可惜的是……世人很少認真去思索其中的道理?!?/br> “解決之道呢?”暖玉問道,“我們終究不能什么都不做?!?/br> 沈約點點頭,“是的,我們既然來到世間,終究還要做些事情。其實前人早就告訴世人如何觀察這個世界的法門,那就是止觀,那就是無欲、有欲中切換。要看全局,必須人在局外,要見欲界變化,當然要在欲界之外觀察。止住心欲,才能真正的看到欲世界的實相,在止住心欲的觀察中,方能真正看清楚欲世界的變化。不然以六根所見,均為虛妄。為什么?” 暖玉凝神傾聽,聞言立即道,“因為六根虛幻,以幻無法知真。”說到這里,她神色極為堅定。 沈約點頭示意暖玉說的不錯,看著眾人,真誠道,“我自幼時,家?guī)熅蛡魇谖疫@些法門,他告訴我,人不會無欲,因為生而為人,怎能無欲?但他又說,但人可以決定,他是否要受到欲望的控制。當我等受到欲望所控,或者變成欲望的奴隸、或者成為欲望的傀儡。成為奴隸就是掙扎一生,成為傀儡就是化身權術,試圖將一切掌控之中。” 輕吁一口氣,沈約緩緩再道,“只有我們看清欲望的本質(zhì),才能利用欲望建造一些真正有利自身、他人的事情。但這些事情或許會留存片刻,終究仍是幻滅。既然王圖霸業(yè)、都歸塵土,那欲起欲滅不過亦歸塵土。我想當年楊堅入昆侖尋求霸道永久仍是執(zhí)著,孫思邈因為看破此事,才有追求永恒之舉?!?/br> 夜星沉贊道,“說的極好。”他聽過太多假大空的仁義道德,早就極度反感,可聽到沈約所言,卻有醍醐灌頂?shù)母杏X。 何也? 只因?qū)Ψ窖孕泻弦?,做到他自身說的一切。 “而當我們能看清欲望的本質(zhì)虛幻后……離開虛幻后……”沈約回到琴絲方才提及的事情,“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永恒?!?/br> 環(huán)望眾人,沈約凝聲道:“此為幻滅滅故非幻不滅之語的真諦?!?/br> 知道幻滅,才會發(fā)現(xiàn)不滅! 知道心無常,才會證悟心性永恒。 沈約所想結語再現(xiàn)眾人眼前,在場眾人,無不是心智堅定,知己所為之輩,聞言仍忍不住在想——我這一生,但求生之真諦,直到聽沈約所言,才明白真諦恒在,自己只是缺乏去發(fā)現(xiàn)的眼睛。 幻滅滅故非幻不滅! 永恒之境,并非妄言妄想,只要真正去妄就可證得。 如何去妄,無非正行正思…… 葉宣兒想到這里,激蕩道,“沈約,你說的極好,你今日所言,我再度傳給暗界的大眾,我想你不會反對。”說話間,有影像從她的空間呈現(xiàn)出來。 暗界無數(shù)人或坐或臥,或靜或思,但均是抬頭仰望。他們看的方向,正有沈約的身影。 沈約對此絲毫不覺得意外,因為當初在暗界蛇廈一戰(zhàn),葉宣兒就用如實記錄的手法來讓大眾評價沈約的為人。 葉宣兒堅信一點,要認清一個人,不是看他說什么,而是要看他怎么做的! 就因為這樣,沈約才能極快的得到暗界眾人的信任。 “世人不需要神?!?/br> 葉宣兒揚聲道,“但世人需要有些人指引他們怎么去做——世界給了世人太多錯誤的模版,我想如今,應該給他們真正正確的指引了?!?/br> 沈約笑笑,沒有謙虛同樣沒有驕傲,他看向了倒在地上,卻睜開了眼的趙佶,“趙佶,你經(jīng)歷了太多的磨難變故,知道一切浮幻之理,如今欠缺的不過是堅定去做?!?/br> 趙佶竟有惶惶不安之意,不過他還是明白沈約方才那番話,更是對他的點醒,遲疑道,“我在天子基得到了凈化,對以往所為著實慚愧,但又知道真心改過,總不算晚的道理,因此在剎那……突然進入一種心安的境界,好像是入定了?!?/br> 說話間,趙佶遲疑道,“我算是入定了吧。” 沈約沉聲道,“心無外縈內(nèi)纏,就為入定。境界分層,是由于定力深淺……” 第2246節(jié) 趙佶的前生 沈約提及入定倒是駕輕就熟。 修行在于改正行為,改正行為就需靜思行為的意義,要靜思行為的意義,就要有足夠的精力。 有人說成名要趁早,可修行其實更是要趁早,修行本是清醒、向往清醒的舉動,既然如此,就需要十足的精力。若等精力衰退,再想著證悟常人無法企及的頂峰,又如何能夠做到? 足夠的精力如何獲得?自然是養(yǎng)精蓄銳。 年輕人精力充沛,遠比年長者適合修行。鳩摩羅什七歲從母出家,這才證得無上妙法,傳承經(jīng)文妙意,沈約更是自幼修行,這才念念皆清。年長倒不用頹廢,當下改正,總比死不悔改要強上許多,若有恒心,慢慢靜養(yǎng),合乎“自然之道靜,而天地萬物生”的道理,一樣能有所成。 常說禪定分四禪八定,是說入定有八個層次,第八層自然比第一層禪定要高明,但能入禪定一層都算不易,有人終生坐禪,卻連禪定層次都不清楚,如何入定更是一頭霧水,入到哪層更是稀里糊涂,如此修行反增癡昧,又有何益? 沈約卻清楚知道禪定層次境況,提出入定關鍵兩點——心無外縈內(nèi)纏,就算入定。 趙佶聽沈約提醒,思索片刻后才道,“那一刻,我的確忘記所在,同時沒有什么念頭,進一種心安境界,住于光明之中,甚至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望到沈約微有訝異的神色,趙佶不由道,“沈先生,我沒做錯什么吧?” 沈約搖搖頭,只是道:“說下去吧。”他吃驚是因為根據(jù)趙佶的描述,趙佶在那片刻竟入四禪之定。 在修行中,并沒有固定時間進入某種禪定的說法,也沒有修行到某個層次,必定需要多長時間的約束。 事實上,進入禪定,就是意識脫離欲界進入色界、無色界的狀態(tài)。欲界無禪定,有欲望存在,就不可能進入禪定中,因為暫時脫離欲望,這才欲望之幻不生,欲望之幻不生,六塵五蘊自然減弱,就會讓入定之人觀到囚困于欲界無法發(fā)現(xiàn)的事情。 然后因為六入之觸受在那時候喪失作用,入定之人沒了生理本能的驅(qū)動,就會重新認知這個世界、正確認知這個世界,進而成就四智,因此才有止觀雙運、定慧相生的形容。 有人天資不夠,常修常坐,可連進入一禪都是困難,有些人卻是天性清醒,可一氣至禪定最高層,比如說釋迦弟子優(yōu)波離,從未習定,但憑借對釋迦的強烈相信和尊敬,在釋迦的簡單指引下,站立時竟一鼓作氣體會到四禪八定的各個層面。 趙佶非修行者,卻能徑直入四禪之定,一方面是因為天子基助力,另一方面,倒也顯出他的天資絕對不差。 沈約并沒有贊許鼓勵,倒不是打擊趙佶,而是知道初入定者會因為入定之喜反倒執(zhí)著法喜,舍本逐末后追逐那種喜悅,反倒因為意塵增生導致不進反退,反倒耽誤了修行。 執(zhí)果卻忘記因緣,自然無法再度得果,就和守株待兔,徒勞無功般。 趙佶不知沈約的苦心,卻堅信沈約所為都是為他考慮,放下心事道:“我見到大光明后有些惶恐,一時間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念頭起,隨即想到既然有六道輪回,那不知道我前生是誰?” 沈約沉吟不語。 趙佶略有惶惶道,“我知道不該動念……” 沈約搖搖頭,“入定并非不動念,因為若想修慧,明念必不可少。不過動念明觀卻不染念方是正途。” 趙佶明白過來,“沈先生是怕我墜入一念無明中,再起塵垢嗎?” 一言落,眾人均有驚奇之意,暗想趙佶如此警醒明白,所言極合道理。 一說修行,俗人若不是認定燒香、拜佛,就是說清規(guī)戒律,脫離欲望四大皆空什么的,本身就被世俗塑造的刻板印象束裹,終究難明證悟真意。 燒香持戒是為靜心,清規(guī)戒律本是為養(yǎng)精蓄銳。 修行的目的絕非是克制欲望,而是直面欲望、看清欲望,進而從欲望中跳脫出來。 這就和癡漢面對美女,只沉迷一張畫皮,哪怕被坑的傾家蕩產(chǎn)都不知悔改??扇羰悄芸辞宄嬈ぶ蟮纳坠牵咝哪c,那或是退避三舍,或是力斬迷惑。